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道:“师傅,今儿十五。晚上你跟师娘团圆,晌午去我家喝酒去。我爹昨晚就嘱咐我,叫喊你和师娘去呢。我二叔从山外带回来几坛子好酒,三十晚上都没舍得拿出来,今儿开封。”

任三禾听了微笑道:“跟你爹说,我一准去。”

说笑一会,这才散了。

回去的路上,林春告诉杜鹃,她奶奶在庙里说的话。

第132章 把喂猪的东西送奶奶

杜鹃听后觉得不可思议。

闲适恬淡的田园生活,总有些不愉快。

就如深山景美,然道路艰险、危机重重一样。

想毕,她对林春笑道:“脑子长在她脖子上,她要怎么想,旁人也管不着。”

林春也笑了。

杜鹃忽然问他道:“你怎么跑去娘娘庙睡觉了?”

林春听了哑然,脑子一转,顺嘴扯道:“我帮我娘上香去的。求我娘下一胎帮我生个妹妹。”

杜鹃听了失笑,看着他乐不可支。

这有婆婆为儿媳妇求子的,有娘为闺女求子的,有自己亲自去求的,就是没听说过儿子为娘去求的。

林春见杜鹃笑得花枝乱颤,未免觉得有些尴尬。

正好两人走到了黄家院门口,看见夏生和黄雀儿正一边院墙内站一个,隔着两道院墙相对说话呢。

他忙拉住杜鹃,朝里努嘴道:“瞧他们。”

杜鹃抬眼一看,又笑了,“这有什么。喊一声呗。就是太残忍了,棒打鸳鸯呢。”

林春才不觉得棒打鸳鸯有什么残忍的,只觉得这时候一定要管好二哥,因此说“叫人瞧见了不好。”一边高声朝里喊道:“二哥,你趴那墙上干嘛呢?”俨然小家长。

黄雀儿吓一跳,急忙转身走开,脸红得不敢看人。

而林家院子里,林大头也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喝一声“夏生,要吃饭了你还在外边闲逛?”声音严厉,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大头媳妇也在廊下喊道:“夏生,来帮娘端菜。”

夏生从墙边走开,心里郁闷死了。

怎么都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他干什么了?

往常不都是这么跟雀儿说话的嘛,现在怎么不成了呢?

杜鹃瞪了林春一眼,跑进院里去了。

厨房里,黄雀儿看着走进来的杜鹃,有些心慌地说道:“杜鹃。水烧好了。你洗澡吧。”

杜鹃笑盈盈地“嗳”了一声,走去舀水。

黄雀儿便不好意思,小声道:“夏生跟我说…他们…他爹都…都准备好了。叫我别怕。”

杜鹃忍不住笑了,故意道:“姐,我又没问你。”

黄雀儿发现妹妹笑得促狭,羞涩地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去。

杜鹃不禁感叹:豆蔻年华,就是美呀!

饭后,冯氏一心打点行装,准备明天出山。

杜鹃和黄雀儿便在厨房忙碌。

姐俩把家里存的最后一个老南瓜给煮了。然后捣成泥状。再把煮熟的米饭也捣软烂。调和在一块,包上肉陷,煎起南瓜饼来。

厨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黄鹂是最爱吃这个的,因此一直待在厨房。眼不眨地盯着两个姐姐,见证了南瓜饼的全程制作。

煎了几锅,杜鹃想今儿正月十五,没什么送爷爷奶奶的,就把这饼送些去吧。上回奶奶就因为这个,生出多少事来,眼下她不想再惹事。

于是,就捡了一碗,叫黄鹂给奶奶送去。

黄鹂很不情愿地端着碗去了。

到了那。黄大娘正坐在院子里带小顺玩呢,便问是什么。

黄鹂道:“南瓜饼。二姐姐做的。”

黄大娘听了心头火起。

本来她都已经把正月初一的事给丢下了,这会子看见这饼又想了起来。一挥手,把碗打翻了,嘴里骂道:“要不想送就别送!送人家好菜好点心。拿这喂猪的东西送给爷爷奶奶吃。你们真好孝顺!”

粗瓷大碗翻地上打了个旋,里面的南瓜饼都滚了出来。

黄鹂顾不得解释,急忙蹲下身去捡。

这里是场院中央,压得十分平整,地也扫得干净,饼上不过沾些细灰;再说,小女娃实在心疼这南瓜饼——都是用油煎出来的,里面还有细葱调拌的肉馅,别提多香了,又软和,她哪舍得不要!

