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手中的酒杯漾出些许酒液来。

就是面无表情的林熙寒,目光也闪过一丝笑意。

当然,众人觉着最好笑的是,这位郡主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菜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这般送来了!大概揣测到这些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们,绝不会看出其中倪端来。

偏偏,席中有个花闭月是懂得此道的。

幸好这位金陵郡主不在此地,否则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北宫逸笑了一会儿,忘情地伸手拍了拍花闭月的肩膀道:“这些女人的东西你真是上心呢!我以为你除了会习武之外,什么女红之类的,厨艺什么的都不会呢…”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般不堪!”花闭月冷笑一声。

“没…绝对没有!”北宫逸面颊没来由的一红。

看着二人的小儿女作态,楚暮云的眸光微微一沉,唇边却依然带笑。

李白羽忽然笑道:“女红?花大人会女红做什么?”

北宫逸唇角上挑,忽然岔开话题:“既然这些美味佳肴都送来了,不论是何人的手艺,大家也别客气,吃了它们!”

红泥的小火炉上,虽然没有葡萄美酒,但金陵郡主送来的美酒也是百年佳酿,烫酒时,不住的有白色蒸气冒出,花闭月等人也未客气,毕竟,这些酒菜在琉璃城很是罕见的。

酒足饭饱之后,楚暮云与众人侃侃而谈,忍不住说起当年往事,北宫逸好似兴致很高,微笑的眉眼柔化了面部英俊的线条,叹息道:“当年,我们三人初见面时,我和楚暮云大哥可是不打不相识,那一架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五皇子也会打架?”花闭月出言问道。

李白羽委实有些吃惊,虽然看出这位五皇子绝不是花架子,但能与北宫逸对抗,势力委实不弱。

楚暮云眉目分外的分明,神情高贵似永世不可攀附的冰雪,温文尔雅的笑着:“当日我们发生了一些误会,三弟居然把我当成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上来就与我发生了一场斗殴!我是皇子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是被三弟打得很惨呢!”

“你那性子真是莽撞了!”花闭月瞧着北宫逸微微一笑。

北宫逸目光扫过花闭月,见她绝美的面容上颊生双晕,好似如霞美玉,美不胜收,他心跳快了一拍,嘴唇微动,却是一声轻喃:“你莫要听大哥他胡说,彼时,他一拳头打在我的鼻梁上,现在还有些疼呢!”

林熙寒淡淡道:“你那鼻子有些不好看,打一拳不觉着英挺了许多?”

北宫逸挑眉道:“二哥,你果然是向着大哥的。”

林熙寒连眉梢都没有动,低低道:“我是实话实说。”

花闭月微微愣了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李白羽不禁又大笑起来。

众人笑了片刻,忽然楚暮云看向花闭月,神情肃然道:“对了花公子,北宫家族那里,父皇问你该怎么继续削弱实力?”

闻言,北宫逸微微眯眼,谛听着风中传来的动静。

花闭月饮了几杯酒后,此时兴致也很好,眼中慢是运筹帷幄的兴奋:“推恩令只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楚暮云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其二,有危险的不止是北宫家族一个藩王,大楚国的藩王还有很多。朝中另外派人管理他们的封地,每年一次发放他们应得的农税,诸王的问题不就解决了?”花闭月持着酒杯,微笑着说道。

此刻,楚暮云瞧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暗暗思索着她所说的每句话语,都颇有道理,虽然大楚国也不乏才思巧妙的谋臣,但说与做却是两码事。

但见她的清眸好似潭水映出炫目的彩霞,波光潋滟,美不胜收。然而他并不未她的美貌所动,只因他见过太多美貌的女子,对美丽皮相没有丝毫的兴趣,相较之下,只觉着她的手腕足够狠戾,做事也雷厉风行,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像她这般有实力的,真真不愧是天命女子!

他沉默片刻,微微勾起嘴唇:“花大人,待推恩令实施之后,我们就该进京面圣了!”

话音一落,就听到“咣当”一声,有人的酒盏落在了桌上。

众人回眸,发现正是琉璃城城主北宫逸是也!

果然不久,新的推恩令就按着花闭月所拟订的实行下去。

北宫家族大厅内谋臣们战战兢兢地站立着,而北宫家族族人异常愤恨。

北宫老爷拍案而起,怒道:“推恩令,什么狗屁的推恩令?”

