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打了个哈欠,边伸着懒腰边走近,他垂眼打量阮乔,才发现她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林湛有些惊讶,他问:“喂,蘑菇妹妹,你不会没睡吧?”

阮乔还是没讲话。

他凑近,“你真的没睡啊?”

阮乔用手推开他,秀眉微微皱起。

她别过脸,声音不大,“你别跟我讲话,还没漱口,臭死了。”

林湛闻言,煞有其事的哈了两口气,自己闻了闻。

他一脸无辜,“不臭啊,没有口气。”

阮乔还是一脸嫌弃。

林湛妥协,“行行行,我带你去洗漱。”

说完,他看了下时间,又说,“洗漱完我把单买了,就回学校。”

“哦对了,今天你上午没课吧?那你就在寝室睡一觉。”

这安排没什么问题,阮乔点点头,算是同意。

***

回到学校,阮乔趴在床上睡了整整一上午。

下午又要去上团体心理学课。

体育考试算是拉开了期末的序幕,慢慢地,考查各科都开始给出题目,考试各科也在学生的死缠烂打下陆续划出重点。

阮乔所在汉语言专业今年只有四门考试课,除却英语思修两门公共课以及两门专业课考试,其余全部都是考查。

不少其他专业的都很羡慕他们,这么少的考试,多好啊。

可若让阮乔选择,她情愿参加考试,也不愿意做无聊又浪费时间的考查。

动辄三千字小论文,通篇都是无意义的网上拼凑,有点过分形式主义。

当然,也有不那么形式主义的科目,比如下午上的这一堂团体心理学。

第一节课老师正常授课,第二节课一开始,老师就开始布置考查题目了。

今年团体心理学的考查要求每组都自选主题,出一个心理剧,以视频形式上交。

这项考查内容一经布置,课堂上就哀嚎一片。

阮乔也有点头大,本来还昏昏欲睡,老师这话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什么瞌睡都吓跑了。

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拍心理剧?!

无论台下如何抱怨,徐巨头都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说完考查内容,就让他们分组讨论开始讨论。

她腔调:每个人都必须有明确的分工,由于组员所在班级不同,组长也需要协调好拍摄时间。

阮乔看着自己组的组员,有些无力。

林湛和江城睡眠不足,已经倒下,宋弯弯倒是没睡,不过在玩手机。

自己班上三个同学都端正听她安排,还剩余一个陈阳阳没来上课。

阮乔看了眼时间,轻声叹气。

她将薄薄的书本卷起,轻敲江城和林湛的脑袋,“喂起来起来了,开会!”

“弯弯,你也别玩手机了。”

宋弯弯边打字边点头,心不在焉应道:“好好好,马上……”

勉强把在场的人弄醒,可阮乔开始讲话,大家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阮乔觉得很无奈。

她耐着性子问:“那我们首先需要一个剧本,大家对剧本有好的建议吗?”

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组里同班的一个女生小声说,“阮乔,听说你文章写得不错,不然你就当编剧吧,剧本你来写怎么样?”

这话一出,在听的几个人倒都是附和。

林湛的眼皮子又耷下去了,江城直接已经趴回桌上。

宋弯弯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阮乔,“乔乔,你定吧,你怎么定我们就怎么演,他们肯定也没意见。”

“……”

只能这样了。

昨晚的确是玩得有些过头,阮乔觉得这会儿讨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她发话,“那这两天我先把剧本大致写出来,到时候再每个人发一份,我们再讨论一下哪里可以改进,到时候也要决定大家的分工了,嗯……就下周二吧,下周二晚,你们对外汉语应该也有时间的,我们一起开个会,怎么样?”

