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美貌少女,阿土的反应一直以来都很奇怪和微妙,明明大多数时候都是疏离,但有的时候却又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认同。

白莲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阿土近处,果然这么对比之下,阿土确实好像比之前又要高大了一些,她现在的身高只能到阿土的下巴这里了。一个美貌出尘的少女,站在一只通体全黑的巨犬身旁,这对比实在是有些强烈。

白莲抬头看了看天空,血月的影子倒映在她的眼眸里,过了一会后,她开口说道:“你看,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血月升起,生灵涂炭,不知多少人受其苦楚要遭到灭顶之灾,但像你这样有不凡血脉的家伙,反而还能借机成长进化。”

阿土的头微微低着,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少女,看起来对她仍是十分戒备。

白莲笑了笑,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问道:“陆尘呢,你不是一直都跟着他吗?”

阿土甩了甩尾巴,没吭声。

白莲若有所思,目光越过阿土的身子,向它身后那个大坑瞄了一眼,点点头道:“你守在这里的话,他就是还在底下了?这也没错,这么个要紧时候,这个地方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说完,她便迈步向那个巨大空洞走去,显然是想过去看看那大洞底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只是在走了一段路以后,大概距离那个洞口还有十余丈远的地方,白莲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只见阿土居然还是一直蹲坐在原来那块巨石的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甚至在看到白莲回头望它时,这只黑狗居然还摇了摇尾巴,歪了歪头,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白莲看了它一会,然后道:“不对,你这货有问题。”

白莲转过头来,开始打量不远处外的那个洞口,仔细观察片刻后,果然看到在那洞口边缘周围,那些乱石堆中,隐隐约约闪出一条条细细的金线,有的没入土中,有的被碎石掩埋,但只要顺着那些脉络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在这个巨大洞口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有人布下了一个奇异的法阵,完全地将那个洞口围住了。

白莲深深呼吸了两下,然后向后连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一路走回到阿土的身旁。

阿土看着她,眼神中似乎有一丝遗憾之色,白莲对它啐了一口,道:“你这厮真不是一个好…一只好狗!”

阿土对这个评语置若罔闻,摇摇尾巴站起来走到一边去了。白莲举步欲行,又看了一眼阿土,忽然笑了一下,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阿土抬头看了她一眼,白莲指了一下洞口那边,道:“有那鬼东西在,谁也下不去,不如我们绕个路去看看?”

阿土目光闪了闪,然后很干脆地站起来。白莲笑了笑,便向另一头的地道入口那边去了。

少女和黑狗这对奇怪的组合,慢慢地走到了地道入口边,还没走到近处,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传了过来。

白莲皱了皱眉,向左右看了看,黑狗阿土却是更早一步,跳上了一块就砸在那地道入口通道数尺开外地方的大石头上,然后回头对白莲叫了一声。

白莲快步走了过去,探头过去往石头背后一看,身子便是微微一震。那里有一个大坑,坑里全都是鲜血,连大坑周围边缘的土地上看起来都被鲜血染红了。

白莲皱紧眉头,目光在远处近处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尸体肌肤惨白,毫无血色。她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就算是我修炼血食秘法,也没做得这么过分,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地道的入口是开启的,这时也看不出来那地下到底是什么情形,白莲便要往底下走去,但是才走了两步,她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黑狗阿土一直盯着那个大坑中的鲜血看着,目光闪烁,似乎有些忍耐不住的样子。

白莲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忽然走了过去,一巴掌就拍在阿土的脑门上,然后很凶地对阿土骂道:“你疯了吗?你信不信现在下去喝一口,回头陆尘知道了拧断你的脖子?”

阿土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有点艰难地转过身子,白莲在它眼中看到了一抹红色。

两人对视片刻,阿土首先移开目光,一言不发地直接跳入了那个通道。

白莲长出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随后忽然略带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也是疯了吧,居然会突然发好心救这只狗?”