事到如今,他们的权利被北宫逸分走了一半不说,如今连剩下的也要被皇族剥夺,可惜他们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因手下的兵力也渐渐分散了开来。

北宫大少爷长叹一声:“当初咱们想把北宫逸这个麻烦给分出去,如今可好,琉璃城离北庭这么近,我们北庭的百姓慕名而去,凭空损失三万人,想想咱们北境的百姓本来就不多,还有蛮夷来袭,这下人头税,各项税收,通通都被北宫逸给得去了!”

北宫夫人咬牙切齿道:“最可恨的是,朝廷居然还派人管我们的封地,而管理我们北庭的居然是那个五皇子!”

北宫大少爷愤慨地道:“那五皇子究竟何德何能?”

北宫二少爷随声附和道:“没错,他算是什么东西?”

北宫老爷双手重重一拍扶手,目光一转:“老三,你怎么不说话?当时你不是给蛮夷上万石粮食么?”

如今,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无妇人的北宫啸,脸色极为难看,他思忖半晌道:“大楚太子被废,皇后势力倒台,剩下的皇子中,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就是二皇子安阳王与五皇子云王,这个五皇子不容小窥。”

“可我们北宫家族究竟该怎么办呢?”

北宫啸恭身道:“父亲,当初我在京城还买下两处矿产,要不我想法子去京城看看,能不能挽回些什么?”

半晌,北宫老爷慢慢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花媚儿无精打采地躺在床铺上面。

这间屋子是新建的牢房,而她也是第一个入住的囚犯。

她的面容泛着青白,没有丝毫血色,指甲长而锐利,美貌荡然无存。

牢房虽然清亮干净,也没有任何刑讯的器具,但这些日子没有一人进来嘘寒问暖,也没有人来提审她,用膳时仅仅从窗口送来一碗残羹冷炙,她已半月没有沐浴更衣,就像是被遗忘到了天边的角落。

颤抖着端起饭菜,花媚儿的心里已恨得要命,此刻,虽然她的心中依然妒忌着花闭月,但她最忌恨的就是那个背叛她的男人。

她已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她会彻底地奔溃掉。

此时,忽然轻盈的脚步声从走廊远处传来,花媚儿的眸光立刻变得清亮起来,不知何时,只要听到有人来时,她就立刻会做出这般的举动,只看到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铁栅栏前面。

阴暗中慢慢出现的少年,还未看清楚面容,便已感到她的风度,绝世的风华,倾城的风姿,她慢慢而来,飘逸中透着孤傲的清冷,仿佛是一种天生就高高在上的那种人!

当她看清来者是花闭月时,清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她唇边冷冷笑着:“月牙儿,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花闭月并没有说话,只凝神着神情癫狂的花媚儿。

花媚儿似乎怒不可遏,唇边却忽然笑起来,可那笑却透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愤,虽压抑着痛苦,可是仍然看得出她的身子在不断哆嗦着:“你看着我被安阳王休弃,看着我被北宫啸抛弃,看着我游街受辱,现在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对不对?”

花闭月低眸,半晌,才低低道:“我是带你离开这里的。”

“去哪里?”花媚儿的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

花闭月白瓷雕琢一般的脸上没有表情,神色冷凝道:“既然你是北宫家的人,那么就该交给北宫家的人…明日会有人把你送回去!”

听闻自己可以回到北宫家族,花媚儿的神情很是复杂,双目圆瞠,似惊似喜,眸中浮起一抹奇异的神采道:“是不是北宫啸?他来接我了?他有说什么?他…他…”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那个男人会替你做什么?”花闭月不由冷冷笑了一声,眸光紧紧凝视着她,似冰如火,瞬间能看透她的心。

“难道不是他?难道不是他?”

花媚儿这一来腾地一下,立刻面容又变得涨红如血,倒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上,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花闭月一言不发,只是扭过头去,慢慢离开。

琉璃城内如今百姓二十万人,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纠纷。

于是,花钦差与琉璃城主在最繁华热闹的南门大街上游逛了很久,幸而看到的都是一派和气的景象。

头顶上天空湛蓝,白云层叠,清朗澄净。

北宫逸这些日子似乎不再不修边幅,一头墨发用黑玉高高束起,说不出的清丽洒脱,俊美的容颜在清空丽日下,越发清俊贵气,两人慢慢地散步,清冷的北风袭来,两人的心情已然风吹云散,悠悠然然!