四人点头如捣蒜,两人沉睡如昏死。

阮乔感觉脑袋有点隐隐作痛。

这几天,阮乔要复习专业课,要写英语试卷,还要编心理剧剧本,实在是忙得有点脚不沾地。

待到周二开会,这累积了一段时间的疲惫更是到达了另一个顶点,连心都很累。

定好的七点半,可准时来参加的只有同班的三个同学。

宋弯弯去买奶茶,迟到十分钟,好歹也算是到了。

林湛江城直接不见人影,陈阳阳更是当做没这回事儿。

阮乔不懂,明明她给陈阳阳发过信息,也拜托宋弯弯打过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旁边听着,陈阳阳不可能不知道。

站在空教室外,阮乔给林湛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重播一次,还是一样。

宋弯弯也给陈阳阳打了电话,陈阳阳倒是接了,可扔回一句“没空”就直接挂断。

宋弯弯无辜的看向她,心里也觉得有点尴尬。

阮乔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轻声说了句,“没事。”

她不打算再等了,将印好的剧本发放到四人手里,正常按照流程进行讨论。

到了的几个人还听配合。

结束的时候,阮乔了口气。

“那我们暂时就这样先定下吧,如果他们不愿意参演,那我们就当组里没这几个人,如果愿意,我们再对分工稍作调整,今天辛苦大家了,真的非常感谢,谢谢你们。”

阮乔站起来,鞠躬。

讨论结束,宋弯弯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寝,阮乔摇头拒绝了,“我想先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宋弯弯看出她心情不大好,也没再多说,自己先走了。

等大家都离开,阮乔才默默走出了教学楼。

她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去操场跑圈。

足足慢跑了十圈,她才停下。

她有些精疲力尽,撑着膝盖关节在原地大口喘气。

风很冷,停住一会儿就将汗液凝了回去。

阮乔在原地休息片刻,又沿着操场走了两圈,待呼吸渐渐平缓,她才回寝。

回寝之后,她按部就班的洗澡、记手帐、看书,然后睡觉。

今晚寝室只有她一个人,宋弯弯之前说回寝,可大概只是回来拿东西,很快就出去了。

阮乔从上床开始,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隔一会儿来一次。

她没理,手机也早就直接关机。

待到躺在床上,她也不意外的听到隔壁寝室敲墙声。

由于一直得不到回应,林湛只好打开空调洞,跟她讲话。

“喂,柿子妹妹,你干嘛不开门?电话也不接,生气了啊?”

“我是真给忘记了,以为今天周一呢。”

“不然你再定个时间?或者给我和江城随便安排点什么活,我跟你讲我们俩保证完成!”

“其实都怪江城这个傻逼,非要打球打球,不是打球我怎么可能忘记?”

这话刚说完,江城棺材板都按不住了,马上扔下游戏冲着空调孔的方位喊。

“欸,阮乔妹妹,这不赖我啊,林湛他不要脸!明明就是他说今天周一,我是无辜的啊。”

林湛回头,“你他妈闭嘴啊,话这么多你要不要去参加辩论赛啊。”

江城觉得自己很冤。

“我这是有话说话好不好。”

他提高声调,“欸,乔妹妹,真不是我的锅,我这真是人在寝室坐,锅从室友来啊,冤死我了,乔妹妹,你这么冰雪聪明美丽动人,一定会明察秋毫对不对,都是林湛这个垃圾,我可是五讲四美热爱集体活动的三好学生啊,说好的活动我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林湛一只拖鞋扔过去,“靠,给你点空气呼吸,你连染坊都开起来了啊,一口气还能说好几个成语,把你给能的,这么牛逼要不要转去中文系啊!”

阮乔侧身背对着墙,可林湛和江城颇具喜感的互怼字字入耳,听得不能更清楚了。

她揪着被子。

不知为何,原本憋在心头的一腔怒意都在慢慢消散。

她原本的设想是,自己一个冲动就打开门,跟林湛对峙,然后冲着林湛发一通火,斥责他们不守时不守约定。如果特别生气,她可能还会口不择言,说出你们不爱学习就不要拖累别人之类的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林湛跟江城怼完,又开始跟阮乔说话。

“柿子妹妹,不要生气了呗,你听过那句话没?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你要是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跟你讲,出门都可能被抢劫的。”

“哎,我说真的,你不会睡着了吧?”

林湛碎碎念了一会儿,又从洞里塞了一瓶养乐多过去。

紧接着,又有一颗颗的费列罗从洞里扔下来。

“养乐多是江城这个小气吧啦抠搜搜的傻逼给你赔罪的,看我多大气啊,这巧克力一盒塞不进去,你接着点。”

费列罗扔完,林湛又喊:“哎,柿子妹妹,我这里还有什么,这个牌子我不认识啊,r,o,y什么鬼的,一整盒没法拆,明早给你行不行?”

