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求助地看着北辰星君,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提示。北辰星君却望着她淡笑:“你自己决定。”他任何暗示都不能给她,如果她面临的是危险,他自可以替她做主,可这不是,他不想她将来后悔又怨她。

苏绾迷茫地看向圣灵,圣灵的眼睛黑沉沉的,笑容灿烂,很危险,也很诱人……

“咕咚”苏绾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是个俗人,在重利面前,她同样不能免俗。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她能不能火中取栗?

她脸上的矛盾和挣扎都被圣灵看在眼里,圣灵笑了,笑得得意万分,北辰星君垂下了眼,封舟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苏绾闭了闭眼,深呼吸,深呼吸,再睁开眼,望着圣灵笑,蹲了一个礼,很清晰的说:“谢大人抬爱。但俗话说,月盈则亏。想我苏绾不过一介凡人,因缘巧合之下才得了我家大人的垂爱,不但赐予金缕仙衣,更是得了不死之法,所以才能有机会参加这个千百年难遇的盛会。这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苏绾不敢再奢望多的。”

苏绾说完这话,就看到北辰星君眼皮子下的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那虚垂着的眼眸算是抬起来了。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如同天边的寒星。假如不是当着众人,苏绾毫不怀疑他必然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欣喜地想,她没有选错。假如她答应了圣灵的邀请,在她看来,她是为了变强帮助北辰星君,但在其他人看来,必然就是背叛!北辰星君就算是能明白她的心思,作为男人的骄傲定然也受不了。

可是被拒绝的人却不高兴了。圣灵脸色一沉,冷冷看着苏绾,半晌不语。要知道,他以圣灵殿的至宝示好,这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大的荣幸?谁人不是蜂拥而上?偏生今日却被人拒绝了,而且还是当着他下属的面,拒绝得干净利落,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他的眼皮掀了掀,看向先前那个蓝袍老者。

蓝袍老者得令,立刻黑了脸,上前对着苏绾怒喝道:“你这丫头好不识抬举!你可知道,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得不来,你却弃若敝履?我看你是根本不把我们圣灵殿放在眼里吧?”

他喝声一出,圣灵殿所有人都脸色不善地把目光都投向苏绾,不管有多少不满,面对外敌时,他们都是抱成一团的。因为他们的骄傲和荣誉来自于圣灵殿,没了圣灵殿,他们就什么都不是!因此圣灵殿的威名和神圣绝对不容人轻视!

被一千多双眼睛杀气腾腾地瞪着,饶是苏绾定力再大也扛不住。北辰星君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后一站,替她挡去那刺人的目光。他只能做到这里,并不能率先出手,因为圣灵还不曾出手。

“兀那丫头!你怎么说?我圣灵殿爱惜人才,假如你此时改变了主意,就快快应承了,事情就此了结,否则……嘿嘿……”那老者笑得格外嚣张。

这算什么?以势压人?强买强卖?苏绾看向圣灵,只见圣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真是卑鄙阴险的小人!由不得她怒了!她还偏不信这个邪!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苏绾想,她今日就要一口咬定不肯,难道圣灵还能把她给吃了?

打定主意,她低声问北辰星君:“你有几成把握能让我们从他们面前顺利逃走?”

北辰星君笑道:“五成。”光靠他肯定不行,一个圣灵就够他收拾纠缠半日,可是嘛,他瞟了一眼藤条筐边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的那只叫火峦的也得鸟,阴阴一笑,也不知那也得鸟,在关键时刻,会选择圣灵呢,还是选择苏绾?假如能得到火峦的帮助,他的把握就会有七成。

苏绾不知他心中所想,倒吸了一口凉气,五成!这么多人,加上那个变态的圣灵,他居然有五成把握!这可比她先前想象的好多了。但她从不怀疑他的能力,既然他说有五成,就一定有五成。

她暗自把掌心的冷汗在袖口上擦了擦,抬头望着那老头儿盈盈一笑:“我在天界和魔界游历时,到处都可以听见人家夸赞圣灵殿的声音。圣灵殿和贵殿主的美誉令我悠然神往之,所以接到贵殿主人的邀请,毫不犹豫地就来了。谁知今日一见,实在是令我大失所望啊……”她叹了口气,满脸不屑。

圣灵不为所动,甚至笑了笑,那老头儿厚着脸皮说:“既然你悠然神往,就不该放弃这样宝贵的机会。只要试过之后,保证你绝对不会后悔。”

苏绾继续叹气,不胜感慨,这次是对着那一千多人说的:“曾几何时,像我这样的末流人才,居然也会被人强拉着要背叛旧主,加入贵殿这样的好地儿。难不成,众位都不如我?圣灵殿主人就这么看不起诸位?你们就这么差?”

