抬头,睁大眼睛看着缺了一块的天花板,阿青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这一次跟上次被南王世子拐带去中原不同,这个宫九一看就知道很不好对付,而且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啊?

阿青开始后悔了,不该为了那些好吃的菜,冒冒然跑上宫九的船,虽然他以前那两次都对自己没有恶意,可是叶孤城说了,这个人不是好人嘛!她干嘛不听呢?

叶孤城现在肯定很着急吧?她这么晚都没有回去,他一定急死了。想想叶孤城可能把白云城翻个底朝天的焦急样子,阿青的心里深深觉得内疚。

可是,其实叶孤城并不怎么着急。

同样刚刚用完晚膳的城主大人,轻轻品了一口沏好的铁观音,神色镇定,意态悠闲地问道:“你亲眼看见那船带着阿青走了?”

“是的!”一身全黑的叶十三抱拳肃然道:“那船带走青姑娘,往飞仙岛以西去了!”

叶孤城淡淡道:“哦,飞仙岛以西?可是去了那个地方?”

他没有说是何处,但叶十三清楚,他点头到:“看那船的方向,应该是去了那个岛!不过…不过船上的人很机警,属下的人不敢跟得太近,如今已经跟丢了。”说完,他有些颓然地低下头。

“无事,知道她在那船上就行,”叶孤城轻啜一口香茗,沉思片刻,缓缓道,“你派人备船,明日我们也去那个岛。”

叶十三迟疑道:“但那岛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而且据说是有主人的,贸然前去,会不会让人以为我们要霸占他们的地方?”听说那岛的主人武功高强,很不好惹。

叶孤城淡淡道“我去接我的女人,名正言顺。”

叶十三点头,又道:“放任阿青姑娘一人待在那船上,会不会有危险?”

叶孤城的目光微微一滞,过了片刻,才道:“无事,以她的本事,不会让人欺负到的。”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若不是她冒冒失失地上了那船,我何至于想出这个法子来探那岛的底细。”

宫九要去的神秘岛屿,早在五年前就被飞仙岛注意到了,虽然此岛不属飞仙岛管辖,但却离一条商船航线不远,有偶尔偏离航线的商人发现了此岛,见岛上金碧辉煌,心生疑窦,但前去岛上探险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故而船上的人将此事传出,防止其他人也不幸遭难。

作为古代商贸中转地的飞仙岛,自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地方在飞仙岛管辖范围一里之外,离得很近,去查一查那岛的情况,也算是城主的职责。

但其实本来叶孤城并不打算用阿青的名义前去探查,他有其他法子可用,偏偏阿青今天被那个叫宫九的家伙拐上了船,叶十三见那人武功深不可测,来历神秘,不敢妄动,只好回来禀报。所以,叶孤城也是无奈之下,才决定提前行动的。

等把她找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她才是。叶孤城想。

彼时,阿青并不知道叶孤城居然想要打她屁股教训她。她睡的这床很大,很舒适,但她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就是睡不着。

出去走走吧!她想。趁大家都睡了,去探探这艘船的情况,说不定能有新发现呢?

可惜这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趣,人很少,很安静,当班的船夫都在操作,大家各守其位,谁也不敢离开半步。即便是阿青主动去问他们话,也没有人回答。

阿青撇撇嘴,换了个地方溜达。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这船的主舱,主舱的舱门紧闭,门外悄无人踪,似乎是刻意营造的安静,就好像没有人敢来这里打扰一样。

阿青本来在边走边看的,可是走近主舱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因为舱房里传出一阵奇异的声音。

是一种带着呻`吟的喘息声,就像是条垂死的野兽在痛苦挣扎。

阿青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在这么安静的海上的夜晚,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尤其快,快得仿佛能听见“咚咚”的响声。

为什么?

这里面有什么?

阿青好奇又紧张地一步步踏近舱门。这时,门里忽然又有人□着低呼:“快来救我,我已忍受不住!”

