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真人沉吟片刻后,忽然开口道:“木原师弟,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客气了,就跟你说句不好听的话。”

木原真人道:“师兄请讲。”

千灯真人道:“如你之前所说,铁支一脉近年来确实式微,但若是继续明哲保身,虽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日子,但未来可见的很长时间里,只怕都很难有兴盛之机。不知我这一番话,你心里是否有异议?”

木原真人沉默以对,不说赞同,也不肯附议。

千灯真人也没在意这个,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师弟,此事为兄的劝你一句。与其拖延着半死不活,何不奋力一搏?天澜师叔早前已传过法旨,只要此番大事你们铁支出力,一旦功成,定然便有封赏,其他不论,你们四位元婴真人就一定能安排去天穹云间修行。”

木原真人脸色微变,咬了咬牙。

在昆仑派中早已有个门规存在,就是非元婴境界者不得上天穹云间那四座奇峰上修炼。但事实上,因为力量对比太过悬殊,如今能进入那春、夏、秋、冬四座悬浮奇峰上修行的,全部都是昆支弟子,而铁支仅有的四位真人,却至今无法上去过。

这当然是不公平的,但是在昆仑派中从来也没有人敢公开提及此事,原因么,其实也很简单,别的都不用多说,只看如今宗门里至高无上的那两位化神真君是什么出身就好了。

“你说的,我心里都懂。”木原真人对千灯真人说道,“只是此番事关重大,不容我不小心行事。白晨真君一脉实力强大,在宗门中党羽无数,要想与之为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轻轻指了一下某个方向,道:“别的不说,就算我们做得如何好,那位白晨真君坐镇冬峰之上,该如何解决?此事必须要由天澜真君亲自出面,我们才有一点机会。若是他老人家不出面,我们铁支决不沾染这趟浑水。”

千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木原真人微微低头,道:“失礼之处,师兄莫怪。”

千灯真人摆摆手,道:“人之常情罢了,不必在意。”说罢顿了一下,随即又道:“我昨日已经收到消息,在下个月圆之日前数天时,天澜师叔便会从真仙盟中赶回来,参加一年一度的宗门评议会。到时候看看吧,或许他老人家自己会找你说话。”

木原真人微微屈身,点头道:“多谢师兄体谅,多谢天澜真君好意。”

千灯真人目视众人,忽然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道:“诸位,此番大事我前头也已经与你们都说过了,事情缘由,想必大家也心里有数。昔年天鸿老祖在世时,宗门里上上下下谁不知晓,祖师爷平生最疼爱的弟子乃是天澜师叔?甚至就连‘天’字道号也传给了他,其中含义真是再明显不过了,便是要天澜师叔统领我昆仑派,继承这掌门真人的大位。”

“然而,后来事情却是急转直下,天鸿老祖意外过世,只剩下白晨与天澜二位师叔,而到了最后,却是白晨真君最后继承了宗门中的一切法统传承,而天澜师叔反而是被逼到真仙盟去和那些凶悍狠辣的魔教妖虐去拼死拼活。”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意思,我也就不用多说了。”

千灯真人叹了口气,随后又道:“然而多年后,白晨真君将掌门宝座传给了他的大徒弟,势力就此做大,眼看着如今本门纲纪败坏,多有恶人奸细者,偏偏闲月等人毫无能力,外不能抵御强敌振兴宗门,内则多养庸碌小人以博声望,令我昆仑派声势一天不如一天。可笑的是,闲月等人反而以为本门欣欣向荣,动辄自夸,可谓是厚颜无耻也。”

“天澜师叔尝有言对我说道,他虽生性淡泊无以功名利益,但对本门渐渐陷入危险境地时,却是无法坐视不管的。否则他百年之后,何以面对昔年天鸿老祖,也无颜面对昆仑派历代祖师。”

“拨乱反正,正本清源!这就是天澜师叔所要做的。”话说到最后,千灯脸色肃然,却是斩钉截铁般地说了出来,顿时让周围人都为之面色紧绷,然后纷纷点头称是。

苏青珺不在飞雁台上的日子,显得格外冷清,不过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寂寞,所以陆尘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更自在了不少。

不过过了子时以后,陆尘却是带着阿土从南麓山道上下了山,然后直奔昆吾城去了。

他来到昆吾城,大半时间其实都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来黑丘阁找老马。这一次他经过那条刚刚发生长街边血案的地方时,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疲惫。

那一处人家早已没法租人了,毕竟在院子里死了人,而在门口和家宅中,居然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分陌生的男子守卫在那门户边,禁止外人随意出入。

中间或许有些脾气不太好的修士想要闹事,但很快的所有人都看到或者知晓了这些守卫人全部是昆仑派弟子。

在那门中死的到底是什么人,这昆吾城中大部分的散修们并不知晓,所以猜测什么的都有,有些东西甚至让人发笑到挠头。比如在那屋中死去的是一位极厉害的元婴真人啦,躲在这城中是在修炼什么秘法来着?

