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如一根琴弦陡然高音,所有的嘈杂声响陡然间全部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雕像还是雕像,石面还是石头,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再出现。

天澜真君淡淡地低头向下方看了一眼,目光所及处是那个雕像深深埋入地面的地方。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思索之色,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那一轮血月,最后忽然轻轻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道:“快了吧,就剩最后一步了…”

话音未落,突然,天澜真君身子一顿,眉头陡然一挑,却是瞬间转过身子,目光冰冷,精光四射,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如洪水巨涛,轰然向四面八方涌去。

那一刻,甚至就连无所不在的血色光芒似乎都对这个魁梧的身影避让几分。

然后,周围是一片寂静的,没有半点声音,没有任何人影的踪迹。

只是天澜真君那一双深沉如黑夜的眼眸中波澜拂动,目光冷冷扫过周围,过了一会后,他的视线缓缓停留下来,就在这城池中附近的一座宅子里。

光芒浮动中,穿过门窗,穿过庭院,在一片死寂中穿过空无一人的回廊、石径、荒地,然后,还有一口早已干枯的深井。

一个黑暗的影子潜伏在枯井深处,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温度,没有一点点的气息,就好像是一块天然的石头一样,沉默地停留在这黑暗中。

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刚才,当那股雕像内可怕又诡异的气息出现又瞬间消失时,他的心跳微微快了那么一下。

远处,天澜真君定定地看着那座宅院,眉头皱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 动手

天澜真君并没有故意放轻脚步的意思,也没有如临大敌紧张或是谨慎的模样,他只是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之后,便往这座宅子走了过来。

他走得沉稳自然、平和自信,看上去似乎全无畏惧,仿佛在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去顾忌,哪怕是身处这一片肃杀的地下迷宫,哪怕就在刚才不久以前,才有那似乎万鬼咆哮的一幕刚刚发生过。

他看上去仿佛不信天地、不敬鬼神,轻蔑命运,只在乎自己,也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所以这一段路走过来,他甚至都不屑于去放轻脚步,去隐藏伪装,就这样长驱直入,在宽袍大袖的挥舞下径直走进了这座空荡荡的宅子。

被血月红色的光辉笼罩下的屋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第一眼看去时,甚至有种这里的墙壁房屋都在缓缓渗血的异象。若是胆子小一些的人来到这里,怕是要被吓死了,不过这些对于天澜真君来说,当然是毫无意义的幻象而已。

他的目光甚至连最微小的波动涟漪都没有,只是平静地扫过周围,注视着这座宅子。红色的光芒下,这里和外面同样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刚才那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的极其微弱的异动,此刻自然是早已消失无踪了,甚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那微小之极的连声音都算不上的微动,更有可能只是片刻的恍惚或是瞬间的幻觉。

天澜真君眉头皱了起来,站在这座宅子的大门口,静静地看着这里的每个角落,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屋子后院荒芜的庭院中,那座干枯的深井底部,被黑暗笼罩的地方,那个黑影仿佛已经彻底化作了一块没有生气的石头,一动不动地贴着墙壁坐着,没有温度、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心跳。

他甚至都不像死人,而是几乎如假包换的一块石头。

天澜真君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仍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看起来他似乎也不能确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是他只是在那个瞬间突然察觉到在这座宅子的方向有一个微小的异动,但是在他过来之后,所有的动静又全部消失了。

那么,是一场幻觉,还是真的存在过呢?

天澜真君目光炯炯,继续扫视着这座宅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形却令人畏惧的气势,仿佛正无孔不入地涌进这个宅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他忽然迈开脚步,向着宅子里走了进去。

黑暗的枯井之下,几乎已经完全陷入死寂的那个黑影,在黑暗中微微抬了抬头,似乎有一道奇异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

“砰砰”的脚步声,不急不快,平稳有力地踩踏在土地上。虽然并没有什么绝大的声势,但是黑暗中的那个人影清楚地感觉到了,在身子下方土层的极深处,那些生活在黑暗里的一些生物,远离地面也许一生都不见光明的小虫子小怪兽之类的,都开始四处逃窜,拼命地想要离开这块地方。

也有一阵风,突然吹过这个地方。

这里本是几乎没有风的所在,黑暗中的人影似有所觉,缓缓抬头,向上方望去,便隐约望见到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那井口附近。

血月的光芒从头顶洒落下来,将天澜真君那宽大的身子投下了一片黑影,笼罩在那个洞口上。

天澜真君站住了脚步,从前堂走到后院这里,这是他第一次停下。

周围一片枯寂的景象,除了他自己,似乎再没有任何的有生气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异常,一切看起来除了寂静还是寂静,空空荡荡,了无生机。