那一千多人中,不乏圣灵殿的元老级别人物,闻听苏绾这种狂言,脸色顿时大变,愤怒地瞪向她的同时,也非常不满地看向圣灵。假如不是圣灵殿规矩森严,圣灵又变态的强,只怕有人当场就要质问他了。难道他真的要让一个外人压过殿中这一千多弟子吗?现在就算是苏绾答应了,他们也不答应。

苏绾目的达到,回头看着圣灵:“当然,我刚才那些话是我自己胡乱推测的,真要是那样,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谁会相信堂堂圣灵殿居然需要以势压人,让一个笨蛋参加也得鸟的择主大会呢?圣灵殿的人又不是死绝了。

所以,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贵殿主是否别有所图?我想来想去,身上只有这件北辰宫的金缕衣算是至宝,一直以来,觊觎的人也不少。可我这个人想得通啊,什么宝贝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哪里能有自家性命重要?贵殿要是看得起,拿去就是,就不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了,如何?”

她虚伪的拭了拭眼角,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以后再也不听信传言了。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今日就算我不幸被暗害在这里,三界也会传遍这件事的。”

苏绾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离谱,当下就有沉不住气的人,比如说先前讽刺她的那位黄衣女子,忍不住尖声讥讽她:“也不照照看,自己算哪颗葱?我们圣灵殿多的是人才,多的是奇珍异宝,会看得上这样的垃圾货色?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丧家之犬罢了,却如此这般的矫情,真是让人好不恶心!”

黄衣女子刚说完,周围就响起一片闷笑声,显见都是赞同她的意见和观点的,只是没她胆子大,不敢说出来而已。

苏绾也不生气,一本正经地拉着假栗叶:“除非他们杀人灭口,把你也弄死在这里,否则,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揭露出去,我家大人还没死呢。墙倒众人推,我算是看尽世间炎凉了。”

“噗嗤”一声,有人脆声笑出来,却是封舟。她此时看向苏绾的目光,竟然是一点恶意都没了,她只觉得好笑。这个择主大会算是被苏绾这番闹腾给闹得一塌糊涂了,苏绾都说到做到这个地步了,她那个爱面子的哥哥,还有那群清高的长老们,怎么也不可能再逼着苏绾参加这认主大会了吧?这个脸,圣灵殿还丢不起。只要苏绾不参与择主,就不是她的对手。

封舟没猜错,作为圣灵的先锋——那蓝袍老头儿对于苏绾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忍受到了极点。他再也听不下去,悻悻地骂苏绾:“你这丫头,挑拨离间,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挺好的,脸皮也够厚。仁者见仁,淫者见淫,你是那样的人,所以你才会以为我圣灵殿都是那样的人,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老头儿是圣灵殿的大长老,他平时是听命于圣灵的,但关键时刻,群众的呼声也不容忽视。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民心民意,圣灵也只有表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绾:“圣灵殿和北辰宫当年还有点交情,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拉北辰宫一把,既然你这般不识好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再勉强你,就没意思了。”

他一说完,下面讽刺讥笑的声音顿时像开了闸的洪水,轰地一下,把苏绾冲得七晕八素。此时,她的脸皮表现出超常的厚,只要没有肢体冲突,骂就是风吹过。

她暗示北辰星君,是不是赶紧走人?北辰星君会意,上前对圣灵道:“与其弄得大家都不舒服,不如我们告退。预祝贵殿大会顺利进行。”

圣灵笑:“何必如此小气?盛会即将开始,二位就是不肯参与,也观观礼,看看我圣灵殿的人才到底如何?是不是真的有苏姑娘说的那般不堪?来呀,给二位贵客看座上茶!”