又或者是,有人以为这里乃是昆仑派百年一见的天才,生怕被人发现有些意外夭折了,便养到了这里。

不过这些话其实都还算是客气的,最过分的是,甚至有人说,这座神秘的宅院里本来有女人的衣服,说不定就是如今昆仑派掌门真人闲月的老相好吧?

这种话可谓恶毒,不过当然也可能真有人脑子坏了,想要抹黑闲月真人达到什么目的。

陆尘当然是知道在那座庭院屋宅中发生过什么事,不过其中具体的一些细节,他当然是还不知道的。今天来到昆吾城中,向老马详细地问问当天的事,也是他的来意之一。

不过这一次来到昆吾城,陆尘最重要的事还是阿土。

阿土的外表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陆尘知道,这只黑狗的皮毛之下,已经开始逐渐显露出一点强悍且凶残的迹象了。无论如何,已经不适合将它继续留在昆仑山上了,否则的话,未来阿土说不定会在那座山上闹得个天翻地覆。

而昆仑派那些神通广大的元婴真人们,要对付这样一只黑狗,几乎是有无穷无尽的厉害手段,陆尘甚至不敢去想,日后阿土要是真闯祸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处被昆仑派天兵堂的弟子看守的房子,便带着阿土离开了这里,前往那个破破烂烂门可罗雀的黑丘阁。

老马看到陆尘来了,顿时高兴万分,不过在听到陆尘的交代后,他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道:“陆尘啊,你看,如今这里处处都在修葺,都没什么钱了,我自己么,对养狗其实也没有太大兴趣,所以呢…”

陆尘淡淡地道:“我出钱。”

老马霍然站起,正气凛然地道:“所以这只狗当然可以留下来,我会照顾它的!”

陆尘笑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是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照顾它太久,也就是每天喂点东西给它吃。然后就是别让它随随便便就跑到外面大街上去,搞不好会有麻烦的。”

“麻烦,什么麻烦?”老马有些疑惑地看着陆尘,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么,能有什么麻烦?”

陆尘摆了摆手,道:“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总之,这几日你照顾好它,回头等事情办好了,活着等到月圆之夜的前些日子,我找个时间将它送走吧,越远越好。”

老马皱着眉头,忽然看着陆尘,问了一句,道:“你等到那个月圆之夜时,是想做什么?”

第二百章 暗中算计

陆尘看了他一眼,道:“不就是那魔教内奸的事吗?”

老马指了一下阿土,道:“那关它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在月圆之夜前送走?咱们眼下头等大事就是要找到那魔教内奸,在这种紧要关头,你却非要分心去送走一只狗?”说着他顿了一下,看着陆尘皱眉道:“我看你今天有些古怪啊,是有什么事发生么?”

陆尘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一切都好。”

老马凝视他片刻,随即点头道:“你也是多年的老人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总之你自己小心些。”

陆尘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一旁的阿土想要跟过来,陆尘拦住了它,想了想后,将它带到了院子中,拿了些东西给它吃,又一边抚摸着阿土的后背,一边低声对它说了些话语。

阿土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但就那样蹲坐在地上,确实也不跟过来了。

当陆尘走过那条狭窄的通道时,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到那只黑狗安静地蹲坐在那个寂静的院子里,正凝视着他的背影,仅有的一只眼睛里有淡淡的光芒闪动着。

陆尘笑了起来,对着阿土挥了挥手,阿土的尾巴甩了甩,对着他叫了一声。

苏青珺是在数日后回到山上的,当陆尘看到她时,她正从山道上走过来,看着脸色有些憔悴,神情也有几分沉重。不过在看到陆尘的身影时,她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加快了脚步走过来,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没事了吗?”

