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赞同地点头，有这么任性的九妹，暗中为韶王叹了口气。
“对了！”端雩像是想起了什么，突如其来的话惊了我们一跳，面面相觑。
端雩起身指着我道：“颜卿，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还在云意殿中当我的侍读时，太子哥哥就向我求过你的。”
我无可否认地点头。
“当时我是怎么说的，‘我赠你绝世佳人，等到**后选婿的时候，你也要为我择个一等的佳郎’，太子哥哥当时是满口答应的是吗？”端雩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的神色。
“是的。”我只是有些错愕，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居然还记着。
我勉强绽开一个笑容，“我还以为当时是公主在开玩笑。”
“当然没有，我可是认真的。”端雩笑得好像抓住了奕槿的小辫子，“那么太子哥哥就不得不帮帮我了。”
“我得不到佳郎，他也休想得到他的佳人。”端雩笑容甜甜，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一时都有欲哭无泪的感觉了，看来端雩还是把我算作了她那边的人，奕槿要我必须得到她的点头。
紫嫣此时在我身侧，正当端雩为自己的主意陶醉时，靠近我低声道：“摊上这样的妹妹，原来韶王这人难做，太子这人也难做啊！”
我点了下头。
端雩指着亭台外的一处房屋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紫嫣看了看，“好像是哥哥以前住过的吧。”
一听到与桁止有关，端雩立即来了兴致，“带我进去看看。”
紫嫣劝阻道：“现在刚刚搬回将军府，只命仆人打扫了日常要住的几间房。那里搁置得久了，怕已是处处尘封，公主还是不要进去了。”
“看起来还是很干净的，没有十分的脏乱啊。”端雩打量一眼房屋的大体外观。
看来拗不过她，我们只得随她一同过去。走到快房门时，一名丫鬟急急地跑了过来，在紫嫣耳边说了几句，我看见紫嫣微微蹙眉。
我道：“出了什么事吗？”
紫嫣道：“是林庭修那孩子好像生病了。”
“那你还是去处理那边的事吧，这里我会陪着公主。”我道，于是紫嫣向端雩请辞离去。
端雩此时对桁止住过的旧楼，兴致颇高，根本没有理会紫嫣与我的谈话，随意挥手就准许了。
这间房室我记得我也是来过的，其中的陈设大致还是以前的样子，刀剑弓箭疏疏朗朗地挂在墙壁上，几间紫檀木的家什。不过的确是就无人住了，进来时我感到一阵细小飞舞的烟尘直窜到鼻尖。
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再加上这里久未修整，天光照进来显得尤其黯淡，我们身后的丫鬟点了一盏灯放在桌几上。
端雩四处看了一下，她道：“原来他以前住的地方是这样的。”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我感到有纤尘飘浮到脸上。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颜卿你以前也来过这里吧。”
我被她问得有些惊讶，随即说道：“记不太清楚了，好像小时候是来过的吧，不过现在都不知隔了多少年了。”
我说话的间隙警觉地观察端雩的神色，她不是那种藏得住心思的人，她会这样问，定是有人对她说过了什么。
“颜林两家的正室是亲姊妹，所以两家之间的关系也就亲厚一些。我记得小时候也常来林府。”我道。
“你以前常来林府吗？”端雩问。
我神色如常地点头，“不过也只有见到姨母和紫嫣，姨父事务缠身，常是不在府上的，而桁止表哥，长大之后又要避男女之讳。”
“哦。”也许是我这般的平静终于让端雩藏不住话了，她用足尖轻划蒙尘地面，在地上拖出一道纤细的痕迹，“有人说桁止和你…”
我清浅地一笑，笑容中是不掺杂质的纯净，“这是谁编排出来的呀？”
端雩对于我如此坦然的态度感到讶然，面对我如此的笑容，她反而是局促起来了，“没有谁，只是我随便说说罢了。”
我带着一丝怨尤道：“我现在可是等着公主一放人，就直奔到太子的东宫去了。”
端雩轻笑出声，露出一痕雪白的贝齿，“你怎么这么心急呢？太子哥哥知道了，一定非常的开心。”
我有些羞赧地垂首，手指绞着衣角，看着端雩眼中郁积的惑然烟消云散，我知道一场危机在我们的几句谈话中被了无声息地带了过去。
我道：“公主，我们还是走吧，尽是尘土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端雩点头默许。
此时，一股熏鼻缭绕的烟气直冲进来，完全不同于刚才纤尘轻拂鼻尖的感觉。端雩忍不住呛得咳嗽几声。
我走到楼梯边沿俯视下去，此时的情景令我与端雩齐齐一惊，火舌肆意地舔着房中支撑的柱子，经久未修的木头发出“滋滋”地爆鸣声，火势已渐渐蔓延而上。
“公主和尚宫还在里面！”我听见外面的声音惊天动地地响起。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火蔓如霞断绛河3
