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被陶扇挡了少顷,朱黛进里间时,两个人都藏好了。

朱黛瘪瘪嘴:“表哥怎么老往外跑。”她走到谢映的书案前,开始翻他看过的书。

相比朱伊一脸紧张,谢映懒洋洋将背倚在墙上,放松得让朱伊怀疑他真的需要躲?

今天朱黛逗留得比平时稍久,不过有陶扇在一旁,朱黛也不至于满屋子乱窜看谢映到底在不在。

谢映一偏过头就能看见朱伊在自己的视线里,便想找点儿事做了。

朱伊张大眼睛看着谢映朝自己越靠越近,立即别开了脸。她很快咬住下唇,因为谢映居然在抚摸她额头的绒发,握惯了刀剑的指腹略显粗粝,擦过朱伊细嫩的肌肤时,让朱伊全身发麻。

朱伊觉得谢映好像很喜欢她额头的那一圈毛,不停拿手指碾来蹭去。朱伊也不敢有动作,怕外头的朱黛发现。

她以为这就够过分了,岂料下一刻她的双肩被人掌控,谢映俯下身,似乎是想亲她,对方身上特有的兰草淡香和炽热体温简直让朱伊没法正常喘气。谢映怎么敢这样大胆?朱伊终于忍不住去推他。

她的确是来示好,但她可没想过他居然会轻薄她。

偏偏因顾忌着朱黛,朱伊动作不敢太大。她在心里已将谢映骂得狗血淋头。

朱黛终于决定走了,她知道谢映有时一出去就是一天。她吩咐着陶扇:“我先回去了,等我表哥回来,你告诉他,让他明早别出门,我想让表哥明天带我骑马!”

陶扇忙答应下来。

朱黛离去的同时,温热的呼吸也逼至朱伊额心,朱伊无法撼动他分毫,只能承受着,但她以为的吻却没有落下来。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谢映的嗓音低沉而悦耳:“公主,你头皮这里有颗很小的红痣。”

朱伊一怔,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朱黛已走,不必再收敛,气愤之下她使了大劲儿去攘他,却反将自己送进他怀里。谢映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朱伊的下巴,强迫她仰起脸来。

谢映看着朱伊。她的五官本就柔和,纤绒的额发让她显得愈发娇软,即使艳光夺目,却没有不可逼视高不可攀的感觉,让人既想护着,又想欺负。

谢映松了手,探到朱伊左耳。朱伊跟着摸摸自己的耳垂,光溜溜的。

谢映打开的掌心里,现出一枚淡金卷莲叶嵌粉玺珠的小巧耳珰。朱伊立刻想抢回来,他却捏成了拳,朱伊抬头看谢映,为他眼底的笑意有片刻的失神。

“耳坠子我收走了,公主把自己那只保管好。”

朱伊轻嗯一声,她表面平静,心里已五味翻涌。谢映今天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她?可上一回,这个男人翻脸就像翻书,转身就走的样子冷漠得可怕。

她立即就道:“世子,我要回去了。”

“好。”谢映没有多留朱伊,他知道他今天没忍住,把她吓到了,朱伊现在着急逃走。谢映甚至没有送朱伊出门。

绵风垂头跟在朱伊身后,不时抬眼看她的背影,心思百转。

作为朱伊最信任的宫女,她自然知道公主心仪过魏宁王世子。那时世子离京,她就没见她家公主那样哭过,隔日眼皮子都肿成核桃了。那时她就希望,这位世子真的永远不要再出现才好。

谁知今天公主竟一个人进了对方房里。哪怕从前朱伊追求谢映,两人碰面也都是在外头,还有她不远不近地跟着。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公主从前看看世子就能欢喜整天,但世子呢?绵风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向来劝阻不住朱伊。

回到悦望阁,朱伊让人备笔墨,她心里繁乱就会练字。

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朱修黎。彤贵妃已在她面前表明野心,但她并不觉得让年幼的七弟卷入大统之争是好事。朱修黎什么也不懂。