说着,那蓝衣老者就不请自到地带了几个弟子跑到苏绾身边:“二位请。”假栗叶他们拦不住,不过只要拦住苏绾就行。苏绾无奈地摊摊手,只要不让她硬参加这个啥择主大会就行,看热闹吗?她大老远的来,可不就是为了来看热闹的?当下挽了北辰星君的胳膊,老神在在地在一旁坐下来看戏。

圣灵也走到他自己的主位上坐好,挥了挥手,蓝衣老者拍拍手,偌大一个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七对身穿七彩绸衣的童男童女捧着各色闪着荧光瑞气的仙花从殿中走出,围着那藤条筐一边吟唱,一边把仙花洒在藤条筐中孵蛋的雌性也得鸟身上。

那些仙花落在也得鸟的身上,将它的身子掩埋了大半,雌也得鸟却安静得很,低头垂目,一动不动。

火峦焦急地在一旁伫立不动,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藤条筐里的妻儿,那种神情动作,像极了产房外等待妻子生产的人类丈夫。

苏绾低声问北辰星君:“这是干嘛呢?又不是生孩子,是孵蛋啊,为什么这么紧张?还有那些仙花是拿来干什么的?”

北辰星君笑:“就算是孵蛋,也很花费心力的啊。那些仙花是强身健力,明目清心的,它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了让雌也得鸟增加体力,不在这关键时刻出岔子。因为,决定一只卵孵出来的是雌性还是雄性,关键就在此刻。”

苏绾倒是知道,某些卵生动物,比如鸡鸭鹅,还是卵状的时候,本身是没有性别的,但由于后期孵化时所受温度的不同,这才决定了其性别。想来也得鸟也是如此。可是,也得鸟难道不是一对一对出生的吗?

北辰星君耐心地给她解释:“哪有那么容易,几千年只生一枚。”

苏绾见圣灵殿上下,包括圣灵在内,都屏声静气,气都不敢出的小心谨慎样,眼珠子转了转:“你猜他们是想要雄鸟还是雌鸟?”

北辰星君道:“我猜,肯定是想要雄鸟。”

“为什么?难道他们也重男轻女的?”苏绾低声道:“那我偏咒他们孵出个雌鸟来。”

“你的心眼可真好。”北辰星君觉得好笑:“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因为父精母血,……”听了他的解释,苏绾算是明白了,就是说,圣灵殿认为,父亲的基因比母亲的基因更重要,更能把优良的血脉延续下去,两者都好固然很好,但假如只能选一方,那么就宁愿选父亲。

如今圣灵殿的也得鸟出现了断层,阖殿上下只剩了火峦夫妇俩一对也得鸟,但它们产卵极其困难,产了这一枚蛋后,下一枚蛋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因此这枚卵孵出的小鸟的性别尤为重要,最好就是雄鸟。

苏绾晃晃脑袋:“不是说雪霓当初还有一只也得鸟吗?去哪里了?”她记得在她梦中出现的那只也得鸟,那风貌可一点都不比火峦差。

“死了。”北辰星君还没回答,一条低沉的声音就替他回答了,原来是圣灵,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摸下了自家的宝座,走到了他二人的身后。

见圣灵突然出现,苏绾二人都没了继续八卦的欲望,不约而同地看着圣灵不说话。

“它在雪霓死后,悲鸣了七天七夜,然后死了,就葬在雪霓的坟边,难道栗叶没和你说?火峦就是它的孩子。”圣灵脸皮够厚,也不管苏绾答不答话,继续道:“假如你对这些事有兴趣,不妨等到择主大会过后,我们寻个时间,品着香茗,细细长谈。你可以试试我泡茶的手艺如何。”

他先前不是已经告诉过圣灵,苏绾和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吗?还当着他的面如此纠缠不休,当他死人啊?北辰星君怒了,沉下脸:“在这个关键时刻,殿主大人就不关心到底会出个雄鸟还是雌鸟吗?竟然如此清闲,跑来讨好别人的妻子?又要讲故事又要喝茶的,这是要做什么?”

“别人的妻子?”圣灵呆了呆,把目光转向苏绾,只见苏绾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假栗叶,一脸幸福样。先前他不是没听见北辰星君那句调侃苏绾的话,说是要让她摸个够,他还以为北辰星君是故意怄他的,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苏绾垂下眼眸,带了几分羞意,低声道:“我和我家大人……”她才开口,就被圣灵急匆匆地打断:“不曾听说过有这回事,你们莫要诓我。没有拜过天地,算什么?谁都不会承认的。”说完他转身急速走开。

苏绾恼羞成怒,压低声音骂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成亲没成亲,关他鸟事?我说,其他人不会也不承认我们的婚事吧?回去就拜天地!”她才不要无名无份!