飞快地捡起一个,先连咬两口吃了,然后把剩下的一股脑塞进嘴里,又腾出手来捡其他的,一面“呜呜啊啊”驱赶闻香而来的大狗。

直到把饼都捡到碗里,才站起身。

然后,她对着看得目瞪口呆的黄大娘,还有闻讯走出来的黄老爹和小叔等人哭道:“我家穷,就只有南瓜饼。奶奶嫌不好,我拿回家自己吃。呜呜…”

一路哭着跑出去了,凤姑在后喊也喊不住。

黄大娘更生气了,叫道:“让她走!把这喂猪的东西送爷爷奶奶,丧良心的东西!把好东西送旁人…”

忽听隔壁李婆子的声音:“黄鹂,怎么哭了?”

黄鹂边哭边道:“我送南瓜饼给爷爷奶奶吃,奶奶说这是喂猪的,把碗都掼了…呜呜,是奶奶那天骂,说我二姐姐做点心送她干爹干娘,不送爷爷奶奶。我二姐今天做了,叫我送来了,奶奶又骂…呜呜…”

李婆子问:“这就是你二姐送她干娘的点心?”

黄鹂道:“嗯,林婶子好喜欢吃的。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好喜欢吃的。就我奶奶说是喂猪的…呜呜…都掼地上了。我跟狗抢,才抢起来的。摔烂了好几块。”

这边,黄老爹等人面色变得难看之极。

偏一旁的小顺咂吧两下小嘴,仰头道:“奶奶,这饼好好吃呢。好香,里面有肉的。”他刚才也抢了一个吃了,黄大娘没看见。

凤姑顿觉得不妙,示意大妞,快去把黄鹂喊回来。

大妞急忙朝院外跑去。

却见黄鹂正拿一个饼递给隔壁李婆子,道:“李奶奶,给你一个尝尝。好好吃的。”

李奶奶接过去,道:“好,好。我尝尝看。”

大妞:“黄鹂——”

一声未了,黄鹂抱着那碗便跑,连头也不回。

大妞呆住,不知是追好还是不追好。

李婆子咬了一口那饼吃了,含糊不清地惊嚷道:“哎哟,这饼…这么软和,味儿这么香…还有肉呢…你奶奶怎说是喂猪的?你们家拿这样饼喂猪?”

大妞觉得难堪极了,忙转头回去了。

黄家院子。黄老爹狠狠地瞪了黄大娘一眼,压低声音喝斥道:“你不晓得先问一声?”

黄大娘气坏了,结巴道:“她…这小妖精就是故意的!她不说,我怎晓得饼里面包了肉?拿南瓜包肉,杜鹃脑子坏掉了?”

南瓜,的确是个蠢东西。

嫩的时候,摘了炒炒也算一碗菜;长老了,也能当粮食,煮玉米糊的时候,切几块放进去。粉粉的也还不错。但若是常吃就没味了。若是年景好。家里不少粮食的,吃不了真的会摘了喂猪。

用来做点心吃,那是从来没有的事。

黄老二狐疑地问道:“不说杜鹃送她干娘的点心叫‘黄金糕’吗?”

凤姑抿了下嘴,瞅了眼婆婆。又垂下眼眸道:“想是杜鹃取了个好听的名儿。这南瓜做出来的饼,看着不就是黄黄亮亮的么。叫‘黄金糕’,听着富贵吉利。”

黄大娘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黄老爹也将一腔怒火转到孙女头上,冷哼道:“送旁人叫‘黄金糕’,送爷爷奶奶就是南瓜饼。真是我的好孙女!”

一甩手,转身进了屋。

小顺拉着娘的手,小声道:“娘,我还想吃南瓜饼。我要去大伯家。”

黄大娘正一腔火没处发,骂道:“吃什么吃!害馋痨了?”

凤姑听了一顿。拉着小顺就进屋去了,一边低声哄道:“娘今年也种南瓜,也做这样的饼给你吃…”

留下黄大娘一人,颓然跌坐在板凳上,嘴里骂“小挨刀的!小精怪!黑了心肠。作弄奶奶…”骂完孙女骂儿媳,骂完儿媳骂大儿子。

而隔壁李婆子跟家里人说起刚才的事,不住摇头,满脸同情,“黄老大怎么做都不讨爹娘的好。可怜那小女娃,饼掉地上,从狗嘴里抢下来几块。圆饼子都摔成团饼子了。”

她老汉冷哼道:“作!”

