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传来脚步声。崔世福满脸刹气,拖着如死狗一般,嘴里还在不住哭嚎的崔敬忠出来了,正好便闯上崔敬怀夫妻也过来,连忙便道:“大郎。你二弟妹没了,老大家的你赶紧进去给她瞧瞧,烧锅热水给她把身体擦了,阿淑先去村里罗里正那儿借点布赶紧件寿衣出来,大郎你去通知一下孔家的,将你姻伯母接过来。”崔世福一番吩咐下来。手里还紧紧捉着嘴中呻吟不已的崔敬忠,手背上头青筋都暴了出来,显然已经气极了。

林氏听到孔氏人已经没了时。愣了一下。她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虽然孔氏跟她不是嫡嫡亲的,但到底嫁进了崔家,孔氏平日里为人除了手脚不干净之外,其实还是很勤劳。若不是她还有个弟弟寡母要养,这个孙媳妇儿简直是比王氏不知要好多少倍的。可惜这会儿竟然没了。

崔世财吸了口烟,一边就道:“老二,我们爷儿几个去给你通知村里人过来帮忙,我那儿还有几头猪”他本来想说先将猪拖过来杀了再说,可又想到上回刘氏狮子大开口要钱的模样,这话也不好意思说了,顿时便住了嘴,崔世福也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就道:“麻烦大哥了,这事儿我过后再来感谢你,那猪肉就在村里李屠夫家买,我那儿还有些钱,不够的,薇儿先借我一些。”崔敬忠这个人连自个儿都是靠别人养的,老婆死了他恐怕连出件寿衣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是办丧事儿了,崔世福根本没指着他,只是有些歉疚的看了崔薇一眼。

“爹只管办就是,不够的跟我说。”孔氏人都死了,两人之间就算有什么恩怨,可人死如灯灭,自然也消了个干净,崔薇还没小器到与个死人计较的份儿上。再说孔氏死得也可怜,若是能帮她一把,让她死后不那么凄凉,她也能做得到。

崔世福冲她欣慰愧疚的点了点头,一边拖着嘴里不住呻吟痛哭的崔敬忠便朝崔家大堂走,王氏满脸兴奋的跟在后头,早忘了之前崔世福吩咐她烧水的事儿,直到崔世福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王氏这才忙不迭的跑到厨房烧水去了。她上回被崔敬怀狠狠打了一顿,险些没将她打死,这会儿王氏也怕了,哪里还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撞过去,忙招呼了崔佑祖跟她一块儿进厨房了。

屋里林氏吩咐着刘氏点亮了烛火,一边崔世福将浑身骨头如同软了般的崔敬忠扔在地上,看到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又是心头火起,重重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像是踢到了崔敬忠痛处,他整个人一下子便跳了起来,看得杨氏心疼得直抽抽,连忙挡在了崔敬忠面前,哭喊道:“当家的,打不得啊,二郎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难道你就不心疼?”杨氏今日受的惊吓不少,整个人脸色难看得厉害,崔世福看着她护犊子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你不要以为你拦着他我就不打你了,我只问你,今日老二家的怎么会上吊自杀,这事儿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老二家的上吊时,他在屋里究竟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杨氏想到刚刚儿媳孔氏死时的模样,忍不住便哭了起来,心中也泛怵,这会儿的人都信奉有鬼魂之说,杨氏刚刚见到孔氏的死状,吓得现在想起来还后背直泛冷汗,崔世福看她这样子,又跟着道:“人在做,天在看,他是个什么秉性,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得很,你就护着吧,总有一日老二家的便是你日后的下场!”一句话说得杨氏激伶伶打了个冷颤,心里也不由有些害怕了起来。

崔敬忠这个儿子实在是性情凉薄无比,再多的关爱也暖不了他那颗自私的心,这些日子自己天天侍候着他,毫无怨言,偏偏他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动辄便骂,今日若说他逼死孔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自己现在能动得到,还能下田做事儿养活他,他对自己尚且如此凶狠,哪一天等到自己动不了了,他岂不是对自己还要变本加厉?换句话说,就算崔敬忠不再打骂自己,而是对自己好言好语的,可自己总有老的时候,莫非母子二人便只有活生生饿死而已?

杨氏之前体谅崔敬忠经历了大的变故,又是一向心疼这个儿子久了,根本没想过其它,就是他打骂自己之时,也心疼他,生生受了,现在被崔世福这样说,她却觉得心里凉拨凉拨的,呆呆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我没有逼她,那贱人自己想不通,我不知道,娘,你知道我的,我不会的。”崔敬忠目光闪烁了一番之后,接着便艰难的在地上挪着,抱了杨氏大腿便哭了起来。他这副惨状看得杨氏心里发酸,见他如同一条蛇般在地上挪着的样子,又哭得这般凄惨,令杨氏顿时便忘了刚刚心里的想法,一边抱着他,一边哭了起来:“儿呀,那孔芳到底做了什么,你说啊。”杨氏现在要做农活儿,一整天几乎都在田里侍弄着,早上出去,带几个窝窝头,晚上才回来,真正是早出晚归,辛苦非凡,不然她一个女人家在地里一个人干活儿,还真比不过人家。

她早晨出去之后,晚上回来便见着孔氏死了,瞧她脸色那模样,恐怕死了好几个时辰了,杨氏对此毫不知情,一问崔敬忠,他却是摇了摇头,哭得撕心裂肺:“我怎么知道那贱人怎么想的,早上不过是骂了她几句,便受不住了,我睡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会死的!没出息的东西!”最后一句话他像是含在了嘴边一般,眼睛一下子露出阴戾之色来,那眼神恶毒阴冷,看得人心里发寒。

崔世福一听崔敬忠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四处便要起身找扁担:“孽障,她是你媳妇儿,你竟只顾睡觉,不管她生死,你,你”崔世福这会儿真是对崔敬忠既感失望又感心寒,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死了,他竟然还在若无其事的睡觉,难怪之前没听到他出声,原来是躺床上了。崔世福这会儿心中什么想法都有,孔氏嫁给崔敬忠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再说她除了手脚不干净,以及之前想逼崔薇嫁她弟弟冲喜之外,说实话,这个儿媳妇崔世福还少有不满的地方,她勤劳孝顺,为人虽然胆小了些,但好在对崔敬忠是一心一意的,当初去外头接活儿都要养崔敬忠,便足以证明她是个好的。

两人相处这样些年,便是养个猫啊狗的都该养出感情来了,可偏偏孔氏捂不热崔敬忠的心,这会儿她人死了,崔敬忠还惦记着睡觉,实在是让崔世福心中失望得说不出话来。虽说早知道这个儿子的品性不好,但做父亲的,却总希望他能多少改一改,吃过几回亏了,总该悔过才是,如今看来,自己以前倒真是不了解他,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唯有杨氏现在还看不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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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可怕

屋里顿时沉默了起来,就连林氏都觉得说不出话来。她半晌之后叹息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王氏叫骂的声音,一边还传来崔佑祖的哭声。

这倒是稀奇了,平日里王氏将儿子瞧得跟个眼睛珠子似的,她嫁给崔敬怀好几年了,可崔敬怀后来厌弃了她,极少沾她身子,这些年下来她也只得崔佑祖一个儿子,平日里稀罕得很,崔佑祖现在都五岁上吃六岁的饭了,这样大的孩子,她却时常背在背上,轻易不肯离身,这会儿竟然舍得骂他。

杨氏脸色铁青,忙将儿子放下来便要出去喝斥王氏,谁料王氏抓了根细竹片儿,抽得崔佑祖不住还手打她,一面嘴里还学着乡里人沾了脏字儿的话骂着王氏。崔佑祖长到这把年岁,平日里连手指头都没被王氏碰过,如今被打,身体跟心理都受不住。他夏天穿得薄,那细竹片儿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王氏对他一向又好,因此他胆大包天竟然敢跟王氏对着来,冷不妨的王氏倒真被他抓了好几下,又听他嘴里污言秽语的,孩子估计不明白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平日里听大人说的多了,这会儿便照着搬了过来,气得王氏暴跳,偏偏又不忍再打他,只得推着他便朝屋里来,看着杨氏等人便哭道:

“奶奶,爹娘,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二郎那边,那可是刚死了人的,煞气重得很,哪里能去得,若是被冲了怎么办才好。这孩子又是个不听话的,我拿他没有办法了,你们帮我瞧着吧!”在此时人看来本来人死了便有诸多忌讳,一些在现代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古人却是看得很重。崔薇坐在一旁没有出声,那头崔世福已经瞪了崔佑祖一眼,拿了手中的扁担起来,冲他喝道:“要不听话,我拿麻绳把你捆在桌脚上,哪儿也去不得!”