她抬头看了看那一轮血月,眼神中忽然又现出那一丝茫然之色,然后很快的低头,也跳下了那个地道入口。

隆隆之声,在黑暗中传来,然后有红色的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周围。陆尘忽然若有所觉,脸色微变,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个巨大地窟的下方,这个空荡城池里不知名的角落,在四面墙外,忽然有几股似乎无形的力量隔着那堵墙回旋激荡起来。

三个方向,同时出现,将他和天澜真君夹在中间。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断掌

血月高悬天际,在漫天的诡异烟云中闪烁光芒,看上去像是在一片血海中浮浮沉沉一样。暗红的月光从天空洒落下来,将整座仙城都已经完全笼罩其中,如果从遥远的高空外围看去,大概会看到一个倒扣的暗红色的巨碗吧。

天龙山上的真仙盟总堂里,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各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没约束好手下,一点火星,那就要引爆整个像是炸药桶般的天龙山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段时间里,天龙山上居然反而变得异常宁静起来,除了浮云司那边搞了一场斩杀内奸的活动,又把三颗人头丢到其他势力地盘内时,引起了一阵骚动外,其他时候各家势力都非常老实。

对于如今这个局面,浮云司虽然隐隐有着以一敌三的不利苗头,但从上到下,这个强大的堂口中居然几乎看不到有人露出畏怯之意,大多数人反而十分兴奋,战意高昂。

若不是堂主血莺刻意压制,大概现在浮云司的人马早就已经杀出去了。

在这一片汹涌澎湃的激烈战意中,老马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自己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心里很是有些担忧,他对浮云司接下来也许要以一敌三感到十分不解和焦急,但是现在浮云司内的气氛,让他甚至都不敢直接将这话说出口,不然的话,大概等待他的并不会是一个好的下场。

临场怯敌、胆小如鼠、事主不忠、瞻前顾后等等,随便哪个帽子扣上来,就能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紧张而肃杀的气氛,老马在浮云司中呆了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而且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气氛是从何时开始的,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突然,浮云司内部就变成这样了。

所有的人们,无限地忠于那位天澜真君,无限地憎恨着敌人,不管是大宰院、天律堂还是星辰殿,都无所谓。浮云司的人全都不怕,只要是敌人跟我们作对,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全部打倒。

一个人是无法在这种强大激烈的语境中说出任何反对的话语的,老马也不行。他明智地选择了顺从渐渐疯狂起来的群体意志,不过幸运的是,他很快发现,在浮云司中,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看起来还保持着清醒。

虽然这个人实际上就是亲自下命令展开杀戮的那个人,血莺。

这个发现是血莺主动找到老马时,他才察觉到的,老马立刻对她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堂主,这样下去,事情有些不对劲啊。”

血莺看上去面上带着几分深重的倦色,似乎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她看上去好像老了好几岁。她淡淡地看着老马,道:“怎么不对劲了?”

老马苦笑道:“堂主,您这是明知故问啊。”他指了一下大殿外头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外头那些人,就算这一次咱们打败了那三家,但是到了最后会不会全变成疯子了?”

血莺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后,道:“先打赢了再说吧,咱们以一敌三,未必就能胜了。”

老马哑然,随即有些无力地坐下,过了一会后道:“真君大人呢,为什么这么多天里,特别是眼下都这种形势了,他老人家还不出来露面?”

血莺淡淡地道:“真君他老人家神机妙算,不是我等凡人所能揣测的,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老马默然无语,随后道:“好吧。”

血莺想了想,却是微微又皱起眉头,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咱们这边不清楚真君大人的动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那边的三家,他们的化神真君不都是在这里么?怎么他们也这么老实,怪事啊。”

老马怔了一下,随即心下一动,在这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被浮云司内古怪的气氛所吸引,倒是没像血莺这样仔细注意到其他三家的异常之处,这时候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出来。

“他们…”老马沉吟思索了一会,有些不太肯定地道,“那三家看起来…好像也都是在等待什么?”

血莺看了他一眼,道:“等什么?”

老马道:“等一个命令。”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头上。

血莺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看着老马,低声道:“莫非…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在等着真君大人做什么决定,或是下达一个命令?”

老马重重点头,呼吸也变得有几分急促起来,道:“多半是了,不然他们三家打我们一家,为何直到现在还不动手?”

血莺的目光越来越亮,道:“你是说,那几位大人…很可能也不在这天龙山上?”

