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昆仑山下,山门之前,忽然立起了一座行刑架。宗门弟子与远处昆吾城中都迅速得到了消息,一时间许多人纷至沓来,将这山门围得是水泄不通。

人群中各色人等皆有,包括许许多多路过的散修和其他门派的修士,甚至还有住在附近城中或村落里的世俗凡人村民们,都统统赶来看这场热闹。

在人群中某个隐秘的角落,站着两个看上去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男子,正是三界魔教的范退和陈壑。

此刻两个人的脸色都并不是很好看,尤其是范退,一张脸可以用面色铁青来形容,衣袖之下的拳头也是紧握,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木架上被绑的人。

陈壑轻轻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用手拉了一下范退,手上稍微用了一下力道。

范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没事。”

陈壑默然片刻,道:“我们也是小看了昆仑派。想想也是,如此名门大派,传承五千年依旧兴盛,想必自有过人之处,以后我们还是要更小心应对才是。”

范退眼中掠过一丝难堪之色,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牙。

而在人群的另一端,老马也站在了人群里,而诡异的是,穿着便服的陆尘也在他的身旁,不过两人并没有任何对话的表示,就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向旁边多看一眼。

他们的目光也都看着那边山门下的行刑架,看着绑在上面的那个人。

远远看去,那人四肢被缚,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而身上衣衫颇多血迹,看起来有些凄惨。而周围围观的人群里,也不时会传来窃窃私语声。

老马凝望半晌,忽然好像自言自语地开口说道:“我记得以前昆仑派也抓过不少魔教奸细,但从来没有这般公开示众罢?”

他的声音并不大,大概也仅有站在他身旁咫尺之遥的陆尘才能听到,而陆尘面色丝毫未变,似乎对这个胖子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在过来一会之后,陆尘才淡淡笑了一下,也没有转头,低声道:“应该这段日子,那位掌门真人被逼急了吧。”

老马“哼”了一声,眼神中有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刚想再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忽然周围人群中一阵骚动,两人抬眼看去,只见从昆仑派山门处那些昆仑弟子中,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气度沉雄,步伐稳重,赫然正是何毅。此刻但见他手中持着一把锋利长剑,一步一步走向那行刑架。

周围围观的大批人群瞬间激动起来。

而何毅在行刑架下站住了脚步,忽然环顾四周,随即沉声大喝,声震全场,回荡在这昆仑山门之前:“魔教奸细,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第二百零九章 替天行道

何毅这一声大喝,如惊雷炸响,顿时让全场寂静,无数道目光都落在他手中那柄亮若秋水的锋利长剑上。

人群中,范退和陈壑脸色都变得难看之极,而在人群的另一侧,老马则是皱了皱眉,暗自摇头。

趁着这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场中何毅吸引过去的时候,老马眼珠微微向旁边瞄了一眼,忽然一怔,却是看到了此刻在陆尘的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奇怪的神色。

他的脸上神情,似乎有几分突然而至的茫然,他的嘴仍是紧紧闭着的,他的目光则有几分闪烁不定。他怔怔地望着远处的行刑架,目光只停留在那个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沦为他人鱼肉的魔教奸细身上。

周围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喊呼好声,起初是那些没有任何道行的凡人村民们,他们的感情最为简单直接,他们对魔教的憎恨最是直白,在何毅喊话之后,这些凡人们很快就破口大骂,对着那个被绑的人唾骂到了祖宗十八代,还有人扔来了一大堆石头、杂物、垃圾。

再然后,便是人群里的修士,那些道行最低的散修有些激动,也有鼓噪之声,剩下的人则是会安静一下,但大都也是冷眼旁观,绝无任何打扰之意。

那些甚嚣尘上疯狂谩骂的声音,就在身边不远处回响着,陆尘站在人群里,脸色渐渐变得漠然,然后深深凝视着那个将死之人。

老马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但欲言又止,嘴角边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容,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却是终究什么也没做,或许是什么也不能做。

那呼啸鼓噪声如浪潮一般,汹涌而来,可见魔教恶毒之名早已深入天下民心,从四面八方一波一波地涌向场中。

何毅站在行刑架下,心里在这个时候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对于身后的这个魔教妖孽,他当然没有任何的同情之意,事实上,他与魔教仇深似海,又因为他前些日子始终追查此事,这才被安排了今天过来手刃妖人。

但不管怎么说,被绑在行刑架上的这个魔教奸细并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在昨天被抓住后,昆仑派对他并没有什么客气的待遇,在逼迫询问了所有该说的该知道的话后,等待着他的就是今天这个下场。