这声音喑哑,低沉,明明是很痛苦的叫喊,但却似乎带着一丝奇特的快`感,仿佛很愉悦。

阿青突然觉得有点怕。

除了大巫口中所说的鬼怪,她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东西,但这一刻,当她推门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怕,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几乎有点想回去了。

门推不开,从屋内锁住了。

里面的人还在□,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痛苦,好像要被折磨死了一样。

阿青咬咬牙,用力撞开大门,这船本来就旧了,这样一撞,居然轻易就开了,她已经握紧腰间竹筒,准备好要救那个被折磨的人。

可是舱内居然只有一个人。

一个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正半裸着在地上挣扎翻滚。

他的躯体苍白而瘦弱,带着斑斑的血渍,却是他自己用针刺出来的。他的手里还有根针。

竟然是宫九,他竟然在自己虐待自己。

看见阿青进来,他吃了一惊,但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与渴望,已使他完全失却了理智。他开始低呼:“鞭子…鞭子.…”在屋子的床头木架上,果然挂着条鞭子。

阿青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拿下那根鞭子。

在她白皙的小手握住那根漆黑的鞭子的那一刻,宫九的眼里迸发出疯狂的渴望,他亢奋地大叫:“用鞭子抽我…快用力抽我!抽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怜和哀求,似乎不抽他,他就要死掉一样。

他苍白的肌肤染了一层浅浅的红晕,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有了水光,他脸上的表情既痛苦又兴奋,他一边狠命拿针扎着自己,一边盯着阿青手中的鞭子,大笑道:“快来用力抽我,抽啊!怎么,你不敢吗?哈哈,叶孤城没有教你玩这个吗?”

身上血迹斑斑,但他的表情却很享受,痛苦而享受。

阿青不知道宫九在说什么,她不知道宫九要让叶孤城教她什么,她只是觉得很不安,紧紧握住那根鞭子,她呆呆看着地上的人,表情惊疑不定,她依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从来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应该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阴`私,但不知怎的,看着宫九那亢奋而痛苦的表情,她居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宫九用力地挪过来,抓住她的裤脚,一面喘息,一面用渴求的眼神望着她手中长鞭:“快,我要受不住了,快来抽我!”

阿青没有动。

她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宫九,终于发觉他双腿之间的亢奋。

“啊!”

阿青一声尖叫,猛地跳起来,下意识把长鞭一扔,同时把竹筒一伸,拿着竹棒在宫九的后颈上狠狠来了一下。

尖叫响彻整艘大船。

也就在刹那之间,宫九被她给敲晕了。

“怎么办,怎么办…”放任宫九躺在地上不管,阿青在舱里走来走去,无措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在干什么,她把他打晕,会不会出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好热,心跳好快!宫九是不是给她下药了!

阿青偷偷瞥了一眼晕在地上的宫九,他依旧半`裸着上身,苍白的肌肤上血迹斑斑,看起来似乎有点可怜。阿青拍了拍自己发烧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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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闭嘴

当宫九从昏迷中醒来时,舱里亮了一盏孤灯,他感觉到有人正在拿帕子给他擦身体。

揉了揉现在还很痛的后脑勺,宫九皱了皱眉,低头一看。

“阿青?”宫九冷笑一声,“是你。”

见他醒了,阿青立即把帕子丢给他,脸红红的,怒瞪着他:“你,你醒了就自己擦,身上好多血,你自己擦干净!我什么都没看见哦!”

宫九扔开那沾了血的帕子,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伤口,然后闭眼,运气。

奇迹般的,阿青看见他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到片刻,他的肌肤光滑坚白如玉石,毫无痕迹。

阿青看得呆了:“好…好神奇…”语罢,她忽然跳起来,遮住眼睛,猛地转身,大叫:“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被叶孤城知道,她居然看了别的男人的身体,那就糟了啦!

宫九没有理她,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束好衣襟,才从床上起来,冷冷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他问得非常自然从容,就好像刚才他根本没有祈求阿青抽打他一样,他的脸上完全没有羞愧之色。

“我睡不着,就随便走走啊,不想听到有人在叫唤,就过来看看,”想起自己往宫九的后脑勺敲的那么一棍子,她顿感无限心虚,“我,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打晕的,我是吓着了嘛!”