崔世福板起脸来大喝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小孩子被唬住了,吸了吸鼻子,翻了个白眼嘴唇动了动,不知骂了什么。不情不愿进屋里去了。

王氏这才回厨房里烧了水,几人正商议着孔氏的身后事,不多时。王氏脸色铁青,吓得屁滚尿流的又进来了:“娘啊,我不敢去,那孔芳也太吓人了”平日里孔氏是个好拿捏的,性子绵软。脾气又好,随便王氏怎么欺负也只知道哭不吭声,没料到死了之后那模样竟然变了这么多。王氏这会儿险些被吓尿了,一边哭嚎着,一边不敢过去了,任杨氏抽了她两个耳光。她宁愿多挨几下打也不敢过去,这死皮赖脸的模样,崔世福也不敢勉强她了。

只是这给死人洗漱穿寿衣的事儿可不是哪个人都能干得的。杨氏是长辈,肯定不能过去的,也唯有王氏才能去了。崔世福想到这儿,咬了咬牙便道:“老大家的去替她洗漱一下,干净体面的让她上路。我,我给你两百钱。让你娘陪着你一道去。”有了钱的诱惑,王氏表情松动了些,便一想到孔氏那青面紫长舌瞪凸着双眼满身是血的模样,顿时又吓得一个激伶,双腿打着哆嗦,裙子顿时便湿了一大块。

没料到王氏竟然这样不中用,崔世福愣了一下,接着又羞又气,恨不能抽王氏一耳光,勉强忍了气,一边厌烦的挥了挥手:“你赶紧自个儿回你屋里去吧,没用的东西!”他这会儿正是心里厌烦的时候,对王氏也没了好脸色:“带好孩子,不要乱晃了!”

王氏忙不迭的点头,不要说崔世福这会儿已经发了火,就算他不开口,王氏也不敢出去了,这会儿她顾不上丢脸了,只想到刚刚孔氏死后的惨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连忙拉了儿子进屋里去了。

这会儿没了王氏帮着孔氏洗澡换衣裳,可这事儿到底要有人做。崔世福这会儿也顾不上跟崔敬忠算账了,强撑着疲惫,忙让林氏帮忙着找个人来替孔氏洗漱的,好在崔世福肯出钱,这事儿也不是没人肯干的,众人忙着,崔薇夫妻反倒是闲了下来,一时间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出些银子替孔氏送葬,也算是同情她所托非人了,崔世福干脆让他们夫妻俩回去睡一觉再说,反正这事儿如今崔薇已经出嫁了,还是少管一些,免得对她不好,只走个过场便是了,能借些银子崔世福已经很感激了,免得往后聂家人心里不痛快。

崔薇到这会儿还没吃晚饭,不过闹腾了半天,结果孔氏一个大活人便没了,她也没什么胃口,炒了两个简单的菜两夫妻吃了,又烧了水洗澡,崔薇这才跟聂秋染一块儿躺到了院里的凉床上。一时间隔壁热闹得很,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但也依稀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崔薇也没什么睡意,干脆想着今日的事情。王氏刚刚被孔氏的死状吓得都小便失了禁,看来孔氏死得确实很惨,幸亏聂秋染当时没让她看见,否则她现在肯定要害怕的。

她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想到村头韩氏等人说的崔敬忠那边时常有陌生男人过来的事儿,顿时浑身发寒:“聂大哥,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这会儿天色黑了下来,隔壁崔家的热闹不止是没有将那种阴郁感给赶走,反倒是因为热闹,更显出几分萧索来。

聂秋染的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令原本后背还有些发凉的崔薇一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顿时松了口气,想了想干脆缩进他怀里,拉了被子将自己裹住,不知为何,在这盛夏时节,她浑身都有些发寒:“聂大哥,你说今日李叔娘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但一时间满脑子都只想到孔氏死的事儿,哪儿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聂秋染沉默了片刻,突然间声音就响了起来:“陌生男人出现,薇儿,崔敬忠如今这模样,哪个人未必还能与他交好不成?他的人品就算是能交到朋友,又交得到什么好的,那些男人上门来,你娘又不一定养得活崔敬忠,他那伤得养着,不然能活活痛死他,这样的情况下,他哪儿来的钱吃药的?我瞧着那些男人,说不准便是来找孔氏的。”

他说话的每一个字崔薇都听见了,但他所说的话崔薇却是有些听不明白,或是她听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心口间像是有什么在翻涌一般,她掉头撑起身干呕了几声,险些吐了出来。若真如聂秋染所说,那崔敬忠真是不要脸到极致。她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可是聂秋染一向说话几乎能猜个准,却是由不得她不信,甚至她自个儿心里也存了这样的想法。崔薇面色难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那头聂秋染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就温和带了些亲昵道:“小丫头,人家的事儿你也别管了,睡吧。”

一整夜崔薇睡着都在做梦,第二日天色还未大亮时,隔壁崔家便已经开始吹起了号角拉起了胡琴来,说话声音也渐渐大了些,这会儿时间还早,两人过去又尴尬反倒还帮不上什么忙,聂秋染索性抱了她进屋里接着睡。外头凌晨露气重,有些冷了,而且睡外头又吵得厉害,昨晚崔薇翻了好多次身他都知道,这会儿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两人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隔壁已经热闹了起来,刚收拾着吃了饭,那头便传来了有人大声嚎哭的响声,听着这架势,倒像是孔氏的母亲绍氏的,崔薇洗了脸刷了牙来到崔家这边时,外头已经摆了几张桌子,院子里放着好几筐猪肉,不少村里的妇人们都帮着一块儿在收拾着饭菜,几个穿着黄色道士袍,又戴了头冠的人拿了青铜长剑挑着纸钱正围着崔敬忠的门口绕了嘴里在念着什么,手中摇着铜铃,清脆的铃声不时的传了过来,崔薇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脸,院子里刘氏正在拿稻草生火烧着猪肉皮上的毛,看到崔薇过来时便冲她招了招手。

“薇儿,你过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一个妇人手上,两人谈笑了一句,看得出来刘氏在村里人缘儿倒是不错,跟哪个人都能搭得上几句话,半晌之后她将手在围裙上头擦了好几下,才拉着崔薇走到了一旁,一边低声道:“你听说了没有,昨儿韩大嫂子在给崔敬忠那娘子洗漱时,发现她肚子都鼓起来了,像是有身孕了。”一听这话,崔薇眼皮儿顿时便跳了跳,还没有开口说话,刘氏又接着道:“听说崔二郎闹过一回,说这不是他的种,是他娘子偷人,今早还跟孔家的闹了一场。”

崔薇一听到这儿,心里越发瞧崔敬忠不上,都说死者为大,更何况这个死者还是他的媳妇儿,如今偏偏他却这样的薄情。昨日里聂秋染说的话崔薇后来也想过了,就算孔氏是做了什么,她若不是被逼的,那便是为了崔敬忠,一个古代妇人,最重名节的,敢做出那样的事儿,若不是一心为了丈夫,她何苦如此。可没料到她如今尸骨还未寒,崔敬忠便这样闹还说那样的话,崔薇一时间心里不知是该同情孔氏,还是该厌恶崔敬忠。