“好,好。”北辰星君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理他作甚?”圣灵的态度太奇怪了,应该不只是替代品那么简单,北辰星君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苏绾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意料不到的秘密?

因为被圣灵莫名其妙地打了这个茬,苏绾和北辰星君的心情都有些不好。待到听到众人欢呼,也得鸟大叫之时,他们才意识到,他们错过了重头戏——小也得鸟出壳了!

圣灵站在藤条筐前,高高举起身上还带着粘液,犹如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大鹅的小也得鸟,递给众人看,大声道:“大家欢呼吧!一切平安顺利!”

接下来是要检验也得鸟的性别,苏绾一直很好奇,在不曾长出明显的特征之前,人们是怎样区别鸟类和鸡鸭鹅的性别的。出于对圣灵的愤恨,她一边低声念叨着:“是个雌的,是个雌的……”一边拽长了脖子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圣灵瘦削的背影偏偏挡住了她的视线。苏绾气愤地对北辰星君道:“他故意挡着我,不让我看!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人,他自己心里不舒服,也不让人舒服。”

北辰星君淡淡笑了笑:“反正他们最后也会报出来,你急什么?”

苏绾盯着他瞅了几眼:“你怎么了?”

北辰星君道:“你可不可以把你做的梦和我详细说一遍?”

第32章 择主(二)

苏绾刚把她的怪梦讲述完毕,那边就传来一阵叹气声,刚出生的小也得鸟,竟然是雌鸟,由不得人不沮丧。

苏绾开心得很:“天父听见我的声音了,丫的气死圣灵这个狐狸精。”

圣灵把大家的失望都看在眼里,率先打起精神,将也得鸟放回藤筐中,笑道:“幼鸟体格健壮,非常不错,可以择主。”

“请大人验过灵豆。”那蓝袍老头端出一碗绿莹莹,似豌豆,又不似豌豆那么圆的豆类来交给圣灵。

圣灵把手在碗边一拂,朗声道:“很好。”

另一名白袍老头端出一只玉壶递上前:“请大人验过玉髓。”

圣灵同样把手按在玉壶上一摸,朗声道:“很好。”

蓝袍老头偕同白袍老头躬身退下,端着那碗灵豆和那壶玉髓走到幼鸟身边,静立不动。蓝袍老头大声宣布规矩:“还是老规矩,这里一共有二十八粒灵豆,二十八杯玉髓,皆是出自同根,无论气味大小软硬,都是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有一刻钟的时候,幼鸟若是同时吃了谁手里的灵豆和玉髓,谁就是它无可争议的主人!什么都不吃的,那便是被淘汰了,请退下。

假如,出现意外,那么以下两种情况如此处置。只吃灵豆,不喝玉髓,便请站到左边;只喝玉髓,不吃灵豆,便请站到右边,两者皆还有一次机会,谁能让幼鸟站起,谁便是它的主人。”

苏绾这才知道,原来刚出壳的也得幼鸟,竟然是不能站起来的。不过这择主的方式也太简单,太随意了吧?很有点撞大运的意思在里面。

北辰星君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的。你看着就知道了。”

包括封舟和那黄衣女子在内的二十八名男女皆排队上前,按秩序上前,排在第一的正是那黄衣女子,她先是到蓝袍老头端着的碗里取了一颗灵豆,又自白袍老头的玉壶里倒出一杯玉髓,小心翼翼地将灵豆和玉髓奉到也得幼鸟的面前,虔诚地作了个揖,低声念叨了一通,那也得幼鸟只顾着睡觉,理也不理。

黄衣女子也不急,自腰间摸出一只玉笛来,对着也得幼鸟轻启朱唇,缓缓奏出一曲欢快的音乐。苏绾听得明白,这乐声明显是掺杂了法术在里面,听着音乐,就把人带进了阳春三月,桃红柳绿,微风习习。她甚至还看到许多肥胖的虫子欢快地在绿莹莹的草地上爬着,很恶心。这种虫子她知道,是也得鸟最喜欢的食物,在幽冥黄泉时,她就曾经看到过也得鸟吃。

可见,这是专门为也得幼鸟量身定做的曲子,黄衣女子也算有心了。这种幻术需要极大的体能做支撑,黄衣女子吹得额头见汗,气息不稳,那也得鸟还是不曾抬一下眼皮。

眼看时候就要到了,排在第二的人已经跃跃欲试,那女子急了,闭了闭眼,猛然拔高音调,尖利的声音直插云霄,犹如魔音穿耳,刺得苏绾耳膜疼。

这种声音,是会伤到幼鸟的吧?可是纵观场内众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守在一旁的火峦夫妇,都只是互相梳弄彼此的羽毛,瞅都没瞅那女子一眼。

