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一笑,跳下马背,随手抚了抚白马的脖子。

今日妍女大婚,晋宫廷的九重大门皆依次大开着,宫墙外锦帐如霞,捭阖宽广的御道上停放着数不清的宝顶香车、雕鞍骏马,那些身穿丽衣华服、配戴珠玉明珰的贵胄显亲们,正三三两两、欢笑晏晏地向宫门走去。

将白马交给了迎上来的侍卫后,我整了整衣裳,由袖中取出了红绫锦书的请柬,随着众人一同步入宫门。

宫门有禁军侍卫正仔细地一一查检着来宾地请柬,轮到我时,那侍卫匆匆瞥了一下锦书后忽地抬头认真地打量了我几眼,口中问道:“阁下是驸马的朋友?”

我点头,不出声。

今日这般光景,少说,少错。

那侍卫眸光一动,随即敛了请柬递还给我,转身和一旁的侍卫迅速交待几句后,他揖手道:“公子,这边请。”

我微微蹙了眉,转眸看了看他,心里虽有疑惑,脚下却还是跟随着他前行。

许是看出我脸上的犹疑之色,那侍卫不由得笑出声解释:“公子不必奇怪。驸马说过他的朋友是第一次来宫廷,交待过小人要亲自招待,领公子入宫。”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忽地想起无颜,不由得心念一动,问道,“那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见到夜大人的另一个朋友……他可能穿着紫色的衣裳,样貌十分英俊。”

那侍卫侧过头来瞅了我一眼,摇头时,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今日小人倒见过几个样貌十分英俊的公子,只是没人穿紫衣。”他收回了视线,慢慢笑道。言及“紫衣”时,他的口气古怪得暗含嘲意。

我面色一寒,口中不言,心下已恼火不已。

那侍卫领我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路过了不知道多少座宫殿,慢慢地耳边开始响起喧哗吵闹的欢乐声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手指向正前方,道:“前面便是今晚举行筵席的兴庆宫。宫宴酉时开始,现在申时未到,驸马嘱咐过若公子来得早,可先去兴庆宫旁的安仁殿找他。”言至此,他顿了顿话语,手指移了方向,道:“就是那里,从这里直走过去片刻即到。”

“好,多谢。”我揖了揖手,也不待他再说话,越过他身旁快步离去。

往前直走是一碧波荡漾的太液池。

绕过太掖池,才看到一座在阳光下金壁辉煌的巍峨宫殿。

安仁殿。

殿外清寂得很,完全不似先前路过的那些宫殿那般热闹喧哗。内侍宫女不见一个,唯有几只停歇殿前玉阶的飞鸟见来人而慌乱惊飞。

想那侍卫定不敢诓我,但眼前这安仁殿却又不似招待客人的模样。我心中起疑,再加上走过诺大的宫廷腿也累了,便撩了长袍坐在玉阶上歇了一会。

天气虽寒,阳光却暖。玉阶融温,倒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歇了半日,耳畔依旧清静,根本不见夜览人影。

我叹口气,正起身欲要离开时,视线却陡然一花,面前覆上了那突如其来放大了的鬼面面具,阴森而又凌厉的黝黑颜色,看得我不禁一个激灵。

那人露在面具外的眼睛眨了眨,看向我时,清澈的眸内笑意沉沉。

“怎么了?吓着了?”他放柔了声音,不仅脸丑得吓死人不算,他居然还伸出手想要摸上我的脸。

我终于被他柔和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给惊醒过来,抬了胳膊一把推开他,张了张口要骂他,却因为心中气急而喉间一噎,突然间竟不知道该骂什么,只恼得满脸通红。

他使劲揉了揉被我重力推过的胸口,横眸瞥了瞥我,声音闷闷:“怎么还是这么野蛮?见人就打,好不霸道?”

我瞪了瞪眼,虽奇怪他怎么今日也在晋廷,但这人之赖之胡搅蛮横已让我心存忌惮,于是懒得和他多说,我转身便走。

这一次他倒没拦我,只是踱了步子跟在了我的身后,一声也不吭,安静得让人心生错觉。

我并没有往回走,而是踏上了前往安仁殿的玉阶。

因为我心念忽地一动,只觉得那侍卫既然指引了我到这安仁殿来,那定是有什么用意,该不可会仅仅就是如此这番白白地害我跑一圈。

安仁殿殿门半掩,我侧耳听了半响后,确定殿内没人才伸指缓缓推开了门。

殿内空荡,唯有一副巨大的地图卷帛。

卷帛上五国地理山川标识显明,天下形势在此可一览无余。

我挑了眼眸粗粗瞥了瞥,视线刚要从卷帛上一掠而过时,目光却盯在了画中一处地方移开不得,心中也开始暗暗惊讶。

这副地图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的,与之同样的画卷我在军中已见过无数次。只是在这副地图上,于齐、晋、楚三国交界的地方被一个红色的圆圈勾了出来。我凑近看了看,才发现那处地域被画得尤其仔细,微小处直到山沟小道,村庄乡野。

我正对着地图纳闷时,身后的鬼面人忽然上前一步,看似漫不经心开了口:“听说几日前楚王领了兵到了楚晋边境的楚丘,看来又得有战事了。”

我回眸瞧了瞧他,奇怪:“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件事?”