不过这可怜之人,也其实必有其可恨之处,孔氏将崔敬忠看得如同天一般,这事儿若她反抗,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崔敬忠现在这样得寸进尺,说到底便是孔氏给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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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讹钱

“我的儿呀!”外头唢呐声更响亮了一些,吹出悲伤的声响来,绍氏的声音又跟着哭了起来,崔薇转头去看,便见到那头绍氏踉跄的跑了进来,孔氏是年纪轻轻便死的,下头连个披麻戴孝的也没有,丧事虽然崔世福已经想极力给她办得隆重了,不过她年纪到底轻,再隆重也透着一股萧索,绍氏这样哭喊时,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一股悲凉来。

那头绍氏一进来,便瞧到了崔薇这边,她突然眼睛一亮,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便朝崔薇这边冲过来了,崔薇下意识的要侧开身子,谁料绍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加快了几步,一下子冲到了崔薇身边,死死捉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一拖,便将崔薇一把拖到了她面前,连崔薇险些跌倒在地她也没管,只是厉声哭道:“举人娘子给我评评理,崔敬忠逼死我女儿,如今崔家难不成想这样便算完了?那不行!我女儿不能就这样下葬!”

大热的天,她竟然不准孔氏下葬,刚刚众人还当她是心疼女儿,如今看来,她不像是讨个公道的,反倒听她那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要讹钱的样子。

崔薇被她手掌抓得手臂生疼,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得脱,顿时心里大怒,她虽然有些同情孔氏,但可不是绍氏用来威逼崔世福给银子的伐子,绍氏可找错了人!她强忍着疼痛,一边听绍氏嘴里还在哭嚎说这事儿非要让崔世福做爹的赔五两银子作数,一边又说让崔薇这个当妹子的瞧着办。崔薇四处打量着,那头刘氏见她目光,顿时便转身找了把砍刀朝崔薇递了过去,绍氏这会儿正哭得厉害,也没注意到,崔薇接过来。拿了刀背另一只手狠狠在绍氏手臂上拍了一下!

“嗷!”绍氏惨叫了一声,忙不迭的就放开了手,她这会儿手骨疼得跟要裂开了似的,不住拿另一只手去搓手臂,自然没办法再抓着崔薇。

等她一松手,崔薇这才推了绍氏一把,自个儿站了开来,轻轻抚了抚头发。将刀递还给刘氏了,众人刚刚看她敢拿刀背砍绍氏一下的神情,顿时嘴角抽了抽。崔薇站到一旁了,这才看着绍氏冷笑:“什么二哥,我没有二哥。而且我是出嫁的人,如今也不算是崔家的,你跟我闹什么,你想要钱,自个儿去找崔敬忠商量。我爹跟他早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这村里谁人不知道的?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女儿嫁到了崔家,那便是崔家的人,跟你孔家有什么相关。你有什么资格来要钱?”

这会儿崔薇是真怒了,也不管绍氏哭得厉害,照着此时规定连问了绍氏好几句!绍氏这对母子便如寄生虫般寄养在孔氏身上。说不得孔氏做出那样的事儿,不是为了丈夫而已,应该还有为了绍氏母子,这两人完全没有生产能力,只知道混吃等死。一个身体弱,又病得严重。只知找靠山,偏偏一天到晚的还要喝汤药只读书,也没瞧见他哪儿有出息,恐怕就是读一辈子书,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学文,恐怕就是进考场他都受不了,这样的人偏偏还要去读书,也不知道平日里帮着做些事儿。

而这绍氏看着软软弱弱的,现在听她啼哭得厉害,实则也是心狠无比,她看似重视女儿,可她这样的重视,比起杨氏那样的打骂还要不堪。

用这一招哭啼与嘴上的怜爱,捆着孔氏一生都在为这对废物母子绞尽脑汁,付出一切,直到现在身死,绍氏还想着借着孔氏捞上一笔,这简直便是如同软刀子割肉,比起一刀割喉来得还要厉害。

“不是的,不是的。”绍氏听到崔薇的问话,忍不住嘤嘤的便哭了起来,一边哭得伤心,一边有些慌乱的摆手:“她是我女儿,我也只是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此时人确实都说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但他们母子这样的情况,平日里若是孤儿寡母的,便是乞讨也无那个颜面上街,若是不靠孔氏,他们要怎么办?绍氏哭得伤心,被崔薇这样一追问,便又有些慌乱道:“那不然举人娘子行行好,瞧在咱们芳儿已经没了的份儿上,帮帮我们这两个孤儿寡母的,我们寿哥儿是有出息的,往后必定报答你,我天天给你立长生牌,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一边说着,一边绍氏就要往地上跪。

她说到底与其说她是为了女儿没了伤心,倒不如说她是为了没一个长期饭票与供养他们母子的寄主而害怕,这会儿说了如此多,不过就是要钱而已。崔薇有些无语,又有些厌烦,绍氏这样的人,一旦沾上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脱,也不知杨氏哪儿有的本事招了这么一家人来,她自然不愿意去多管闲事,孔家吃不吃上饭,与她有什么相干,她就是再心软,面对绍氏这样的人,也实心软不起来,一家人是个无底洞不说,还完全不事生产,只等着人家来接济,她瞧着孔鹏寿那病便是给闲的,懒的,无所事事堆出来的。

若是一天到晚的做事、运动一下,身体怎么也不至于像他那般,此时乡下种地的人几乎都像崔世福父子般,个个都是面皮幽黑,身材强壮的,哪里像是孔鹏寿般,一个崔敬怀快要顶他三个了,还没自己身板利落,绍氏愿意将自己的儿子养成那般,她不想管,但也不会替她收拾善后擦屁股,她又不是绍氏的娘,就算是有善心,也不会发到这样的人身上,完全是活该的。

“我已经是出嫁的女儿,你要有什么要求,自己去与崔二郎提就是,不用总来跟我说。”崔薇一看这绍氏心里便烦,她宁愿出银子给孔氏送葬,也不会出银子给绍氏母子吃饭。

崔薇一说完这些,就不想管绍氏了,见她不甘心还想要伸手来拉自己,顿时又扬了扬手中的砍刀,吓得绍氏一个踉跄,缩着肩膀退了回去。

围观的众人看着绍氏都说不出话来,这妇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为的是想要讹银子而已,她为什么只来找着崔薇而不是找崔敬忠,只是因为崔敬忠现在瘫了,平日里行走不便,连自个儿吃饭的钱都没有,而崔薇有银子而已。

认真说起来,一个出嫁的小姑娘,还真没有时常管着娘家的道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父母都是家里儿子的责任,更别提这绍氏不过是崔敬忠老丈母娘,不知她哪儿来的脸来抓着崔薇闹的。

摸了摸这会儿还硬生生疼的胳膊,崔薇越发火大,刚刚她砸绍氏那一下也没有留力气的,这会儿估计绍氏也不好受,两人算是打平了,但崔薇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坦,看着绍氏便道:“既然姻伯母说着这样爱护你女儿,不知你女儿没了,准备这回出多少银子给她选个风水宝地,让她体面的去?”