苏绾正自疑惑,那幼鸟已经发怒,闭着眼将还很稚嫩的鸟喙猛地一甩,将那杯玉髓打翻,又一拱一甩,那粒灵豆“啪”地一下飞出,狠狠砸到那黄衣女子的脸上。

黄衣女子竟然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粉嫩的脸蛋顿时红透,随即肿了半边,她沮丧地看了那幼鸟一眼,含着泪黯然退下。第一回合,黄衣女子完败,也得幼鸟完胜!

刚出生的幼鸟就有这样大的力量?苏绾的眼睛都直了。遗憾叹气,多么好的鸟啊,为什么它竟然是属于圣灵那个心理阴暗的狐狸精的?为什么她竟然不能拥有?

北辰星君叹道:“越来越厉害了,到底是经过几代人心血养出来的,我看这只鸟,虽然是雌鸟,已经通了人性,只怕不会超过一千年,必定开窍!谁若是得到,将会是一大助力。真是可惜了。”他很替苏绾可惜。

苏绾笑了笑:“有些东西看着很美,但是摸上会死人的。我忍着。”

黄衣女子退下后,接连又上了好些人,每个人都花样百出,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最大限度地表现出自己的实力。但无一例外,那鸟儿根本就不曾抬眼,都是毫不理睬。

封舟排在第十四,作为圣灵的胞妹,她太希望得到承认,因此极紧张,轮到她时,她已经是冷汗浸透衣衫。她表演的和别人稍微有些不同:她拿出两只棋坛,把里面的黑白两色棋子取出,用法力将其悬浮在空中,然后互击着玩,最多的时候,她可以一次控制三十对棋子撞击,并排列出美丽的图案。

她那棋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撞击声清脆悦耳,犹如风吹过水晶风铃,犹如珠落玉盘,起起落落间,正是一曲美丽动听的音乐。也得幼鸟似乎极其喜欢这种声音,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睛看她。

封舟得了鼓励,越发努力,悬浮在空中的棋子们排列出的图案更加丰富美丽,声音也越发清脆动听。

苏绾笑:“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封舟竟然会这样精巧的玩意。”但最令她惊讶的还是,也得鸟的幼鸟刚出生就可以睁眼视物,果然不同凡响。

北辰星君悄声道:“她作弊了。”

“嗯?何以见得?”苏绾仔细观察着封舟的动作,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封舟的性情爱好我最了解不过,她从来不喜欢这类型的把戏。我敢说,这法子是圣灵教的,他到底是她亲生哥哥,教她一些秘法也是正常的。”

苏绾心里突然很生气。圣灵这个混蛋!既然他早已打定主意让封舟得到也得鸟的认可,干嘛还要闹先前那几出?这些玩意,她可一样都不精通。这是让她来陪宰,衬托他圣灵殿人才济济是不是?太可恶了。

这时候,封舟的表演已接近尾声,那幼鸟赏脸似地尝了一口她奉上的玉髓,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封舟大喜过望,差点没跳起来,好容易才忍住了那股子雀跃,稳稳重重地站到了右边。

两位长老望着她慈爱一笑,其他人也艳羡地看着她,有那阿谀奉承之辈,已经开始恭喜圣灵了。圣灵却只是淡淡看了封舟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地道:“天色不早了,还有十四个人,大家抓紧时间罢。”

接下来的人中,除了一个穿灰色袍子的男青年用一套酣畅凌厉,夹杂了风雷之声的剑术再次打动了也得鸟,让它吃了一粒灵豆外,其他人实在难入它的法眼。

蓝袍老头和白袍老头脸上难掩失望,鸟儿虽然是雌鸟,可它表现出来的那种力量是不容小觑的,这是一只好鸟。它配得上很优秀的人才,可是,圣灵殿这一代中,所有的精英都在这里了,竟然就没有一个能让它完全认可的人,这是令人很沮丧的一件事。

尽管失望,仪式还是要继续下去,蓝袍老头敛了神色,安排封舟和那灰袍男子继续下面的测试。

“长老,谁先来?”封舟生怕那男子会抢在她前面,先就迈了一步,那男子微微一笑:“舟姬本来就排在我前面,你先请。”