宫九哼了一声。此事被人撞见已让他觉得不爽,想到在最兴奋之时居然被她给打晕,宫九觉得浑身难受。

想抒发掉的欲`望却生生给憋回去,那滋味的确不好受。

阿青不知他的想法,但感觉他心情不太好,不过他心情不好,跟她又没有关系,恩,当然没有关系,一定不是因为她把他打晕的缘故。这样想着,阿青开口又问:“你穿好衣服了?”

宫九不答,他拒绝回答这种没有水准的问题。

这应该是已经穿好的意思吧?阿青偷偷回过头瞥他一眼,见他衣冠整齐,大松一口气,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不巧发现你,你…我,我不是故意撞见的!”想起宫九半裸着躺在地上,恳请她鞭打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里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既觉得诡异﹑邪恶和不正常,又跃跃欲试。

她并不了解,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得到的已太多,而且太容易得到,所以他们心里的欲望,只有在虐待自己时,才能真正得到满足。自虐虽然是变态的,却也是种发泄。

阿青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她按捺不住好奇,支支吾吾的,忍不住想问:“你刚刚那样,是…是得病了吗?还,还是中毒了?”她只能想到这样的解释,司空师父告诉过她,江湖中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毒药和疾病,她想,宫九或许就是犯病或者毒药发作吧!

此话一出,宫九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探究,讽刺,不可思议,鄙夷…似乎她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看得阿青浑身发毛。

“呵…”宫九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阿青不喜欢宫九这样的表情,更不喜欢他用这样讽刺的语气说叶孤城,于是她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不说就算了,你真讨厌,难怪不正常。”她语气平静,说完欲走。但背后却忽然有一阵阴冷的风声传来,阿青心中警铃大作,抬手将竹筒一伸,化为竹棒,反身一击,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剑光划过,她背后那人侧身一偏,躲过她的剑。

“噼里啪啦!”

宫九背后的黄花梨雕花大床经受了阿青的一击,整张床居然粉身碎骨。

“你的剑术,”望着那张碎成渣渣大床,宫九眯了眯眼,顿了顿,道,“果然不错。”

学着宫九刚刚的语气,阿青也哼了一声,以示不屑他的夸奖。

她不知道,宫九从未夸赞过任何人的武功“不错”。

阿青很生气,她很生气地瞪着宫九:“你这个人真讨厌!刚刚干嘛偷袭我!”叶孤城说得不错,宫九果然是坏人!

宫九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真是幸运。”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天赋异禀,学什么都极快,天下就没有能够难倒他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他越来越空虚,无聊。他厌恶那层道貌岸然的君子皮囊,但他却不得不靠它活着。而他发泄的唯一方法,竟然是自虐。

沙曼跟他说,这样很正常,她以前见过很多男人都有这种爱好,这根本没有什么。从前他信,但现在,尤其是从京城回来后,他越来越不信。

他渐渐明白,自己这种性`癖很奇怪,但他控制不住。

而眼前这个少女,她跟自己一样聪慧,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子,但没有任何重担压着她,她从来也不用了解什么是“责任”,什么是“道义”,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被纵容,依然能保持这样的天真无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很幸运了,想起自己居然一挑就挑中了有珍珠的蚌壳,阿青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她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道:“是!我是很幸运,怎么啦?你嫉妒我幸运,就要打我?”

宫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今晚的月光很好,即使房中烛火黯淡,他也能看清眼前这个女子的表情,因为气愤,瓜子脸鼓了起来,圆圆的,大大的眼睛充满明亮的光芒,看起来理直气壮又——

——莫名其妙。

宫九一向有着轻易能看透人心的本事,无论那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想知道,就不可能搞错。但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很不可理喻,她的思维似乎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其实,若是一个人说你“不正常”,你当然会生气,更何况她刚刚撞见了你心底最隐秘的事?宫九刚刚那一击,的确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但她既然躲过了,宫九就没了想追究的心思,因为他突然觉得无聊。所以他不答她的话,只淡淡道:“你走吧。”

“走?!”阿青一喜:“你要放我回去啦?”

