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黑暗,在无数个黑暗的夜晚中融入这阴影里;他原本以为,他见过了很多很多鲜血、仇恨、背叛与残忍;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早已经心如铁石,不会再有脆弱、感动、悲伤以及这些所带来的痛楚。

他错了。

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全身的肌肉一点点紧绷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躯。

在他身前,传来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的眼角余光扫过周围,在来时的那条黑暗的路上,隐约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长长的血线。

那是痛苦的身躯在地上摩擦而来,经历过坚硬粗粝的砂石,留下的血痕。

阿土就趴在他的身前,清醒着,但不知为什么却异常的安静。

陆尘沉默着,伸手抚摸它的身子。入手处,有一点潮湿粘稠的感觉,他的手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收回,放在眼前。

微光中,手指掌缝间,鲜血慢慢地流下,似这黑暗中恶魔的狞笑。

“啪!”

一声轻响,一点火光在陆尘手中点亮,照亮了身前地方,也照亮了黑暗中的阿土。

仿佛是时光突然在这个夜晚交错,重新回到了在迷乱之地初遇的那一天,那一只凄惨的小黑狗的影子,与他眼前的景象重叠了起来。

阿土的样子很是悲惨,它的身体上至少有几十道被割裂开的伤口,血肉模糊,遍布在它的脊背肚腹上,几乎看不到一处完整的肌肤;它的尾巴只剩下了一半,还有半截不翼而飞;它的两只后腿完全瘫软在地上,大片大片的白骨直接裸露了出来,只有两只前脚看起来还算完整,但同样血肉模糊。看起来,它好像是靠着这两只前脚硬生生地爬回来的。

它的耳朵缺了一块,它的头颅上也有数道可怕的伤痕,像是被利刃直接砍在了头上,而在它的脸上,一道深刻的刀痕斜着刮过它的左眼,只留下了一个兀自流淌着一丝血痕的空洞。

幽绿的眼瞳倒映着那道火光,那是唯一的、最后的、一只眼睛。

陆尘的牙齿间,慢慢地发出低沉而轻细的声音。

过了片刻后,他丢开了手中的火折子。火光瞬间熄灭,黑暗涌来,他伸出双手,在黑暗中将阿土轻轻地抱了起来。

鲜血流淌而下,染红了他的衣襟,已经不太温热的血,慢慢滴落在他的肌肤上。

他紧紧抱住了它,靠近自己的胸膛。

仿佛是听到了他熟悉的心跳声,阿土抬了抬头,幽绿的眼眸闪烁着一点欣慰的光,如晶莹的宝石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掩盖了它所有的苦痛。

它吃力地抬起身子,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陆尘的脸。然后,它的身子歪了下去,沉沦于黑暗之中。

这一夜如此漫长,似悲凉的人生仿佛永无止境。

夜风呼啸着吹个不停,从巍峨的崇山峻岭间掠过,卷动那天穹中的乌云,却始终吹不散昆仑山深处那一片浓密不散的迷雾。

几道电光从云层深处驰骋闪过,扭曲如狂野的银蛇,片刻过后,天际有隆隆的雷声传来。

四座悬浮于天穹云间的奇峰高大无比,在黑夜中像是四个巨人一样,分立四方,守护着昆仑深处的那一片迷雾禁地。

一片冰雪世界般的冬峰上,绝顶山巅处仍是一片狂风暴雪包围着那座最高的山峰,而在下方的山崖上,一个枯瘦的老人正负手而立,凝视着下方那片黑暗,与他全身枯槁气息截然不同的明亮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这片黑暗,看到那里的迷雾深处。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白莲正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清冷的深夜里,不知为何那位强大无比的真君身侧,并没有他成名多年的两个弟子,而是只有这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只不过看起来,白莲一派清冷神色,面无表情地站着,除了对身前的白晨真君抱有尊敬之色外,其他的任何情绪似乎都不存在于她的脸上。

对于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来说,这似乎是一件并不寻常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晨真君转过身来,看了白莲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白色的雪貂毛皮上,微笑了一下,道:“冷么?”

“不冷。”白莲平静地道。

白晨真君点了点头,眼中也是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甚至还略有一点感叹,道:“你这孩子,毕竟还是天资太好了啊。这才修行‘风雪经’短短一段日子,虽然还谈不上什么登堂入室,但已然小有所成,对着风雪之寒算是有些抗力了。”

白莲摇摇头,道:“弟子还差得太远,别的不说,若没有身上这件宝贝雪貂裘衣,只怕此刻也不能在这里站着这么久了。”

白晨真君微笑道:“就算如此,也已经很好了,普通人在这冬峰上,可是连待都待不住的。”

白莲深深低头,道:“全靠师父栽培。”

白晨真君转过身,望着远方深沉的黑夜,还有夜色深处那几座高大的山峰。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座上,凝视了很久,忽然道:“你知道那座山上是什么吗?”

