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你动念去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眷顾,你绝不会是下一位乾达婆王,绝不会!”

“去爱你所爱的人吧,孩子,也许你真的会是乾达婆族女子中少有的幸运儿呢?总之,这一切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了。”

“没有希望了么?”

“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妈妈,姐姐……”

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姐姐,甚至没有了希望,留给天香的只有哭泣。

倔强的天香泪如雨,泪里似乎和着她的血。

红色的泪!

无数晶莹的红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在冰冷的地上溅散开来,打湿了神庙地上的花瓣。

泪珠打落时那凄清的声音里,地上还沾着露水的娇嫩花瓣在染泪的瞬间全部枯萎!

“真的……没有希望了么?”天香哭干了泪水,她茫然的问长老。

沉默,久久的沉默。

“如果……如果愿意把一生奉献……”

“那会怎么样?”天香看到了依稀的希望。

长老终于叹了一口气:“欲界六天中,高居他化自在天的是魔主波旬,天魔宫的王者。他的力量让整个欲界六天为之震撼,没有神祗敢于蔑视他的威严,如果不是无尽的虚空封闭了他化自在天,整个欲界六天都会是他的领土。只要得到他的庇护,天魔狂妄的力量将会帮助你屈服所有的神祗,让他们在天魔的力量下战栗,他们才会守护你,我的孩子,让你成为乾达婆族新的王者!”

“那怎样才能得到天魔的庇护呢?”

“奉献自己,你的婚姻,你的爱情,你的力量,你的生命!在你的心里向天魔立下誓言,将会等待有一天天魔从他化自在天下降,然后把你的所有都奉献给天魔!你永远不会衰老,天魔守护下的花朵不会凋凌,而且也只有他们自己敢去蹂躏!在这里世界除了带有魔性的阿修罗,将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了。因为你已经无所有,你的所有,都是天魔的!”

“我的所有,都是天魔的,我的所有,都是天魔的……”

天香拘一捧枯萎的花瓣,凝视着它们,干涸的眼睛里又一次落下了泪。

高崖落日,沉沙的戟如狂。

“沉沙,沉沙!”夕阳里,夜影一边吼叫,一边把他的速度逼到了极限。

“快去救天香,在神庙里,快,快啊!”

说完了这句话的夜影再也挪不动分毫,倒在了山崖上。

他用仅剩的力量抬起头,去看夕阳中那个远去的背影,耀眼得象要爆炸开来。

第十六篇 永远的新娘

淡金色的波旬花被铺在了神庙里的每一处,高高的祭坛上只有一粒明珠。它柔和的光芒洒在神庙的地面上,从波旬花瓣上反射回来,光芒骤然变得凄冷而妖异。

天香盛装绾发,跪坐在遍地波旬花中。

深寂的神庙里,只有十二位乾达婆的长老低声念诵着经文,经文的念诵声在宽广的神庙里回荡不休。长老们也微微的战栗。只有天香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八五八书房她苍白的脸上和幽深的瞳子里都没有半分波动。

十二长老中的首座用金漆点了手指,轻轻拈起了盘中金色的刀。

他跪倒在天香的面前,深深的叩首,然后拉过天香纤柔的手。

最后一次,他询问的看着天香,天香轻轻点了点头。长老幽幽的叹息,伸手轻轻按在天香的头顶:“这时候,你还是我的公主,孩子,一旦你成为天魔的女子,我就再也不能称你为孩子了。在仞利天上,除了王者和阿修罗,无人敢和你并称,你将是这个世界上得到最多保护的女子。可是……我可怜的孩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金色的刀割开了天香的手指,她面无表情的用自己的鲜血在一片又一片花瓣上书写天魔波旬的尊号。花瓣从她手里刚刚落下,就燃着妖异的金色火焰化为灰烬,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八千四百片波旬花瓣烧尽了。