这种时候可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封舟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承让。”她走到也得幼鸟的前面,大喝了一声,扎了个马步,半蹲下去,双手探入幼鸟的肋下,“嗨!”地一声暴喝,就想用蛮力把那鸟扶起来。

这个动作很好笑,可没人笑,因为千万年来,圣灵殿一直都是采用这种方式帮幼鸟站起来的。苏绾皱了皱眉头,不应该这样子做的,她觉得。那么应该怎样做呢?她却不知道。

那幼鸟如同一滩扶不起的烂泥,任由封舟怎么抬,怎么扶,它始终不肯站起,哪怕被封舟全部抱起,它也是垂着头,闭着眼,缩着两条腿,一放下去就呈匍匐状态,如同一个耍赖的小孩子。

封舟颤抖着,满头大汗,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将幼鸟抱起又放下。她甚至于低声央求它,哭得满脸是泪,那鸟也没被她感动半分。没有人催她,包括那灰衣青年在内,这次机会不容易,对于他们来说,毕生就是这一次机会,因为被淘汰的人,下一次是没有机会再参加这种盛会的。

最后还是圣灵看不过,沉声道:“阿舟,你败了,下去吧。”

封舟泣不成声地被两个女同门扶下去,圣灵望着那灰衣青年道:“素心,你可以开始了。”

素心?苏绾疑惑地看着那青年,这个名字,她仿佛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她专注地看着那青年,突然觉得,他清秀的眉眼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这是为什么呢?她的梦中,从来不曾出现过他。

那灰衣青年走到藤条筐前,用的招式还是封舟那一套,最后的结果也没什么不同,他同样失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受不住了,偌大一个圣灵殿,竟然选不出一个人?这是千万年来从来不曾发生过的情况,有人甚至把玲珑珠的事情和这个联系在一起,难道说,圣灵殿真的逐步走向衰亡了?

圣灵的脸色平静无波,站起来宣布:“三天后再择一次。”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天后,不管如何,都必须选出一个来,哪怕是要作弊也得选出来。否则此事一旦传出,圣灵殿的声望必将受损。

蓝袍长老挥挥手:“大家都散了吧。来几个人收拾一下这藤筐。”好好的一场盛会,竟然这样收场,让人真是感慨。

苏绾和北辰星君见众人皆要散去,那大大的藤条筐也被众人抬起往殿中去,便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此刻,变故突起!

火峦突然怪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上前去叼起那幼鸟直冲上天。

这也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情形,众人俱大惊失色。以蓝袍长老为首,纷纷纵身而起,欲去阻挡火峦。圣灵眯眼看了看在一旁看热闹的苏绾和北辰星君,沉声道:“不必拦它,由它去!”

火峦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俯冲下来,朝着苏绾那个方向而去。它巨大翅膀搧起的狂风吹得苏绾长发飘飘,衣袂翻飞,清雅出尘,那一刻,就算是北辰星君也看呆了眼。

他愣神不过片刻,就大喊了一声:“苏绾小心!”人群随着发出了一声惊呼。

苏绾只看到空中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朝她砸来——火峦竟然将那幼鸟从空中朝她砸来!那幼鸟此时倒不睡觉了,睁大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苏绾,它的眼神,除了纯真还是纯真!没有惊慌和恐惧,因为它还不懂得什么叫害怕,什么叫惊慌。

电光火石间,苏绾首先想到的就是躲开,虽然不知道火峦到底要干什么,但她担心是圣灵的另一个阴谋。可她的肩头刚一晃动,火峦就在空中凄厉的一声长鸣,钴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类似于哀求和悲伤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与此同时,蓝衣长老大声疾呼:“苏仙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伸伸手,您若是不伸手,这幼鸟只有活活摔死!就是摔不死也会被火峦活活啄死!”