陆尘松了松筋骨,笑道:“好好的,没事。”

苏青珺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又有些歉疚之色,道:“本来我应该早点回来看你的,可是家里实在走不开…”

陆尘摆手微笑道:“没关系,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事啊。不过家里怎么了,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苏青珺犹豫了一下,随即轻声道:“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弟弟苏墨在那天回家以后,当天晚上就发病了,神志不清,满口胡话,情况很糟糕,看上去就像是…”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大概是不忍心将“白痴”这种字眼放在她弟弟身上吧。

陆尘“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在飞雁台上随意走去,渐渐走到了悬崖边上,看着前方茫茫云海。

山风吹过,苏青珺叹息了一声,道:“我爹娘向来最爱弟弟,见此惨状自然是痛彻心扉,接下来便是到处找人救治,我也要跟着帮忙请托。至于你这边,我也有些担心,就怕你回去后也有此状况,那就糟糕了。只是那种情况下我实在脱不开身,只得请易昕妹妹帮我来看看你,不过听她说你安然无恙,我才松了一口气。”

陆尘点了点头,道:“我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说完他沉吟了一下,又看了苏青珺一眼,道:“对了,我听说前些日子还出了另一件事,就是那何毅的兄弟何刚,在昆吾城中出事了?”

苏青珺苦笑了一下,道:“不错,确有此事。其实此事也是我不能回山的缘故之一,本来我弟弟被折腾成那样,正是我苏家群情激愤,要与那何毅不肯干休之时,偏偏出了这一档子事,结果好像一夜之间,那位何师兄反而变成了受害之人,人人都以为是我们苏家买凶报复了。”

陆尘想了想,对苏青珺问道:“真不是你们苏家干的啊?”

苏青珺白了他一眼,嗔道:“当然不是了,我刚才不才说了嘛。”

陆尘哈哈一笑,道:“开玩笑开玩笑,不过你别说啊,我刚听到这事时,第一反应确实也是想到了你们家。这事太巧了,如今宗门里许多人私下里议论时,都觉得是你们做的。”

苏青珺面有郁闷之色,有些无奈地道:“谁说不是呢,可恨我们还不能出来分辩。这件事背后颇有蹊跷,可是何师兄死了一个亲弟弟,他背后又站着独空真人和掌门,如今反倒是变成他们有理了,我们苏家这口恶气真是没法子出了,只得硬生生地暂时咽了下去。”

陆尘看着身边这个女子,只见她脸上微有气恼之色,胸口起伏,大概是心里还在生气吧。只是天光洒落下来,清风吹过她的鬓边,秀发随风飘舞时,她依然清丽如昔日,甚至还有种感觉,分隔了这些天,再见她时,仿佛又比以前美丽几分。

悬崖边有一阵子没人说话,安静得犹如世外桃源,苏青珺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脸颊一红,对陆尘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本来说要回来看看你伤势如何的,结果变成了我向你抱怨了一大堆话。”

陆尘笑了笑,道:“无妨的,我没事听听也无所谓,不过你也不必太生气了。”说着顿了一下,又道:“那这件事,你们就准备这样算了?”

苏青珺忽然冷笑了一下,道:“当然不会,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糊里糊涂地被人搞成这样,以后会不会恢复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这件事过去。而且再说了,我也听到风声,说是那位何毅何师兄对弟弟之死大为悲痛,虽然并未有什么过分言辞传出来,但是我估摸着以他的性子,只怕也未必肯善罢甘休吧?”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们苏家跟他姓何的,这仇就算是结下了!”苏青珺淡淡地道。

陆尘皱了皱眉,道:“听着真是麻烦啊。”

苏青珺道:“也无所谓什么麻不麻烦了,之前我们苏家暂时忍耐,是看在掌门真人等大人物的份上,不想让诸位真人误会了。但如果何师兄真要撕开脸面斗的话,我们苏家也不可能会怕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苏青珺面色凛然,又有一丝自傲之色,大抵是多少年传承下来的世家大族,总归会有的一份底气和自信吧。

陆尘点了点头,附和了几句,苏青珺摇摇头,道:“其实这些事到如今也就是这样了,但最可恨的就是那个暗中算计的人,找准这个时机故意挑动我们双方仇怨,实在可恨!”

说着,她恨恨地咬牙,看着远方云海,对陆尘道:“以后若是能找到此人,我必杀之!”

陆尘沉默了片刻,然后微笑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人太坏了,该杀!”

当天黑的时候,苏青珺已经回洞府去休息了,飞雁台上一片安宁,一轮明月升上夜空,将月光洒落下来。

木屋中没有阿土的身影了,让陆尘觉得比以前的日子有些空荡,也不知道现在山下昆吾城中的阿土,是不是也这样看着月亮呢?