白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略一沉吟,道:“那边应该是夏峰吧,是本门另一位化神真君天澜师叔的静修之地。”

“是啊。”白晨真君望着那座高大山峰的阴影,目光微微闪烁着,过了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一下,道,“莲儿,你的天资是极好的,日后只要不走歪路,前程远大自不必说。为师年迈,气血已衰,也不知能看顾你多少时候,以后若是遇见你天澜师叔时,也得时时保持敬重,不可失礼。”

白莲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了。”说着顿了一下,忍不住又带了一丝好奇之色,道:“师父,弟子上山以来,还没有见过天澜师叔呢。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么…”白晨真君目光深处有光华掠过,缓缓望向了脚下如深渊般的那片黑暗迷雾,过了半晌,他忽然道,“我那位师弟啊,天资横溢,雄才大略,是我平生仅见的绝世人物。”

白莲似乎想不到自己师父对那位小师叔竟有如此高的评价,一时也是讶然,随即眼神中也是露出向往之色,心想,能够得到一位化神真君如此评价者,又该是何等难以想象的天才之资呢。

“不过呢,”白晨真君笑了笑,看着白莲,眼神中却是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道,“等你长大了,应该就能明白一个道理吧。”

“什么道理,师父?”

“人无完人。”

白莲偷偷看了一眼白晨真君,道:“您这话的意思是…”

白晨真君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到时候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吧?”

“好。”

白晨真君笑了起来,然后负手走去,离开了这座悬崖。

白莲偷偷看了看悬崖下方的那片黑暗,随即也跟了上去。

柔和的光芒照耀在古老的树洞中,那些蒙蒙带青的气息缠附在树墙上,安静地凝视着下方。

陆尘将奄奄一息的阿土带到了这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处水洼边的空地上。

阿土伤得极重,全身上下惨不忍睹,甚至比当初在迷乱之地魔花河谷时的样子还更惨烈几分。

陆尘看着它的模样,眉头深锁,眼神中光芒闪烁不定,伸手到那水中拨弄了一下,只见水洼中水质清澈透明,却是再也没有了当初那股充盈神奇的碧绿生气。

那股神奇的气息已经被他用光了,如今的水洼中,只有水底深处那一簇诡异的水中黑火而已。

陆尘在水洼边沉默了很久,仿佛是想过了所有的方法,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可以挽救阿土性命的灵丹妙药。

它伤得实在太重。

有那么一刻,他抬起头,向周围看了一眼,这个古老的树洞生机盎然,树壁斑驳,还有掩映的隐约两扇奇异的门,除此之外,它就像是一个天然的与世隔绝的奇异地方。

陆尘低下头,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阿土,过了片刻之后,他仿佛下了一个决心,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手掌翻起,那柄锋利无伦的黑色短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从旁边看去,此刻他的脸色冷峻得犹如一块冰冷的岩石,甚至就连他的眼瞳里,也变得毫无情绪一般。

他不再犹豫,也没有任何迟疑,一剑刺进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顿时喷涌出来,顺着他的手腕滴落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点鲜血,放在眼前凝视片刻,然后向着前方按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梦魇血树

当手指按向前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鲜红且刺眼的血痕时,陆尘的眼瞳深处燃起了深沉黑暗的火焰,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气质甚至呼吸的气息,都突然变了。

一股难以言述的黑暗气息,从他的身体中弥散出来,与此同时,仿佛是被诡异无比的力量所吸引,那些从他手腕上流淌下来的鲜血,那些血珠和血滴,忽然抽出了一道细如滑丝般的血线,轻轻飘起,在距离地面仅有寸许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掠过,追随着陆尘那根仿佛重若千钧的手指,向前方飘扬而去。

指尖凝滞,霍然向下一按,同时,陆尘眼中的黑火猛地扬起,似突然狂野的焰火。

地面上传来一声闷响,如古老山寺里晨钟暮鼓,幽幽回荡。

一点血迹,出现在地面上,紧接着血线丝丝缕缕,在地面上诡异地扭曲着,开始向众多方向蔓延出去,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难以形容的怪异的图案。