长老颤巍巍的双手把黄金的锁链挂在天香的身上,刻满十方万众天魔咒的黄金锁链,象征天魔无所不在的力量。把年轻的公主永远的锁在了天魔的祭坛上。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了,长老把书写着咒文的金箔摊开在天香的面前。

这时一道彻寒的气息从远处飞掠到大殿中,在那道气息中,祭坛上的夜明珠迸裂了!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他们从来未曾感觉到这样疯狂的气息。终于有这样一天,那个温和的少年战士心底里汹涌翻腾的战气爆发了。那种气息从遥远的地方急速的逼迫过来,宛如席卷大地的苍雷。

“来了么?来了么?封锁大门,封锁大门!”首坐长老大声的吼叫着。

厚达数尺的钢铁巨门在僧侣们的努力下缓缓封闭了,粗大的铁栓紧紧的锁住了乾达婆族的神庙。保护神庙的强壮力士们奋力抵住大门。在这样的防御下,乾达婆族最神圣的大殿可以独立抵御千万阿修罗的进攻。

可是真能抵挡那个人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抵挡愤怒的龙王?

“殿下,跟我念,快跟我念!”首座长老急切的说。

天香回头看向沉重的巨门。其实她不用看,没有谁能比她更强烈的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更没有人能真正明白这种气息在她代表着什么。

曾经那个少年,他的憨笑,他的顽强,他的温柔,他的勇敢,还有她自己在那一切的一切中曾有的快乐和痴缠都在这个瞬间浮上心头。

然后天香挥动金色的刀削断了一缕青丝,青丝飘落,天香说:“念!”

在这个字里,夕阳下舞戟的少年和苍穹里寻觅流星的少女一齐断了。

“愿以吾所有,”

“舍身自在天。”

“无所谓怖,无所谓忧,”

“因缘流转,永驻魔宫……”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在门外。一股沛然莫敌的力量一次次的冲击钢铁巨门,巨大的门枢和门栓都在那股力量下扭曲。簌簌的灰尘落在力士们的身上,他们顶着心里极大的恐惧,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抵住神庙的最后一道防御。

门外的战士发出了一声怒吼,力士们肩叠着肩组成的人墙在他猛烈的冲击下渐渐散开了。那个战士依然在怒吼着撞击大门,长老不能再等了,他以刀刺穿自己的手掌,覆掌在天香的头顶,鲜血丝丝的流进了天香的发间。他高声诵道:“终一度轮回,看此生流转,离于真,离于净,离于无常,离于无我,唯魔是尊,唯魔是敬,唯魔是王。唯我所有,奉于我王……”

他甘冒万雷焚身的大劫,而用净血之印把这段长长的经文写进天香的脑海里。这样天香就可以不用念诵,首座长老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在那个战士冲进来之前完成这段献身于魔的经文。

“舍身天魔,无怨无悔!”

这个时候,冲击忽然停止了。在力士们愣神的一瞬,炽热的火焰透过门缝劈断了粗大的铁栓。

“天焰翔杀!”

狂暴的火龙冲开大门的同时,所有的力士都震飞出去,所有的门枢都断裂了。

沉重的铁门轰然砸地。月光照在他背后,龙王沉沙披挂着他灿烂的铠甲,横着火焰般的长戟踏在了两扇铁门上。所有的人在他的目光下退却。

他以他龙王的高傲君临世间。所有人都在他红戟上变幻的寒光下沉默,冷冽的寒意如利刃抵在大殿里每个人的眉心。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沉沙到底是神,还是魔。

连沉沙自己也不知道,一种可怕的预感从心底里生出来把他自己包围在里面,让他恐惧而愤怒。那是一种无法理喻的愤怒,这时的沉沙憎恨天魔,憎恨一切屈服于天魔而与他为敌的人,憎恨一切阻挡在他和天香之间的障碍,如果整个天地都在阻挡他,沉沙就是在憎恨整个的世间。

龙众心底的暴戾再也无法压抑,苍龙怒而杀世间!