再说黄鹂,一路哭着跑回家。

正好冯氏不在,去后面小姨家了,只有黄老实在厨房里一边吃饼,一边帮两闺女烧火,她就哇哇大哭起来,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跟爹和两个姐姐说了。

黄老实听了心疼得要命,忙将小闺女抱怀里哄。

杜鹃和黄雀儿相视,黄雀儿愤怒了。

杜鹃却撇嘴道:“这可是她自己作的,怪不得我们。姐姐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的是奶奶吧!这会子她想必心里也不好过。”

黄雀儿一想可不是么,也就平静了,转头去哄小妹。

老实爹笨拙地哄小闺女“你奶奶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打翻了碗…”

黄鹂对他睁眼说瞎话表示很愤慨:“奶奶就是故意的!又摔碗又骂人。我又不是聋子瞎子,我听见的,看得真真的!”

老实爹讪讪的无话可回。

杜鹃见了好笑,对黄雀儿道:“本来呢,孙女送吃的给奶奶,管他是用南瓜做的,还是用山芋做的,都是一片心意。哪有问都不问一声,就把碗摔了的?要是只认好东西,做儿孙的可就难了。”

她真是不耻的很。

当时送这饼给干娘,想着虽然稀奇,到底太寒素了些,便特意取了“黄金糕(高)”的名字,图个寓意吉利。反正林家也不稀罕好吃好喝的。林家倒是开心的很,说好吃,反送给自己奶奶就变了。

杜鹃才不觉得是名字的问题呢。

要是黄鹂过去说送“黄金糕”,奶奶照样会骂“瞅我老婆子没见识,拿这老粗东西糊弄我?”

这一点她几乎可以肯定。

第133章 搞定老实爹(一更)

哭了一会,黄鹂便歇了嘴。

杜鹃又叮嘱道:“黄鹂,这事别叫娘晓得了。要是娘晓得了,又要气得发昏。明天就走不了了。”

黄鹂听了点头。

黄雀儿将她拉到身旁,帮她把眼泪擦了,小声道:“奶奶不要正好,留着咱自己吃。还能多吃些。”

黄鹂立即得意地说道:“我都捡回来了,一个没留。”

她笑得一脸灿然,若不是睫毛还湿的,谁会相信她刚才哭得那么伤心?

杜鹃看得嘴抽抽,觉得小妹子要是搁在她前世,做个小演员肯定走红。

黄老实忙道:“这掉地上的饼给爹吃,你们吃好的。”

黄鹂很给老爹面子,用力点头道:“嗯,我也是这样想。”

凡做爹娘的都是这样,吃鱼吃头,吃肉吃骨头,所以她觉得这饼掉地上了,爹娘一定会抢着吃。

“噗!”杜鹃把一口刚吃下去的南瓜饼给笑喷出来了。

黄雀儿拿手戳了下黄鹂额头,嗔道:“让爹吃不好的,你真孝顺呢!”

黄老实呵呵笑道:“爹皮糙肉厚的,吃这个没事。你们吃了要肚子疼的。”

杜鹃听了更无语——皮糙肉厚指外面吧?

她见南瓜饼已经都煎完了,便对黄雀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着外面来人,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到老实爹的对面,很郑重地对他道:“爹,我们要跟你说个事。”

黄老实吃着沾了灰的饼,含糊道:“你说,爹听呢。”

黄鹂见二姐这样,忙跑到老实爹身边靠着。

杜鹃朝她点点头,姐俩心照不宣地对了下眼色。

杜鹃便道:“爹,这没旁人,就咱们父女几个,说话也不怕人听见。爹你说,爷爷奶奶是不是好偏心?你别不承认。爷爷奶奶不喜欢娘,也连带不喜欢你,也连带不喜欢我们几个。他们就喜欢小宝和小顺。”

黄老实听了一呆,没想到闺女说这个。

怔了会,他才讪讪笑道:“杜鹃,你爷爷奶奶…”

杜鹃虽然并不多伶牙俐齿,对付老实爹绰绰有余。

她也不浪费工夫,打断爹的话,笑道:“爷爷奶奶是长辈,咱们不能怪他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孝顺了。”

黄老实急忙点头道:“对。对。对!好闺女!”

杜鹃撇嘴。接着道:“可是爹,孝顺爷爷奶奶是没错的,我们也一直都孝顺。爹你说我们算不算孝顺?”

黄老实更用力点头道:“孝顺!真孝顺!”