得知花闭月很快就要去京城复命,北宫逸这些日子天天陪伴在她身旁,甚至想方设法要送给她一些满意的礼物。

“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不远处忽然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

花闭月顺着叫卖声望去,没想到琉璃城很快就有人卖糖葫芦了?

“喜不喜欢?”忽然,旁边一个声音问道。

“嗯,我很久都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花闭月微微笑着。

“走,我买给你!”北宫逸立刻来了精神。

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吃着糖葫芦,心情极佳,接着去第二条街道巡查。

午后,北宫逸借着各种机会去周围的杂货铺,新搬迁来的居民很少见过北宫逸,毕竟他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那杂货铺的老板看到北宫逸的穿着,立刻认为是琉璃城的贵人,立刻巧舌如簧,给北宫逸推荐各种贵重礼品。

北宫逸是初次给女子送礼物,并无经验,却不知该送些什么合适,狠下心来,几乎搜刮了好几条街的铺子,用了一年的俸禄,把人家的镇铺之宝都买了下来。

回到恋花居后,北宫逸整理了一番心情,慎重其事地把买来的各种礼品都放到花闭月面前。

“这是什么?”花闭月不解地道。

“这是分别的礼物,我送你的!都是镇店之宝!”

当花闭月打开他所谓的镇铺之宝时,不禁莞尔:“金枪不倒神功,玉蒲真经,欲女神功,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莫非是…什么武功秘籍?”北宫逸挑了挑眉,常年打仗,他从没有接触过这些。

“武功秘籍?”花闭月顿时有些腹痛。

当他看了看封皮,不由尴尬万分。

花闭月已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她已忘记自己多久没有这般笑过,不知不觉的,他伸出手,竟将少女抱了个满怀,几乎是本能地,身体不由得一僵,却箍得更紧更紧,他忽然脱口叫了一声:“月。”

同时伸出手向她的面颊抚摸去。

花闭月一惊,正要闪头躲过,北宫逸低声道:“别动!”

只见他慢慢伸手,轻轻替她将散落下来的一绺长发拢在耳边。

他忽然低低道:“月…我想…我想…”

花闭月诧异地看着他,见北宫逸又是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而她的脸上不知怎的也传来一种莫名的羞涩,情知这男子上次说话就吞吞吐吐的,最后居然要与她切磋武艺,此番莫非要故技重施?她只得沉着脸问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又想怎样了?”

“我想…让你…当我虞姬怎样?”

“虞姬?”花闭月不知他说的虞姬究竟是什么回事?

“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我喜欢你!”他忽然斩钉截铁地道,面色有着似在战场上的绝然。

言讫,花闭月雪白的面庞上浮现一道嫣红,她怔怔地站着,几乎被五雷轰顶了一般呆在了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她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是不是把什么重要的话给听错了?

楚朝烟云绝代娇第093章悍夫悍妻

雪光映着稀薄月色,天地间一片明亮。

苍鹰飞过,振翅翱翔,悬空几圈后慢慢地落在一间宅院枝桠上。

树桠摇动,雪花落下,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从屋中慢慢地走出一名披着雪白大氅的男子,修眉斜飞入鬓,一双长眸微微眯起,神情淡然地站在院中,他冷漠地看着这一片白茫茫天地,仿佛与雪融为一体,食指探入口中吹了一声哨,那苍鹰立刻落在俊美男子的肩头,而他在雪白鹰腹下寻到了一个密封的竹筒。

竹筒前面的纸用火漆封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打开竹筒,从内抽出一张密信,徐徐展开,里面的字迹正是他非常熟悉的,亦是前任凰盟盟主的亲手笔迹,而这些字迹也并非寻常的汉字!

但见上面用梵语写着:“予君最后一项任务,花闭月既不能得之,君便亲手除之。”

目光淡淡扫过信笺上的字迹,林熙寒裹紧大氅,两指夹着的字条,顿时燃为灰烬,沉凝的眸闪过绮丽的光亮,那抹光就好似流星划过天空般,一闪即逝。“扑扑”苍鹰展翅而飞的声音打破沉寂,这样诡异的环境下,似蕴藏着山雨欲来的窒息。

那花家的少年,既然不能为凰盟所用,那么就必须除去。

好一个掌上之鹰,足下之犬,可用则用,无用则弃。

这的确是凰盟的多年来处置敌人的办法。

只是没想到凰盟居然要借他的手,除去花闭月!