就着月光,沉沙最后一次看见了他的天香,只在这最后的一个瞬间,天香还是他的。

然后天香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诵道:“舍身天魔,无怨无悔!”

黄金锁链上的十方万众天魔咒符散射出夺目的金光,金光淹没了整个神庙。天雷穿越神庙的穹顶击下,把首座长老化成了飞灰。他化自在天上的天魔已经接受了天香,而长老则因为触摸天香的头顶不敬于天魔主而遭到了惩罚。

天香终于以这最后一句咒文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所有人都向着天香惶恐的下跪,除了沉沙。他横起长戟,大踏步的走过那些跪倒在地的僧侣。

在龙王看来,什么都不能阻挡他把天香带回苍茫之海,龙的国度。

剩下的十一名长老转身走到了沉沙的面前,他们一齐跪倒在沉沙的面前,挡住了他走向天香的路。沉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把锐利的戟锋抵在一个长老的喉间:“滚开!”

长老没有动,沉沙缓缓的把长戟递进了一分,一丝鲜血出现在长老的喉间。“滚开!”沉沙不想杀他们,可是他要让他们知道他的决心。长老还是没有动。“滚开!”沉沙再也忍不住怒吼起来。

“龙王殿下,天香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乾达婆族女子的不幸。请不要让这所有的努力都化为虚无。如果我的血可以让殿下清醒,殿下拿去吧!”那个长老说着已经自己把喉咙狠狠顶在了戟尖上。惊慌的沉沙收不回自己的戟,眼看着那个长老喉间喷涌着鲜血倒在地上。

另一个长老站了起来:“龙王殿下,让我用生命告诉你你自己在做什么吧。”

他走到天香的面前,伸手按在她的头顶,轻轻说:“我的孩子!”无数道天雷劈空而落,把他焚烧成一段焦炭。

“明白了么?龙王殿下,天香殿下现在已经归天魔所有,对她的任何不尊敬对会招致神祗们的报复,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您的妻子了。她已经是天魔波旬的妻子!”另一个长老静静的说,“不要想侵犯她,天雷惩罚一切侵犯殿下的人,除非你是阿修罗。”

“好,来惩罚我吧,天魔波旬,”沉沙冷冷的笑了,他提戟稳步逼近天香。

当他抬眼看着天香,他身上迫人的杀气忽然消散了:“天香,我带你回苍茫之海吧,那里没有天魔,也不再有乾达婆。忘记这一切,我会一生一世在你身边,让你快乐,美丽,永远在爱的守护下无忧无虑。我们去采摘最美丽的花草,去看潮涨潮落,去拾海滩上无数的夜明珠,一直到大海干涸的那一天,我也不会离开你一步……”

他不停的前进,可是每一步都更加艰难。无数天雷穿透大殿的穹顶落下。雷霆似乎畏惧沉沙身前遮挡的红戟,所有的雷光都低吼着围绕天香,组成一个雷圈把天香包裹起来。沉沙每前进一步,天雷的阻力都更加巨大。雷光震动他的红戟,他手臂上的铠甲和皮肤都在激烈的震动下碎裂。

“天香……不要害怕……我一定会走到你身边的……什么也挡不住我……”踩着自己的鲜血,沉沙沉重的喘息,每一步都踩碎脚下的巨石。

从他身边溅开的雷光让长老和僧侣们纷纷躲避,“雷池恨海!龙王殿下,你绝不可能走过去的!”长老们大声的喊叫。

现在雷光密集得确实象一片雷的海洋,天香端坐在雷海的中央,象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座孤岛,海的女儿在那里无声的等待着。沉沙越来越逼近天香,在他强烈的气息中,雷光不敢涌向他,却渐渐涌向了天香。

天香在雷霆中颤抖。

“龙王殿下,你这样只会杀了天香殿下!”一个长老的大吼穿透了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