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是你吗?

熟悉的气息倏然消失,似乎来了又走了。

贺椿不爽,超级不爽。为什么混蛋阿蒙要给他甩脸色啊!最可恨的是这家伙每晚都会在他睡着时又回来——他能感觉得到!但他想睁开眼和对方说话时,却怎么都睁不开,而且会越来越困。

贺椿焦躁,一焦躁,心情就特别坏。心情一坏,本来只想出五分力的也变成了十分。

面善师兄不知贺椿目的,看他处理了一些材料,就拿着符笔在案台上、柱子上,甚至地面上乱画,不由想劝他不要乱来,实在不懂他也不是不可以教他,可看到先生目光转过来,想指点对方的心思立刻熄灭。

符修先生刚刚演示完点火符,正准备宣布下课——他可舍不得剩下的那些纸符,哪怕是他口中不入流的也一样。

这时看贺椿有了动静,他心念一动,当即改口道:“看来有人自诩符阵学天才,没有人教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制作符纸。你们且随我一起过去看看。”

“是。”众学子起身,只要不是手上正在制作的学生都跟了过去。

等靠近那个区域后,符修先生忽然停住脚步。

灵气!

这次他没有错过,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灵气从符纸制作区向四周蔓延。

是有老生又做出了一张有效聚灵符吗?

符修先生一愣,他为什么要用“又”字,记忆之箱打开,他终于想起当初在授课大殿中也感觉到过同样的灵气,当时他还怀疑是不是有学生制作出了聚灵符。

而想起此事,再仔细回想,院长和明风道长会开始看中他,似乎也是从那天开始?

符修先生想到这个可能,立刻闭嘴快步走向纸符制作区,这次他一定要找出那个能制作出聚灵符的学生。

他要问问他这么短的时间能成功两次是不是掌握了某个特殊诀窍。

这时他倒是没有想到贺椿,因为“取得传承”的时间对不上。

灵气应该是从这边来,对,就是这边!

符修先生加快脚步。他看到了!那里有一张空台子,台子上正正摆放着一张符。

符修先生伸出手,突然!一道白影嗖地扑向他的面门。符修先生大惊,下意识甩出纸符攻击。

轰!白影被炸开,但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炸开的瞬间化作无数小白点再次向他扑来。

“什么东西!”符修先生大喝,定睛一看,发现那无数白点竟然都是蜘蛛。

任是符修先生已入练气期,看到这么多蜘蛛仍旧感到恐怖,吓得接连甩出两张烈火符。

噼里啪啦,焚烧蜘蛛的声音响起。

符修先生安心了,脸上露出微笑,心想任你再多,只要是活物就会怕火。

大火把所有蜘蛛都似点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响。

符修先生刚要抬手继续去取那张聚灵符,眼前忽然一片迷蒙。

奇怪,怎么这些蜘蛛被点燃后会升起白色雾气?还有这里的学生呢?

符修先生摸了半天没摸到聚灵符,这时他再蠢也知道自己必然中了陷阱,当即就往后退。才后退两步就感觉自己碰到什么东西,转头一看,看到了大片大片,几乎把整个符纸制作区都包围了的蛛网。

“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椿,出来!这是不是你干的?”只要看过蜃影石同步影像的人几乎都知道贺椿收服了七只小蜘蛛的事。

可是贺椿似乎早已跑了,就连其他老生的影子也看不到,火焰不知何时熄灭,符纸制作区现在只有白茫茫一片叠一片的大量蛛网。

头顶也有蛛网掉落。

符修先生拼命挣扎,他要离开符纸制作区。但他的路被蛛网挡住了,随着周围蛛网越来越多,他开始找不到路。

簌簌簌。像是细雨轻洒,又像是心理上感受到的心音,符修先生看到蛛网上出现了比刚才更多的蜘蛛。

那些蜘蛛从四面八方向他爬来,爬进他的头发,爬进他的衣服……

“不——!”符修先生用力拍打全身,并立刻解开发带。

可头发一披散下来更不得了,那些小蜘蛛似乎找到了路径一般,纷纷爬上他的头发。

符修先生再也无法忍受得大叫大喊,他杀不死这些蜘蛛!怎么办?他杀不死它们!

