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景观,不‘微服私访’扮作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也无法体验其中之乐趣。”十六笑眯眯地为今天一切从简的安排作了注释。

燕鸿点头表示同意。东方萌没怎么听她们俩说话,一双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左顾右盼,五彩灯火掩映下,他的脸仿佛也染上了斑斓色彩。

“好多人,比阴天的蚂蚁还多!”小火把的比喻把几个大人都逗笑了,不过这样看起来,还真是人山人海呀……

“娘,娘,哪个灯是外公造的呀?”小兰雅不耐烦让人抱着,非要屁颠屁颠跟着小哥哥们一起走,十六怕她孩子心性四处乱跑,只好亦步亦趋地牵着她。

“呐,那个最大的灯楼,就是你外公命人造的。”十六指给她看,几个孩子的目光顺着手指方向而去,即刻便被吸引,两眼均舍不得眨,嘴巴张成圆形,一时无法言语。

要说这世上出手最大方的人莫过于一国之君,十六那皇帝爹为了这上元庆典,特意命工匠做了巨型的灯楼,足有二十间房屋那么宽,一百五十尺那样高,金光璀璨,蔚为奇观。

东方萌跟孩子们一样,看得眼睛都回不来了,燕鸿叹为观止之余对十六开玩笑:“还是你爹大手笔啊,与民同乐,才是真快乐。”

十六一呲牙:“咳,我一直想说来着,其实我爹挺败家的……”

燕鸿但笑不语,眼见旁边一处卖炸乳糖丸子的,香气直袭鼻间,引得她馋虫大发,忍不住上前买了些许,咬了一口,酥糯香软,甜而不腻,趁东方萌不注意,用细竹签戳了一个塞进他嘴里,他傻愣愣地含着丸子扭头看她,眼中带着愕然,都不知道动嘴嚼。

十六回头一看:“好哇鸿鸿,你就知道给萌萌吃,也太偏心了。孩儿们,上!”

小猴子们群起而攻,燕鸿笑着连连求饶:“好啦好啦,人人有份,哎小心弄掉了!”

一片混战之后,人人得而食之。东方萌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那颗吃完,却发现妻子手中已没有余粮了,两眼瞬间腾起水雾,可怜兮兮的目光别说自己家人,连卖乳糖丸子的小贩看了都不忍,正准备再盛几个送予他,一路哈欠连天的小棉袄踮着脚尖举着丸子欲往爹爹嘴里送:“爹,吃。”

小棉袄秉承了她学会说话后的一贯原则,说话那是要多简洁就有多简洁,能一个字表达清楚的绝不多说第二个字。

几个当哥的见妹妹这么做了,纷纷效仿,都举着自己或咬了一口或还没来得及咬的丸子要给爹吃,兰雅吃得快,手中只剩下光杆司令,一时委屈极了:“小篮子没有了,呜……”

十六急忙安慰:“不用不用,三叔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心里悲愤得要死,这什么孩子啊,只知道孝顺三叔,不知道孝顺亲娘。不孝女!

东方萌笑着蹲下来挨个摸了摸儿子女儿的头,然后摇摇头,将丸子又一一推回,示意孩子们自己吃。燕鸿笑着说道:“不够再买,多着呢。不过,这个不能多吃,仔细积了食,难消化。”

东方萌点头,看女儿举着丸子不停地打哈欠,一双雾蒙蒙的大眼中睡意朦胧,心下不忍,便将她抱在怀中,方便她睡觉。燕鸿见状摇摇头,却也不再阻止。

这娃的睡癖,她算是放弃了。不带女儿出来吧,萌萌偏生又不愿意,唉。

“一会儿踩高跷的和舞龙的就要来了,京城的舞龙灯可是一绝,不看绝对会后悔的!”十六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火把一扭头看到对街有卖各种花灯的,指着那边对燕鸿说:“娘,老虎灯!”

小叶子也看到了心目中的灯笼,也嚷道:“娘,娘,兔子灯,小叶子要!”