绍氏目光顿时一阵闪烁,嘴里结巴道:“我自己生活困难,如何有余钱来给她”众人一听这话,皆指着她一阵责备,直说得绍氏伸手捂了脸,干脆坐在地上不敢起来,再也没有脸面与崔薇提银钱的事儿了。

那厢屋里头的崔世福听到外头动静,慌慌张张的便出来了,一看到边模样,顿时便皱了眉头,之前已经有人给他说过这边情形了,崔世福虽然心里对孔氏本来有些歉疚,但绍氏一大早便过来已经闹了半天了,现在听她又拉着自己女儿闹,顿时便气得眼睛一阵阵发黑:“亲家母,我敬你是崔敬忠的岳母,才给你留几分脸面,你要是现在继续闹腾,自个儿便回去吧!再闹,不要怪我对你们母子不客气了!到时你们若是真想要自已女儿,便将孔芳尸体抬回去,自已瞧着办便是!”崔世福如今肯出钱替孔氏操办丧礼,已经是他为人厚道了,本来他跟崔敬忠分了家,崔敬忠的事儿他不想管的,现在若不是看孔氏可怜,他真不想来做这事儿,还要麻烦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已经是心里觉得很对崔薇不住了,现在绍氏摆明了要讹钱,他哪里还肯多出。

崔世福只是憨厚,为人不肯多加计较,但他又不是傻的,也不是缺心眼儿,哪里分不出绍氏意图,因此不大想理她,招手唤了崔薇便要让她进屋里坐:

“薇儿一大早过来了,吃了饭没有?屋里还有热的饭菜,有白米糕,你吃两个。”

绍氏被崔世福一喝,不敢吭声了,她虽然不甘心要不到钱,但也怕真惹恼了崔世福赶她回去,母子二人时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能在崔家这边混几天好吃的是一天,拿钱的事儿,也等到孔芳下葬之后再说。刚刚绍氏闹腾着不让孔氏下葬,可崔世福现在发了狠,竟然说不让下葬便给他们母子抬回去,如今天气热,尸体烂得又快,要是到时他们不埋了,抬到自己家里,自己哪里有钱来埋她?绍氏一边忍下了这口气,一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吃了亏,不过嘴上却不敢多说了,干脆坐在地上便抹着眼泪不止。

PS:

第一更~~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调皮

可是却没哪个同情她的,反倒都指着绍氏笑,直气得绍氏更是心里不舒坦,哭了一阵,见没人理自己,又灰溜溜的起了身来,往崔敬忠那边去了。

崔薇跟着崔世福进了屋子,那头崔世福便勉强冲她笑了笑:“好些没,刚刚没将你吓到吧?”从昨儿晚上开始,崔世福到现在都没怎么阖过眼睛,满脸的疲惫之色,掩都掩不住。崔薇看了不由心中叹息了一声,干脆道:“爹,反正这儿也不差您一个人,不如我帮您盯着些,您自个儿回头睡一会儿吧。”

她是一片好意,崔世福心中慰贴,却仍是摇了摇头:“不了,统共也就几日的事情,今日请了道士阴阳先生们来看过了,说是三日后下葬是好时机,只消忙完这一回便算完了,她嫁到咱们崔家来,我没教个好儿子,这事儿是我对不住孔家”他话里意思竟然像是要赔绍氏一些银子般,崔薇眉头皱了皱,想到崔世福的性格,也不多说了。

外头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客人,一般此时人家里办丧事儿也有亲戚村人要过来奔丧的,来的不止是杨家的人,竟然还有杨氏嫁到了隔壁村曹家的妹妹小杨氏等,一时间外头热闹得很,崔世福今日作为东道主,根本坐不住,连忙出去迎客了,那头杨家人拿了一小罐酒以及一蓝子十个鸡蛋做为礼了,那头大舅母刁氏看到崔薇出来时,面色还有些不好看,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了。

唐氏也领着杨立全站在后头,她现在有只腿被打得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了,不大方便,这些年来整个人瞧着像是老了十来岁。牵着杨立全的手,恨恨的瞪了崔薇一眼,可她现在也不敢做什么,就怕自己一张嘴又被崔薇叫着还钱,到时若是她再告官,唐氏还得吃上一回苦头。

杨立全今年已经九岁了,长得倒是高大,常年到晚的在外跑着,肌肤微黑,看到崔薇时冲她吐舌头扮着鬼脸。看得崔薇嘴角直抽抽。这破孩子当初被崔薇打过一回便将她恨上了,每回一来崔家都要折腾一回,只不过全是些小事儿。崔薇也不跟他计较了,这会儿杨立全一看到崔薇,顿时便哼了一声,转头四处望了起来。

他原本早前跟崔敬平要好,但崔敬平自从收了玩性一心跟着崔薇学做糕点了之后。杨立全每回过来也不跟崔敬平玩儿了,这几年倒是跟同样调皮捣蛋又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崔佑祖要好了起来,两个小伙伴这会儿一旦见面,顿时便欣喜得不行,王氏正怕儿子非要跑到孔氏那边去瞧死人,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惯了。要真给瞧见非给吓一跳不可,她昨儿被吓得一轻,一整晚都做恶梦。现在脸色都是青的,看到杨立全过来了,乐得儿子跟他一块儿玩耍,自然便不再拘着崔佑祖,一边就与吴氏等人打了招呼后道:“外婆过来了。全哥儿也来了,正好跟小郎玩一会儿。”

吴氏爱怜的看了杨立全这个曾孙子一眼。知道他都呆不住了,便冲他点了点头,温和道:“好的,你去跟小郎玩一阵儿,你们小孩子家,也不用拘在这儿。”崔佑祖欢呼了一声,忙就向杨立全跑了过去,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那头杨家人刚刚坐定,门口处便又有人进来了,一个年约四十许岁,穿着一身青布衣裳的妇人由一个年轻些的小媳妇儿扶着进来了,一边还在与杨氏说着话,杨氏难得脸上带了笑意,那妇人一过来时,便看了吴氏等人一眼,加快了脚步,欢喜的便喊道:“娘,爹,大哥大嫂也来了。”这个妇人是杨氏的妹妹,小杨氏,是嫁到隔壁村曹家的,平日里跟杨氏也有过来往,她媳妇儿前两年刚生了孩子,也就比王氏晚了一年多,因此这些年来在家里侍弄着孙子,少有出来。

崔薇来到古代好几年,也没瞧见过这小杨氏几回,这会儿众人都凑到了一堆儿,不多时连王氏的娘家人也过来了,屋子里顿时便坐不下了,杨家人不时想过来与崔薇套近乎,那头王家人也是,小杨氏更是话里行间都在打听着聂秋文兄妹的消息,一副想要做媒的样子,崔薇没坐多大会儿功夫便坐不住了,与崔世福打过招呼之后,又见奶奶林氏跟外婆吴氏都聊得招呼,刁氏等人跟小杨氏等也在说话,她干脆起身溜了。

一出门口她才松了口气,屋里谈笑的声音隔得老远都能听得到,村里妇人都过来帮忙了,崔薇走出几步,便看到地上一堆堆的稀泥,顿时心中生了疑,想到刚刚杨立全跟崔佑祖离开的情况,顿时眼角抽了抽,忙加快了些脚步,远远儿的还没回到自己家房门前,便看到墙壁上与朱红的大门全是沾了一堆堆的湿泥巴,还有不少的小泥手印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情况她只有崔佑祖跟杨立全那两个小东西做得出来。

她脸上露出怒容来,也不开门了,又倒转身回崔家那边去,准备收拾崔佑祖两人一顿。每回杨立全那小破孩儿一过来便没好事,她逮着过杨立全好几回,也打过他几次,但小孩子皮实,打了哭过一回他根本不怕,而且揍过他之后每回这小子一做了坏事便跑,根本有时候人都逮不住,崔薇这会儿心里厌烦,沉着脸便又回了崔家,崔家院子里几个妇人三五人围到一桌正说着闲话,崔佑祖两人的身影却没在屋里头,崔世福正跟人说着话,院里乱糟糟的,突然间崔敬忠那边屋子里传来小孩儿尖利的惨叫声与呼救声,崔佑祖尖锐的哭声响了起来:“娘,救命啊,娘”杨立全的声音也在里头跟着哭了起来。

