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樱没有回答季天泽的问题,只是一直看着他。在苏妮说完之后她才突然转了目光,眯眼看向舞台,似是在思考。

季天泽也没料到,钟晚樱会突然站起来直接往台上走去,她接过苏妮的吉他,问了苏妮几句,然后开始翻谱子,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钟晚樱坐到高脚凳上,撩了撩耳边碎发,抱起吉他拨了几个音。

季天泽看她。

她也抬头回望。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她似是随意地拨着琴弦,轻柔歌声流淌。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

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直到离开阿静酒馆,季天泽都在不停追问,“你那首歌是不是唱给我听的?”

钟晚樱始终不回答。

古城已到宵禁时刻,还有零星店铺开张,但已没有了歌声,别样安静。

踏在青石板路上,月光如水,仔细看,还能看到他俩一前一后的影子。

钟晚樱走得很快,不时走进路边各种未关门的小店,东看看西看看,季天泽就在后边跟着。

走上古桥的时候,季天泽突然追上来,一把揽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钟晚樱毫无防备,脑袋有点当机。

季天泽收起墨镜低头看她,认真问道,“钟晚樱,那首歌是不是唱给我听的?你的情郎是谁呢?”

钟晚樱抬眼与他对视了一瞬,就匆匆别开了,“我只是随便唱首歌而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唱歌吗,唱给你听啊,你可没证明自己会唱歌。”

她垂眸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颇有几分得逞的意味。

猝不及防,季天泽弯腰吻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突然,也结束得很快,温温柔柔的,像是小扇子拂过自己的唇,可那酥麻的触感,却怎么也忘不掉。

钟晚樱愣住了。

季天泽帮她把碎发挽到耳后,弯腰附在她耳边说,“钟晚樱,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升腾起一片绯红,幸好夜色朦胧,为她做了掩护。

季天泽直起身子,看向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时,有背乐器包的乐队骑着机车呼拥而过。见钟晚樱还傻傻地站着,季天泽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边上。

等钟晚樱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跟季天泽靠得很近,他的下巴刚好抵着自己的头,微微侧耳,好像能听到频率不一的心跳在跃动。钟晚樱神色微赧。

桥边有风拂面,她挽了挽头发,眼神飘忽,四处乱看,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古城里不能骑车吗”

“这车可以。”

他仍是直勾勾的盯着钟晚樱,似乎要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钟晚樱沉默良久,才转头看他,“我……要考虑考虑。”

季天泽看了她几秒,突然别过头,掩嘴闷笑。

等他笑完转回来看钟晚樱,神色已不似刚刚认真,他双手环住钟晚樱瘦削的肩,言语间颇有几分戏谑的意味,“你考虑什么?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钟晚樱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有点儿恼羞成怒,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束缚,自顾自往前走。

季天泽在身后含笑喊道,“喂,你说了要请我吃顿好的,这么快就想赖掉么,快请我吃烧烤!”

“吃什么吃,有没有一点儿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

朦胧月色下,两人的影子跳跃着,时而被拉长,时而重叠在一起。

钟晚樱的年假有十多天,但她一开始只做探班的打算,便只请了三天。

毕竟假期不易,能攒则攒,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理水古城逛完的次日,她就要回星城了。

季天泽再抽不出时间到机场,只能将她送至酒店门口。

小白帮她把行李放到车上,钟晚樱看着,问季天泽,“我坐你的车去,那你等会儿怎么去片场?”

说话间,就有人上前打招呼,“天泽哥,这位是…嫂子吧?”

季天泽点点头,顺便向钟晚樱介绍,“这是孙嘉彦,我坐他的保姆车去。”

钟晚樱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孙嘉彦她知道的,《长夜》男三号,出道也有两三年了,大概比季天泽年轻个一两岁,之前参加了一个旅行综艺,颇受好评,至于演技就不清楚了,至今为止还未看过他的作品。

孙嘉彦主动伸手,钟晚樱自是回握。

只是当她视线下移至那只手的手腕之时,眼神微顿。

她只晃神了片刻,继而偏开了目光,随意问道,“介意签个名吗?我朋友是你粉丝。”

孙嘉彦露出很受宠若惊的神色,频频点头,“嫂子有朋友是我粉丝吗?太荣幸了,当然不介意。”

钟晚樱不去看季天泽越来越臭的脸色,从他手中的台词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然后对孙嘉彦说,”麻烦你签一个to签,可以么?”