若说暗杀之事!他并不是没有做过!

男子微微眯起眸子,而他的神情,从来都是冷漠平淡,不见丝毫变化,静静站于月华当中,墨发随风飞扬,思忖当日蛮夷大军侵袭之时,花家少年绝佳的武技,绝妙的玄术,做为大楚国罕有的玄剑双修者,实力不容小窥。

不可置否,那个花家少年难以对付,除了他,凰盟谁又可以做到此事?他抚摸着袖中暗器,感受着指尖的光滑冰冷,目光再次落在这封极隐秘信笺的灰烬前,这封信笺居然没有通过任何人之手交给他,看来前任盟主把此事看得格外重要。

花闭月?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想到凰盟最后一件任务,他的面容依然没有波澜。

他早已看淡了黑暗的人世,黑暗的人性,就是世间歌颂的先贤,也会有不可示人的心思。诞生于贵族,他的出生已面对人生的冷漠无情,直面世人内心深处的黑暗和残忍!

夜寒深重,莹白月光萦绕在男子的衣衫周围,只觉得那雪白色身影清渺茕寂,恍若玉树,胜过兰芝,几乎要深深溶入月色当中!

如今何人知晓,除蓝枫之外,他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暗杀刺客。

——

恋花居内,操练场上两道身影已舞动了半个时辰。

北宫逸银色寒芒闪耀,银枪化作神龙般向花闭月袭来。

花闭月回身一转,长剑发出龙吟,挥舞得密不透风,这些日子她又回忆萧琛的剑术,在剑法上造诣提升许多。

她顺势剑尖一挑,用四两拨千斤的招数卸去银枪的霸道之气,剑身斜斜一指便将北宫逸的银枪给挑飞了出去。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北宫逸居然随着银枪向后一退,摔在地上平平躺着没有起来,他侧过面容,渐渐展露出蹙紧的剑眉。

“北宫逸,你怎样了?”花闭月忙上前道。

“好像以前的伤口裂开了!”

“你怎不小心一些?”花闭月虽在责备,心中却非常担忧,忙来到他的身侧。

怎知她刚刚接近眼前男子,北宫逸便瞬息翻身而起,又施展出他那变态的擒拿术,他黑眸闪亮,笑容宛如修罗一般。双手制住她的两臂,身形如同高高跃起的飞鹄,反转,跳跃,纵身把花闭月压制在他的身下。

“无耻!”花闭月瞪着眸子看他。

“这叫兵不厌诈!”北宫逸黑眸中又带上调侃的笑意。

目光凝视着身下不能动弹的佳人,自从对她表白过后,却被她装聋作哑的避过,而他的胆量也越来越大,他慢慢伸出双手,慢慢地掀开她的雪帽,一分一寸在灯笼光照与月华下,露出清眸媚眼,绝世容颜。

他眼角微挑,火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映出淡淡清逸的剪影,凝视着她的娇容,呼吸轻轻地拂在面上,很快看见,少女白皙的皮肤渐渐的染上红霞的颜色,压制与被压制,这般看起来,就好像情人间的拥抱一般。

而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分明不是冰凉无情的。

但见她眸光闪烁,似在闪躲着什么。

每当看到她这般遮遮掩掩的身体,北宫逸不知为何就火气上涌,唇边掠过一道幽深的冷笑,低下头去,慢慢地,慢慢地吻去,而她的红唇则任由他采撷。

感到唇上的异样时,花闭月瞬间呆住了,然而浑身动弹不得,任由男子侵占她的樱唇,而他的动作极是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着最珍爱之物,唇与唇轻轻辗转,一点一点地厮磨着。

唇上美妙的触感传来,一阵战栗的寒流从脊髓慢慢升起,像是水火交融般的滚烫与冰凉,酥酥麻麻,藉由二人交织的不平稳的呼吸,传递着彼此的气息

他在试探着,也在尝试着,感受到这美妙的接触瞬间。

呼吸间的热气渐渐凝结在睫毛上,形成白色霜雾,两人眼前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