“嗯”杜鹃满意地点头道,“可是爹。咱们也要顾自个呢。我们孝顺爷爷奶奶,是替爹和娘孝顺的。可我们也要孝顺自个爹娘,这才对得住爹娘养我们一场。”

黄老实顿时嘴巴咧开,笑道:“你们都好孝顺。我跟你娘都晓得。”

杜鹃道:“那爹想过没有,往后呢?眼前爹还没儿子,等娘明年生一个,那也还小,往后爹怎办?”

“怎办?”老实爹从来都是闷头过日子,从没做过人生规划。因此一头懵,“我跟你娘…慢慢过。”

杜鹃鼻子里轻哼一声,道:“现在我们姐妹还没出嫁呢,爷爷奶奶和小叔就这样对咱家,要是我们几个都出嫁了。我怕爹和娘要被那边欺负死了。”

黄老实吓一跳道:“不会的,不会的!”

杜鹃斩截道:“肯定会!一定会!”

黄雀儿也道:“肯定会!”

黄鹂撅嘴冲老实爹的耳朵霸道地喊道:“一定会!!!”

老实爹被小丫头震得耳朵发炸,往后一缩脖子,惊惧地看着三个闺女,有些搞不请眼前情势。

杜鹃又加一把火道:“爹你是真傻呀还是装傻呀?”

老实爹呐呐道:“爹…爹就是个笨的!”

神情甚为自卑颓丧。

杜鹃庄严道:“爹笨不要紧,爹不是生了三个能干的闺女么?”

黄老实如梦初醒,急忙道:“对,对,爹养了几个好闺女。那天林大头还眼馋我呢,说了半天,好不服气的样子。”

杜鹃道:“那爹可愿意听我们的主意?”

黄雀儿目光炯炯地看着老爹,黄鹂直接用眼神压迫老爹,大有“你不听我就哭”的架势。

黄老实赶紧点头道:“怎不听?爹不是一直都听你们的嘛!杜鹃你说,有什么好主意?”

杜鹃绕了一大圈,才归于正题,道:“爹你记住:别的事咱们都不计较,也孝顺爷爷奶奶,就是咱们三姐妹嫁人的事,爹你一定不能听爷爷奶奶的。”

黄老实疑惑道:“嫁…嫁人?谁要嫁你们了?”

他可舍不得嫁闺女,因而神情慎重起来。

杜鹃也不多说——说多了老实爹犯糊涂——只告诉他,为了将来能好好照顾爹娘,她们姊妹的亲事一定不能让爷爷奶奶插手,“必须我们自家人商议,然后选合心意的。”

黄老实连连点头,这个提议甚合他心思。

黄鹂又道:“爹,我往后养你和娘。我不嫁人。我坐山招夫,招个女婿回来养爹和娘。”

黄老实激动地把小闺女抱怀里,蹭蹭她柔嫩的脸,喃喃道:“好闺女,好闺女!”

杜鹃见小妹子信口开河,把自己用来防范的话都搬出来了,忙瞪了她一眼,道:“你还招女婿呢?娘还要生小弟弟呢,你在家赖着不走,小弟弟怎办?还要分田地给你?”

黄老实听又乐,这话更得他心。

杜鹃和黄雀儿便细细地告诉老实爹,说她们会尽量嫁在村里,找那心善好人家男娃,在弟弟还小的时候,就近照顾爹娘。

黄老实这才明白闺女的意思,他表示“无不从命”。

杜鹃摇头道:“爹,我说这么多,就是怕你见了爷爷奶奶,被爷爷一喝,叫奶奶一骂,什么事都答应了。你说你是不是这样?”

老实爹就低头不吭声了。把个烧火钳子撑开又合拢,弄得“锵锵”响。

父母大于天,在这山沟沟里,父母就是他的天。

他习惯了听他们的。

杜鹃看他那神情,不禁忧心忡忡。

她和黄雀儿对视一眼,都感觉“压力山大”。

可是,再难也要把他拿下!!!

杜鹃深吸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凝重口气对老实爹道:“爹,爷爷奶奶要是喊你去,把我们许给哪一家。你死都不能答应!就算打死你。你也不能答应!不然。等你回来,死的就是我们了。”

黄老实猛然抬头,张大了嘴巴。

黄鹂跟着施加压力,板着小脸娇声道:“爹你要是答应了奶奶。我就不在家待了,我跟姐姐跑山里去住着。我们谁也不嫁!”