好笨的女人。宫九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我是让你回去睡觉,你倒是想得很美。”

原来是这样,没意思。阿青撇了撇嘴,转身欲走,余光偶然瞥见那碎成一块块的雕花大床,于是刚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我不是故意将你的床打烂的哦!要不是你偷袭我,我不会毁掉那床的!”她说得有点小小的心虚,毕竟就结果而言,她不仅把宫九给敲晕了,而且还把他睡觉的床也给毁了,而宫九虽然对自己态度很差,但毕竟没有实质性的损害呀!

她忘了,如果不是宫九,她现在应该在城主府睡大觉才对。

宫九瞥她一眼:“不用你管。”

不管就不管,阿青撇嘴,伸手将还攥在手里的鞭子扔给他:“鞭子还你!”语罢转身便走。

这么一折腾后再回去睡觉,她居然睡得不错,只是到了天大量的时候,她居然梦见叶孤城拿着鞋子追着她打,说她不听话,要狠狠用鞋底打她屁股,她想反抗,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连剑都拿不稳,只好拼命跑,跑着跑着,突然被叶孤城抓住,他揪小鸡一样把她揪回来,然后——啪!

好可怕。

阿青起床的时候,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今天海上的天气很好,天空云淡,清风疏朗,海面上还有一群群飞鸟掠过,阿青打开门,深吸一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吹海风。

海风有一股淡淡的咸腥味,近来她已经习惯闻这种味道了。

阿青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转身,抬头便望见宫九,他正站在楼上的主舱之外,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表情平静,眼神却没有焦距。

难道在发呆?阿青轻轻一跃,手在栏杆上一撑,纵身翻上楼,笑眯眯地站到宫九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发呆?”

宫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抬腿要走。

阿青跳脚:“喂,我有问题要问你,别走啊!”

“何事?”

“你,你不会一晚上没有睡,就站在这里发呆吧?”

宫九不理她,接着走。

阿青连忙追上去:“好吧,我再换一个问题,这船什么时候到岸?你要带我去的那个岛,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那里面都有什么?你师父又是谁,他要我去做什么?”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发出来,宫九却只淡淡回了一句:“去了就知道。”

那岛离白云城不近,即使他们的船是顺着一股暖流而走,也还要五天才能到。

阿青很无聊,真的很无聊,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坐船可以这么无聊。这艘船那么小,她很快就把所有的角落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这船真的好旧,有的地方都长青苔了,因为怕船真的会破,阿青也不敢捣乱太过,闲极无聊的时候挥一挥剑,连内力都不敢用。

好无聊啊…船上的人都好严肃,只知道做事,她跟他们说话,也是问一句就答一句,一点意思都没有,比起白云城的大家,真是差远了。

鉴于宫九的话稍微多一点,所以她只好缠着宫九。

“宫九!船上好无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宫九宫九,来了一群鱼,我们去捕鱼吧,那些鱼好肥啊!”

“看,有鲨鱼!鲨鱼诶,快捉一条!”

“我要学开船!你找个水手教我拉帆掌舵吧!”

“宫九!还有多久能到?那岛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闭嘴!”宫九被她闹得脾气上来,冷冷地盯着她:“你很烦!”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静思的时候唧唧喳喳,聒噪得简直让他想杀人。

他真想把阿青五花大绑,再往她嘴里塞团棉布,让她安分一点,但这个女人的剑术确实不错,对迷药之流也很敏感,若他真要跟她来硬的,他当然不会输,但这艘船确实未必能保住!

所以他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宫九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沙曼,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尊敬他,很喜欢他,他的生活很顺遂,他不高兴的时候,绝不会有人来打搅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总是随性而至,做什么都随心所欲,行为完全不能拿常理推断,烦得他很想杀人,却偏偏不能动她。

宫九很烦,烦得都没有心情给自己上针﹑上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