朱伊写字的速度很快,纸上墨色连缀,浮现的不是闺阁女儿中最风行的簪花小楷,而是一手结体谨严,圆浑雄健的颜体字。失了秀婉,更见伟丽。

这是因太后和皇帝都欣赏颜公墨宝,她为讨长者喜爱,苦练不缀,才有今时令太后亦称道的好字。靠着这手字,朱伊时不时会领着为太后抄经的差使,皇帝偶尔也叫她去摘抄文书,算是为自己多寻求些庇护。

朱伊写到晌午才搁笔,午睡起来后,太子妃那边有人传话,请朱伊过去。说是内织染局送来时新衣料,要给公主们裁量添置今冬的新衣了。料子集中送在太子妃处,请几位公主去挑选喜欢的花色样式。

这倒是件开心的事,哪个姑娘不喜欢漂亮的新衣裳。

太子夫妇住在芳德居,朱伊绕去朱绰那边叫上了她一道。

芳德居在行宫的建筑中算是轩阔的,正堂特地搬来长案铺列锦缎,内织染局呈送给公主们的料子都是精心挑过的鲜妍之色,花饰的选用也比宫妃的更为活泼灵动。

朱黛和朱菁已先到了,正捧着针工局制作的画册子翻看新衣样式。

“皇嫂。”朱伊和朱绰向太子妃打招呼。

太子妃笑着迎上去:“两位妹妹快来坐。”又吩咐宫女:“给公主奉金橘雪泡来,解一解暑热。”

太子妃阮兰荀乃是太子的续弦,出身雍南王府,容貌与几位公主相比,仅算清秀,但气质温雅如兰,衣饰素而不淡,叫人瞧着十分舒服。

已故的前太子妃善妒,阮兰荀却是性情温婉,嫁进皇家两年多,善待先头太子妃留下的小皇孙不说,怀孕后还主动给太子纳了一位美人,后遇小产也不哭哭啼啼,更是将东宫操持得井井有条,太子愿意给她脸面,皇后更是满意这位儿媳,连一些宫务也交给她打理。

朱菁站起来叫了姐姐。朱黛连头也没抬,皇帝又不在,她作出姐妹好的样子给谁看?

在那晚之后,朱伊和朱菁还是头回见面。

朱伊原本以为谢映会拒绝她,也就没把朱菁当回事。但这时看到她,朱伊便想起那次在假山后面…谢映对朱菁,是不是也跟上午对她一样?

朱菁见朱伊注视自己,对朱伊温顺一笑。朱伊叫了一声五妹就移开了眼。

朱黛最喜穿粉色和浅紫。朱绰喜欢各种红,妃红、茜红、银红、棠红,就是不喜欢粉红。朱菁最喜欢绿色,艾绿、水绿、樱草绿、蒲绿。朱伊没有特别偏好的,围着长案走走看看。

朱伊正牵着一角鹅黄的襄河缎在看,朱绰拉起一张橘粉的浮光锦比在她身前,喜滋滋道:“老三,你就该穿点儿这个颜色!太好看了。”

朱黛顿时拉长脸,一副粉色系全部被她包揽的做派,默不吭声地走过去拽朱绰手里的料子。

朱绰一愣,随即瞥她:“你做什么?”朱绰才不怕朱黛,虽然皇后揽着权柄,但始终还有孝字压在头上,朱绰的外家便是太后的外家。

“几位妹妹都在啊。”太子突然迈步走进来。朱绰和朱黛互瞪一眼,都松了手。

太子在外面看了有一会儿了,从朱绰将浮光锦拉到朱伊身上就开始看。朱伊的确是没穿过这样娇嫩的颜色,也的确是好看。看到朱黛发作朱伊,太子本来想看下去,在他心里有个不为人知的阴暗心思,他很喜欢看惊慌无措甚至是害怕的神色出现在朱伊的脸上,但他现在还是更想给她一个好哥哥的印象。

太子无声笑了笑,想看朱伊惊慌无措,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几位公主都过来叫了皇兄。

太子来了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坐到一张六方椅上,叫宫女上茶。太子作势跟太子妃说话,眼神却飘向了公主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太子突然压低声音:“一会儿让人把那匹橘粉缎子记到禧贞头上。阿黛也太不像样了。”