片刻之后,天澜真君的目光已经扫过了这里所有的角落,然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这里最后的一个死角——那口枯井上。

浮云司的大队人马化整为零,潜入到如大海一般的仙城里,然后在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又不动声色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出现在仙城朱雀区的一座大宅子外。

在不声不响中,他们驱散了周围所有的闲杂人等,压制住了所有的异动杂音。

据说,以前在仙城中流传着一个蹩脚笑话,说是真仙盟浮云司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以此来取笑在仙城中的魔教妖人都是小儿一般的躲躲藏藏。不过以今日的表现来看,浮云司的威名就算不是让人人畏惧如虎,起码也是让多数人心生敬畏,几乎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地离开了。

于是无声无息中,浮云司的人便包围了这里。

宅子外的长街上,陆尘和老马并肩站在那里,老马看着那占地不小的宅院,感叹了一句这些魔教杂碎看起来居然挺有钱的,随后又对陆尘低声道:“我说,你觉得今天这房子里面藏着的大家伙,会不会就是那只老乌龟?”

陆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至少有七成可能是他了。前一段时间咱们横扫魔教众多钉子眼线,几乎所有明里暗里的窝点都被我们干掉了,鬼长老再狡猾奸诈,但是能够躲避的地方也肯定越来越少;另外就是,如今的魔教,特别是在仙城这里,还能称得上是教中大人物的,除了鬼长老,我真的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了。”

老马“嗯”了一声,看起来对陆尘的话十分赞同,脸上也是露出期盼之色,用力握拳挥了一下,道:“干掉那只老乌龟后,我看魔教那群杂碎还怎么兴风作浪,大概就此灭亡了吧!”

陆尘笑了笑,道:“希望如此吧。”说着,他目光向那屋子看了一眼,眼底深处却是掠过了一丝有些复杂的神色。

尽管是血海深仇,尽管是势不两立,尽管魔教如此衰弱,陆尘出了大力,更不用说大家都是对彼此要杀之而后快,但是陆尘毕竟曾经在魔教中生活了多年,眼看着这个传承千年的门派就要走上最后的末路,他的心里也是有些莫名的感慨。

曾经的兴盛繁华、英杰雄姿,都如梦幻朝露一般,消逝在过往的历史中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挺拔而迷人的身影,那是血莺。

在布置好了所有的一切后,血莺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隐约迎来了人生中最高峰的时刻。

那种成就感与满足感,令她的脸庞散发出惊人的美丽,她举起手,向着那座屋子重重挥下。

瞬间,无数道人影从四面八方冲了进去,怒吼、惊叫声随之而起,片刻之后,凄厉的惨叫声刺破了仙城的平静,回荡在这片朗朗乾坤下,为晴朗的天空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第五百一十三章 千钧一发

在一个势力中当上了领袖,掌握权力执掌大权后,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好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大部分情况下,带头大哥不用再冲到第一线冒着生命危险拼搏厮杀了。同样的理由还适用于带头大哥身边少数的那些心腹亲信。

厮杀拼命有什么好的,随时有刀斧加身的危险,有性命之危,而且大呼酣战怒吼嘶叫的还很难看,没有风度威严,哪里比得上站在最后面安全的地方指点江山轻松惬意。

危险的事别人去做,功劳、战果自己拿了大头,正是世间最合算的事情。

当然了,这世上的事大部分也是公平的,能够做到这种地位的人多半也是经历过无数艰难考验,吃了千辛万苦才能到达这一步,虽然也不排除有少数人是一步登天的幸进之辈。

老马沾了陆尘的光,此刻并没有冲杀在前方去经历那一场注定血腥的杀戮,这让他觉得很是幸运,不过多多少少也有点说不出的身上哪里不舒服的感觉。后来听着一墙之隔的大宅子里头厮杀声一片,惨叫连声,他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惭愧之意,随即醒悟过来,大概是总觉得自己没和这些浮云司的同伴一起过去厮杀而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好像有种逃兵的心情。

他忍不住向前方已经走到一起、并肩而立观察局势的血莺和陆尘看去,然后发现这两位脸上神色一片平静淡然,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连一点焦虑紧张之色都没有,更不用说还会透露出那种理亏内疚的意思。

莫非是自己脸皮还不够厚吗?

老马心里掠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忽然听到大宅子里一阵惊呼伴随着惨烈叫声,片刻后,突然有一个男人声音大声怒吼道:“你们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屠杀无辜?”