老马咽了一口口水,干笑道:“我觉得很有可能,但这种关系到化神真君的事,谁敢打包票呢。”

血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到了最后关头了,也该用到那些最后的影子了。”

“查!”血莺站了起来,目光锐利,眼神如刀,同时不知怎么,仿佛也带了几分激烈狂热的模样,道,“让所有的影子都去查,看那几位化神真君到底去哪儿了?要是他们不在这山上,那就是我们浮云司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老马诺诺而退,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心想,血莺之前看起来也还算冷静,怎么到了最后却又变得有些激动贸进起来了。

在他走出浮云司大殿时,他抬头向天空看了一眼,忽然间他身子振了一下,却是在这一个瞬间,他猛然想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浮云司中原本还算正常的内部气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发生了改变,直到今天变得如此好战的呢?

他仔细地回忆过去,然后发现,似乎正是从血月突然破土而出,高悬于天的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的情绪有几分惘然,不知为何突然间他特别想离开这座山,离开这座城,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他向着山下的方向望去,在心里有些自嘲地想着:“那三位化神真君不在这里,难道是去了山下?还有这山上的人都快疯了,山下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哦呜…”

一声刺耳的尖啸声,从仙城里的某个角落出来,一个看起来模样很古怪瘆人的怪物,在仙城里某个黑暗的巷尾闪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离开了。在它身后,地面上的鲜血正在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过了一会,“啪嗒”一声,有一个东西从天掉落,正好摔在那片血泊中。

那是一只被咬断的手掌。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完蛋了

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在拥有化神真君这种几乎完全超然于普通修士的强大人物后,一个势力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一位化神真君,还是底下为数众多的、构成了这个庞大势力绝大多数的修士。

在一个欣欣向荣不断发展、处于完美状态的势力中,身为最高领袖的化神真君往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和权力,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化神真君本人就会天然地成为这个势力的当然代表。所有人在想到这种势力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样的化神真君,比如说到浮云司,就想到天澜真君;比如提到天律堂,就是铁壶真君;又比如说大宰院,当然也会想起广博真君,这几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并且在大多数时候,因为化神真君如此强大的影响力,他们个人的气质和特点,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势力形象,比如浮云司就与天澜真君那好战、强悍、桀骜乃至目空一切的气质十分符合。

天律堂的人马往往比较古板刚烈,很像铁壶真君,至于大宰院那边么,大家好像都比较喜欢钱财就是了。

所以说,化神真君很多时候,真的就是和自己这边的势力合而为一的,在大部分人眼中,一个势力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化神真君,包括化神真君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只要我活着,势力、手下、人马什么的,还不是可以再次重建,最多也就是麻烦一点罢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上位者天然的想法,如同神明一般,他们俯视着人间,视凡人如蝼蚁,冷漠无情,大抵都是对手上的人命不太在乎。随便举个例子,若是消耗掉手下七成的人命能换掉天澜真君的性命的话,铁壶真君、广博真君包括古月真君,大概都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这些事说起来虽然残酷无情,但过往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其实屡见不鲜了,大部分的凡人们不懂,但总有一些爱读书的人明白。

这些人有的时候就会不太想死,他们会想改变一下命运,然后就时不时地会惹出一点麻烦。很早以前的时候,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化神真君曾经十分贴切地对这种惹麻烦的人起了一个外号,说他们是“不安分的蝼蚁”。

虽不安分,也是蝼蚁。

陆尘在感觉到这座宅子外头传进来的那三股气息时,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自己好像是一只蝼蚁的感觉。

那墙外看去虽然并无异样,但无形的气息却如波涛滚滚,虽无大地震颤,却仿佛巨人踏足,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

如此庞大无匹的力量气息,他并不是没有见到过,很早以前的天澜真君身上,就有过类似的庞然气息,如山如岳,如神如魔,而且那个死光头身上的气息甚至比外头的那三股力量更强大。

当然了,如今外头三股庞然齐至,气势上又稳稳地压过了天澜真君一头。

墙外的人是谁,陆尘几乎不用再去猜测了,有的时候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根本无法假冒。然而他的心里同时也浮起了无数疑惑与不解,外头的那三位为什么竟然会一起来到了这地下洞窟中,他们竟是一起抛弃了天龙山上那些精心准备的布局,直接跳出迷局,直捣黄龙,看上去狠辣无比地一举抓住了浮云司这一派势力的最核心痛处。