黄雀儿和杜鹃一齐点头。

黄老实干咽了下口水,结巴道:“杜…杜鹃,你们…你们去山里?”

这个闺女可是丢过两次了。

他丝毫不怀疑她是在威胁自己。

杜鹃笑着安慰他道:“爹你别怕。其实,这事容易的很。爷爷奶奶要是不管我们的亲事,那当然好;要是他们硬逼你答应,不管把我们嫁给谁,爹你只要这样…”

凑近老实爹面前,嘀嘀咕咕耳提面命起来。

黄鹂便补充。说她会跟着爹,教他怎么做。

老实爹就笑了起来,觉得果然很容易。

“放心,爹都听你们的。”嘴里安慰闺女,黄老实自己也放下心来。“这个好容易的,爹都记得了。”

杜鹃顿时乐了,又叮嘱道:“爹记住了:千万不能答应爷爷和奶奶。要是有人上门提亲,我们姊妹自己看中了,就跟爹说,爹就帮我们定亲。”

黄老实保证道:“只要你们自个看中了,爹肯定答应。”

黄雀儿顿时满脸喜悦。

杜鹃笑道:“爹放心,我们这样都是为了爹和娘。为了将来能好好的照顾爹和娘,也孝顺爷爷奶奶。也会帮小弟弟撑门户。”

黄鹂软糯糯地哄道:“爹——我长大了,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做新衣裳和新鞋给你穿,还帮你捶背…”

杜鹃顿时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黄老实却笑得合不拢嘴,幸福得找不着北了。

父女几个正说着,黄雀儿忽然道:“娘回来了。”

杜鹃忙对老实爹道:“刚才的事,爹别跟娘说。娘好容易生气的,爹要是说了,又要挨娘的骂。跟旁人也不能说。千万千万!爹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把这事说了,我们就不理爹了。”

威胁人不好,威胁自家爹更不对,但这招对老实爹最管用,因此黄家姐妹屡屡拿来用。

黄老实急忙点头。

他也不想找骂,当然不会告诉冯氏了。

于是,等冯氏进来,父女四个都跟没事人一样,只说南瓜饼如何好吃,又说晌午煮什么吃等等。

冯氏觉得奇怪,仿佛他们父女很高兴一样,便问道:“说什么,这样高兴?”

黄老实就看着闺女们咧嘴笑。

跟闺女享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感觉真好。

黄鹂就抢着道:“娘,我们在吃南瓜饼。”

冯氏就嗔道:“就你馋!少吃些,不然等会吃不下饭了。”

黄鹂点头答应了。

杜鹃就问:“娘没喊小姨和小姨父来我们这吃饭?”

冯氏道:“你小姨父和小姨晌午去你干爹家吃饭去了。咱们晌午随便弄些吃的,等晚上再多烧些,喊他们过来一块吃。明儿一早就要走了,省得你小姨动锅铲,剩了菜也没处搁,还是要拿来给你们。”

黄老实、黄雀儿和黄鹂是不走的,故而她这么说。

杜鹃听了忙点头,便和黄雀儿算计安排起来。

午饭后,偷了个空,三姐妹一齐回房。

第134章 佳节情浓(二更)

杜鹃又严格叮嘱黄鹂道:“黄鹂,等我跟娘走了,你要机灵些。大姐要忙家务,你就跟着爹,把他看好了。别瞧爹刚才答应的干脆,爷爷奶奶可是他的亲爹娘。爷爷奶奶要是发火,爹说不定就忘了答应咱们的话。你跟着他,爷爷奶奶要是逼爹的话,你就使劲嚎!要死要活地嚎!能哭多大声就哭多大声。”

杜鹃这是赌,赌一旦出现那种情形,看在老实爹的心目中,到底是爹娘重要,还是闺女重要。

她可不是自不量力。

分家这么久,爷爷奶奶因为讨厌娘,渐渐对老实爹也漠不关心,有事的时候要求却又十分苛刻,之所以能拿住这个大儿子,凭得不过是亲情和孝道罢了。

而几个闺女给予了老实爹全新的温情,使这个老实巴交的粗汉变得十分儿女情长。通常黄鹂要干什么,不论对错,他无不应允。要不是冯氏和杜鹃管着,黄鹂肯定被他宠得无法无天。

所以,杜鹃觉得黄鹂可以与爷爷奶奶一较短长。

黄鹂郑重点头。

杜鹃又道:“你虽然聪明,到底人小。该怎么做,要听大姐姐的。你好好的用心,把这件事办成了,我重重有赏。新衣裳是肯定的,还有好玩的。除了这个,我要是在山外见了什么新奇好吃的东西,我就跟人学,回来做给你吃。”