没有人做出回答,或者说,最直接的回答是更加凌厉的刀声剑影。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快被打断,一阵轰响激斗之后,明显,那声音脆弱了不少,同时又带了几分凄厉与愤怒绝望,厉声喊道:“我告诉你们,此处乃是天律堂的产业,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触怒铁壶真君吗?”

“嗯?”这段话传了过来,血莺与陆尘、包括站在一旁的老马都一怔,脸色微变。

陆尘立刻转头向血莺看去,血莺察觉到了他的眼光,秀气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但沉吟片刻后却是摇头说道:“之前查过这家的底细,并无此事。”

陆尘默然片刻,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站在他身边的老马犹豫了一下后,却是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也有可能是铁壶真君私下布置的私产,或是其他什么人落在他名下的产业。不然的话,不会指名道姓地只说是铁壶真君,而不提其他几位真君大人。”

他顿了一下,轻声道:“一不小心,只怕会引起上头两位大人的不快与…争斗。”

陆尘皱眉,过了一会后沉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

老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站了回去。

事实也确是如此,如今大宅子中一片杀戮之声,该杀的,杀了不少,该死的,死了很多,怎么还可能回头重来?

至于后面,万一发生了什么铁壶真君发怒降罪的事,那就只能靠天澜真君去顶着了。

幸运的是,过去这么多年,天澜真君在这些事情上并没有让人失望过。

就在陆尘与老马等人遇到难事然后简单粗暴地直接将可能发生的糟糕结果一股脑全部丢给那位天澜真君的时候,被他们寄予厚望,呃,当然也可以说是当作最大背黑锅的人,这个陆尘口中常常念叨的死光头,正站在那座地下城池中,在一片血色红光里,面色平静但带着几分肃穆,凝视着身前不远处的那一座枯井。

这座宅子里几乎所有的地方他都检视过了,并无任何异样,也就是眼前这口在后院荒地上的枯井,算是最后一个死角了。

如果这里也没有什么疑点的话,那就算是天澜真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在那个瞬间,大概是感觉错了,这里并没有他所怀疑的危险人物存在。

至少从目前来看,那井口枯干龟裂,落满灰尘,似乎是有很多年从未启用过的,更不用说下面还可能藏着什么了。

不过,天澜真君对此并没有半途而废的意思,虽然到现在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太肯定这里是不是隐藏了刚才所怀疑的外人,但只剩这个地方了,看一下也没什么。

很快的,他就来到井口边缘,高大身材的影子遮盖住了这个井口,就在他准备俯身看去的时候,突然身子微微一顿,天澜真君却是忽然抬起头来,回头看了一眼。

一片祥云在外头的空中闪烁了一下,随即散去,片刻后,脚步声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这间屋宅的大门口,人未至而声先到。

“我说,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是做什么啊?”随着笑声出现在视线里的正是星辰殿之主古月真君,只见他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同时口中啧啧赞叹几声,向着这座宅子周围看了几眼,然后笑着对天澜真君道:“莫非是你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当年魔族埋藏下来的宝藏?我跟你说,真要有这种好事,你可不能瞒着我,大家见者有份!”

天澜真君翻了个白眼,从井口处站直身子,转过身来面对着古月真人,然后没好气地道:“什么宝藏,真有那东西,这段日子来你手下的那群人都快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了,什么东西找不到啊。”

古月真君居然也不反驳,呵呵笑道:“说不定是他们道行太低,发现不了隐藏极深的重宝啊。”

天澜真君嗤之以鼻,负手向他走了两步,道:“前头我在这里,感觉这座屋宅中似有异样动静,倒好像有人潜伏于此的模样,这才过来看看。”

古月真君吃了一惊,道:“竟有此事,你找到人了吗?”

天澜真君摇头道:“没有。”顿了一下后,他皱眉道,“那声音太过微弱轻细,难道是我听错了?”

古月真君想了想,指了一下头顶的那轮血月,道:“如今这里被血月光辉日夜不停照耀,对我等修道之人的影响更是极大,或许你也受到血月影响,这才有所误判吧?”

天澜真君犹豫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古月真君笑了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便并肩一起向外走去,同时,古月真君开口道:“我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你手下的浮云司人马正大肆聚集下山,好像要做什么大事啊?”