陆尘的手在半空中缓缓移动着,从原本的一个指头已经变成五个,那些从鲜血中抽出的血线越来越多,在地上画出的奇异的图形,也渐渐开始成形。

那是一个形如大三角的图纹,其中又有无数难以捉摸的扭曲图案,但整个鲜血所构成的图纹却是以树洞中那片水洼为中心,将其整个包裹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陆尘的手慢慢停了下来,他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仿佛消耗掉了全身大半的气力。而在他身前,则是出现了一块近乎完整的怪异血纹,像是一个奇异的阵式,但从更远一些的地方看去的时候,会突然发现,那诡异的三角图纹,竟隐隐地有些像是…一棵树。

水洼中的水仍然平静无波,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血色图纹的影响,但是不知为何,那一簇奇异地隐藏在水波深处的黑色火焰,却突然不停地摇摆起来。

一股若隐若现的隐秘的力量,仿佛正隐藏在那些仍然安静的血色图纹中,就像是深夜时分人的心跳,隐隐约约,莫名地鼓动着。

整个树洞,都在一片静默中,那些青气,那些树壁,那两扇神秘又打不开的大门,都沉默地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陆尘看着在他眼前出现的这个图纹,神情间似乎有些疲惫,有些复杂,还有一丝莫名的迷惘,不过很快的,他的眼神便重新明亮起来。

他俯身抱起了阿土,慢慢走到了血色图纹中,在那片水洼边跪下。

水面微有波澜,倒映出他的面容,他沉默地看了一眼那水中的人影,然后轻轻地将阿土放入水里。

几许水泡从水下泛起,昏迷不醒的黑狗在水中身子摇晃了几下,慢慢向下方沉去。

水边,陆尘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掌向后拍去,也不知拍在那奇异血阵的哪一处,便只听突然一个声响,似云上雷鸣,刹那之间,这古老树洞之中光芒大盛。

只见地面之上所有被鲜血所涂抹刻画之地,奇异的血光陡然而起,化作了一场鲜血淋淋诡异无比的血色光柱,倒映在半空之中。

光影剧烈地扭动着,伴随着呜咽嚎叫声,似乎是从传说中地底深处的黄泉地狱中传来,那血影颤动扭曲,渐渐化作了一棵巨大的树影。

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一棵树,参天大树,头顶天根入地,穿越三界无所不在的大树,通体血色,仿佛每一根枝条每一个叶片,都是鲜血淋淋的。

在那如梦幻般恐怖可怕的幻影中,无数的血滴从那棵可怕的大树上滴落下来,仿佛地狱也不过如此。

陆尘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幻影,眼角似乎也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的,他便收回心神,手臂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奇异的图纹,然后缓缓向下压去。

伴随着他的动作,怪异的呼啸声再度响起,一道奇异的光芒从那幻影中慢慢流淌过来,像是从虚幻中渗入现实,一点一滴的,向这片水洼中靠近。

那一片清水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无比强大的力量,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刺激,水波疯狂地颤抖着,打碎了所有的平静,同时竟有隆隆之声,从那水洼深处响起。

而血影中的那道光,仍在靠近着,眼看就要碰触到水面。

陆尘的脸色此时已是苍白如纸,但他眼中的黑火却燃烧得更加兴盛,那扭曲的焰火甚至像是带了一丝狂野。

蓦地,那水底深处的一簇黑火,像是突然间也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霍然大盛,直接从水底变大了数十倍,如一个恶鬼直接张开了可怕的大嘴,向着上方扑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血色幻影中的那道流光,碰到了水面上。

惊雷于无声处响起!

“轰!”

所有的水波霍然大震,在轰鸣声中一起迸裂,连带着水中的阿土直接向上方升腾而起,冲到了半空中。在那诡异的血色幻影背影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沾染上了一抹血痕。

那道光,照进了阿土的体内。

那道黑火,在半空中追上,幻影瞬间穿过了阿土身体,然后在一片虚影中摇曳着,似乎对近在咫尺的那棵血色大树疯狂摇摆,想要渗透进去。

但下一刻,所有的虚幻影子,一起消失了。

“哗啦啦啦啦…”

水花四溅里,阿土和那些清水一起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回了水中,片刻之后,一声痛哼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痛,从它口中传了出来。

它在水底深处翻转着,吃力地微微睁开了仅有的那只眼睛,向上方看了一眼。

水波依旧在激烈地摇晃着,那纷繁错乱的光影中,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容在水波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着它。