阮乔没讲话,在床上摸了颗巧克力,拆开包装,塞到嘴里。

林湛还在不停讲话,终于,阮乔转过身,敲了敲墙壁。

“喂,你别吵了,别的寝室都睡了。”

林湛声音微微上扬,“蘑菇妹妹,你终于讲话了,是不是原谅我了?”

阮乔开手机,给林湛发了份文档。

她的声音很淡,听上去很正经。

“我给你发了剧本,你刚刚说,随便给你和江城安排戏份都可以,那你们一个演蘑菇,一个演柿子吧。”

第26章 拍摄

周四上午, 心理剧剧组约定在图书馆前坪集合。

阮乔找广电班认识的同学借来拍摄设备, 煞有其事的摆弄了一番。

林湛和江城表现良好, 提前了五分钟到达。

林湛闲得无聊, 将剧本卷成卷筒,手背在身后悄悄靠近阮乔,然后他用卷筒轻敲了一下阮乔的头, 又迅速躲开。

哪知阮乔专心于摆弄设备,根本鸟都没鸟他,更不会给出他期待中羞恼的表现。

林湛觉得无趣, 叹了口气,斜眼瞧她,懒洋洋喊道:“喂,导演。”

阮乔相当冷漠, 头也不回的扔了句:“一边儿去。”

林湛轻嗤,随便找了个花坛蹲着,百无聊赖地开始看剧本。

越看他就越觉得莫名其妙。

他回头,看到阮乔似乎已经调试好设备,他跳下花坛, 还没走近就嚷嚷着:“导演, 这蘑菇和柿子明明就是可有可无好不好, 至于要两个人来演吗?导演, 你这是打击报复啊。”

阮乔眯起眼, 下颌微扬, “打击报复?”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湛一遍, 又反问:“你哪里比较值得我打击报复?”

林湛张了张口,半天没讲出话。

他举起剧本,前后捏了捏,把它捏平,然后边翻边说,一副誓要据理力争的样子。

“导演妹妹,我们这是心理剧吧,又不是童话剧,为什么又是蘑菇又是柿子的?”

阮乔垂眼看剧本,一本正经解释。

“蘑菇和柿子都是主人公喜欢吃的食物,蘑菇的伞顶代表着一种防御姿态,而柿子则代表她柔软的内心,这是一种拟物化的心理状态,你懂吗?心理剧的主人公有心理疾病,喜欢把自己拟物,有什么问题?”

“……”

她真的不是在瞎几把乱扯淡吗?

林湛实在无法理解,他指了指宋弯弯,一脸嫌弃。

“但是宋弯弯她这鬼样子演女主,她是有多精神分裂才能不时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蘑菇,又不时想象成一个柿子?还神特么是我跟江城这样形象差异巨大的两个雄性食物,这不合逻辑吧?”

宋弯弯无辜躺枪,她还没讲话,江城就窜了过来。

他见缝插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林湛的肩膀。

“你这就不懂了,心理剧要什么逻辑,我们要注重的是那什么……心理、情感的表达!”

江城又转头看向阮乔,笑成了一朵花儿。

“阮导,我有个提议,既然这位演员觉得我们俩形象差异巨大不符合实情,不如让他一人分饰两角,蘑菇和柿子都归他了,他这水平,没问题!”

“至于我嘛,我刚看了下分工,你一个人又是写剧本又是导演还要做后期,那也太辛苦了!这样,我会做后期,我来做怎么样?”

阮乔一听,思考了几秒,慢慢点头,“这个提议……不错。”

林湛屈起腿就去撞江城,“不错什么啊。”

他指着江城对阮乔告状:“他会个屁的后期,一准儿扔给他女朋友做,他女朋友学编导的。”

江城连忙接道:“我这不是身无一技之长,想学学技术吗,我绝对只让她指导,自己做!这样还有利于增进男女朋友感情呢。”

阮乔点点头,“好,这样也可以。”

江城得逞,一边后退一边朝林湛勾了勾手指,一脸得意。

林湛三两个跨步上去揪住他就要扭作一团。

“行啊你!还敢算计我。”

江城已经掌握了对付林湛的秘诀,“诶诶诶,阮导救命啊,快让他放开我,这光天化日在图书馆前面干啥呢,我可是直男啊,别碰我,搞得gay里gay气的!”