天澜真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对我说,今天就要将那鬼长老抓住送到我跟前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突生波折

古月真君哈哈一笑,神情间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之色,坐到他们这种位置的人物,当然不可能是消息闭塞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通过不同的渠道传到他们这里。至于其中真假程度如何取舍,还有怎样利用的,便是看这些大人物自己的选择了。

所以,古月真君看起来对那个名气极大的魔教最后一个重要头目鬼长老,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看重的样子。

说起来在这件事上,虽然今时今日魔教依然凶名昭著,震慑人心,是邪门歪道的代名词,是天下正道的公敌,也是真仙盟竖立起来的头号大敌,但实际上在真仙盟中那些真正权柄煊赫的大人物眼中,早已是不再将魔教放在眼里了。

就算在这中间魔教还折腾了几次,闹出了一点动静,但显然大家都对魔教越来越是看轻,早已没有了当年谈虎变色的情况。

不过,古月真君与天澜真君谈到这个事,当然也不是打算去议论魔教如今怎样了的意思,他最多只是笑着对天澜真君说了一句,道:“魔教鬼长老好歹也是最后一位长老级别的人物了,道行深浅至今未知,你怎么也不过去坐镇一下?”

天澜真君淡淡地道:“那只老乌龟潜伏在仙城里数十年也不敢冒头一下,整日里畏畏缩缩,能有什么出息?我是不信哪一位修炼到化神境界的真君,会是如此怯弱心性。既是如此,此人便不足为惧。”

古月真君点了点头,看起来对天澜真君的话倒也有几分赞同,感慨地说道:“确实如此,想想昔年魔教鼎盛时虽然凶恶,但教门中着实是出了好些个惊才绝艳的奇才俊杰,不想到了今时今日,后代传人确实如此不堪了。”

天澜真君不屑地笑道:“如今魔教之中,不过都是宵小无能之辈而已,倒是前十几二十年,还有云中阳等几个老头看得过去,算是勉强维持着局面。现在这些人,算是什么东西…”

古月真君笑道:“说到这个,那几个还看得过去的老头,结果还不是被你给杀了?当年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可也着实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啊,你所派出的那位影子,当真是了不起,隐忍坚韧如此,最后一击更是狠辣之极,说是一剑改易时局都不为过。”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真有这等人物潜伏在我身旁,十年如一日不露马脚,到了危急关头,只怕我也逃不开这背后一剑吧。什么道法神通,化神真君的,在这种恐怖杀手的面前,只怕都算不了什么了。”

天澜真君眉头微微一挑,面色平静,微笑道:“古月兄说笑了,咱们好歹也是修炼到化神境界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就算动手的是亲信,也不会被人家轻易得手的。”

古月真君大笑,然后摆摆手道:“话说我们两个扯到哪里去了,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哦对了,我刚刚过来其实是想跟你说另一件事,是和你今天手下追捕鬼长老有关,但和魔教没什么关系,而是那座宅子。”

“嗯?”天澜真君略感诧异,道,“那座宅子怎么了?有问题?”

古月真君犹豫了一下,道:“我也是听到一点消息,想想还是跟你说一下吧。今天你们去围住的那幢屋宅,明面上当然都是无关人等,但实际上的主人可能是天律堂铁壶真君的义女,宋文姬。”

天澜真君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古月真君说出的居然是这句话。

而古月真君看天澜真君面露惊讶之色并一时沉默之后,也是露出一丝苦笑,道:“你也吃惊不小吧?别说你了,我刚听说这事时也是有些愕然。老铁壶多少年来,一直都是自命清高的,平日里律人律己都是严苛,按理说,就算他平日里十分宠爱这个义女,但是也不应该会给她…”

古月真君想了想,道:“莫非是宋文姬这女子恃宠而骄,仗着老铁壶的名望权势,自己吃拿卡要,然后置下了这份产业?”

那座屋宅占地颇大,又处在号称天下第一城的仙城繁华地段,价值不可小觑,普通的修士根本是买不起的,而宋文姬自己也只是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罢了。

那么,这笔钱财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在屋子主人上遮遮掩掩?

天澜真君看着古月真君,凝视半晌后,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这家伙不老实啊,作甚不敢直说,非要让我说出来?”

古月真君微笑道:“我这星辰殿庙小力弱,哪里惹得起天律堂那些正气凛然的君子啊。”

天澜真君“呸”了一声,道:“你都知道天律堂那边麻烦了,凭什么就觉得我敢惹?”

古月真君正色道:“你是流氓,比他厉害!”

“滚!”天澜真君瞪了这奸猾的古月真君一眼,随即沉吟片刻,道,“如你所说,这屋宅大概还是和老铁壶有些干系了,至于里面是否还藏有魔教妖人,这个也不好说…”

古月真君点点头,道:“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过来跟你说一声,那边事情有些微妙,你还是过去看着点。”

天澜真君沉默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随即皱起眉头,道:“如果老铁壶真是老糊涂了,那么多手下面前,我可没法让他。”

古月真君摇摇头,道:“那老货最爱面子,只要你真的抓到魔教妖人,他怕是断然不肯出面了。”

“这倒也是。”天澜真君忽地冷笑一声,似乎对那位德高望重的天律堂首座铁壶真君有些不屑鄙视,然后一挥袖袍,便大步向门口那边走去。

当他跨过古月真君身旁时,古月真君忽然叫了他一声,然后开口说道:“对了,当年那位荒谷之战的影子,现在还在你手下么?能否找个机会,让我见一见他?”