院子里正说着闲话的王氏等人顿时愣了一下,唐氏听到儿子的哭声,脸色大变,刚想说肯定是崔薇打过了自己儿子,可是回头便看到崔薇沉了脸站在门口处,到嘴边儿的话便又咽下了肚子里。王氏慌慌张张站起了身来,听到了崔佑祖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她顿时表情就不对劲儿了,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冤枉,让他不要去隔壁,偏偏不听”众人听到她提到隔壁,顿时都跟着脸色变了变,吴氏等人慌忙站起了身来,崔世福那头脸色也不好看,率先便要朝门口行去。

杨氏扶了自己婆婆林氏等都起身朝崔敬忠那边行去,崔薇站在崔敬忠门口没有进去,众人一蜂窝来到门口边,里头崔世福惊怒的大吼声便传了出来:“孽畜!你们在干什么!”崔薇忍不住探了头去看,屋里一股异味儿,崔佑祖已经吓得放声尖叫,杨立全的声音却不见了,孔氏的尸体本来是留在一张临时编成的竹床上,可这会儿已经滚落了下来,有个身影本能的像是想要将她拖到竹床上去,崔薇看得浑身发寒,那头崔世福已经气得发了疯,伸手便劈头给崔佑祖一耳光,杨氏的哭喊声与众人的惊呼声传了出来,顿时屋里乱成一团。

杨立全两个人也实在是太调皮了些,两个孩子被人拉出来时,表情都有些蒙了,二人手上还带了些泥浆,崔佑祖挨了一耳光,整个人还抽抽噎噎的,而杨立全则是整个人都吓蒙住了,屋里众人看到孔氏的模样时,都不由自主的发出倒抽一口冷气的响声,就连绍氏刚刚原本想表现母女情深一路哭进去时,也是牙齿颤抖着被人拖出来了,孔氏身上昨日里才新换的寿衣这会儿已经被沾上了泥点,可是她昨天死了,今天看起来那表情更扭曲吓人了些,夏天天气大,她眼睛落出来处已经蒙上一层白色像是粘液的东西来,让人看着便胆寒,身上已经隐隐有了味道,可是却没有哪个肯给她换寿衣的。

崔世福气得要死,就是铜钱出到了五百文,也没哪个肯接这趟活儿,都说孔氏是遭上吊死的,人家要找替身哩,尤其两个孩子又冲撞了她,让她走得不安心,哪个人都惜命的,崔世福给的银子再多也没用,最多众人折腾着将人抬上榻子,不过光是这样,也是每个人给了十文。

不提崔世福气得要死,就是王氏与杨氏等人也气得厉害,拉了崔佑祖出来便数落他道:“那屋里煞气重得很,可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你们竟然也敢往里头去,胆子也太大了吧!”王氏恨不能劈头盖脸给儿子两耳光,可是看他哭得大声的模样,又心软了起来,不由害怕得很。

崔佑祖还好,他虽然瞧着孔氏害怕,不过到底还知道哭出来,倒没什么,而那杨立全整个人像是都吓呆了,根本一声不吭,傻呆呆的样子,像是丢了魂魄一般,这下可将唐氏与杨家人给吓住了,刚刚的怒火一下子便变成了担忧与焦急,任凭众人怎么唤他,杨立全都没什么反应,就是外头那些道士被请进来冲杨立全念了些什么,又烧了符水给他喝了,他也像是根本没反应的样子,吴氏等人顿时便吓呆住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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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流言

杨立全是他们家这一代现在仅有的独苗儿,唐氏当初在衙门里被打过之后,养好有了残疾,杨大郎嫌弃她,轻易不肯沾她身子,跟王氏差不多的,她现在也只有杨立全一个儿子,眼见儿子长大了,再过不了几年成了婚便是自己的依靠,可偏偏到这会儿杨立全竟然成了这么一个模样,不止是唐氏哭得厉害,连吴氏也险些一头栽倒了下去。

这两个孩子自己调皮,现在已经用不着崔薇再揍他们,自己就将自己给作成了这般模样。

崔世福脑袋都大了,院子里杨家人哭得厉害,刁氏非要哭喊着让崔世福拿个说法来,而绍氏那头则是喊着女儿命苦,一时间众人闹得不可开交,崔世福焦头烂额,最后反倒悠闲的,是一旁坐着万事不管,眼神阴鸷的崔敬忠了。

孩子的哭喊声,与几个女人嚎叫的声音,直吵得人耳朵疼,崔佑祖这会儿吓蒙住了,看到大人这样的阵仗,他平日里性格虽然被王氏宠得无法无天的,但这会儿还知道害怕,哭得越发厉害了些,崔世福被刁氏几人拉着,险些被扯得摔倒在地,张嘴刚想说什么,便被几个妇人扯得开不了口,声音淹没在众人的嘶喊声中,眼见着整个人一下子狼狈了起来,挣扎不脱,崔薇脸色铁青,重重的拿了一撂碗便往地上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碗落在院子里顿时碎成一大堆碎片,声音太大了些,众人都听到了,硬生生的将众妇人的尖叫压了下去。刁氏等人脸上还带着泪珠,下意识的住了嘴,回过头来盯着崔薇看,崔薇拿过一旁的小凳子狠狠又扔在了一堆碗碎片儿上。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她这会儿表情难看,刁氏等人纵然觉得自己有满腹的愤怒,依旧是被她压了下去,沉默了半晌之后,吴氏才有些小声的哭道:“我们全哥儿可是家里的独子儿,如今出了问题”崔薇也没管身后刁氏忍不住想发言的模样,一边走过去扯了崔世福一把,她人小力气也不大,不过崔世福早就被几个女人扯得受不了了,崔薇一拉他。趁势他便出来了,这会儿崔世福也顾不得脸面了,忙躲到了女儿身后。

“什么独子。崔佑祖还是崔家的独子呢,要是只吵闹,那如今崔家还办着丧事儿,要吵回自个儿家里吵个够!”崔薇一边站到崔世福面前,又看了满脸不服的刁氏等人:“事情怎么样还没问问清楚。你们闹什么!”

“还有什么还好问的?”刁氏一听到这话,气得要命:“我们家全哥儿都了这般模样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要是今儿你们不拿个说法来,谁也不要想再办这桩丧事儿!”

刁氏声音大,崔薇声音比她还要大:“不办这丧事儿就不办!这事儿跟我爹本来就没关系,要是不办。那把尸体抬你们家去!既然是她吓着了杨立全,你们自个儿想办法,随你们怎么弄去!”崔薇一边说着。另一旁的绍氏便有些着急,就连崔世福也想说话,崔薇却是拉了他的手不准他出声:“我们也要表嫂拿个说法出来!杨立全年纪比崔佑祖大这样多,还不知道轻重,非要拉他去瞧死人。如今没有吓出毛病便罢,要是吓出什么事儿来。这事儿咱们还没完!”她一番厉声大喝,顿时便将刁氏与唐氏等人喝止住了。

连一旁刚刚还啼哭不止的王氏,顿时也冲唐氏等人怒目而视。

吴氏刚刚还心里对崔家感觉不满,这会儿听到崔薇一说,顿时便着急了,要是自己的曾孙真被吓出个好歹,而崔薇还想要将死人抬到他们杨家,那不是故意整人吗,她原本对于这个孙女儿只记得一个懦弱胆小的模样,又知道杨氏现在跟她闹得不可开交,母女二人关系僵得很,吴氏也只觉得这个孙女儿太跳脱了些,不像一般闺女,也就她命好,嫁了一个举人老爷,否则她心里是有些看崔薇不上的,但现在听了她这样无赖的说法,顿时有些无奈,心里又气又急,却不好再开口了。