148009-08-05 20:24
耀目的火舌一舔到房中垂挂的绫幔，绫幔就落叶簌簌地化作无数火星掉落，浓重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强烈地刺激着人的肺。
我心中愕然，怎么会好端端的起火，紫嫣又到哪里去了，她又怎么可能容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
此时火势刚起，并没有完全蔓延开。若是咬咬牙冲出去，还是可以脱险。我拉住端雩的手说道：“公主，趁火势还小，我们冲出去吧。”
可是端雩吓得六神无主，双脚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一样，怎么拉也拉不动她。她怔怔地看着蜿蜒而上的火势，惊慌道：“不…我害怕…”她一个娇贵的皇室公主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公主快走呀，再晚就来不及了。”我看着迫近的火苗疾声道。
楼外传来仆人们急促的脚步声，抬水声，“大家快救火…”木头燃烧的“滋滋”声，与楼外仆人的呼喊声支离破碎地胶合在一起，听得令人心神悸动。
这座旧楼中木质的家什陈设虽然不多，可是随处是垂挂的绫幔，无疑是起了很好的助燃作用。片刻工夫，火已蔓延到楼上，我们四周都窜出了张牙舞爪的火舌，如同巨蟒吞吐着猩红的火信子，炽热的热浪层层逼近，那般的热度几乎可以灼伤**。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扯下一段段的绫幔，尽量不使火太快地延伸过来。保护着端雩退到稍微安全的地方。
“怎么办？颜卿。”端雩在慌乱中紧紧攥住我的手，一双泪眼中尽是恐惧，“那火…那火烧过来了！”
“公主，当心！”我拉住她往里面急退几步，她刚才站过的地方，轰然倒下一根火焰熊熊的横木，坠落的瞬间砸出明灭的火星点点。端雩后怕不已地颤抖，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滑落。身处险境，端雩几乎要崩溃了。
我尽量地使自己镇静下来，“公主，不要站在那里。”刺眼熏鼻的烟尘猛烈地在火势中翻腾，推波助澜。狭隘的房间中的空气像是要燃烧殆尽了，我们被烟尘呛得咳嗽起来，感觉就要窒息一般，端雩的脸上浮现异样的潮红。
我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摸索到了紧闭的门窗，经久未有人居住，任我怎么用力，窗户与墙壁长在一起般纹丝不动。
我伸手去拿悬挂在墙壁上的刀剑，指尖刚刚触到金属的外鞘，就立即缩了回来，那刀剑烫得根本不能握在手中。
“颜卿，我们看来要死在这里了。”端雩哭得泪眼婆娑，我们此时蜷缩在一个角落中，我抱着端雩，强压下心中的惊惶用平静轻柔的声音安慰她。
我听见楼外传出一个女子纤亮清晰的声音，“快，来不及救火了，用湿被子蒙住身体，先去救人！”
一个男子失神般的声音，“我要去救她…”
“哥哥…”那名女子大喊一声，欲言又止。
怀中的端雩哭得力竭了一般，将头靠在我的肩胛上，轻轻地啜泣。我此刻却是清醒的，屏神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一时心惊，急忙脱下我的外裳，手忙脚乱地给端雩套上，端雩此时被突如其来的大火骇得如同木刻的娃娃，呆滞迟钝，对于我的举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浓烈翻腾的烟雾将我们团团缠绕，我感到胸腔中的空气都要逼迫殆尽了，咽喉被一只有力的手攫住一般。就像一尾被海浪遗弃在沙滩上的鱼，经受着毒辣的阳光的烤炙，水分从身体里一点一点地蒸发，最终枯萎干涸。
透过重重的烟雾，我看见几个焦虑万千的身影冲了进来，四处寻觅我们的踪迹。我竭尽全力喊了一声。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发疯一样冲到我们这边，抱起几乎昏迷的端雩就向楼下跑去，像一阵疾来疾去的旋风，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闭上眼睛，唇角溢出一抹悲凉的笑意，不过这抹悲凉，不是给我自己的。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火蔓如霞断绛河4
199009-08-06 07:57
我很快被赶到的仆人救了出来，我脱险时神智还是清明的。当时桁止怀中犹抱着晕过去的端雩公主，在看到我的一刹那，有一瞬间的错愕，紫嫣见我无事出来，神色欣慰。
我感到没来由的疲惫，身后那些人紧急地救火仿佛都与我无关，淡漠地对身边的丫鬟说道：“来为我梳洗一下，紫嫣你也过来。”
一进入房中，房门就被“碰”的严实地合上，随同而来两个丫鬟，一个来解散我的发髻，一个为我捧上一身干净的女子裙衫。
我不耐烦地挥手，“全部下去。”听出我话中的怒意，两个丫鬟皆是噤声，恭身而退。她们走后，又换了暗奴进来伺候。