孙嘉彦欣然应道,“当然可以。”

“就写,钟茶茶,祝你事事顺心。这样就可以了。”

孙嘉彦签得很快。

钟晚樱接过道谢,看到他写的字时,心下微微一沉。

回星城的飞机上,钟晚樱思绪游离,直到下飞机将手机打开,收到季天泽数十条微信轰炸,她才算是收回心神。

他最后一条发的是:下了飞机马上给我回信!

钟晚樱弯唇,往回翻。

“你哪个朋友喜欢孙嘉彦啊,还要签名。”

“你第一次见我都没要签名,在家里玩狼人杀都没问傅光延宋亦然他们要签名,怎么就问孙嘉彦要签名了?”

“不就年轻点儿么,有什么好粉的。”

“油头粉面,没品位。”

钟晚樱边看边摇头,无奈微叹,给他回消息,“到了。”

紧接着又编了一条信息,“季少爷说得对,油头粉面的,你也记得离他远点儿。”

见她这般回复,季天泽总算是舒心了。

放了三天假早起上班,钟晚樱有点想要赖床,可想到备忘录里那一堆todolist,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见她回来上班,杨莎莎和曾妍都殷切问道,“晚樱,你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吧?”

钟晚樱微微弯唇,“没事了。”

电视台请假不易,她请年假用的是家中有事的理由,因为知道周腾那边后期会出理水探班的通稿,她怕办公室的八卦小天后们联想太多。不敢说自己去了理水。

杨莎莎眼尖,见钟晚樱的手上戴着鸡血藤,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挺好看的。”

钟晚樱扯了扯袖子,故作随意地说道,“没什么,在街边看到了,随手买了一个。”

面上若无其事,心却跳个不停,她想起了季天泽和自己的同款镯子,自然也就想起了季天泽自诩为通知的表白。

不知从何时起,满心满眼都有了这三个字。

回台上班,钟晚樱才知道,自己走的这短短几天,台里发生了不少事。

最让栏目同事暗自高兴的莫过于徐珊自请调职了。

听到这个消息,钟晚樱不算惊讶。

于她而言,这是好事,真真算是眼不见为净。

于徐珊而言,也未必是坏事。

其实徐珊不傻。星城卫视是大台,星城广电的主体,资源多,发展机会多,可也意味着竞争大。徐珊比钟晚樱进台要早两年,本科毕业,能力一般,混了这么久还是个小记者。

没有发光的简历,又没有出众的能力,在星城卫视她能做的估计只有熬资历了,那要熬多久?谁知道。

可去了地方新频道就不一样了,星大毕业外加四年卫视工作经验,过去捞个小栏目的执行制片又或是新媒体部的负责人当当,不算难事。

而且新台初建,她这一过去就是元老级的员工,未来也不是没有更广阔的发展机会。

钟晚樱摇了摇头,不再想她。不管怎样,最好是不要再见了。

杨莎莎又提起,除了徐珊调走,台里最近还有几道人事调动命令,《晚间新闻》拨了一个记者和一个实习生来她们栏目,另外还着重提到,财务部来了个新主任,特别年轻,人还长得特别帅,这才来没两天,平日里大家都不愿踏足的财务部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钟晚樱轻哂,“有这么夸张吗?我们台好像不缺帅哥吧。”

杨莎莎叹了口气,“帅哥是不缺啊,可不是缺单身的帅哥呢嘛?人家都名草有主,这来了个新的小鲜肉,大家还不都得盯紧了。”

晚樱挑眉看她,“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小鲜肉名草无主?没准人家都结婚了呢。”

杨莎莎神秘地伸出根手指摆了摆,“还真没结婚,他的手上可戴着尾戒呢。”

见杨莎莎对财务部新来的帅哥如此热情,钟晚樱无奈地点头,“好好把握,我呢…还是先做导播单吧。”

第30章 搬上去和我睡吧

放假一时爽,工作却堆积如山,钟晚樱坐在电脑前忙了一天,连午餐都没吃,直到下班才算是理出个头绪。

她拎着包包走出办公室,顺便打开手机刷刷新闻,刚一解锁,微博就正好推送了新消息,《季天泽老婆探班,夫妻甜蜜夜游理水古城》钟晚樱点进去看,果然如周腾承诺,没有自己的正面照。

但除了探班当天的照片,还莫名多出了她与季天泽去古城游玩时的偷拍。

钟晚樱皱眉。

她回想起季天泽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亲密的动作,脑海中冒出一个疑问,他知道有人拍照吗?