明朗的眸子里笑意隐隐,他难得地没有和我顶撞,而是依然左顾言它:“不知这楚王谋算如何,晋国如今兵强马壮,士气如弘,他居然敢触上晋国的虎须?”

我闻言一笑,道:“是,我也奇怪这。楚王必不是糊涂了,刚和齐国打完仗,如今又来惹晋国……”话说到一半,我猛地住了口,转眸看向那幅巨大的地图,心中一震。

楚丘?

鬼面人刚刚口中说的地方是楚丘。

我认真瞧了地图良久,心思转动时,忍不住一边手指按在图上比划,一边口中喃喃自言:“楚丘……齐,晋……不对,他的目标……不是晋国,而是齐国!若过了楚丘,绕开帝丘,他可命骑兵直袭齐国重镇曲阜!”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吓得一身冷汗。

如今天下人的关注皆集中在了晋国妍女的大婚上,竟人人自动把楚王集兵于楚国边境的动机看作了是向晋国的挑衅,而完全忽略了与他二国在楚丘相邻极近的齐国……

无颜不在齐国,兵马无人掌控。如果楚王攻齐,那岂不会兵不血刃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拿下曲阜?

明白利害后,我赶紧转了身想要出殿去寻无颜。

回头的刹那,我蓦然发现身后已不见鬼面人的身影,抿唇思索了会,竟想不起他是何时离去的。我摇了摇头,心道此刻我也没心思再管他的行踪,还是先找到无颜要紧。

脚步刚抬时,耳边传来一声砰然巨响,我抬头一看,却发现安仁殿的门居然被人在外面紧紧关闭。

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快步跑去重重地敲打着楠木所制的门扇,急得高声大喊:“鬼面人,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是他关的门。这是我脑中第一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因为安仁殿旁,唯有我和他,并没见过第三人的身影。

门外悄无声息,半天不见动静。

我蹙了眉,心中虽又气又怒,但关门的人既有心不开门,我喊破嗓子那也是于事无补。我抿了唇安静下来,勉强让自己稳住了心神,后退几步走到殿中央,正要抬眸打量着殿中的形势、试图寻找出除大门外的第二个出口时,殿门却在这一刻又神奇般地缓缓吱呀打开,灿然的阳光透过不断大开的门扇洒入殿中,照得墨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光辉耀眼。

我呼出一口气,冲出殿门后也不待看清楚便一把抓住那个开门的人,恼道:“你究竟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便觉身子猛地一轻,那人竟揽住了我的腰凌空而起,我侧眸瞪着他正要挣扎时,入眼的黑色绫纱却瞧得让我不得不呆住。

深蓝色的衫,破旧的刀,有力的臂膀,感觉有些熟悉的怀抱……

“你……”我喃喃开了口,明知眼前人是谁,但还是反应不过来,只说出一个字,余下的话却憋在心中吐不出来。

他也不做声,柔软的绫纱随风抚上我的脸颊,带来了依稀的木兰花香。

“放我下去。”我低喝一声。

他轻声叹了口气,话语淡淡:“你回头看看下面。”

“怎么?”我皱眉,顺着他的话无意识地回眸。

一瞬,惊住。

只见那本不见人影的安仁殿居然在瞬间围拢了上千缁衣侍卫,数百弓箭手已执弓拉弦将暗黑的箭簇对准了我和聂荆。弓拉得很满,箭却迟迟没有射出。

人虽众,但那个站在缁衣侍卫中间、黑衣鬼面的身影却显得犹为醒目。

我皱了眉,思绪转动时,些许明白了今日下午出现的那一连串莫名而又诡异的事。

鬼面人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宫中,看现在的架势,他该是晋宫廷的人,那白马也根本不是他刚买的马,否则即便白马再有灵性也不会神通得能识宫廷的路;而那个宫门前的侍卫,他是故意骗我来安仁殿见鬼面人的,目的是要诱我入殿,关门后好引出聂荆一举擒获……