我的手指紧紧地缠绕着椅子的扶手，坚硬的纹理烙印在手心中，“怎么会出这种事？竟然还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紫嫣用指尖揉着眉心，“我也不知道，我刚到庭修那里待了一会，就有仆人来禀报哥哥的旧楼失火了，赶到时就见到这样的光景。”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让暗奴出手。”紫嫣回忆起方才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紫嫣眉心深锁，“更令我担心的是哥哥呀，他当时…不说也罢，还好姐姐聪明，将自己的衣服披在端雩身上…”她用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神色沉重纠结，“你知道吗？他抱着端雩出来的时候，口中一直喊着‘颜颜’，幸好端雩晕死过去了没听见。我当时就被他惊得立即冲上去拦住他，要知道那时楼外站了一排端雩的侍女，若是被她们听见，不知又要滋生出怎样的事端。”
我感到力竭般倚在椅子的后背上，紫嫣与他谈过，我也亲自与他谈过，居然…声音中透出倦意，“还是这样，怎么还是这样？我们先前的努力统统白费了。”
紫嫣亦是神色凝重，“对他，我无话可说。”
我深深叹息，“看着吧，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这时，紧闭的房门外有林府的管家来报，我示意暗奴令他进来，管家躬身行礼道：“回禀两位小姐，公主已被宫中派来的人接走了。”
“她现在怎么样？”紫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管家答道：“随行的太医看过公主了，说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伤到。”
“那就好。”闻言我们紧绷的心弦都舒展了一下。
“今天与我和公主在一起的四名丫鬟，现在哪里？”我看着管家，声音冷然地问道。管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紫嫣对我说道：“事发后我就将她们看押起来了，现在还关着。”
“真利落。”我感叹紫嫣机变的行事，“把她们全部带上来。”
紫嫣点头，转身吩咐了管家几句，他便依言去办了。紫嫣问道：“姐姐要审问她们吗？”
我淡淡笑道：“或许也问不出什么，可是会突然起火，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四名事发时与我和端雩在一起的丫鬟，片刻工夫就被带了上来，她们个个噤若寒蝉，瑟缩着不敢抬头看我。
“把当时的事情都说一遍吧。宫里也反正迟早要追究下来的。”我冷冷地说道，声音凛冽，“你们现在说了，也好让我听听言辞中有没有漏洞什么的。”
“在我这里说错一句话没关系，若是在宫里派来的人面前，说错一句就足够要了你们小命了。”
一个丫鬟颤颤地开口，“当时小姐和公主都在楼上…楼下一起火…我们就跑了出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啊…真的不知道…”其他三人也跟着相应。
“不知道？”紫嫣霍然站起，“好一群贪生怕死的奴才，丢下主人就顾自逃命去了。”
“小姐…饶了奴婢吧！”四人抽泣着跪向紫嫣，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用眼神示意紫嫣镇定，“那么说来这火确实是从楼下起来的？”
四人呜呜咽咽地哭泣着点头。
“那个给我和公主掌灯的人是谁？”我脸色阴沉地扫过她们一眼。
跪着的丫鬟只是低低地抽泣，无人敢回答我的问话。
“你们为什么不这样说呢，那楼中的家什都陈旧了，不怎么牢靠了，那盏灯被风一吹就不小心倒在了绫幔上，然后着火势就滋滋地起来了。”我语调轻松，可是话中隐隐透出迫人的压力。
房间中的气氛凝滞起来，那四人此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瑟瑟地连连磕头。
“还不说吗…”
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宫中传话出来，请颜尚宫即刻回宫。”
闻言，紫嫣忧心忡忡地看我，握紧我的手道：“要你现在就回宫，这可怎么办。”
我轻拂着她的手背安慰她，笑得异常淡漠，“真是讽刺！我还没审问完这里，自己就要传唤过去被审问了。”
紫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人，“那么我是跟随姐姐一起去，还是继续审问她们。”
那丫鬟们原来听到我被宫中传唤的消息，皆是如蒙大赦一般，现在听得紫嫣这样说，又一个个地惊惧起来。我站着俯视她们，将她们的表情变化尽数收在眼底。
“先将他们看押起来。”我道，“你还是随我进宫去吧。”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火蔓如霞断绛河5
186209-08-06 08:53
在回宫途中，我对那位来传话的内监温言相劝了几句，又命暗奴私下塞给他一串圆润**的明珠，他就痛痛快快地告诉了我们现在宫里的情况。