陆尘毫不怀疑自己和死光头两个人是在最秘密的情况下来到这里的,消息绝不可能外泄,否则的话,天澜真君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也不可能会成就今天这般基业。他转头向身边的天澜真君看了一眼,只见死光头面色如常,似乎一点惊讶之色也没有。

他只是微微抬头,凝望着身前一堵高墙,目光中饶有兴趣地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正在等待,或是期待着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呢?一个人,还是一件将要发生的事?

陆尘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他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干,他的脑海里在疯狂地转动着,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刻隐约抓住了某一点,好像有什么东西,是被自己忽略了。

那条龙!

黑龙!

那条他亲自去昆仑山禁地天穹云间,用昆仑印悄悄带到仙城这里后,只见了一面然后就从此消失不见不知所踪的那条黑龙。

黑龙去哪儿了?

天澜真君缓缓站了起来,他往前踏出一步,一只脚掌刚好踏在了身前石板上,不偏不倚,将那只昆仑印踩在脚下。

金色光芒顿时消失,完全被掩盖了,这个院子里的气息安静了不少,但很快的,另一股新兴的、强大的、桀骜不驯的气息像山一般疯涨,甚至要满溢出这个院子,咄咄逼人。

那是天澜真君自己的气势。

“诸位老友,许久未见啊。”他朗声笑着,身形如渊渟岳峙,睥睨人间,笑道,“何不进来相见面谈?”

他的声音如同波涛,就这般远远回荡了出去,回响在这个庞大的地下洞窟中,似乎连空气中都会荡起一圈波纹。

而墙外的三股强大气息并没有人出声回应,只是在过了一会之后,在这个宅子的正面方向,那个在天澜真君和陆尘进来后,陆尘又仔细小心地回头关上的大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然后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鹤发童颜,那是铁壶真君。

他一路缓步走来,面色平静,这座宅子里颇有回旋走廊弯折园林,颇有几分意趣,但是铁壶真君却并没有丝毫绕路的意思。他就是看着天澜真君,盯着他,然后一路这般直直地走了过来。

没有丝毫绕路,没有半点拐弯。

在他身前,任何阻拦挡路的石头、回廊、花草、树木,在距离这个老人还有丈许远的距离时,就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拨开、压下,然后碾碎,大树连根拔起飞出墙外,巨石滚动直到远方,回廊倾斜破陷,硬生生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就这么威风凛凛地走到了那个小亭子外,然后看着天澜真君,道:“你完蛋了,天澜。”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三打一

你完蛋了这句话,听起来确实很接地气,很像是市井间的凡人们彼此互相骂街争吵时的恐吓之词,脸红脖子粗又带着冷笑嘲讽,也很不符合人们对化神真君这等人物的想象。

好歹也说些比较威风凛凛的话,或是深藏不露,或是语带机锋,或是含意深远,或是让人联想无穷。结果铁壶真君这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大白话,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但就是这么一句听起来有些不太符合他身份的大白话,铁壶真君说出口之后,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屋内屋外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都觉得很有气势。

大概,这就是位居上位者天然自带的光环吧。你拥有了权势、地位,无论你说什么,很多时候都是对的。

凡人说这种话是可笑,化神真君说同样的话就是平易近人;凡人打架可笑鄙薄,化神真君对掐就是天地变色、众生敬畏,连说话也是如此。

天澜真君看起来也没有对铁壶真君这句大白话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甚至还有些好奇地笑着说道:“哦,何以见得?”