跟在符修先生后面的众学子只看到符修先生在进入符纸制作区后,似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拔腿就向中间区域奔去。

因为先生没有吩咐,其他学生也不敢擅入,只能站在制作区外围等待。

接着他们就看到先生莫名其妙地大叫起来,并接连甩出好几张纸符。

爆炸声和烈火燃起,纸符制作区的学生吓得纷纷逃跑。

可这并不是结束。

符修先生在甩出爆炸符和烈火符后又用了水浪冲击符,最后甚至使用了他重金购买的二品五雷符。

使用符箓还没什么,学生们还能以为是符修先生突然想要展示大威力符箓给他们看——在忽略其他奇怪点后。

但是符修先生突然开始当众解衣脱裤散发……

女生们纷纷惊叫捂脸。

男生们老生眼中的幸灾乐祸和泄愤似的喜悦显然大大超越了他们口中喊着的“先生,您怎么了?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虚伪关心。

符修先生似乎根本听不见学生的呼唤,眼看自己身上爬满蜘蛛,他的脸上也爬满了绝望之色。

毋庸置疑,这是报复!

“贺椿!出来!有种你和我比符箓,用暗箭伤人算什么!”

所有学生一起看向贺椿。

是这个小孩坑了先生?怎么可能?!

此时所有人再看小孩,已经不觉得他形容狼狈可笑,反而觉得其深藏不露。

“一只不叫但会咬人的小狗崽吗?”新生中的一人望着贺椿的背影目露异光,认定贺椿又是一个有意藏拙却被逼出手的天才。

“这个蠢货,他身为符修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他被幻境困住了吗?放心,我布置了结界,你只要遮住嘴巴就可以安心说话。”凤老太心情爽快地大笑,贺椿小娃实在太对她胃口。

“因为您教的幻字符非常厉害,他肯定以为自己感受到的都是真实的,最妙的是这个幻字符只会遇到指定者才会发动,这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贺蠢蠢遮住嘴,眼睛盯着制作区做出惊吓状,顺势拍老太马屁。

凤老太哈哈笑,“孩子,你真的才七岁吗?”

早已经离开制作区的贺椿粉认真地回答:“其实过完年我就已经虚八岁。”

凤老太又笑,“你是怎么想到用幻字符构成小幻境?”

“因为正好有合适的材料嘛,且制作区四边和里面的柱子也特别适合用来在上面画符,其大小也正好可以构成一个小幻境。”

“好,你能因地制宜,这点非常好。”凤老太越看小孩越满意,同时奇怪当代凤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联系上小孩,按理说一线牵应该可以帮助两边定位,同时还可以让双方在梦中相会,好“一解相思之苦”。

凤老太想着回去后要查看一下小孩的一线牵,随口道:“也不知那低级符修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他看到的正是他想要看到的。”贺椿看符修先生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那个小幻境,转身就走出了大殿。

那面善老生想要喊住他,却被旁边一名女子悄悄抓住他的衣袖。

老生转头,女子对他悄悄摇了摇头,同时低声道:“那孩子不好惹。”

“怎么?”面善老生也觉得不大对劲,但并没有抓到贺椿把柄。

女子低低道:“你没看到吗,他刚才捡起了那张先生用过的聚水符,又一直拿符笔在柱子上画着什么,后来又在他的案台前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先生进来,他就出去了,然后先生就……”

老生骇然:“你不会是说先生现在这样都是那小孩做的吧?”

“你没听到先生喊叫?”女子叹息:“我早就跟你说过这里的学子无论男女无论老少,一个都不能轻视。先生他以往仗着自己的身份……也许我们是时候该换一个符修先生了。”

面善老生没有拦住贺椿,却有其他学生拦住了他。

一名三十余岁面目僵硬的男子冷声质问小孩:“你做了什么?”

贺椿抬头,“这位大伯(bai),你说我做了什么哩?”

大伯男眼皮狠狠一跳:“小子,你身为先生弟子,心胸却如此狭窄,难道你家人师长就没有教导过你要尊师重道?”

这是来给符修先生找场子的?心情刚好一点的贺椿心情再一次降到低谷,这是看他小好欺负吗?