黄鹂大喜,反复保证,她一定不负所托。

杜鹃和黄雀儿听了含笑相视。

稍后,林春过来告诉杜鹃:“杜鹃,晚上早些煮饭吃。吃过了咱们去村里河边看灯。今晚大月亮,又有灯,映在河里,那景色才美呢。”

这景象,往年杜鹃也见过的,的确很美,忙答应了。

晚饭后。冯氏和冯明英依然收拾行装,打点带给娘家的山货土产,一面细细搜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杜鹃姊妹就跟林家、秤砣家的娃儿一块去村里玩了。

今夜泉水村真的好美!

一轮圆月高悬在碧海青天,静静照射在古村的泉水人家。

泉水河两岸,像林家等有条件的人家,都把大红灯笼挂在院门前,甚至连河边的老槐树和老杨树上都挂了;条件稍差些的,也扎了火把,沾了桐油。竖在院门前。

这样一来。沿河两岸便灯火通明了。

灯光火光和天空的月色交相辉映。倒映在河水中,光影被河中激流冲得支离破碎,随波向下游飘散。

等收回目光一看,原处的光影依旧被冲得支离破碎。

向上游望去。一溜火光如游龙一般,从前方奔来,仿佛一条街市。树影丛中,人影憧憧,由远及近,笑声低语络绎不绝,更有小儿呼唤叫嚷不断。

月色下,还回荡着悠扬的竹笛声,不止一处发出。

杜鹃陶醉了。觉得这情景颇有些像前世云南丽江古城的夜景,不过更自然、古朴、神秘,充满乡村的风情,毕竟丽江古城商业化太严重了些。

两座石拱桥上人流尤其多。

林春在她耳边道:“等下咱们往河上边去玩。我昨晚…在娘娘庙旁边,那水碧清。映着月亮好亮呢。”

杜鹃心中一动,道:“春江花月夜。再迟一个月看就好了。”

林春忙问“什么春江花月夜?”

杜鹃见人声太嘈杂,遂道:“等下再跟你说。”

不知什么时候,桥上响起了鼓声,为河中撑船助兴。

每逢节日,村里人都会自娱自乐。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有舞狮,今天则是在河中表演撑船。不以划得远为胜,而是纯粹取乐。

这河里许多石头,水流湍急,在下面撑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用的全是青壮年。

杜鹃他们赶来的时候,发现石拱桥下两只木船上各有十来个少年,正奋力撑篙,稳住在激流中起伏颠簸的小船;而桥上摆着三面大鼓,三个只穿单衣的少年,拼命甩臂猛捶。

九儿就在其中。

这样的节日,泉水村一般人家都是老少皆出。

这样的氛围,最是吸引有情人幽会,也是长辈们为小辈们物色人家的好机会。

桥下表演的少年们劲头十足,不知为人流中哪双眼睛卖力;桥上岸边的喝彩声连连,间杂少女清脆的笑声,又不知为了那位心上人叫好。

秋生刚到就被林大猛叫下河撑船去了。

夏生打头开路,一边回头看着黄雀儿笑,又殷殷嘱咐道:“雀儿,跟着我走。杜鹃,把黄鹂拉好了,别叫人给挤散了。春儿,把冬生也看好了,别叫他到处乱钻,回头掉河里不是玩的。小秤砣,你在后边看着点她们。都跟着我,咱们去那边桥上。”

大家一齐答应,嬉笑着跟在他身后往桥边跑去。

“看,九儿哥哥上鼓上面去了。”

冬生使劲蹦着,伸脖子喊道。

人群中也响起哗然和哄笑声。

他们已经挤到石拱桥附近的河岸边,河里、桥上、岸边的情景都一览无余。

透过头顶上垂下的尚未发青的杨柳枝,杜鹃看见只穿单衣的九儿,腰里扎着腰带,赤脚跳上一面大鼓,用力蹦跶起来。或者说,在鼓面上跳起劲舞来。

在他有力的踩踏下,“咚咚,咚地个咚”的鼓声,带着极强的节奏感和韵律一下下传出,仿佛踩在人心上,让心脏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跳跃。

那个少年,一边跳,一边嘴里大吼:“嗬!嗬!”

旁边两个少年见他如此劲健,跟一头小豹子般,心下痒痒,也跟着跳上鼓面,用脚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