“崔佑祖过来!”崔薇喝住了刁氏等人,便面色不大好看的喊了崔佑祖一句。崔佑祖现在早就被吓蒙住了,一听到崔薇唤他,忙战战兢兢的走了几步出来,连声音也不敢哭了,双腿打着哆嗦,双眼含着泪,站到了崔薇面前。

一看他这样子,崔薇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巴掌拍到了他背心上:“站没站相的,你这样要死不活的干什么,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

王氏一见她打自己儿子,顿时有些受不了,但见吴氏等人都不敢张嘴说话了,一旁崔世福看她的脸色糟得很,还有崔敬怀捏着拳头站在她身边不远处,那目光盯得王氏心里发寒,因此她虽然不满崔薇打自已儿子,但仍将那口气给咽了下来。

崔佑祖被她一拍,顿时身板儿就挺起来了一些,也不敢哭,两泡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一边就抽抽噎噎道:“大表哥带我先去耍泥巴,去姑姑家砸了半天,又说不好玩儿,就说想去瞧瞧死人怎么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哭起了鼻子。显然刚刚看到孔氏的情景令他有些忍耐不住,毕竟是个小孩子,虽说胆子大,但还好知道害怕,这会儿扁着嘴,忍了泪意就道:“大表哥说,没看过死人就不是真正的男子汉,可是二叔娘变了,大表哥去拖她,娘,我好怕”到底是个孩子,说到后来忍不住了,哭着便找起母亲来。

直心疼得王氏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唤着,将他搂在怀里好声安抚。

“我倒不知道,大舅母家里的男孩儿是这样才敢称为男子汉的。”现在的情景,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崔薇看着脸色青白交错的刁氏一眼,冷笑了一声。刁氏又气又急,狠狠一巴掌拍在她平日里舍不得碰一根寒毛的杨立全头上,若是以往,家里有人敢这样打杨立全,他早便跳起来了,可是这会儿他傻傻呆呆的,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痛一般,唐氏一见儿子挨打,心疼得眼泪直掉,还没有开口,崔薇便道:“杨立全把我的门砸成那般模样,等下还要劳烦表嫂去将门给我擦干净了!”找不到小的,那就找大的,唐氏一进屋门便恨了自己好几眼,像是自己欠了她钱一般,这会儿崔薇也不与她客气,见唐氏有些不服,便立即比了个五的字样,唐氏一想到自己欠她的银子,顿时那口不满的怨气又泄了个干净,沉默着不出声了。

今日闹了这样一出,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大痛快,尤其是杨家的,杨立全现在都不会哭了,可崔薇说来竟然像是全是他们责任一般,至少崔佑祖现在能说会哭的,可怜他们全哥儿,现在人都傻了,刁氏打完孙子,瞪着崔薇便道:“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们全哥儿到底是不是像崔佑祖那样说的,还不一定!再说咱们凭什么要听你在这儿说,在场哪个不是长辈,哪里有你一个小辈出面多嘴的余地!”

“就凭我夫君是举人,是有功名的人!”崔薇看了刁氏一眼,扬了扬下巴。刁氏听她这样一说,不敢再开口了。

众人闹了这样一通,杨家的人心中不痛快得很,当即便要走,崔世福也不留他们,杨立全惹了那样大的事儿,害得孔氏都不能体面干净的下葬,这破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调皮的性格,他现在还气得要死,哪里会管杨家人心中高不高兴。就连杨氏对娘家人也生了怨言,关键是她的小孙子差点儿出了意外,杨氏哪里受得了这个,等娘家人气鼓鼓的走了,她也跟着不大痛快的跟妹子小杨氏坐一旁说着娘家嫂子刁氏的闲话。

崔敬怀早忍耐了多时,这会儿受不了了,捉了儿子跟老鹰提小鸡似的到一旁打去了。崔佑祖刚刚才受了一场惊吓,如今还要受一回皮肉之苦,偏偏王氏还不敢求情,一时间只听到母子俩同时的嚎哭声,唐氏到底是被崔薇逮着把门上的湿巴擦了才离开的,也没擦多干净,剩余的崔薇自个儿弄了。

孔氏入了土之后,那头崔佑祖据说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崔家人请了道士过来招魂,又给他做了好几场法事,折腾了好几天,崔佑祖估计小孩子忘性大,才渐渐的不大在半夜里啼哭了。但杨家的那边杨立全的情形听说很不好,这会儿已经连着好几天不知道哭笑吃喝了,整个人跟只剩了个空壳子般,这事儿在附近几个村庄都传遍了,说是孔氏不甘心死,她这是有怨气在,村里传说什么的人都有,也有人说是崔敬忠做事儿缺德,拿了孔氏去做那胺臜事儿, 孔氏满身怨气,小孩子又最是能瞧见这些的,因此杨立全才给冲着了。

一时间这事儿说什么的都有,传得活灵活现的,尤其是孔氏死时肚皮凸起来,看样子像是怀了身孕的模样,更是村里人都知道了。

PS:

第三更~~

第二百六十五章 来往

崔薇这几天对于村里人的话倒是多少都听到了些,她就是少出门,可王宝学的娘刘氏一有点儿风吹草动的便过来跟她说了,也不消她专门出去打听,刘氏像是找到了一个能与她交好的方式般,哪家哪户有个什么小事儿都来跟她说得活灵活现的,俨然将她当成了八卦好友,对于村里的事儿,托刘氏的福,她倒真是知道了不少。

将家里做好的奶油交给王宝学的大哥王宝强带去了城里,又趁着赶集时给林府又带了些零嘴儿去,回来时便发现崔家那边来了客人,大门没关,依稀能看到里头杨氏对面坐着的,像是小杨氏。聂秋染手里拧着两个装满了东西背篼,沉重的背篼他拧起来像是没费什么力气一般,见崔薇脑袋还在晃,干脆将两个背篼全换到了右手上,一边就伸手拉了她腕子,一边道:“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赶紧回去。”

虽说聂秋染催了之后崔薇脚已经在动了,不过临走时仍是下意识的眼睛盯了一眼崔敬忠那边。孔氏死了之后,崔敬忠那边大门时常便都是关着的,不知是不是那日崔世福说的话让杨氏心里想通了,这几日杨氏都是回了自个儿家里住,只是煮饭时给崔敬忠端一碗过去,平日不常守着他,由他打骂了。

最近村里关于崔敬忠的流言不少,好些人都说崔敬忠拿自己媳妇儿当那粉头,逼她接客,自己收钱,来买药吃不说,还有债。孔氏肚子大了,估计她怕是往后生了孽种下来承受不了,因此一时间想不开才上了吊,她恐怕在挣这皮肉钱时便已经猜到崔敬忠靠不住。托一个恩客带了三两银子给孔家绍氏,这事儿有人亲眼瞧见过,孔氏卖身挣钱养丈夫与娘家的事儿,自然是在小湾村里瞒不住的,那绍氏最后也硬是从崔世福这儿要了二两银子过去,加上孔氏卖皮肉挣的三两银子,如今她倒是不闹了,听说她在张罗着给儿子找媳妇儿了。

崔薇脑子里一时间也不知闪过了什么念头,她想到以前孔氏坐在门前害羞笑着的样子,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才跟着聂秋染回去了。

晌午过后,杨氏便过来了,崔薇将她堵在门口。没有要请她进来的意思,杨氏也不非要进来,她一过来便开门见山道:“你姨母想要将你表妹曹大丫说给你三哥为妻,现在你三哥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他现在在临安城中哪儿。你给我将他找回来,当初是你将人给带出去的,如今你得还我一个儿子来,我儿子不出去做工了。”她说这话时,满脸的怀疑与气愤,话里的口气像是在怀疑崔薇将崔敬平牵出去卖了一般。令崔薇冷笑不止:“三哥做不做工,我管不着,你要是不想他做工。直接进临安城将他找回来就是了。”