“皇后娘娘说了，既然公主没受什么损伤，而且这又是公主私自出宫，怨不得林府上的人，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内监说道，“而且皇后娘娘亲口说了，皇上龙体不爽，不要拿这件事去烦扰皇上。”
我与紫嫣疑惑地相视，既然皇后出面摆平了这件事，为什么还要这么急的宣我入宫。
那内监摩挲着颗颗硕大的明珠，啧啧道：“能让皇后娘娘为你们说话，你们也是忒好的运气，否则这件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刚刚起来的林氏怕是又要完了。”
我深吸口气，对紫嫣道：“既然宫中的事已经由皇后摆平了，你回去一定要严封底下人的嘴，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紫嫣颔首。
我态度温和地问那名内监道：“那么请问公公，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宣我进宫又有什么事？”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公主的云意殿中又出了什么事吧。”他一双贼眼直盯着手中的明珠，“您说小的怎么会隐瞒您呢，尚宫大人。”
我算是被他这副见财眼开的样子恶心到了，命暗奴又塞给他一串更为珍贵的黑珍珠，那奴才颤巍巍地接过，眼睛都发亮了。
我换了个角度入手，“那么现在公主的云意殿中，可来了什么人吗？”
“好像是太子妃娘娘过来了。”那内监喜出望外地掂量着手中黑白两串珍珠，“里面就是主子们的事了，尚宫大人再问小的也不知道了。”
听到薛旻婥，我俩的脸色就齐齐暗了下来。
云意殿。
此时已至掌灯时分，云意殿中明烛高烧，一支支小儿手臂般粗细的錾花蜡烛，在赤金鹤顶双花蟠枝烛台上明亮地燃烧，也愈发显得光线不至的地方的阴晦，斜斜地拖出一壁黯淡的颜色。
端雩此时身着一袭鹅黄色裙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刚刚浣洗的长发用一对白玉梳挽着，有几绺还犹自湿漉漉地贴着脸颊，眉梢眼角惊魂未定，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薛旻婥则是端庄地坐在她身边，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气质高华，我们进去时，她好像正对端雩说着什么。
当我进入殿中时，才发现在端雩和薛旻婥面前，跪着一名婢女，神色恭顺。我进去时特别留意看了她一眼。
薛旻婥看见我们进来，笑意温雅：“尚宫来了。”又对那婢女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尚宫听听。”
我看着那婢女，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奴婢在林公子身边伺候时，就经常听到公子念起颜小姐，有时还会在纸上写一个‘颜’字，放在桌案上怔怔地看着就是半天…”
“慢着。”我出言打断她，端雩的脸色此时明显郁积着不快，薛旻婥的眼神则是淡淡地在我身上扫过，她问：“怎么了？”
“紫嫣，林府上可有这个人吗？”我朝紫嫣道。
紫嫣仔细端详一下，说道：“我看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吧。”现在将军府上的奴仆，几乎就是原样地从少将府搬了过来。紫嫣岂是眼睛里揉得进沙子的人，早在少将府时，她就对府上的奴仆一一过目，确定万无一失后才留了下来。
那名婢女道：“小姐，奴婢的确是原来林府上的。”
“哦。”紫嫣道，“那日我叫管家将府上所有的丫鬟小厮聚集起来时，可没有看见你。”
她神色怯弱，回答却是不卑不亢，“那日管家也一定告诉小姐了，有一个丫鬟告假回家去了。”
紫嫣对我一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所以小姐当时才没有见到奴婢，不过那日奴婢又回府了，不知道小姐召集府上奴仆的事。于是就照常去了公子那里伺候，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颜小姐也在，公子和颜小姐…”她这样含糊地带过，反而更加引人浮想联翩，“奴婢当时心中慌张，看了一眼就跑了…后来颜小姐就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还派了不少人去搜查奴婢的下落。奴婢真的是害怕极了，那日匆匆离开林府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所以。”那婢女转向紫嫣，笑容中带出些挑衅，“小姐才会对奴婢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时林府的确有位一直告假的丫鬟，不过当时只道是微末小事没有怎么在意，不了竟有这样的隐情。