他凝视着夜空中的明月,眉头微皱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很快的他忽然神色一动,坐了起来,目光向窗户外头看去。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陆尘叹了口气,也不起身,只是对着窗户外的那个人影道:“你又来做什么啊?”

那人走得近了,月光照亮了她的脸,却是白莲。

这个拥有着出尘般美丽面孔的少女,在这月光中显得格外高贵美丽,仿佛真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她倒也没跟陆尘客气,走过来伸手一搭窗台,便直接跳起坐在了上面,然后居高临下地往屋里看了一眼,忽然一怔,道:“阿土呢?”

“被我赶走了。”陆尘淡淡地道,“那只笨狗太蠢了,看着烦!”

白莲“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了一副摆明不相信这话的意思,不过从这个角度上看去,陆尘忽然发现白莲今天的衣裳上衣领竖得很高,刚好遮住了大半脖子。

好像察觉到了陆尘的目光,白莲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脖子,道:“拜你所赐啊,那伤口古里古怪的,半天都不好。有时候我真的是怀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了,用的都是这些说不出来的邪魔手段。”

陆尘把身子坐直了些,面上露出严肃神色,对白莲道:“我不是魔教奸细。”

白莲“哼”了一声,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屑,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又信了他这句话。

陆尘看了看外头黑暗的夜色,摇摇头对白莲道:“我说,你有事没事地整天这样到处乱跑,一是你那位神通广大的师父都不管你的吗?二呢,这山里终究还是有宵禁规矩的吧,这万一你被巡山弟子看到了,岂非是尴尬?”

白莲一脸不屑,道:“第一,我师父平时确实不管我,他老人家自己一大堆事,恨不得天天都修炼呢;第二呢,宵禁算个屁,门规算个屁,本姑娘乃是化神真君的亲传弟子,别说那些废物抓不到我了,就算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又能拿我如何?”

陆尘默然,随后苦笑了一下,道:“你小小年纪,倒是看得透彻啊。”

白莲高坐窗台,俯视于他,道:“废话,这世上人本就有高低之分,没本事的人凭什么跟我们平起平坐?你又装什么圣人?”

陆尘笑了一下,不再言语,转头望向那天穹之上的月亮,只见这一晚的月亮明亮而丰盈,照亮了大片黑暗的夜空。

距离下个月圆之夜,只有七天了。

第二百零一章 婉约歌声

月光之下,那个少女双脚悬空地坐在木屋的窗台上,一手搭着窗框,一手放在腿上。夜风幽幽吹来,拂起她的一片衣角。偶尔她的脚会轻轻踢动几下,似与风缠绵,又像突然浮起的童真,只为单纯的好玩。

在她的唇边,有一丝突然的微笑,清淡却温和,就像是一个十岁女孩本该有的模样。

夜色已深了,月光清寒。不知为什么,她却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

她就这样忽然安静下来,既不向陆尘追问阿土的下落,也不对陆尘恶言相向。陆尘在那瞬间,突然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只觉得白莲似乎只是单纯地坐在那边玩耍而已。

不过陆尘当然不可能真的将眼前这个女孩当作普通的十岁少女,开玩笑,以她前几次展露的手段之凶狠毒辣,陆尘觉得自己但凡是道行经验稍微差一些,就根本已经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不过这样僵持下去似乎也不是个办法,白莲似乎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但这地方是陆尘的木屋,至少陆尘今晚还想睡个觉的。有白莲这样一个异常危险的女孩坐在窗台上,哪怕陆尘胆子再大,他觉得自己也不敢闭上眼睛。

所以,陆尘觉得自己还是要跟白莲说一下,心想既然大家都没话说了不如就此一拍两散各回各家睡大觉岂不是最好?当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却听到白莲口中蓦地传出了一阵低哼声音,慢慢地像是她开始低声唱着一首小曲:

月牙弯弯,

照见合欢。

红色衣裳,

为谁梳妆?