老成的小折子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啥话也没说,只是多看了那威武的老虎灯一眼。

既然孩子们都要,燕鸿也不想扫兴,当下拿了钱交给后面跟着的家丁:“去买两个老虎灯,三个兔子灯来。”

待那家丁过去,她却看到东方萌也往那方向看了好几眼,不由失笑,又让唯一随行的丫头伊人过去:“再买个鲤鱼灯来,要大红的。”

东方萌看看她,脸上又抿出两个梨涡涡。

十六在一旁偷笑:“行啦,那我们先往那边台子走吧,杂耍队马上要来了,去占个好位置。”燕鸿心道,十六这个公主对民间这种玩艺儿还真熟悉,估计过去没少偷溜出宫。

果然走到街中心圆台不远处,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周围人声鼎沸,各种喧哗之音不绝于耳。

喧闹的乐声渐近,人群开始骚动,纷纷往乐声传来的方向那处涌。燕鸿担心孩子们被挤坏,急忙对身后几个随侍说:“好生看着孩子们,别让人群磕着碰着。算了,还是抱着吧。”说着就先抱了离自己最近的小叶子起来,小火把和小折子也分别被随侍抱着。

而此时少女们表演的花车也过来了,人群更加兴奋,难免推推搡搡,燕鸿和十六几次差点儿没站稳,只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互相拉着对方。燕鸿还得时不时分心注意东方萌,心中有些郁闷,本来想着出来看热闹,结果现在这自顾不暇的情况,哪里还能分得心来表演嘛。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身侧一个老公公,牵着孙子随着人群几乎是以“漂移”的状态在往前挪动,结果他那小孙子人小力薄,被人挤倒在地,后面的人一时又收不住脚,孩子被踩了几下,疼得哇哇直哭。老人家急得没办法,只好蹲下来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孙子。但他这一蹲下去不要紧,再想站起来可就难了。

因事件发生之地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十里长街的正中心,舞龙队和少女花车的表演地点就在此处。人人都想涌过来占个好位置,拥挤混乱非同一般。不知有谁惊慌地尖叫了一声:“不好了,踩死人了!”

燕鸿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本来前面的人都要稳住了,有好心人弯下身来想扶老公公和小娃娃起来,这一嗓子可好,不明真相的人更加想上前来凑热闹,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前方本来宽松了一些,复又重新拥挤起来,不仅那好心人也给撞倒在地上了,好几个老弱妇孺都抵不住后面的推挤,皆被挤翻在地。

燕鸿不安地翘首往后看了看,这样下去非酿成踩踏事件不可,如果不早点疏散,波及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大。她急忙叫道:“大家别挤了,当心老人和孩子。”但她的声音却被越来越大的乐声给掩盖,后面的人仍是往前涌,摔倒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舞龙队伍和花车的靠近,包围圈外的人不明真相,见前面堵塞住了更是心急地往前推挤,燕鸿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再不脱身恐怕孩子们也会受伤。

正好买金鱼灯的家丁挤了过来,她急忙把怀里的小叶子交给他,吩咐道:“你带着小少爷,和公主、三少爷他们先挤出去再说,记住,顺着人群的前进方向而走,不要逆流而行。一会儿在买灯的地方会合。小心安全。”说完冲十六使了个眼色,十六会意地点点头,松开和她拉在一起手,跟着家丁们一起奋力往人群外挤去。

东方萌在另一侧,随着人群的移动而离燕鸿越来越远,好在小棉袄的睡功一向不随外部环境而受到影响,半点儿没有被打扰的迹象。他忧心地看了一直帮着阻挡人群踩到老人家的燕鸿一眼,奋力往她的方向靠近。

燕鸿急忙冲他大叫:“萌萌,先出去,别往里面走,会受伤的。等一下在买灯的地方等鸿鸿。”一面又冲面前的人吼着:“往后面传,别往前挤了,再挤就要出人命了!”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边努力想止住颓势一边回头往后面大喊:“大家别再往前挤了,有人被踩伤了!”

见东方萌仍在往自己身边挣扎,燕鸿不由大吼出声:“快出去,保护好自己和小棉袄!”

人潮又涌了过来,再抬眼时,东方鸿的身影已间隔了数十个人,渐行渐远。她心下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被困在这中间,受到伤害的机率就要小一点。只希望他会记得那买灯的地方在何处。

大声的喊叫一传十,十传百,后面的涌势渐渐得到控制,只要后面不再推挤,前面的人停止移动,踩踏便渐渐得到了控制。

燕鸿虽然也被踩了好几脚,但她一直努力控制着重心,总算没有摔倒,至于已经麻木的大脚趾头,暂时让它继续麻木吧。赶紧帮忙把摔倒受伤的人一个个扶了起来,好在老人家并其孙只是最先被踩了几下,后来纯粹就是被其他摔倒的人给压住了,虽然看起来被压得够呛,却是免去了被踩之运。