阮乔看着他俩拉拉扯扯,默默将视线移向别处,嘴角不自觉上扬。

林湛和江城算是认错态度良好,且后续表现勉强及格了。

一整个上午的拍摄,还给大家提供了不少笑料。

拍摄结束,林湛和江城赶场子,还要去和人打桌球,溜得飞快。

宋弯弯也有约会,先走一步了。

阮乔收拾完设备,和中文班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吃饭。

路上,几个同学还在聊天。

“林湛和江城真的好搞笑啊,军训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一言不合就打人那种呢。”

“讲真的,我觉得那时候林湛打教官也是情有可原吧,教官实在太变态了,天天折磨我们,而且你们没发现那个时候教官特别针对林湛吗?”

“是啊,其实真的接触下来,他们除了不爱读书人还是挺好的吧。”

“嗯,我也觉得,之前我们上团体心理学,有次我感冒了,一直擤鼻涕,纸还快用完了,然后江城还扔了包纸给我。”

阮乔听着大家聊天,没插话,不过嘴角翘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忽而,有人想起了陈阳阳,转头问阮乔:“阮乔,陈阳阳今天还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陈阳阳,阮乔稍有停顿。

“剧本我早就发给她电子稿了,也给她打过电话,她不接,信息也不回。今天弯弯还给她打电话,她说了没两句就挂断,她没参加这就是事实,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几人点头。

有人说:“我平时最讨厌小组活动了,好多像陈阳阳这种,一要做事人就不见影,最后加名字就要分劳动成果。”

大家又开始讨论,只是阮乔没再说话。

***

这个学期一共有二十周。

第十八周,所有课程结束,考查科目也在这一周要完成考查。

十九周放假复习,二十周考试。

这学期最后的团体心理学课,阮乔到得很早。

视频早已发送到老师邮箱。

这堂课主要是每组派一个代表进行PPT陈述汇报,阮乔特意早点过来,把PPT拷到电脑上。

和她一样想法的人还挺多,这堂课大家都来得比较早。

就连陈阳阳也破天荒的在上课前到了教室。

她今天穿了一身酒红色呢子大衣,头发不知何时又染成了栗色,出现在门口时,她有意无意撩了把头发,倒是十分引人注目。

阮乔正好在台上试看PPT,她扫了陈阳阳一眼。

陈阳阳脚踩CL红底鞋,手拎Mansur Gavriel小圆包,身上那件大衣目测也不便宜。

实际上,阮乔也不怎么关注时尚,只是今天陈阳阳身上穿戴的东西,在杂志上出现的频率太高了,想不认出来都难。

以前陈阳阳的穿着打扮在大学生里也算是高消费了,只是最近几次见她,奢侈品真是越来越多,就吵架那次,她带出去的钱包都是爱马仕。

阮乔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妈妈用的同款。

阮乔愣神的瞬间,陈阳阳已经走向讲台了。

她扫了眼屏幕上的PPT,页面刚好停在分工详情的页面上。

她声音很平静,“阮乔,给我加个名字吧,不然这门要重修。”

阮乔回神,听清楚陈阳阳的话,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陈阳阳轻描淡写的指着第一排:“你这又是编剧又是导演的,分一个给我呗。”

“……对不起,你没有做,我没有办法帮你加名字。”

陈阳阳眯起眼看她,轻笑了一声。

“就是你改几个字的事,有必要这么较真么。之前误会你是我不对,不过在寝室,我似乎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不过来的,是真的有事,像做道具什么的,你完全可以分配给我,我再忙也会做好送过来的。”

合着还是我没给你安排任务的锅了?

阮乔感觉心底涌起了一股无名火,声音也开始变得冷硬。

“不好意思,我要对付出劳动的组员负责,不能加就是不能加。”

她看向陈阳阳:“我不止一次联系过你,说明过期末考查的重要性,你不来,就应该承担你不来的后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活该着急的人来背锅,也不是不着急的人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你的要求,我办不到。”

见阮乔如此态度,陈阳阳脸色冷了,说话态度也不再平缓。

“阮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报私仇,这么大义凛然,说得和真的似的。”

她指着讲台的电脑屏幕,“你以为我瞎啊,江城难道做事了吗?他做后期?开什么国际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