“哟呵!大伯,你这是哪里话?小爷我哪里得罪你了,要你给我扣这么一个大帽子?”贺蠢蠢斜眼,扯嘴角,滚刀肉气质毕露。

“你敢说先生的变化和你无关?你在柱子上画了什么?还不赶紧……”

“啊呸!血口喷人也不是这么喷的,我要是这么有本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胡咧咧?先生他发疯脱衣服甩纸符炸自己玩关我屁事?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没本事就给小爷我滚一边去!”

大伯男瞪直眼睛,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向憨蠢的小孩真实性格竟如此、如此……

“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大伯男脱口而出。

“滚球吧你!小爷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别再惹我,否则我就放蜘蛛出来咬你。哦,你知道我有七只蜘蛛吗?你知道它们有什么能力吗?我可以悄悄地告诉你。”说是悄悄,贺蠢蠢却特别大声地道:“我的蜘蛛小乖乖们毒性强烈,被它们咬一下,不但会把你疼得死去活来,而且你会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乃至内脏全部都在液化,等你死的时候,身体内就只剩下一泡黏液,外面包着一层皮,一戳,噗哧!”

老生们全都后退一步,包括那名大伯男。

但大伯男大概觉得这样很没面子,又挺身而出,指着贺椿的鼻子道:“这件事自有执法队调查,如果真是你……”

大伯男话没说完,忽然飞了出去。

☆、第74章

“谁?谁干的?”大伯男也有几个朋友,纷纷出来质问,怀疑的眼光全看向贺椿。

但凡是敢靠近贺椿的都被扔了出去。

贺椿大摇大摆地离开,无一人敢拦。

对于这一幕,不仅学子们惊奇,天狼斗场的看客们也纷纷做出各种猜测,而最多的猜测就是贺椿在沙漠秘境的地底下得到了某种神秘传承,甚至服用了某些灵丹妙药以至于功力大进。

不说其他人,且说贺椿一路心无旁骛直奔宿舍,跨进大门关上门后就喊:“阿蒙,出来。”

周围静寂无声。

“阿蒙,我知道是你,我闻到你的味道了。”贺椿边走边说。

阿蒙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我有味道吗?

“师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

阿蒙跟在小孩后面飘啊飘。

贺椿没有回到自己屋中,在正屋面对院子的台阶上坐下,用心思考对策。根据他的人生经验,性格比较闷那啥的,软硬不吃,要哄才行。

阿蒙看小孩坐在台阶上发呆,也在他身边坐下。

“师父,我想要看到你,好想好想。我笨,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自己想永远都想不出来。”

你是很笨。阿蒙的手指从小孩的短发上掠过。

贺椿抬头,“师父,你不觉得你跟七岁的徒儿闹别扭,特别小心眼吗?算啦,小心眼的师父我也喜欢,嗷!”

贺椿捂住脑袋,疼得当场飙出眼泪。

阿蒙现形,淡淡地说:“小孩子不要胡思乱想,容易形成心魔。”

“阿蒙!”贺蠢蠢特别委屈地叫,他的脑袋被敲得好痛。

“给你。”阿蒙抓住他的小爪子,把一个圆形的黑色戒指套进他的小指,恰好卡在一线牵留下的红痕上。

“这是什么?”贺椿含着眼泪问。

阿蒙看着小孩润湿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手下意识伸过去……用力揉了揉小孩的短发茬。

他刚才竟然生出一种想要吃掉小孩的冲动,真是太古怪。

“阿蒙,这到底是什么?”贺椿竖着手指,也不管阿蒙如何揉他脑袋,只要这位不再动不动闹消失,他喜欢揉他脑袋就让他揉好了,他就当按摩了。

“小黑屋。”

“啥?”

“什么小黑屋?”凤老太一看那黑戒指套住一线牵,心急,也冒了出来。

阿蒙看都不看凤老太,掏出小孩怀中玉简丢出小结界,对小孩说道:“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比如今天,如果我没有赶到,后面你只靠符阵就能对付那些老生了吗?”

贺椿脸色一变,他刚才满脑子都是想如何和阿蒙和好,竟然把凤老太给忘了。这么说凤老太已经听到他叫阿蒙师父?