“那么对她的身份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薛旻婥说道，“继续说吧，你那一眼看见公子和颜小姐在做什么？”
婢女回答道：“奴婢看见颜小姐蹲在公子的床榻前，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公子看颜小姐的目光可深情了，颜小姐好像在低声说些什么？”听她这么一说，薛旻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端雩的脸色却是阴沉了一层下去，看我的眼神中隐约有疑惑和疏离。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火蔓如霞断绛河6
214809-08-06 10:20
我此时离她们站得有些远，尽管如此我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端雩眼神中的不信任和淡漠，她是属于明明白白将心思摊在脸上的人。原以为在林府旧楼中的一场危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没想到这么快这颗埋藏的种子，被另一件事的甘霖灌溉，那般隐晦的心事便如藤蔓般生长起来，每一根藤蔓上都生了怀疑的尖钩，朝着人心狠狠地扎进去。
我低声对紫嫣道：“看来确实有这个人了。”
紫嫣冷哼一声道：“真是藏而不露，居然能逃过暗奴的追击。”
我凝神看着那个跪着的婢女，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奴婢听见颜小姐温柔地让公子好好静养，两个人的手一直紧紧握着，然后两人还…”她神色羞赧，咬着下唇不敢往下说，好像是有多么耻于开口一般。
我感到心头窝火，这后面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碰”，一只被狠狠掷出的茶盖在她面前砸得粉碎，落地时雪白的碎片飞溅。惊得那婢女立即噤声，惶恐地往旁边一躲。
我此时怒不可遏道：“根本就是在胡说！那日我去看望表哥不假，但几句问话全都止于兄妹之间的情分，哪容得你这般断章取义，信口开河！”
那婢女被我凌厉的气势一吓，神情怯怯地瑟缩在那里。
薛旻婥此时也是蹙眉，指尖优雅地弹去霞绯色金凤薄丝绉纱裙上的一点碎末，语气严厉道：“尚宫的脾气未免也太冲了吧！”
我口气坚决铿锵道：“绝无冒犯公主和太子妃的意思，只是颜卿实在容不下有人如此的践踏我的声名。”
“还是听听她怎么说吧。”薛旻婥随即又不温不火，“恼羞成怒也不是这个样子。”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我与端雩听到。
被我刚才的举动惊吓到了，那婢女胆颤道：“我…我…公子他们…”
我静下心神问身后的暗奴道：“可是看清楚了，她有武功的底子吗？”
暗奴道：“看她刚才瞬间躲闪的样子，看得出来是会武功。”
紫嫣气得咬牙切齿道：“这府中的人反复整顿了多次，居然还是留下这样的漏洞。”
此时，我在看着她，薛旻婥在看着她，端雩也在看着她，在三方沉默的僵持下，那婢女已是话不成章，颤抖不已，“那晚…公子被韶王殿下送回来以后…就…就一直说醉话…说…说…”
“说了什么…”薛旻婥追问。
“说…说…公子说…他…心中…还只有…有颜小姐。”
此言一出，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心突兀地在那刻停顿了下来，薛旻婥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在一片背暗的烛光中，我看不清端雩的神色，从凝结在侧脸上淡淡的光晕看去，像是十分忧伤悲戚的样子。
我停顿一下，对身后的暗奴道：“去东宫把太子殿下请来。”
“姐姐，你疯了！”紫嫣一听，握住我的手的力道也大了几分，近乎透明的**下指骨苍白，“你现在无论找谁也不能找他啊！”紫嫣目光瞥过端雩，“公主已经这样了。他一来，不是更添一层乱吗？”
我不顾紫嫣的阻止，挥手就叫暗奴去照做，暗奴对于我的命令从未有过置疑，只要一下令就会服从地去做。
紫嫣看着逐渐远离的暗奴，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急声道：“姐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神色恬淡，“我是在搬救兵啊。”
紫嫣没好气地看我一眼，“惹祸上身还差不多。”
清妍的笑容如同绽放在虚浮中，我已是换了一副娇憨的声气道：“让他来看看，他那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娇妻是怎么欺负我的。人家刚刚从一场烧到眉毛底下的大火中脱险，惊魂未定的，就被马不停蹄地传唤入宫。进了宫也不让人家歇一歇，还要受这般的闲气。人家心里真的好委屈！”说着我已是娇弱不胜，泫然欲泣。
我褪下碧萝翠袖，露出一截藕一般雪白的手臂，匆匆地让她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