他是为了配合通稿,所以才做那些,还是真如他所说……喜欢?

正在这时,手机来电显示亮起,“被追杀的老流氓”。

钟晚樱有片刻迟疑,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不等季天泽开口,钟晚樱先说了,“我刚刚看了报道,我们去理水古城的时候,你知道有人拍照吗?”

她问得开门见山,季天泽也接得毫不迟疑,“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周腾那个天杀的,竟然敢找人跟踪我,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演的啊,你得相信我。”

季天泽话语间怨气很重,她勾起嘴角,“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季天泽才不相信她只是随便问问……他敢保证,要是刚刚答得一个不顺意,钟晚樱分分钟就能给他撂电话。

钟晚樱又问,“对了,你的戏份什么时候会拍完?”

“大概十二月底吧,现在进度挺快的。”

“嗯,那好。”

季天泽换了个手拿电话,继续说,“傅光延最近接了一个狼人杀app的代言,可以玩内测,手机面杀来不来?“钟晚樱抿唇,“来就来,我还怕你不成?全服第一狼王。”

季天泽嗤笑了声,“这次可是傅光延要找我俩报仇,你别敌我双方搞错了对象啊。”

“报什么仇?”

钟晚樱随口一问,问完才想起上次她和季天泽联合坑了傅光延一把的事儿,有点心虚,遂转了话题,“什么时候?”

“今晚吧。”

“好。”

钟晚樱吃了个饭回家,把手机充满电,这才发现,狼人杀的群已经热闹了起来。

她在群里艾特傅光延,“今天我可以拉我朋友一起玩吗?”

傅光延上次答应过她,让她带自己的死忠粉钟茶茶一起来玩的,此刻自是同意。

得到傅光延的批允,钟晚樱开始给钟茶茶打电话,可是拨过去却提示用户已关机,她又上了淘/宝,用旺旺小窗敲钟茶茶,却只得到了钟茶茶设置的自动回复:店主休眠中,请勿打扰。

钟晚樱摇了摇头表示遗憾,平时闲得到处蹦跶,关键时刻又不出场,钟茶茶,你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呢?

手机面杀很是方便,系统设定程序,玩家只要按提示流程进行就好。

抱着复仇之心而来的傅光延输得一塌糊涂。

这晚统共玩了三把,钟晚樱抓了两把女巫,星大第一女巫可不是浪得虚名,自是杀得狼人片甲不留,毫无疑问成为了这次手机面杀的最大赢家。

作为组者局兼三把全输的最大输家傅光延,又欠了钟晚樱一个要求。

转眼十二月中旬已近末端,星城也已进入凛冬,露天花园上很多植物都已经光秃秃的了,枝干上还打着霜。

临近年底,台里的事儿特别多。

日播节目得提前做出多期,年终总结,排班,都得提上日程。

除却她们这些做民生政/治财经类新闻的,星城卫视还是娱乐为大头,年底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跨年晚会,为了这每年一台的跨年晚会,台里最近抽调了不少人手去帮忙。

林悦就被抽调到跨年晚会,负责到时的海外连线部分,早早出差去了美国。

林悦一走,《午间三十分》这月的重要事宜就都压到了钟晚樱身上,她忙到恨不得睡在台里。

“晚樱,这个月派单拍摄出差的财务汇总出来了,这是你们栏目的,给。”财务室的杨姐亲自下来送报表。

钟晚樱起身接过,“谢谢杨姐。”

杨姐笑了笑,“没事儿,你看看,没错的话签个字给我就行了。”

钟晚樱看着桌上成堆的文件,有点头大,“杨姐,这个不急吧?不然我看完自己送财务室去吧。”

杨姐点头,“行,你慢慢看,我先下去了,经贸频道那边还十几张呢。”