太子妃看着地面,道:“好。”

太子在场,几个公主倒是没再发生口角,都在自己挑自己的。

公主们年纪小,还在长个子,每半年就得重量尺寸。朱伊最先挑完料子,抬着手臂,任那姑姑用软尺在她腰上一勒,实在不盈一握。

这个时候,太子再待在这里就不大合适了,他便起身踱开。

太子妃知道,太子定然没有走,而是站在槅扇后头看呢。他只怕是恨不得变成现在缠着朱伊腰身的那条软尺。

可太子妃这回猜错了,太子已经走了。行宫不比东宫,太子身边只得太子妃一个人。他想着,心里这股被朱伊勾起来的火,还得压一压。

胜河行宫紧邻景州府的首县桑阳,这桑阳自是不及京师繁华,却也有一个别致的去处,叫做“玉之洲”,以笙乐歌舞闻名遐迩,一掷千金的地方。

此地等闲不开放的玉心汀,今晚倒也迎进了两名客人。

香风阵阵,霓衣飞旋,领舞少女裸/露的双臂交迭如雪色波浪,半掩娇容朝坐在上首的太子款款而前,太子笑着朝右边的谢映略抬下巴,那女孩立即懂了,一曲终结的时候,身体便以一个后折的袅娜姿态,停在了谢映身前。

少女跪行了两步,沉默为谢映甄酒。玉之渊的规矩是,客人没有问话,舞姬们不能主动出声。

“阿映,如何?”太子看向谢映笑道:“哥哥给你准备的,那一定是绝品。”太子特地加了一句:“还是个清倌。”

谢映笑了笑,接过女孩送过来的酒盏。

“公子。”那少女从未见过这样俊俏的男子,看得连眼也舍不得眨,一时忘记规矩唤了谢映一句,显是很想对方将她留下。

玉之洲的姑娘大多卖艺不卖身,但能进玉心汀的都是一等一的尊贵人,自然可以破例。

这个时候天色不算早,但也还不晚,谢映站起身,看向跪在他脚边的少女道:“走吧。”

太子倒是有一瞬错愕,他这表弟向来淡于女色。果然这个挑得对他的胃口,谢映今天居然比他还有兴致。便笑道:“那今晚咱们两兄弟就不回去了。”又看向女孩:“好生伺候着。”

太子自然也挑了一个,身高胖瘦都与朱伊差不多,从后头看倒像得很。

少女红着脸跟在谢映身后,侍人将两人引入早就备好的厢房。刚一跨进屋里,谢映便无甚表情地抬手搭上对方的后颈,女孩脸上的微笑还未褪去,已然昏厥。

沈星流检查过房间,再用披风将女孩一裹带走了。两条人影闪身进来,半跪行礼道:“世子。”

谢映让两人起来。左边的聂照先道:“世子,魏州传来消息,谢邵争取郑长史失败,开始计划调动影锐营,想要控制辕河水运。”

谢映手底下军队需要的军粮有一半都从辕河运进来,谢邵的心也是够大。

谢映嘴角慢慢扯出个笑容:“这才是开始,等我留在京城的消息传回魏州,我父亲就该来信,让我把印信交给谢邵,让谢邵代为处理政务了。”

盛擎皱眉道:“世子,谢邵如今虎视眈眈,王爷又一门心思扶持谢邵,属下认为,世子不应再逗留京中。”虽说是皇帝开口,但谢映想要脱身,总有他的办法。

谢映淡声道:“让谢邵做。”他眼底寒冽一片:“正好,我早就想拔掉影锐营了。”影锐营是魏宁王直属护军之一,如今拨给了谢邵调用。

“可是,终究世子坐镇…”

盛擎还要再劝,谢映道:“不必多说。我写两封信,你们带回去给先生,他知道安排。”

聂照和盛擎只得答是,心里都是愤愤不平。

王爷两年多前从京城找回一个私生子,起名谢邵,竟比世子还要大上三岁,世子平白就多了个庶长兄。按理说,这样的人,老老实实享受王府的荣华富贵也就是了,偏生那谢邵并不是。