咿呀…

流年似水,

白头慌张。

朝见红妆,

暮隔千山。

咿呀…

这首曲子短小简单,词意婉约,在她口中唱来却是有一丝落寞孤独之意,就像是一个孤独女子满怀幽思,浑然不似她这个年纪所该有的滋味。

不过在见识过白莲那些凶狠手段的陆尘眼中,他早就没把白莲看作是小女孩了,只是虽然如此,在听到这一首歌曲时,他仍是有一丝突如其来的莫名恍惚。

月光照在白莲绝美的脸庞上,有恍如仙子般出尘的气息,她的歌声也像是回荡在九天之上的声音,音色轻灵剔透,几乎到了完美境地,让人一下子就融入其中,仿佛看到了歌曲中那个心怀思念的女子。

夜色幽幽,冷风寂寂,她的歌声渐渐低落,然后消失不见。

陆尘忽然开口道:“这首歌,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白莲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顿了一下后,又问道:“我唱得怎样,可好听么?”

陆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确实好听,你的声音非比寻常,这支小曲在你口中唱出来,可以说是多了几分仙灵之气。”

“哈!”白莲嘻嘻一笑,似乎忽然间很是欢喜,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像我这样的天才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事情做不好呢,就是唱歌也一定唱得最好听!”

陆尘轻声道:“这歌我听得有些耳熟,好像以前什么时候曾经听过的,你能告诉我吗?”

白莲笑了起来,然后道:“不行。”

陆尘一怔,道:“为什么?”

白莲道:“我高兴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想告诉你,就不告诉你了!”

陆尘哑然。

白莲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有些高兴,然后又略带得意地道:“得了吧,你今天可是够幸运了,告诉你这世上可没人能听到我唱曲子呢,你是第一个,所以你天亮以后可以去烧高香了!”

陆尘心中一动,看着白莲,道:“这样啊,那我确实运气不错。不过我听你唱得这么好听,不管谁听到都喜欢啊,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听过…”

白莲脸色僵了一下,目光微微低垂,道:“也没人愿意听啊,他们都希望我…嗯,都想让我好好修炼做一番大事呢。”说着,她好像忽然心中有块石头被无意中搬开了一样,神情猛地松快起来,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脸色慵懒,还歪了歪头有些怪没形象的感觉,然后说道:“所以说啊,虽然你这人不是好人,一肚子坏水,但看来看去,似乎也就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自由自在地唱歌骂人啊。是不是啊,混账!”

陆尘听到她骂粗话也不生气,凝视她好一会后,忽然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小年纪的,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嘿嘿,随便骗你几句,你还当真了!”白莲忽然笑出声来,指着陆尘摇头笑道,“看你那傻样,是不是还想安慰我,或是要救我出苦海啊?”

陆尘耸耸肩,没有说话。

白莲嘿的一声跳下了窗台,对着陆尘挥挥手,道:“那只狗身上有我想知道的秘密,我一定还会再来的,你别想躲开我。”说着,便脚步轻快地向远方走去。

陆尘看着她的背影,见到她的脚步蹦蹦跳跳,似乎在这个冷清的深夜里,她的心情真的比之前好了不少。

大概…是吧?

距离本月十五日召开宗门评议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近日来昆仑派上下都多了一丝紧张肃穆的气氛。

这种评议会也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一年一次,回顾往年展望未来,评定诸多事宜,其中关系到不少宗门内资源灵材重新分配,所以可以说是昆仑派中最重大的大事。

按照昆仑门规,宗门评议会惯例上金丹境以上修士都可以列席,所有元婴真人以上的修士都必须出席。当然了,化神真君这般至高无上的存在还是有特权的。不过在过去几年中,确切地说,是闲月真人出任掌门真人后,白晨真君在每一年的宗门评议会上都有出现,反倒是天澜真君因为在真仙盟中诸事繁忙,反而没怎么回来参加。

一年一度的大事,当然是要慎重对待,天昆峰正阳大殿上,这些日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妆点布置了,宗门里其他的大事小事,也都逐渐安静下来,要让位给这一年中最重大的时候。

陆尘依然在安静地等待着月圆之夜的到来。

不过对于那个神秘的魔教内奸暗中布置在月圆之夜时相见,陆尘心中还是有许多疑惑的,别的不说,这如此凑巧地和昆仑派一年中最盛大的大事同一天发生,难道又是一个巧合?

陆尘并不相信,他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蹊跷曲折地方。然而他现在仍然对那个魔教内奸一无所知,所能做的,也唯有等待了,与此同时,他也盘算着是不是趁着这几天赶快下山一次,将黑狗阿土从昆吾城中带走。

至少扔到城外的山林中去也好吧。

没有人会猜到陆尘如今心里的各种盘算计较,昆仑派上上下下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闲月真人总揽全局,但各种多如牛毛的杂事琐事,督办掌管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闲月真人的师弟卓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