-

钟晚樱抽空看报表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

核对完后,她想到杨莎莎说起财务室新主任时的神情,想着要不要让杨莎莎去一趟财务室,可左找右找,也没有看到她人。

估计是下班了吧。

这几天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钟晚樱收拾好东西,想着送完报表就回家好好洗个澡。

电梯上至二十六楼,左转第三间,星城卫视经营性栏目财务室。

还未待她敲门,财务室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钟晚樱抬头,正好撞见那人的眼里。

两人皆是一愣。

纪明昭。

这时杨姐也刚准备下班,背着包从办公室出来,见钟晚樱来,忙说道,“晚樱,报表给我就行了。”

杨姐接过报表才想起为两人介绍,“哦对了,你们没打过照面吧?这是财务室新来的主任,纪明昭,这是《午间三十分》的执行制片钟晚樱。”

纪明昭看她,神色不明,半晌才点头打招呼,“你好,钟制片。”

钟晚樱嘴唇翕动,看向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一句,“纪主任好。”

语气颇显冷淡。

杨姐急着走,回去放了报表就跟他们告别,匆匆离开。

而钟晚樱和纪明昭仍站在财务室门口,两厢沉默。

钟晚樱不觉得这是巧合,惊讶过后,她先问,“你来这儿干什么?以你今时今日的能力,需要屈居在小小电视台当一个财务主任么。”

纪明昭不若以往着急开口解释,沉默良久,在钟晚樱打算转身就走的时候才说,“法高商的管理学硕士都能来当记者,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这样的对话很没有意义,钟晚樱想要脱身。

“我已经结婚了。”

纪明昭沉声应答,“我知道,我不是为你而来。”

钟晚樱看他,末了点点头,“那最好,是我想多了,我希望……我们尽量不要在台里碰面,即便是碰到了,也请假装不认识我。”

她的语气清冷又疏离。

言语间满是希望与之划清界限的意味。

手机震动得有些烦人,季天泽按下电视的暂停键,不耐接起电话。

“天泽哥,是腾哥让我问你跨年演唱会的事,你……”

小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天泽截断,“问什么问,我不是早说了不去吗?我一演员非让我去唱歌,这些电视台是不是有毛病啊。”

说完季天泽直接撂了电话,调成静音模式,将手机屏幕反盖着,眼不见心不烦。

指纹锁确认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季天泽条件反射地坐正,拿起一边的笔记本装模作样。

见他在家,钟晚樱有些惊讶,“你怎么回了?”

她在门口换鞋,搓了搓手又捂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屋内开了暖空调,走至沙发前,她放下包包,将姜黄色的围巾取下,这才坐下来从包里拿手机。

季天泽懒洋洋地答道,“噢,拍完了。”

紧接着他又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

钟晚樱一边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边说,“刚刚车在路上出了问题,我送去4s店,然后打车回来的。”

说完她还轻声嘀咕着,“奇怪,手机呢。”

季天泽哧了声,“行了吧你那甲壳虫玩具车,明天我让人把r8开回来给你用。”

少看不起甲壳虫好么。

钟晚樱翻东西的空档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接话。

包里的东西都被她翻出来了也没看到手机,她试着摸了摸外套,才发现手机在外套里。

茶几一角都被她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季天泽一眼扫过,微扬下巴问她,“那两张是什么?”

钟晚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傅光延让人给我弄的票,前两天手机面杀他不是输了么,答应送我两张跨年演唱会的门票。”

星城台的跨年演唱会一票难求,不对外销售,仅有内部渠道分发,一般都是给各大明星的忠粉和一些赞助商,广电的普通员工也没法儿轻易弄到门票,更别提内场最接近舞台的票了。

可傅光延每年都是星城卫视跨年演唱会的零点场嘉宾,分量不言而喻,要两张票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钟晚樱打算把这个作为新年礼物送给钟茶茶。

听她这么说,季天泽也无心再看电脑了,“你是说,你今年要去看跨年演唱会?”

钟晚樱点头,“对啊。”

“和谁去?”

“我朋友啊,就是粉傅光延那个。”

她一边给钟茶茶发消息,一边趿着毛拖往房里走,“我洗澡去了。”

她脑袋有点痛,忙了一天,还遇上了纪明昭这个大麻烦,想到以后可能会常在台里看到他,钟晚樱就觉得十分碍眼,偏生祸不单行,车还出了故障……她觉得自己需要洗个澡放松放松。

见钟晚樱的房门关闭,季天泽立马捞起手机,回拨小白的电话。

“你刚说跨年演唱会是吧?星城台有邀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