只是鬼面人怎会知道聂荆也来了宫中?他又怎么有把握聂荆一定会找到我并救我?而那幅挂在安仁殿里的地图,又是为了说明什么?楚王兵至楚丘的情报,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莫非他已知晓我是齐国公主的身份?他,究竟又是什么人,心思如此缜密,虽诡计多端却又能耍得别人对他毫无防备,这样的手段和心机,实在是令人心寒心怖……

我按了按额角,万千困惑袭上脑中,一时费思非常。

横掠过太液池,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聂荆终是慢慢落地将我放下。

我挣脱开他的胳膊,匆匆道:“多谢相救,夷光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你自己要小心。”

才行了一步,便觉眼前蓝衣长扬,他横臂拦下我,挡住了前去的路。

我停了脚步,睨眼看向他,目光微寒。

他身子一怔,缓缓收回手臂站到我身前,斗笠渐渐垂下,似是他低头看着我。

“为什么不告而别?”他轻声开了口,淡漠的语气中居然带上了几分没来由的恼怒。

他恼了,我却闻言笑开,勾了眸子看着他,摇摇头,叹道:“不过是个侍卫。难不成本公主的来去行踪还得向你禀告不成?”

他失了声,凌厉的目光穿透黑色的绫纱落上我的面庞,肆意中,有着让人不由自主低眸逃避的凶狠。

“不许这么看我。”我侧过脸,冷冷道。

“不过是个公主,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重重一哼,口气坏得堪称恶劣。

我咬唇一笑,点点头,再叹:“自然。你是楚客荆侠,当然不必听从齐国公主的命令。”

“你!”他高了声,似要怒,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一移,黑色的绫纱罩上我的脸,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气,那高出我甚多的身材在此刻更是露出了凌人嚣张的气势,顿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抬眸看着他,心中不禁又恼又气,冷道:“你还怒?不要忘记,你隐瞒自己的身份欺骗了无颜这么多年。一个刺客,藏在东齐豫侯身旁这么久,动机不得不让人乱猜……”我抿抿唇,横眸,“你还骗了我。不过本宫念你两次救命之恩并不愿与你计较过甚,今后你若不加害东齐王族,那我与你还可是朋友。”

他沉默不语,绫纱下那目光渐渐软了下去。“朋友?”他嗫嚅。

我垂眸笑了笑,解释:“之前我偷看了绫纱下你的样子,以为你是我二哥才对你……”我迟疑,余音不语,只伸手推了推他,心中着急,“我当真有要事要找二哥,先……”

话未说完,他却闷哼了一声,后退的步伐竟被我这一推而略微踉跄。他伸手按上了胸口,重重咳嗽了几声,斗笠稍稍一抬对向了我,却旋即又低了下去。

我看着他,脑中这才想起他胸前的重伤,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忙走去扶住他,愧疚:“抱歉,又触痛你的伤口了。”

离别不过半月的时间,他的伤当然不可能已经痊愈。

他却摇头,道:“无碍。”

我抚着他的背,待他咳嗽平歇后,我轻声问:“奇怪,你伤还这般重,你的妻怎地放心让你出来远行?”

聂荆身子一僵,道:“我的妻?”

这语气古怪困惑,听得我心疑。“那个驿馆照顾你的绿芙啊,不是你的妻?”

绫纱下笑意轻轻,些许透着些无奈和温柔,聂荆道:“是她。她是南宫,不叫绿芙。”

这名字听得我脑中思维有了瞬间的停滞。

南宫,莫不是夏国的小公主南宫?

当初听说夏宣被刺后,夏国国乱,夜览带着两个妹妹南宫和绛蓉离开了凤翔城,后行踪天下不知。

思了一会,我回眸看了看他,蹙眉,低声道:“你是说她不叫绿芙,而是南宫?”

“嗯,你既然知道了荆侠,也自然会知道南宫。”他轻声一笑时,绫纱微微晃了晃。

“那你今日入宫是为了……?”我隐隐猜到了几分,却还是问了出来。

聂荆叹息了一声,慢慢道:“意今日成亲,我帮南宫给她大哥送婚庆的礼物。”

我敛眸想了想,奇怪:“她为什么不亲自送礼来?她既陪在你身边便不可能让意知道,意或许一直在寻她。”

聂荆默然,斗笠微微一斜,避开了我的眼光。

我眸光一动,忍不住弯唇:“莫不是为了你,她才故意失踪这么久的?”