若杨氏说话好听一些,崔薇也不介意下回聂秋染进城时让他给崔敬平带声口信儿,毕竟这事儿是关系到崔敬平的忠身大事,她也重视,可杨氏一来就是这副模样。她哪里会理睬她,上回杨氏想卖她的事儿如今还没过去一年时间呢。崔薇看到杨氏便心里莫名的烦燥,这会儿想到崔敬平的婚姻大事,仍是多说了句:“我三哥现在年纪还小,他前途又好,可以慢慢挑个好的,大不了我出银子给他做聘礼就是,不用急着这么快便下定。”

那曹大丫是小杨氏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岁了,比崔薇小一岁,以前小时倒是见过,是个瘦弱的丫头,平日里不大爱出声,印象很是模糊,如今几年没见过,崔薇能想得起有这样一个人已经不错了, 毕竟她又不是本尊,她跟那曹大丫是一回也没看过的,不过曹大丫是小杨氏的女儿,跟崔敬平之间关系还带着血缘关系,崔薇不大想委屈自己的哥哥,自然也不想让他娶曹大丫,毕竟跟杨氏沾亲带故的,往后恐怕崔敬平不好相处不说,而且崔敬平现在出去做事儿,见了世面,他心里也不一定会愿意由着杨氏折腾,娶那个小丫头。

崔薇倒是一片好心,可杨氏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我才是他娘!他的婚事由我作主,哪儿轮得到你!我呸,你当我没瞧见过银子,要你来臭钱来显摆。”她说话时语气极其激动,本来现在崔敬平越长越大,跟崔薇就越来越亲近,不止是以前吃喝住都在崔薇这边,就连现在做工的事儿都由了崔薇一手作主,杨氏这个当娘的根本插不上嘴,早就心中不满得很了,她生了三个儿子,可惜老大虽然孝顺,但是个憨实的性子,往后要是长大了,有王氏那样一个媳妇儿,杨氏恐怕老年要吃苦。

而老二崔敬忠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敢这样糟蹋,保不齐哪天便会将主意打到杨氏身上,杨氏虽说爱儿子,但现在多少要陪着崔敬忠一些,因此她将自己晚年的依靠便放到了崔敬平身上。可现在崔敬平她不好拿捏,便跟孙氏打起一个主意来,想要娶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媳妇儿来将崔敬平管住。杨氏自个儿生的儿子,她了解,崔敬平就是个心软的好孩子,不像崔敬怀那样死板,他脑筋灵活,又不像是崔敬忠那样心狠手辣的,几个孩子中,他最靠得住。

杨氏想靠儿子养老,自然要能找个可以拿捏得住的儿媳妇,要是往后再娶一个心不向着自己的,那她晚年不是越过越凄凉了么?杨氏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崔薇是在跟自己抢儿子,心中对她越发怨恨:“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该如何对他好,用不着你来教。”

“你不要我教,我也不想教你!”崔薇见她一来便不知道发的什么脾气,顿时也不客气了:“不过你有那本事替他作主,我怕你没本事给我三哥娶媳妇儿呢!我三哥现在做事还在我店铺里呢,我要不给他银子,你便是想破了头也没用!”

如今村里便没有人不知道她是开了店的,杨氏一听到她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险些没被气噎死,她也知道小杨氏想跟她结亲,除了看在崔薇的夫君聂秋染份儿上之上,便是崔敬平自个儿如今在一个店铺里做事儿,这店铺是崔薇的,亲妹子往后有了出息,说不得那店铺便是要给他的,杨氏心中也惦记着那城中的铺子,可她刚刚没忍得住脾气,现在听崔薇这样说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再说什么才好,顿时沉默着不说话了,心里既是郁闷,又是怨恨。

“我要不高兴了,那铺子我送给别人也成,我三哥是个有骨气的,可不会惦记着我的铺子。”崔薇看着杨氏青白交错的脸色,冷笑了一声,‘嘭’的一声便关上了大门,杨氏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又羞又气,又觉得委屈,回头便狠狠哭了一场。

小杨氏那头的婚事在知道杨氏跟女儿关系差得很,崔薇又不会给崔敬平铺子之后,自然不再提那事儿了,杨氏心中气得牙痒痒的,但闺女是人家的,虽说那是自己的亲妹妹,但各自成了婚,都要为着家里考虑,就是拿杨氏来说,若是崔薇现在还受她拿捏,那曹家没好处的话,她也不会将闺女嫁到曹家的,因此心里怄了好几回的气,可是却拿崔薇没什么办法,这事儿便又给搁了下来。

时间一晃便到了八月底的时候,九月时崔梅要出嫁,崔家跟着忙了起来,聂秋染的生辰也在九月的时候,两人一天到晚的没事儿便讨论着聂秋染生辰时要吃的菜,这段时间天气已经凉了起来,崔薇刚刚生火,那外头便有人过来敲门了。她拍了拍身上的柴灰,到厨房门边时,就看到聂秋染已经准备去开门了,她自然不去开了,平日里反正她这边没什么客人的,几乎来的都是崔敬怀父子俩,聂秋染去开门也是一样的,偶尔有个意外的聂家人过来了,她也懒得去看孙氏那张嘴脸。

可惜崔薇猜错了,来的既不是崔世福父子,也不是聂家人,聂秋染唤她时,崔薇放了火钳出来便看到崔梅捧了一个包裹,站在了院子里的门边儿,看着聂秋染时,脸色通红,连头也不敢抬,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崔薇,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四妹妹。”崔梅唤了崔薇一声,忙就小跑了几步,又回头悄悄看了聂秋染一眼,脸颊通红,抿了抿嘴唇道:“你们正做饭呢,我来帮忙你吧?”

“不用了大堂姐,屋里坐。”崔薇拍了拍身上的围裙柴灰,一边有些好奇崔梅为什么过来。她厨房里煮的是饭,架上了几个粗大的树干枝,这会儿烧着就是,也不用人时时守着,因此拉了崔梅便往屋里走。聂秋染干脆没进去,便就在外头的石桌子下坐着,崔梅现在要成婚了,又不是已经成婚的,总要避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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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中邪

深秋的夜晚里,少年聂秋染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裳,简直像是融入了夜色里,可偏偏又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他低头时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让人心里生出一股股的宁静来。崔梅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了起来,她现在要成婚了,娘刘氏总跟她说她嫁得不错,那陈家是个殷实人家,又是有地的,可偏偏崔梅心里觉得有些惶恐不安的,这会儿看到崔薇,见她就嫁在本村,又是嫁给村里的状元郎,聂秋染长相比陈小军还好,听说聂秋染也是买了地的,她心里就有些羡慕了起来。

“大堂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崔薇进了屋里,替崔梅倒了杯半凉的开水朝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坐,却见她脸朝外头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她盯着聂秋染 看了好几眼,顿时便嘴角抽了抽,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被崔薇这样一喊,崔梅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连忙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包裹,片刻后又满脸通红,将手里的包裹递了出来:“我来是是想给你些东西的。四妹妹,我再过几天就要出门了,这些东西是我平日里穿的,我照着你的身段捡了几件,想给你送过来。”少女脸颊通红,目光有些闪烁,一边打开包裹,露出里头不知传了多少代,补了好些补丁的衣裳来,里头还有几双粗布鞋,有些地方脚趾都露出来了。

农家里送人东西不奇怪,不过崔薇现在过的日子可使她再没穿过打补丁的衣裳了,件件都是新的,缎子都用不完,哪里还有可能像以前刚来到古代时般,穿着杨氏改小的衣裳?崔梅这些衣裳一看就是刘氏穿过然后改小了给她的,崔薇沉默着不好说话。她不想收这些东西,衣裳洗得再干净,可是她根本没有什么穿的机会,拿来只是放着占柜子。而崔梅前些日子对她还不理不睬的,一见面便赶紧离开了,今日竟然会专程送东西过来,有什么目的她也好奇得很。

“有些破旧,你,你别在意。”崔梅脸色红得厉害,屋里几盏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眼睛里像是要滴出泪水来,崔薇嘴角抽了抽,半晌之后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谢谢。崔梅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连忙道:“那我先回去了,我娘正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好奇的在屋里溜了一圈儿,眼里露出羡慕之色。这才又冲崔薇点了点头,飞快跑出去了。

等她一走,聂秋染这才将外头院门拴了进来,看着崔薇冲一堆旧衣裳发呆,小鼻子小脸的,瞧着十分可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如果不想要,送人就是,露出这模样做什么?”