看着天澜真君奇怪的眼神望过来,古月真君微笑道:“这种人才俊杰,我也是神往许久啊,很想见一面,看看到底是何等出色人物。”

天澜真君默然片刻,摇摇头道:“他运气不好,当年荒谷之战时,伤势太重,已经死掉了。”

古月真君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天澜真君便去了。

古月真君看着他的背影,面色渐渐冷淡下来,过了一会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化神真君就不怕影子暗算了?那当年你那位师兄是怎么死的啊…”

第五百一十五章 恳求

那位天律堂的铁壶真君是否和魔教有什么暗中勾结的事情?只怕天底下大部分人是不信的,说实话,就算是天澜真君自己,其实在心里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虽然古话里有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同为化神真君,且在真仙盟中势力深远强大的天澜,其实也知道一些关于铁壶真君私底下一点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尽管如此,天澜真君还是不认为那个老铁壶会这么蠢。

因为根本不值得,也没这个必要。

昔年在天澜真君崛起之前,铁壶真君就可以算是真仙盟里的头面人物了,名气、声望、实力几乎都首屈一指,再加上多年来他苦心维持的清正不阿的形象,向来被天下正道修士所敬重,当其时,说是望重天下都不过分。

只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比他年轻不少的天澜真君在进入真仙盟后,一改许多年来真仙盟中化神真君沉稳持重的形象,锐意进取,励精图治,尤其是紧紧抓住了魔教这个天下人都十分忌惮的邪魔外道心腹大患,异常高调且凶狠地展开了厮杀战争,一举成为真仙盟这个庞大组织中主战派的领袖,并且迅速扩张了自己的实力。

他还组建浮云司,网罗高手,行事凶狠,对魔教不择手段,提拔人才不拘一格,迎合了大量年轻修士的心愿,与真仙盟中其他那些位沉稳持重的老朽真君形成了鲜明对比,而自身势力也因此一日千里,迅速壮大,越战越强,最后在外压制魔教,在内则镇服众多堂口,一举成为众人侧目的新一代真仙盟领袖人物。

如此雄才大略的人杰,更是吸引了为数众多的年轻人的崇拜敬仰,不过同时当然也引来了老一辈人不少的白眼与不满,其中铁壶真君与天澜真君的不和,那可以说是天龙山上下皆知的秘密。

当然了,大家好歹都是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的大人物,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比如说,前一次天澜真君收陆尘为徒举办典礼,铁壶真君也还是过来了。

只是就算两人暗地里有些不和,而山下那座屋宅又风传与铁壶真君有关,但是天澜真君在远远望见那个正陷入一场激烈厮杀的房子后,也还是不相信铁壶真君真的会背叛正道,与魔教勾结的。

那老家伙如果有这个心思,他早就发觉并且用这个做把柄置他于死地了。

天澜真君心中淡然且平静地想着对另一个化神真君的种种手段,忽然若有所觉,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穹之上。

这一天天气还好,天上有云,云层有些厚,他凝视了一眼那云彩中最浓厚的一片地方,然后皱了皱眉。

血莺和陆尘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些不太好看。不管怎样,冒犯一位化神真君,哪怕是在无意的情况下,对普通的修士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

多少年来,化神真君在神州浩土修真界中的地位早已经犹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万民敬仰,这种观念已经是深入人心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天律堂的那位化神真君老头突然降临,勃然大怒,甚至大开杀戒,而浮云司背后的那座大靠山又没有及时赶到的话,那场面就会变得十分难看,还很危险。而且最麻烦的是,大家都在真仙盟体系中,你几乎没有太多有力的手段去限制这种大人物,最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另一位化神真君出面与他对峙。

这也是许多年来,真仙盟如此庞大的组织里,各种山头派系层出不穷,但追根溯源到最后,却几乎都归属于几位化神真君势力的原因。

所以,在此时此刻,这两个人最关心的就是,这屋子里到底有没有魔教的人!

如果抓到了魔教妖人,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证据摆在这里,就算是铁壶真君也不能多说什么,反而是要花费心思为自己开脱一番。

要知道,浮云司可不是没后台没靠山的小堂口,在那后面可是站着如今真仙盟第一人的天澜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