聂荆依然无言,静默中,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心神一动明白过来,口中笑道:“南宫果然情深义重,为了你居然不顾杀父之仇。你可不要负了人家。”

“夏宣公非我所杀,”他急急辩了一句后,忽地声音一顿,嗓音渐渐放低,“南宫她明白。”

我闻言凝了眸,唇边笑意一凉,心中暗暗思索:既然南宫知道聂荆不是杀夏宣公的人,为何她又不来跟意解释?而且在整个晋国都在视聂荆为敌的时候却让他来送贺婚之礼,难道她就不怕他有危险?还是,她另有苦衷?毕竟从她对聂荆的关心和态度来看,他的确是她的心之所系……

“楚公子冲羽来了晋庭,晚宴时你要当心。”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耳畔突地响起他淡淡的声音,惊得我眼皮一跳。

我转眸一看,却不知他何时走来我身旁,正低了斗笠对着我,绫纱里光华隐动的眼眸中似含担忧。

我的心微微一动,不自觉地垂下眸。

“我要当心什么?你才要当心,别被人家捉去做新婚的彩头!”

言词虽厉害,顾虑却也不假。

说完后,我再未看他一眼,转过身子,离开。

早知今日不太平,却没想这才是“好戏”的开头。

面具之后

由太液池回兴庆宫的路很好认,沿着雕刻有朵朵莲花的青砖小道走,顺着那鼓乐声最喧扬的方向,未过片刻,便能看到那百层玉阶之上巍峨庄肃的华美宫殿。

一路走去,愈接近兴庆宫,人影便愈多。

我脚下匆匆忙忙地行着,双眼的目光却流连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那个应该穿着明紫裘衣的风流公子,无颜。

想来那个宫门侍卫笑得也有些道理,连续看到几个紫衣身影皆是身姿婀娜的美貌佳人之后,我不禁也暗暗变了脸色,心中一阵发凉:眼见天色近暮,无颜却还迟迟未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站在兴庆宫台阶下,我飞转眼眸再次瞟了瞟四周,正急得心浮气躁时,眸光忽地一滞,对上了迎面走来的人群中那个锦衣贵裘、脸上笑意看起来相当豪迈的男子。

楚公子凡羽。

经历了蔡丘三年的战事后,眼前这张浓眉大眼的脸庞对我而言已是再熟悉不过,说是相看两厌怕还是轻的,我和他对面,该是相看两恼,相看两恨。似是战场上习惯成自然的本能般,我刚瞧见他的瞬间,他就嗅了嗅鼻子,像是发现了猎物般陡然抬眼对上我的眼眸。

眸光似鹰,犀利暗沉。

我心中一惊,迅速敛了眸子,侧身,神色自若地和站在我身旁、久久喋喋不休讨论着妍女和夜览如何如何相配的两位晋国臣子言笑欢欢。

身子虽然侧过来了,隐约地,我还是能感觉身后有两道锋芒刺人的目光纠缠在我的身上,且越来越近。尽管我心中清楚他不会也不敢在晋庭对我如何,但若今晚我的身份被揭穿出来的话,危险或许谈不上,但一场不小的风波却绝对免不了。

我暗暗摒住了呼吸,正准备着待他靠近我便抬步逃离时,耳边却传来了一温润清和的笑声。

我的唇边不自觉地扯了扯,笑容浮上面庞时,心底却涩得慌。这一次,即便不去看,只闻笑声,我已知来人是谁。

“湑君见过凡羽公子。”话语清徐,似夏夜拂上脸的风。

公子凡羽默了片刻,缓缓笑起:“原来是梁国公子湑君。一别三年,久违久违。想不到前一次在齐国遇见时你还是质子,今日再见竟摇身一变,成了一国名正言顺的公子了。”

话看着圆滑,却字字带刺见血。

我皱了眉,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一眼。

霞光下,白衣修长的身影淡伫如初,湑君也不说话,只弯唇笑望着凡羽,眸子彻黑如墨玉,眼底却带着夜色的神秘光芒,仿佛看的人微微不小心,便会沉沦其间。

这样的笑容不卑也不亢,安静中,犹带着折摄人心的力量。

凡羽果然愣了愣,脸上的笑容稍稍一变,顿时去了三分鄙夷之色,添上了无尽的热络之情。他始终该知道,今日在晋国宫廷里,相比国弱的梁国公子湑君,他其实才是那个最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湑君公子好风度。公子笛艺素来闻名天下,三年前凡羽曾错过机会,不知今日是否有荣幸能听闻一次宋玉笛的绝妙美乐。”

凡羽文绉绉说话的调调,还有他粗犷面庞上奇异现出的风雅之色,实在是滑稽别扭得让我忍俊不禁。

我咬了唇,趁他不注意时,悄悄往后挪了脚步,隐藏在来往皆密的人群中,先踏上了前去兴庆宫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