或许在往日里,昆仑派还会有些慈悲心将这种人关起来,但这一次上头传下来的命令,却是异常的果断凶狠。

没有人质疑这道法令,甚至连这几天里常和闲月真人唱反调的那位元婴真人都不敢。时也势也,魔教妖孽逼迫我昆仑太甚,昆仑也就断然不会手软。

何毅冷冷地笑了,不过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太过得意的心情,以他的见识和如今的道行,并不会觉得今天站在这里会是一个什么特别荣耀的事。但安排他过来的是掌门真人和师父,他就不能不来。

他们大概觉得这也是为自己好吧,可以出一口恶气,又或者在众人面前增添一点声望。

何毅面上冷漠但心中嗤笑了一下,不知怎么,此刻的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另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犹如高不可攀之山岳,犹似巍巍之昆仑。

他闭上眼定了定神,然后漠然地伸出利剑,横在了那魔教奸细的脖颈下。

瞬间,周围的人群轰动了,人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利剑与血肉的连接处,期待着那鲜血飞溅的那一刻!

鲜血,仿佛总能刺激人心。

从古至今,从来一样。

人群角落里,陈壑双眼微闭,口唇微微蠕动,似乎在轻声诵读着什么经文;而范退则是目光冰冷,犹如利剑一般死死地盯着何毅的那张脸庞。

更远的另一侧,老马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看着陆尘。

陆尘的呼吸有些许微微的急促,眼角微微抽搐着。

一切,似乎都等待着那一刻。

昆仑山门之前,突然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寂静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凝视着,等待着那死亡的到来!

长剑灵光忽起,明亮耀眼,似秋天时黄昏落下的一道灿烂夕照,又像春光里飘然掠过的柳絮,美丽而短暂,在天地间闪过。

那人的头,被长剑拍起,被世人所看见,那一张脸,年轻而英俊,残留着血痕,有些许憔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他的耳,都与普通人一般,没有什么不同。

他原先似一直昏迷着,但或许是长剑的冰冷刺醒了他,又或是之前呼啸的骂声惊醒了他,这个年轻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第一时间,倒映着的便是那闪耀着明亮光辉的剑光,那一柄利剑印满了他的眼瞳,于是整个世界一片冰冷。

那个瞬间,他似乎突然看清了周围所有的一切,利剑、何毅,行刑架,还有无数围观的人们;那个刹那,他好像全身颤抖,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可是当剑光掠过天际,向他落下时,这个年轻的男子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他大笑起来。

他拼命地仰起头,看着晴朗明亮的天空。

天色蔚蓝,仿佛温柔的目光,又像无垠的大海,眼看着波浪就要将他淹没,将他的身子融入在那片澄澈之中。

这个年轻的男子脸上忽然有光,好像看到了什么瑰丽壮阔的景物,人群一片哗然,种种惊骇,陈壑与范退同时身躯大震,面有惊容,而范退眼中更是有一抹泪光一闪而过。

而在远处,陆尘突然间向前踏出了一步,他的脸色微微有些扭曲,但就在这时,一只手猛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

那只手,肥胖而温暖,有力如铸铁。

陆尘立刻安静了下来,然后低下了头。

“真神下凡,一统三界…”

那个年轻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起来,那声音凄厉如秋蝉,震动人心,然而片刻之后,这一切声响便戛然而止。

止于那一道秋波般明亮的剑光。

何毅淡定而从容地挥出了那一剑,一剑斩下了那年轻男子的头颅。

“骨碌碌…”断头落在地上,向前滚动了一阵,随之而来的鲜血狂喷而出,洒满这一片天地之间。

红得刺眼,令人窒息。

何毅眼中有厌恶之色,向后退去,避开了这一蓬鲜血,随后缓缓转身,面向人群,举起长剑。

剑刃上有血滴,一点点滴落下来。

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

“呼啊…”一阵欢呼声从人群里爆发出来,笑声、惊叫声交织混杂在一起,加上无数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如一幅人世百态的图卷。而当透过那一幕鲜血,带着一点血腥时候看去时,又恍如一卷凄厉的百鬼夜行图。

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何毅身上。

带着敬畏和羡慕。

何毅向前走了两步,朗声道:“此獠乃是魔教奸细,暗中混入我昆仑门下,处心积虑,作恶多端,前日里更是凶性大发,暗算杀死了我昆仑门下弟子张志,其手段之残暴,直令人发指。”

说到此处,何毅声音低沉了许多,环顾周围无数人群,道:“当日我看到张师弟尸身时,只有四个字,便是‘惨不忍睹’!魔教妖孽伤天害理,做尽恶事,天地虽有好生之德,然而我昆吾弟子决不能白白送死,我昆仑派也断不能容这等妖孽在我山门之中为所欲为!”