“你倒行逆施,多行不义!”铁壶真君昂然大声说道,这就是先占住了理,他直视着天澜真君,朗声说道,“天下芸芸众生屡遭祸害,民不聊生,血流漂杵,苦你久矣;天下修士欲求长生大道,奈何浮云司横征暴敛,掠天下珍奇资源为己用,不得上进,苦你久矣;真仙盟本是天下正道,却为你专权霸道,用之以鱼肉百姓,无数仁人志士壮志不展,民愤极大,苦你久矣。”

这一大段话,三句苦你久矣,说得是气息绵长、气势雄壮,令人击节赞叹,暗想,这才不愧是化神真君这个档次的人物说出来的话语。就连陆尘都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天澜真君,心想,这些话虽然一听就是信口雌黄、随意嫁祸,但真要栽在这死光头的身上,似乎也都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天澜真君看起来也有些不快,摆了摆手,道:“这些话咱们大家半斤八两,放谁身上都是一样,少扯这些。”

铁壶真君正色道:“胡说,这些坏事明明只有你干过。”

天澜真君瞪了他一眼,然后忽然咧嘴一笑,道:“好吧,知道了。若是过了今天以后,我还是胜了,这些坏事就都算在你头上吧。”

铁壶真君对此面不改色,似乎毫不在意,道:“随意。”

天澜真君又道:“还有人呢,怎么不进来大家见见面?”

铁壶真君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后,这个宅子庭院西侧的墙壁忽然间轰隆一声低沉闷响,然后整个倒了下来。

片刻后,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大宰院首座广博真君缓步踱了进来,笑容和蔼可亲,神色温和,对着天澜真君微笑说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天澜真君看了看广博真君,见他二人互相分开,与自己隐隐成了一个犄角夹击的局面,倒也没有多说,只笑了一下,道:“还有一位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在他身后,那堵高墙背后的屋外,似乎是在外头的长街上,又好像是在更远处的那些街头巷尾,声音虽然清晰响亮,但传来的声调却是飘忽不定,好像在不停地移动着位置。那个声音长笑着说道:“我在这,我在这。”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正是星辰殿之主古月真君。

陆尘不引人注意地偷偷皱了皱眉头,虽然古月真君并未完全现身,但以他现在所在的那个方位,正好和铁壶真君、广博真君组成了一个铁三角形状,将天澜真君牢牢地围在中间。

这便是不留余地、不留退路的意思了。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人敢对一位化神真君下死手,其中的原因早前也已经说过许多次了,而这一次,看起来他们也是下了决心。

他能看得出来,其他几位化神真君当然更能明白这其中隐藏的含义。

有一会儿的工夫,这几位化神真君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是没有话好说了,还是在等待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院子里的三位化神真君忽然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在这座废弃的地下城池里,那一座奇异瑰丽的法阵,各种闪烁升腾的光束,突然发生了变化。

在那些升腾的光束里,大概有三成左右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然后迅速地消失不见。

这造成的结果很明显,就是原本生机勃勃、一眼就能看出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法阵,突然变得生涩起来,在许多紧要、关键的地点,失去了支撑的光束,这周围那特有的古老苍莽的气息一下子减弱了。

陆尘对此格外敏感,因为这种感觉他只在多年前那一场荒谷之战中,从魔教的降神咒大阵里感觉到过。

天澜真君的脸色微变,面上掠过了一丝杀意,冷然道:“你居然还在这里动了手脚。”

星辰殿古月真君的声音浑厚悠长,从远处飘了过来,道:“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是祖师爷那里传下来的小玩意。”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当初是你请我帮忙布阵的,虽然在那之后,你自己也清理过一次,不过这些小漏洞是我们星辰殿吃饭的本事,你没找出来,也不算什么。”

天澜真君默然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道:“我请你帮忙的时候,还根本没今天这些事情,难道你那时候心里就有暗算的意思了?”

“不不不。”古月真君的声音否认道,“那是不可能的,天澜道兄你雄才大略,小弟我万万不敢与你作对,这些也不过是随手加上的小玩意而已,不值一提。”

随手加上和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天澜真君冷笑了一声,面色却越发严峻了。而在他身前的铁壶真君与广博真君则是面有得色。

广博真君施施然道:“天澜,你最大的错处就是离开了天龙山,若是你还在那座深不可测的昆仑大殿里,我们几个还忌惮你几分,但到了这地下,就是你自取死路了。”

铁壶真君冷笑道:“这里我们三个对你一个,山上三家人马攻打你一家,无论怎么看,你都是死路一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摸了摸胡子,道:“说你完蛋了,你还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