最叫人失望的是王爷,宣称亏欠谢邵和他那已故的生母,对其事事偏袒,还想让世子交出一半兵权给谢邵。

魏州谁人不知,世子拜弥山名士太炎先生为师,十三岁作《思齐论》,辅佐王爷推新政改积弊,治河道兴农商,战事起时又受命领军冲坚毁锐,魏州能有今日富庶和雄强,世子功不可没。谢映作为人子,怕是连皇帝都巴不得他是从自己女人的肚子里蹦出来的,偏偏王爷就是这般糊涂又无情。

谢映将信交给盛擎,两人迅速消失了。谢映坐在桌旁,半边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姐,昨晚上表哥一整晚都没回来哩。”朱伊一早来看朱修黎,对方赶紧神秘兮兮告诉她这个八卦。“是昨天下午大皇兄来找的表哥,好像是去哪里玩,我也想去,皇兄不捎我!”

朱伊微微一愣,很快道:“你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见朱伊语气不如平时温和,朱修黎也一愣:“不做什么,就是八卦一下嘛。”

朱伊站在廊下,看朱修黎在院里打一套三不像的拳。谢映从院子外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朱伊。朱修黎兴高采烈跑向谢映,想让谢映教他打拳,朱伊扭身就进了东馆。

谢映若有所思看着朱伊背影:“阿黎,我才回来有点儿渴。你请我喝杯茶可好?”

“啊?好!我请表哥喝茶。”朱修黎立即带着谢映往自己那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有点少,将就看

第7章

“姐,表哥来了!”朱修黎又道:“表哥,你先坐会儿,我亲自给你泡茶!”他想要表哥教的太多,诚意得先亮出来。

朱伊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已将心里的不快收起。她自认不是钻角尖的人,小时候照顾她的林嬷嬷下世前说过的话,一字字朱伊至今记得清楚——公主,在这宫里,你就得揣着聪明装糊涂,也不要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谢映之于朱伊,就是她曾经控制不住的不该念想,但也仅仅是曾经。因此,她朝着向她走来的谢映露出一贯的微笑:“世子。”

谢映的脚步停在她面前:“公主,到我那边坐坐?”虽是问句,但谢映的目光让朱伊觉得,就算她不答应,他还是会使手段让她答应,便随他一前一后出去了。

到了西馆的正堂,朱伊不愿再往里,谢映一个眼神,陶扇等人立即退出屋里。

谢映看着朱伊道:“昨晚我是去了桑阳城的玉之渊,但就是赏了赏歌舞。”

朱伊道:“世子无需跟我说。你去哪儿不关我的事。”

朱伊感到后背覆上一股力量,随即她被压进谢映胸膛,被他强按着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闻一闻。”

她无端觉得委屈,拼命想挣脱对方的钳制:“你做什么?谁要闻你?你以为你很香?臭死了!”

谢映笑了,总算是放开了她。“那自然是没有公主香。不过我从外边回来还没换衣裳,没有脂粉味吧?”

朱伊避开他的视线:“我说了与我无关。”

谢映还是笑:“好吧,与公主无关,是臣自己想向公主禀报。”

朱伊忍不住乜他一眼,谢映还自称“臣”?他什么时候把自己当个臣了?就他那副要她怎样就得怎样的德行,他才是公主吧?

谢映道:“公主在阿黎那边坐会儿,等等我可好?顺道帮我把阿黎泡的茶喝了。”

他又道:“公主说我臭,我得先洗个澡,换身衣裳。”他勾下身轻嗅朱伊的头发:“毕竟公主的确很香,我怕熏着了公主。”

朱伊连退三步躲开他,哪里还会留,转身就走了。

朱黛看到朱伊从西馆出来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她问自己的宫女:“那是朱伊吧?”

宫女答是。朱黛浑身都抖起来,她急冲冲跑过去拦住了即将没身东馆的朱伊:“你从我表哥那里出来做什么?”