虽然那脸色苍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

阿土慢慢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安心睡去的孩子。

寂静的深夜,黑暗仿佛无所不在,莽莽昆仑都沉浸在夜色之中。迷雾深处,黑盘之后,如无底深渊般的黑暗穿越过漫长的地壳,仿佛如同上古时候的巨大神殿,那阔大无比的通道里,同样一片孤寂。

微光不知从何而来,洒落在这寂寥的神殿中。远处巨大而古老的大门,隐藏在黑暗深处,像孤独的卫士,站立了无数岁月。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里,仿佛千百年间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只是在某一刻,当那个神秘而古老的树洞中,那个血色符纹突然亮起,召唤出诡异无比又穿透三界的血色大树时,这里突然有了一些变化。

平静的黑暗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巨大的石门巍然屹立着。

没有声息、没有动静,似乎死寂,似有犹疑?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那仿佛无穷无尽深邃不尽的大门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如龙吟虎啸,如风云变幻,仿佛是有什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黑暗忽地扩大,似心跳般膨胀,整座石门都震动了一下,几颗微小的石子,从高不可见的穹顶掉落下来。

嗡嗡之声,如雷鸣一般掠过,令大地都为之颤抖一般。

但片刻之后,这里忽然又安静了下来,似沉眠的依旧沉眠,似安睡的终归安睡。黑暗悄然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石门挺立如昔,沉默地站立着。

时光,仿佛又一次凝固在这里,如一场永不会醒的梦境!

挣扎痛苦,永不醒来。

这一夜终将过去,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黑暗必定过去,光明将会降临。

天亮的时候,晨光从窗口照进屋子时,一脸憔悴的陆尘坐在地上,全身被白布包成像粽子一般的阿土,只露出了唯一一只眼睛和嘴巴鼻子的阿土,安静地躺在陆尘的怀中,闭着眼睛,静静睡着。

它的胸膛微微起伏,偶尔在它脸上似乎还有抽搐痉挛,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但是到了最后,这只黑狗终归还是安静下来,似乎一切的恐怖畏惧都在那温暖的胸膛间远去。

陆尘背靠着墙壁,沉默地看着那一缕照进的晨曦,默然不语。

这一天,他没有出门,没有去流香圃的草园。

昆仑派是个讲规矩的地方,百草堂当然也不例外,流香圃中对杂役弟子比石盘山那边会好一些,但也不会随意放纵,至少每天点卯是少不了的,虽然有时候点了名之后有人干完活就会提前走掉,但规矩就是规矩,除非是有事事先告假,不然就会有麻烦。

陆尘就遇到了麻烦。

在大震后新派下来掌管草园这一片的金丹修士林盛,是个性子严厉的人,所以在发现陆尘无故“旷工”一天后,第二日就令人将陆尘喊了过来。

“怎么回事,昨日为何无故不来?”林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似乎不太好的年轻人,眼底深处有不经意却似乎理所当然的轻视,道,“让你来这里培植灵草,是宗门对你的信任和栽培,这一点你自己不知道么?”

陆尘微微低着头,过了片刻后,道:“是我错了。”

“可有理由?”

“修炼时一时大意,气息走乱,逆行经络,受了内伤。”

林盛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掠过,片刻后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内息不稳,经脉有损伤之象。但你事先不告知,无故不来,便是错处,此理由不可辩解。着扣你本季灵植收获,若因此令灵植受损,立刻逐出流香圃,你可有异议?”

陆尘低着头沉默良久,随即道:“没有,多谢师叔宽宏大量。”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光暗之间

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陆尘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生气没有愤怒也没有沮丧之意,就好像之前那位金丹修士林盛对他所说的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高悬,蓝天白云,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向草园走去。

一路上有人来人往,其中也有平日里相识之人,有人打招呼有人点头示意,但是陆尘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一路沉默着,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就那样一直走到了草园门口。

山风吹过,药园里的那股独有的药香味随风飘来,陆尘看着眼前出现的一片片整齐的灵田,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然后迈步走去,只是走的那个方向,却不是往他的灵田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陆大哥,你…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尘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只见易昕从背后跑了过来,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下,低声道:“陆大哥,你没事吧?”

陆尘目光微垂,过了片刻后摇摇头,道:“没事的。”

易昕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道:“陆大哥,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可以去帮你告假的。”

陆尘默然,随即道:“你还是先别去林盛师叔那里了,他不会听你的。”

“啊?”易昕有些愕然,随即道,“算了,我先陪你过去吧,站在这路上也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