“老人家,没事吧?”燕鸿帮老人家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又帮忙检查了一下小孩子受伤的情况,好几处淤青和擦伤,轻轻捏了捏手脚,应该没伤到骨头。

孩子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抽噎着,小手紧紧拽着爷爷的袖子。

“谢谢夫人相救,小老儿没事,谢谢谢谢。”老人家总算喘上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道谢时仍是心有余悸。

燕鸿和其他好心人帮着将受伤的人搀扶到了宽松一些的地方,又花了些时间帮着安抚、包扎,等她终于得以脱身而出,与家人们会合时,却发现十六和孩子们都在,甚至包括窝在伊人怀中熟睡的小棉袄。

可孩子他爹,却不见了。

72萌之流浪

“呜,爹丢了……”小叶子最先嚎啕大哭。

“呜,爹被妖怪抓跑了……”小火把忍了又忍,终于也扯着嗓子跟弟弟一起二重奏。

“呜,三叔被妖怪吃掉了……”兰雅将事实歪曲得更厉害,当然,也为俩兄弟的二重奏注入了新鲜的音符==

“……”小折子一语未发,可是那越来越红的眼眶,越抿越紧的小嘴已昭示了他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

小棉袄在此魔音穿脑的背景音乐下仍是一动不动地继续睡大头觉,一点儿没为她爹的失踪而忧心。伊人松了口气,总算这个小祖宗没再折腾出什么动静,眼下就已经够乱的了,再加上这么几个不省心的娃,想想都替小姐头疼。

燕鸿抬头,无语以问苍天,老天爷难道是嫌她老公丢了还不够杯具么?

“二嫂,你带孩子们先回去找人帮忙,我和他们先在附近找找,有结果了就还在这里会合。”燕鸿努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萌萌估计是想回去找她,沿着刚刚回来的路去找,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跟十六商量好接下来的安排后,燕鸿便与几位家丁一人一个方向前去寻人了。十六和伊人带着哭哭啼啼的一长串娃回府报信。

候府众人一听东方萌不见了,自是炸了锅一般,东方玉马上调了一队精兵便服上街寻人,另外派人给宫中正被太子召见的东方齐报信,让他向太子借几名暗卫去查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以免东方萌被不法之徒相挟或遭人拐骗。

正当公府一家人为东方萌的失踪而心急如焚之时,东方萌却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人海中乱转。跟燕鸿所想无差,他将小棉袄交给伊人之后,越等越焦虑,越焦虑越无法继续原地等待,于是趁众人一个不注意,自己偷溜着回头来找燕鸿。

可是如此汹涌人潮,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他对京城一点儿也不熟。

他呆呆地站在街角远望,人头攒动,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却不见她的身影。他抿了抿唇,握紧双拳走进了人群之中。

月儿初升,银辉淡洒人间,照耀在每个人脸上,都是那么喜气洋洋。东方萌看着周围的张张笑脸,神情茫然而无措。

之前身居人海却无丝毫不安,是因为有她在身边。如今她不知身在何处,他对人群的恐惧也逐渐回笼。

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呢?明明她不见了啊……

嘈杂的乐声从彼方传来,他一个激灵,蓦然记起她是留在舞龙队伍和花车近旁的,脚下毫不迟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作为一个福泽深厚的王爷,靖南王沐锦楠这些年在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洛城一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虽然年过三十却仍未娶亲,但作为当今圣上最疼的嫡亲弟弟,当今太后最爱的嫡亲幼子,他自认这小小的遗憾更能提升他的身价。

皇兄可能是因为要退位了,所以才越来越啰嗦,每个月写落落长一封信来说教还嫌不够,每隔数年逢年过节的还特意把他召回京城来面训一番。

身为男儿就一定要娶妻生子么?如他一般****倜傥赛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的真名士,若真世俗滴成了亲生了娃,这满朝的少年郎得多伤心啊……

咳,是的,当今最闲云最野鹤最离经最叛道的靖南王爷,他无爱娇之心,只有龙阳之好。虽然他自认无伤大雅,本朝也确实民风开放,喜好男风之事非不能容于世俗。但断袖断得如此高调如此张扬如此不羁如此无拘的,仅此一人。

只是他的长相……与传统意义上的断袖男相去甚远。他不是不英俊也不是不潇洒,甚至他的长相较之另一位驻京的兄长汝南王更甚一筹,只是那一脸粗犷的络腮胡(请参考“猛张飞版络腮胡”),在洛城人士心目中,那真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啊……