“聂大哥。你说她过来是什么意思啊?”崔薇下意识的问聂秋染,聂秋染也没去碰那堆衣裳,温和就道:“是想让你替她添些妆的吧。以物易物,不然你跟她不是闹了别扭?”

连这事儿他也知道!崔薇眼皮跳了跳,一边忍不住就吐糟:“我大伯娘这人也太小器了吧。一堆旧衣裳,就想换些好东西回去。要想我给添些妆,她怎么也要送些像样的东西过来吧,连点儿诚意也没有,就是送几颗菜也比送这玩意儿强。”刚刚崔梅所说的有些破旧不是客套,而是真的非常破旧,几乎是不能再穿的了,有些布已经穿的年份长了,粉脆的厉害,连补都不容易补起来,这样的东西刘氏好送出来,也想让自己添妆,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聂秋染却是笑着将包裹收了起来,一副要拿出去扔的模样:“你就给她添几件就是,反正咱们给聂晴准备的,她现在也用不上了,正好捡几样便宜你那大堂姐就是。”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崔薇当然没有意见,事实上她对于崔梅的遭遇还颇为同情,那陈小军不是个好人,可偏偏刘氏贪图人家聘礼,非要将女儿嫁过去,崔薇现在不差银子,她给崔梅添两样妆,也算是弥补自己心里的一些怜惜了。至于聂秋染嘴里所说的跟崔梅的别扭,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后崔薇提了那包之前没让聂秋染扔的包裹,又捡了一双珍珠耳坠,以及两块丝绸帕子,以及一身在临安城里买过一套略大了些,准备等长些再穿的衣裙取了出来准备给崔梅送过去,这套衣裙虽然不是什么缎子面料,但那布料染色却是极好,是天蓝色,瞧着便清爽,她当时喜欢,可是在成衣铺子里买的,人家当时就是制的大套些的,她穿不上,正好现在可以用来作人情。刘氏小器,她也不用只回一两件与刘氏一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来到崔世财家里时,崔世财家中正在吃饭,刘氏看到她时脸上露出笑容来,倒是林氏招呼着崔薇过去吃饭:“薇儿来了,赶紧来吃饭,老大家的,给添双筷子。”

“娘,说不定薇儿早就吃过饭了,你过来是给你大梅姐添嫁妆的吧?”刘氏一边说着,一边便笑着推了女儿一把:“还不赶紧去接着,莫不是要让你妹子久拿不成?”

虽说崔薇这一趟过来本来就是想给崔梅添妆的,但听到刘氏这话依旧是气得乐了。崔世财家这边人多,儿女也不少,孙子都出世了,因此男女是各自分开吃饭的,崔世财等人是坐的大桌子,崔薇走了几步将之前崔梅给她的东西放到了桌子那边,一边就将包裹解了开来:“大伯娘说的是,我是来给大堂姐添两样妆的,不过这些东西大伯娘就不用给我了吧,舍不得好东西,也没得拿这东西来打发我。”崔薇似是撒娇一般,看了刘氏一眼,顿时便见她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

崔世财看到包裹里装着的东西,顿时脸色青了大半,一旁林氏也沉了脸,将筷子放了下来。崔薇这才拿出自己的东西,一边朝崔梅递了过去,一边道:“恭喜大堂姐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挑了几样大堂姐用得上的,还望大堂姐不要嫌弃寒酸才是。”她送出来的别说那对珍珠耳环,光是那身新衣裳,便已经抵了刘氏打包的东西好几倍了,崔世财脸色越发不好看,一边站起来,有些尴尬道:“四丫头这是说的哪里话,吃过饭没有,不如坐下来吃了再回去吧。”崔薇本来不想恶心刘氏,不过她既然自个儿做出这样的事情,她那当然顺手也要还她一回,饭倒是不留下来吃的。

她与崔世财行了礼,又笑着跟林氏打过了招呼,这才出了崔世财家大门,刚踏出门口,屋里便传来刘氏哭哭啼啼的解释声来。崔薇撇了撇嘴角,自个儿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时,聂秋染还在屋里看着书,崔薇在一旁拿了针线靠着门边准备做两双鞋在屋里穿,院子里阴沉沉的,看这天气,倒像是要下雨了般,外头吹着风,院子里黑背突然间抖了抖身体,从它自个儿的狗窝里钻了出来,就连屋里头正睡在窝里的毛球也立了下耳朵,朝外头看了一眼。

不多时门口处便响起了敲门声,崔薇率先放了针线在箩筐里,一边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后脖子,这才跑了几步去开门。毛球悄无声息的跟在她后头,来人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杨氏等人,她身旁还跟了杨家的唐氏等,一看到这些人时崔薇便没了好气,下意识的便要将门给关上,谁料那唐氏竟然伸出只手来挡在门中间,‘嘭’的一声,门缝将她的手臂给夹住了,唐氏脸上露出痛楚之色来,却是陪着笑道:“表妹,我们来是有事儿求你的,你行个方便,让咱们进去吧。”

“我跟你们可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杨家人自个儿来便罢了,可偏偏带了杨氏,崔薇现在一瞧杨氏便没好气,直接就道:“我一个出嫁的人,我夫君现在还在家中,恐怕不方便招呼你们。”她说完,又想关门,可是唐氏却死活不肯将手收回去,死死巴着门边。

一段时间不见,唐氏脸颊又瘦弱了不少下去,眼神有些哀怨凄凉,看起来极其狼狈可怜,头发丝儿这会都有些散乱了起来,一脸的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崔薇就哭了起来:“表妹,我们家全哥儿现在人事不醒的,人家说若是不赶紧治治,恐怕挨不过几天了,求你行行好,帮帮我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哭了便要往地上跪:“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你。”她说完,又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唐氏想求自己的是个什么事儿,但一听她说要自己帮忙,又不愿意报答的话,崔薇忍不住笑了起来。下辈子报答的话哄三岁孩子听听也就算了,她怎么会相信?这辈子的恩情都报不了,下辈子谁还记得你是谁?崔薇自己都料不到自己下辈子是个什么模样,唐氏这样一句空头话怎么可能哄得到她?再者她对唐氏没什么好感,这妇人也不是个好的,杨立全这孩子她更是不喜欢,虽然一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实在是显得自己有些小心眼儿,可见识过杨立全各种手段与调皮之后,崔薇实在对那孩子生不出好感来,一想到他便觉得讨厌得很,听了唐氏这话她便笑了起来:

“我帮不了你,你们还得另请高明才是。”

PS:

第二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干爹

唐氏一听崔薇拒绝,顿时脸上露出绝望与不甘之色来,抹了把眼泪便恨恨瞪着崔薇道:“你就如此的狠心?我们家全哥儿可也要唤你一声表姨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崔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主一想到杨立全便吓得浑身哆嗦,更别提她来到崔家后,杨立全干的哪件事儿都让她恨不能将那熊孩子给一掌拍死,现在唐氏竟然跟她提这些,当初拿泥扔她墙和门时咋不提这事儿?

“唤声表姨就由得他来作践,你当我是傻的?我狠什么心,我既不是大夫,也不是疾医,没有法子帮你的忙,你要再不让开,我厨房里还烧着开水,等会儿泼我自己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