“今日惩戒,便是我昆仑派替天行道!”

这最后一句,说得是铿锵如铁,气势如山,一时间人人侧目,看着那何毅随手一抛,将他的利剑掷上高空,随即转身大步而去,直上昆仑山。

而在他身后,只听风声忽起,声音锐利,破空之声瞬间急切,那长剑从天而降,似天之利刃势不可挡,直入刑架,“噗”的一声,刺入那尸骸胸口之中,贯穿而出!

人群里寂静片刻,忽然间便爆发出一阵轰天也似的呼喊叫好声,无数人为之叫好,特别是没有道行的凡人们更是激动不已,叫嚷得声嘶力竭。

而人群里的范退则是气得全身发抖,咬牙切齿,强压着心头怒吼,对身边陈壑用最小的声音,嘶声怒道:“这混账畜生,我、我、我必杀此人!”

陈壑缓缓点头,眼睛也是看向昆仑山门之后,目光冷厉。

那一天,昆仑派公开处死了一个魔教内奸,宣示正是此人暗算杀死了门下杂役弟子张志。而此时距离张志之死仅仅不过数日,昆仑派雷霆手段铁血决心,一时震动山河。

染血的行刑架竖立在昆仑山门之外,多日不曾撤下,也无人为那魔教妖人收尸。

昆仑派中经此一事,风气陡然一变,闲月真人声望大涨,非议之声顿时减弱许多,而千灯、明珠等元婴真人,对此也纷纷表示赞赏,并称赞闲月真人手段了得,实乃深谋远虑当机立断之大才,由此更是我昆仑派上下之福。

而在那一天的晚上,明月再一次升起时。

陆尘独坐在飞雁台悬崖边,仰望那一轮清冷孤月,神色冷漠,心中想着:距离月圆之夜,也只有四天了罢。

第二百一十章 清晨诀别

苏青珺是在天亮以后的清晨时分,从山道上走回飞雁台的。当她正要走向自己的洞府那边时,脚步犹豫了一下后,向飞雁台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那座木屋安静地伫立在晨光里。

苏青珺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过去,正打算去敲门时,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太阳还没升起的天色,举起的手便又放下了。

她在门口站立片刻,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却听到飞雁台悬崖那边有一个声音传来,对她叫了一声。苏青珺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悬崖那边的石壁下,陆尘正背靠石壁坐着,对着她招手微笑。

苏青珺走了过去,看着陆尘,带了一丝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尘指了一下悬崖下方茫茫云海的远处,道:“我昨晚突然想到,来到你这里住了这么久,落日看了不少,但还从来没看过这里的日出呢。”

苏青珺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天际地平线上那一轮眼看就要升起的朝阳光辉,道:“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啊?”

陆尘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了,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苏青珺摇摇头,欲言又止,随后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陆尘肩头湿了一块,又看他背靠石壁发梢上居然还有一点露珠水滴,不由得又是一怔,道:“怎么回事,你竟然在这里坐了一夜?”

陆尘顺着她的眼神向自己肩头瞄了一眼,随后笑了一下,道:“嗯,昨晚睡不着,又想着过来看日出,就干脆跑过来了。你要不要也过来坐坐?这里风景挺好啊。”说着,他还拍了拍身边的地面。

苏青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真的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并肩坐着,山风吹过,便望见晨光下白云如涛翻滚起伏,一轮红日光芒四射,在蛰伏一宿之后终于缓缓喷薄而起,金光万丈,照耀天地。

那一刻天地人间,仿佛尽是光明灿烂,耀眼夺目。

苏青珺凝视远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由衷地道:“啊,日出好漂亮啊!”

陆尘也是凝望着远方,道:“是啊。不过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真的从来没看过这景色吗?”

苏青珺忽然脸颊微红,收回目光瞄了他一眼,道:“没有…唔,你知道的,有时候,我起来得比较迟啊。”

陆尘正色道:“有时候?”

苏青珺突然有些羞恼,瞪了他一眼,道:“喂,好歹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师父啊,就算是挂名的…”

陆尘笑道:“所以我就不能说了吗?”

苏青珺看了他一会,忽然叹了口气,道:“算了,随便你说吧,反正这些年来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对我随性地说话了,其实有时候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陆尘眼睛一亮,笑道:“真不介意?那我回头可以跟别人说…”

“你敢说,我就打断你的腿!”苏青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然后恶狠狠地说道。

陆尘哈哈一笑,点头答应了。

苏青珺自己刚刚装出凶恶的样子,但随即也是莞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春花般明媚。随后,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抱在脑后,靠在石壁上,望着远方云海茫茫,微微眯上眼睛,自言自语地道:

“还是你聪明啊,坐在这儿看日出,真是悠闲自在,真舒服。”

陆尘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她,道:“这是家里又有烦心事了吧?”