所以他那惊天动地的容貌,只有皇室中人有幸瞻仰过,当然那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那时,他还没发育,没来得及长胡子。

皇帝于深宫中抚额长叹,数十年如白驹过隙,他已经快忘记小弟本来的模样了。

作为一个福泽深厚的皇帝,后妃们和谐相处,儿子们兄友弟恭,女儿们娇俏可爱,自家兄弟也是一个比一个支持他的朝政,日子本来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除了一点,他最小的弟弟,当今靖南王,立志断袖到寿终正寝。断袖就断袖呗,好歹也做做样子生个儿子传传香火啊,咳,虽然他家的香火够多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太后那“你都不管管你弟弟”的哀怨眼神,身为一个孝顺儿子的某皇帝就很苦闷。

母后哇,阿楠他是我弟弟,可也是您儿子啊。您都管不动,朕又能如何呢?要不是您当年那么不计代价地宠他溺他,他会变成如今这幅连皇帝兄长也不放在眼中的死样子吗?

皇帝抑郁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原本还在面前乖乖听训的小弟又不见了!!

“靖南王呢?”皇帝发难,可恶,又让他给跑了!

“回陛下,靖南王他,他刚刚偷溜了……”小太监回答的战战兢兢,汗都滴到地上湿成一片了,却不敢伸手擦,心里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儿啊,人家兄弟俩掐,每次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底层小众。

“大胆,他走你们不知道拦着吗?”皇帝牙齿都快咬碎了。那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似的,好不容易趁过节全家团圆的时候逮着他训一次,这下溜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逮着了!

“陛下饶命!”小太监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他拦?他敢么!他当时拦了,皇上是能训得全身舒坦了,事后他这小虾米还不得掉几层皮?靖南王虽说不会对他用大刑,可他捉弄人的本事那是放眼全天下也无几人能敌啊……所以,宁肯忤逆皇上,不可得罪靖南王,这是他们这群可怜小人物的皇宫生存潜规则,一定要坚定遵守!

“行了行了,起来吧。他去哪儿了?”皇帝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自己都管不住的人,这些太监又岂能管住?

“奴才听靖南王好像说了句,今儿过节,街上指定热闹,出门儿的……俊小子肯定很多。”小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完整地说了出来。

“这个……死小子。”

“两斤,你说那是什么?”靖南王兴奋地指着正前方,大声地叫道,规模相当可观的胡子一抖一抖。

“禀五爷,那是舞龙杂耍,每年上元节必备曲目。还有,属下名叫梁晋。”梁晋一脸黑线地答话。

“啊……舞龙少年……”咏叹调起。他好些年没回京城,原来已经多了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啊。

“王爷您认识哪个?”他就知道王爷关心的重点永远异于常人。

“本王神交已久,不行吗?”

“……”沉默是个好品质,两斤,哦不,梁晋对自家王爷的脾性,向来不置一词。

“走,跟本王上前会会。”

而此时,东方萌跟着舞龙队伍身后长长的人群,已行至皇宫门口。

这几年上元庆典的舞龙技,最精彩的部分要沿着太极门一路前往重华门表演的,皇宫沿线的主干道一定要走完,借以让帝妃们得以分享民间喜乐,也是老百姓们向天子表达臣服和敬意的一种方式。

东方萌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因为在人群中钻来拱去地找人,发丝有些零乱,衣衫也蹭了些尘土。眼泪含在眼眶中,他脸上的凄色与周围人的喜色明显呈两极分化。

“鸿鸿……”他轻轻喃道,吸了吸鼻子,又不死心地往人群里钻去。不小心被人推了几下,他的泪终是掉了下来,却并不曾停下脚步。

“对不起,哎,是不是撞疼你了?”撞到人的年轻书生赶上前来道歉,见东方萌泪眼朦胧,不由愧疚之心大起。

东方萌紧张地看了来人一眼,微微有些退缩,最终心里的渴望战胜了恐惧,他几经抿唇,终于开口向陌生人问道:“看到鸿鸿了吗?”