苏绾知道,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也得鸟性情刚烈,平时不屑为人奴役,宁死不屈。此时火峦主动将这幼鸟交给她,她若是嫌弃,火峦肯定不容这幼鸟再活下去。

想到这聪明厉害的幼鸟会被活生生地啄死在她面前,苏绾的心一颤,不知不觉就伸了手,她刚伸了手,那幼鸟就恰恰跌入她怀中!一瞬间,人和鸟四目相对,对着那双宛如新生婴儿,透着好奇和信任的淡蓝色眼睛,苏绾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弛下来。仿佛在什么时候,她也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纵然想不起,纵然可能是错觉,但这一刻,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那是被依赖和被信任的感觉。

此时幼鸟身上的粘液已经干透了,粉红色的肌肤带着一种很特殊的柔软触感和温热贴在苏绾的手上,它小小的胸膛就在她的右掌之上,她能感觉到它小小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苏绾叹了口气,摸摸幼鸟的光头,温热的触感自掌心传到她的血液中,很熟悉,很古怪的感觉,仿佛这个动作她做了千百次。苏绾定定地看着这小也得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

那幼鸟察觉到苏绾的情绪变化,试探地“咕……”地唤了一声,见苏绾不说话,它又试探地在她掌心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把头靠在她的肩头擦了擦,“叽叽”地叫了几声,大大地张开嘴,犹如幼鸟讨食。

那蓝衣长老连忙递过灵豆:“苏仙子,请您喂食吧?这幼鸟越早进食,对它的修为越好。”那白衣长老见状,也凑热闹一样地递过玉髓来。

苏绾不接,看着圣灵:“你说过不要我参加择主大会的。做人,做仙,都不能言而无信。”

圣灵叹口气道:“我先前是希望你能参加择主大会,成为圣灵殿的一员。可你坚持不肯,我想,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不愿,就算了。至于刚才的事情,的确是出乎意料之外,是火峦自作主张,信不信由你。”

苏绾不理,坚持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参加这个择主大会,其中的缘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刚才说,这是火峦自作主张是不是?”

圣灵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苦笑道:“是。”

苏绾提高声音道:“那就是说,与你圣灵殿的择主大会无关,是不是这个理?就算我喂它吃了东西,也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是不是?你们圣灵殿不会因此强迫我留下来加入圣灵殿是不是?”

圣灵闭了闭眼,很清晰地回答:“是!这鸟与圣灵殿无缘,你带走它吧!”

“殿主?”“大人?”“哥?”蓝衣长老和白衣长老,还有封舟等人,都不敢相信圣灵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是至宝啊!圣灵殿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天下独一无二的至宝!他竟然这样轻轻松松地就许给了一个外人?还是一个瞧不起圣灵殿,死也不肯加入圣灵殿的外人?

“有些东西,命中没有的,终究是没有。”圣灵疲惫地摆摆手,对苏绾道:“你可以喂它了,从今以后,它便是你的,死活都与圣灵殿无关。”

“很好。我也不白占圣灵殿的便宜,我这里有件宝贝,应该可以媲美也得鸟。”苏绾并不先喂幼鸟吃东西,而是看了北辰星君一眼,二人心意相通,北辰星君明白她是要用那玲珑珠来作交换,遂微笑着朝她点头。

圣灵殿诸人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她身上最宝贵的,莫过于这件金缕衣而已。但这金缕衣,乃是北辰宫的至宝,她是舍不得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也得鸟呢?

苏绾从腰间的百宝囊里取出一颗玲珑珠来递给圣灵:“我无意之中得到了一颗玲珑珠,想来,应该可以值得一只也得鸟。”

她竟然有玲珑珠?众人眼珠子都差点瞪落出来。圣灵望着雪白纤掌里的那粒珠子,轻轻吐出一句:“你真要换?”

“那是自然。”苏绾毫不迟疑地回答,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也不想欠圣灵殿任何人情。

圣灵的笑容很古怪,缓缓道:“若是如此,这颗珠子还不够!”

第33章 独宴

苏绾摸摸脑袋,一颗玲珑珠还不够?难道他要两颗?那这也得鸟可有点贵了。另一颗玲珑珠她还有用,怎能如此轻易地被他哄骗去?不成,他可以漫天要价,她也可以就地还钱,当下不高兴地道:“你这人可真好笑,先前已经说好这鸟与圣灵殿没关系了,我不愿意占你们便宜,是我好心,你反倒打蛇随杆上,有你这样的人么?”

圣灵微微一笑:“你误会了。我的这个要求正是为了兑现我当年的诺言。当年我曾经当着众人说过,谁要是能拿回这玲珑珠,我便答应他一个要求。我刚才说过,这鸟与我圣灵殿无缘,你带走也就带走,但你拿出这玲珑珠来,我少不得还得应允你一个要求,你要什么?凡是我能做到的,不违背道义的,我都可以替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