阿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告诉他不用顾忌。

贺椿放心了,对阿蒙的问话很诚实地摇摇头,双拳难敌四手,他身上虽有金手指,但都处在初生期,总体而言他目前就是个战五渣。

“那符修先生也是没想到你已经会画符,如果他知道,就不会轻易上当,他只要不停地用纸符对付你,你最后也只能和他拼到两败俱伤。过了今天,你的处境只会更危难,因为想要对付你的人肯定会提防你,他们不会正面对付你,九成会选择下阴手,到时你怎么办?”

贺椿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指,猜测:“这是让我藏身的吗?”

“我辛苦几天就为了帮你弄个藏身处?你遇事只会躲避吗?”阿蒙曲起手指又想敲他。

贺椿连忙抱头叫:“不是,我就随便猜猜!”

阿蒙手指张开盖住他的脑袋,用力压了压,“这是给你练功用的。万事靠他人不如靠自己,什么强都不如自己强。”

这是他的经验,也是他的行事准则。

“师父,求说明。”

“这里面是一个加速空间。”

没了?

阿蒙戳小孩脸蛋,“我带你进去体会一次你就知道。”

话音刚落,两人身体从原地消失。

凤老太飘在玉简上方,看着这一幕,满心心焦。她之前就觉得那疤脸小孩不一般,现在更是有种看定的重孙媳妇要给人抢走的强烈危险感。

贺椿只感觉自己好像跟着阿蒙推开了一扇无比沉重的大门,然后就进入了这个古朴破旧唯巨大优点的殿堂中。

这个殿堂就像是某个古遗迹,三分之一已经消失,剩下的三分之二也破破烂烂。

“这里本来是一个小世界,后来修魔大战,毁了。”阿蒙对这个殿堂的背景一句话解释结束。

贺椿只能自己补充:“然后就只留下这个建筑?这里有空气?上面的光线是什么光?这里有日夜之分吗?外面有什么?”

“外面是空间乱流,这已经不算是一个世界,连秘境都算不上,勉强可以说是法宝。”

“可以增加时间流速的法宝?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比例是多少?”

“约一比五十。”

“这么多?”贺椿吃惊。

“很多吗?还有一比一百的,可惜你不能用。这东西若说它是法宝也不对,算是介乎与法宝和仙宝之间,是古早流传下来的东西。”

“哇,这么说,以后我修炼一天就相当于别人修炼五十天?”

“你还是要在这里实打实地过上五十天。”

“我知道。”贺椿看着阿蒙的眼神亮闪闪,一把抱住他,超级感动地说:“师父,你真好!原来你消失这几天就是为了给我找这宝贝去的吗?”

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这么麻烦。阿蒙面无表情。他战斗从不依靠外力,因为他本身就是牛逼无比的存在,也从没想过收徒弟,自然也就没有相关方面的准备。

结果突然冒出一个死活要做他徒弟的蠢徒弟,眼看别人都能随手送一堆礼物给蠢徒弟,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只看着吧?

这个小黑屋虽然还不算太适合,但在他手上没有更好东西的情况下,也只能凑合用了。以后,嗯,以后他会弄到更多好东西。

阿蒙一指头把小孩戳开,指向殿堂中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从最小的开始,你每次修炼时吸入一枚,不准留下也不准多练。”

“那是?”

“最纯粹的负面能量。来自这个世界死去所有生灵包括这个世界本身的所有黑暗。”

贺椿连忙对那些石块抱拳行礼。

“你还可以在这里修炼你的符阵学,记得食水自带。另外,那边的沙漏将会告诉你每次进入时间还剩下多少,在沙漏没有漏光之前,你无法主动离开。沙漏漏光,你就算想留下来也不成。”

“啥?这么说我一进来就要待上五十天?”贺椿顺着阿蒙的手指仰起头看到了竖立在一根柱子上的沙漏。

“没有那么久,你现在神魂太弱,每天最多只能进来两到三个时辰,换算下来也就只有十二天左右。等以后你神魂变得强大,就是一待五百年都可以。”

“还五百年,我的个天,一次十二天也很久了,不能主动出去,这跟关小黑屋有什么区别?”贺椿嘀咕。

“名副其实不是吗。出去吧,下次你得自己进来。”

“哎?师父你不是说沙漏没有漏光,我们不能主动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