“鸿鸿?是你的家人吗?”书生皱眉问道,见东方萌又瑟缩了一下,心想这少年如此弱不经风,稚拙可怜,该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鸿鸿,妻子。”东方萌又掉下一滴泪,小声地说道。怕这人没听见,又壮着胆子大声说了一遍,大眼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希望他能告诉自己鸿鸿的所在。

不是吧?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竟已经娶妻了?年轻书生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思虑已经严重偏题了,一脸愕然地看着东方萌。

东方萌见这人半天都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已落在后面,人群渐渐远去。来不及待此人回话,他转身又追着人潮而去。

“哎,你怎么走了啊?”书生看着东方萌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结果见东方萌又一头撞在了别人身上。那人看起来孔武有力,东方萌一个没站稳,被反弹后摔倒在地。

书生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那少年看起来如此孱弱,相撞之人身着锦缎一身贵气,看起来就不好惹,若无人相助,他一定会吃大亏的。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岂能见死不救?

侠义之心顿起,年轻人闭了闭眼,冲上前去。

“哎,住手,有话好好……那个……说……”本以为那少年就要挨拳头了,不料眼前的情况竟完全不似他想像的那般。

“你没事吧?摔疼了没?”那权贵之人柔声问道,还伸出手来要扶少年起来。

那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孔武大汉,正是刚出宫门的靖南王。与东方萌一个照面之下,他那颗“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之心,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悸动。

这是多么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啊,这是多么清澈透明的一双眼啊……

他之前多年的孤苦寂寞,莫不是都为了此刻的相见?(咳,确定是孤苦寂寞么……)

73登高望远

“你怎么样,能自己起来么?”见东方萌一言不发,靖南王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甚至纾尊降贵弯下身来亲自要拉他起来。

东方萌避开那只大手,一轱辘爬起身来就往人群里钻。没有燕鸿在身边,这些人都让他觉得危险。尤其这个一脸毛的人……

他还要去找鸿鸿。

“诶,你别跑啊……”靖南王拔腿就追。

东方萌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但是前有人墙后有追兵,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于是被追上来是必然的结果。靖南王一把拉住东方萌的手,努力让自己的面目看起来和蔼可亲:“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年轻书生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闻言大翻白眼,看此人长相如此奇怪,还敢说自己是好人?!坏人通常都说自己是好人的!

东方萌一边努力想挣开靖南王的手一边慌乱地四下张望,眼睛滑过前方舞龙队的少年腰间扎的红腰围时,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在庄子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地方玩儿,燕鸿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他之后,对他千叮万嘱的一句话:“要是以后鸿鸿找不到萌萌了,萌萌记得穿上鲜艳的衣服,站到高高的地方,这样鸿鸿一眼就能看到了!”

他找了她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么就换她来找他吧。每一次,她不是都找到他了么?

福至心灵,他渐渐停止反抗,愣愣地注视着靖南王身上披的红色大麾,眼神之专注,渴望之强烈,让靖南王想也没想就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你冷吗?来,披上。”

言语间甚是温和疼惜。

梁晋在一旁都来不及阻止。这王爷啥时候能改改毛病啊?这御赐之物也是能这么容易败掉的吗?!还有,这少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梁晋皱着眉头仔细想啊想,越急越想不起来,可是看自家王爷这副春心荡漾的德行,不行,不能让王爷继续惹祸了!

东方萌眨了眨泪眼,抓紧身上的大麾,却是不再看靖南王一眼,转身面对高高的宫墙,仰头打量着,这面墙……应该足够高吧?

靖南王也不以为忤,笑眯眯地看着东方萌的动作,心思却是转动得飞快。这少年盯着宫墙做什么?难道……他想进宫?!

咳,想进宫找他不是正好?何必要翻墙呢……

“你想进宫么?其实不用翻墙的,跟我走就行了。”靖南王清了清嗓子,力求低调地展现自己非凡的权势。

年轻书生听了脸直抽抽,心道,看你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跟你走就完了!不过,能自由出入宫门,想来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这个这个,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啊……

年轻书生最后决定一个人静静地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放不下心来,犹豫地回头张望,见那大胡子权贵对着少年动手动脚,终是下定决心发动群众的力量来保护这位弱质少年。

于是快步上前拉了几个人嘀咕了一阵,对着东方萌等人的方向指了又指,那些人听得一脸怀疑,却是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不远处观望,打算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东方萌一心想着要怎么爬上宫墙,靖南王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入耳。脖子仰得高高的,眼神专注而坚定。

靖南王等了半天也没见面前的清俊少年有何反应,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自己的魅力在京城不管用了吗?咳咳了两声,少年仍是充耳不闻。

靖南王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遇到困难绝不轻易放弃,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也可。于是他上前拉了东方萌就往宫门处走:“别看了,本王……那个我带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