苏青珺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后又轻声道:“我弟弟的脑袋,可能好不了了。”

陆尘皱了皱眉,道:“这么严重?”

苏青珺点了点头,道:“家里请了好些位道行高深的前辈看过了,包括我师父我也央求着去看了一次,但都是没什么好办法。苏墨他如今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的,好的时候看起来还勉强能像个常人,自己吃饭睡觉,但坏的时候发作起来,就全然像个…傻子了。”

陆尘默然片刻,低声道:“听起来像是伤到了脑子里了。”

苏青珺道:“是,所以几位过来看过的前辈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将能找到的灵丹妙药都试着给他吃吃看,但一直也都没什么用处。为了这事,我爹已经瘦了一圈,我娘急得头发都白了,整天都在那儿哭着。”

陆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那个被摄心术伤到脑子的苏墨他绝无丝毫好感,但眼前的这个苏青珺他却始终觉得有些与众不同,看着她有些消沉的样子,陆尘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过了片刻后,苏青珺忽然冷笑了一下,道:“昨天在山门那边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陆尘微微抬眼看了她一下,点了点头,道:“我过去看了。”

苏青珺道:“那位何毅何师兄,很威风吧?”

陆尘道:“很威风。”

苏青珺淡淡地道:“如今他摇身一变,只不过是去杀了一个无力反抗的魔教奸细,就突然变成了掌门真人和独空真人力推的英雄人物。这样的人,我们苏家就算想报仇,也是不敢了。”

陆尘沉默了片刻,道:“是,你们最好忍一忍。”

苏青珺怔怔看着那一轮升起的红日,过了好半晌,道:“有时候我真觉得挺没意思的。”

陆尘道:“那以前被你弟弟害了的人怎么想,是不是也觉得没意思?”

苏青珺一怔,眉头顿时皱起,转头向陆尘看来,眼神里有些阴郁下来。

陆尘笑了一下,平静地道:“对不住啊,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聊天,说话偶尔就是这样难听了。”

苏青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本以为你这个时候会安慰我几句,最少也是陪着我说说话,让我开心些。”

“为什么呢?”陆尘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庞,道,“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天生丽质男人就该哄着你,还是你觉得自己对我有大恩大德,我就应该死心塌地地巴结你,又或是你忘记了,我也是被你那位弟弟害过的人?”

苏青珺盯着他,缓缓地道:“你…还恨他?”

“我不该恨他吗?”陆尘道。

“那些藏在院子里的刑具,我想你心里应该也知道,我不会是第一个尝试那些痛苦滋味的人。”

苏青珺微微垂眼,在那一刻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道:“我本以为,我对你好一些,你能…稍微淡忘一些那些恨意的。”

“你错了。”陆尘平静地说道。

苏青珺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后站了起来,转身向下方走去,但在走了两步后她忽然又停下脚步,也没转身,只听她说道:“你往日里从来没对我这样说话过的。刚才我刚到这里时,你问我心里有什么事,其实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苏青珺慢慢地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眸中有柔和的光芒,看着陆尘,道:“我不在山上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陆尘?”

“没事。”陆尘说道,“只是我不想再奉承你了,我觉得自己之前整天为你着想哄你开心的事,做得挺恶心的。”

苏青珺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低声道:“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其实咱们两个人何必这样虚伪,难不成大家还真的一直装得可以做朋友的样子吗?”

“我们不是吗?”

“不是。”陆尘的脸色似乎越来越是平静,平静到了接近冷漠的地步,连目光都是冷的,看在眼中冷入了骨髓,“我跟着你,当然是看你容貌秀美,然后道行高深可为倚靠,以后仗着你的名头可以混日子骗吃骗喝;你呢,照顾我大概有一点内疚吧,还有的就是我能哄你开心,对不对?”

苏青珺看上去有些难过,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陆尘有些不耐烦起来,对着她挥了挥手,道:“总之,我就是这样想的了。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那位弟弟手上受了多大的罪,可是你整天回来就只是念叨着他的名字,我听了心里就烦。我想,咱们终究还是两路人,大概是做不了朋友的了。”

“你一个昆仑派首屈一指的天才金丹修士,从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看得起我这样一个废物般的杂役弟子呢?”

苏青珺猛地抬头,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