朱伊淡淡道:“帮七弟送东西给世子。”

朱黛审视着朱伊,见她半分异样也没有,只好自己走了。

谢映若一夜未归,第二天回来皆要浴身,陶扇了解他的习惯,早命人备好了水。

恰巧正堂里没人,朱黛一声不吭闯进去时,谢映只穿了一条素丝长裤,上半身是赤/裸着的。

那是一具阳刚味十足的成年男性躯体,宽阔的双肩,劲悍的窄腰,光洁的皮肤就像最上等的丝缎让人想要触碰,胸腹每一寸肌理的线条,都优美流利得惊人。再往下的部分,则引人遐想地遮入长裤中。

虽然谢映几乎是同一瞬便扯过一条袍子披在身上,但朱黛仍看得呆住了。

谢映眼底闪过一丝翳色,朱黛闹了个大红脸,转过身道:“表哥,我,我到外头等你。”

朱黛的心快都从胸口跳出来了,虽然她没见过其他男子的身体,但她知道,表哥一定是最好的。顿时掐紧了手指,既羞涩又甜蜜。她庆幸自己年纪还小,平时不用跟表哥避嫌,又痛恨自己还小,和表哥相差那样多岁,惟恐当不了他的王妃。

陶扇上茶时看了魂不守舍的朱黛一眼,在心里暗道糟糕。她知道,世子是怕禧贞公主见着人多,来去的时候不好意思,才支开他们。谁知华宪公主碰巧闯了进来。

谢映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穿着雪白底团领丝袍,浮绣银螭和墨绿卷草,针工之妙一见即知是最好的绣娘所制,淡色衣衫令其看起来风致绝佳又分外疏冷。

朱黛想着,表哥穿上衣裳的时候,跟先前给人的感觉又不同了,但无论哪种她都爱极。

朱黛假装先前什么也没看到,依然娇娇俏俏道:“表哥,陶扇昨天同你说了吗?今天我们去跑马可好?”

谢映瞧一眼陶扇,陶扇会意道:“公主,世子昨晚没回来,奴婢也是刚见着世子,还没来得及与世子说呢。”

谢映道:“这两天我答应了七殿下教他打拳,过几天罢。”

“哦。”朱黛难掩失落,她用懵懂的语气道:“表哥,你明年会娶王妃吗?”

谢映看看她,没有说话。

朱黛只得自己说下去:“我不是很喜欢禧贞做我的表嫂呢。”

谢映漫不经心搁在椅柄轻敲的手指停下来,陶扇面色一变,赶紧退了下去。

朱黛便将自己的宫女也叫出去了,小声道:“表哥,我听说,禧贞年纪尚小的时候,就跟一个侍卫不清不楚,也不知是那个成年的侍卫引诱她,还是她生性如此,总之后头那个侍卫在大前年秋狩时为了保护她死掉了。父皇看她那样伤心,才知她居然跟一个侍卫有私情。”

朱黛想着,太子那天和朱伊从林子里出来的暧昧,加上这件事,朱伊那张脸再勾人,她表哥也不该有娶她做王妃的念头了。

谢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朱黛也观察不出什么,就继续道:“因此,父皇给她的封号赐了个贞字,约莫就是为了警醒她。”

“不过,表哥,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啊。禧贞毕竟是我姐姐,我也不想说她的,但我就是担心表哥被她的外表蒙蔽。”

谢映的眼波深不见底:“我知道了。”

等谢映去对门问起朱伊,朱修黎道:“姐姐过来把我泡的茶喝了就走了。”他可没敢说,是朱伊问起他功课,他装头痛在罗汉床上打滚儿把对方气走的。

朱伊回到悦望阁没多久,朱修黎身边的宫女便过来传话,说是七殿下约她戍时到后山骑马。

朱伊想着,朱修黎总是这样,惹她生气了就找她玩,算是变着法子安慰她。朱伊就答应了。

她却不知,约她的另有其人。

行宫与禁城气温最大的差别,便是行宫的夜晚下凉得快。尤其马场设在积明山的另一边,戍时骑马,天色未黑,山阴的凉爽气也透出来,若是策马奔驰,风扑满怀,着实比屋里人造的冰气舒适得多。

朱伊也喜欢骑马,而且她的骑术极佳,与她平日的谨慎相反,她骑马的时候喜欢加鞭疾行,将马的速度提到极限,连许多男人都追不上,本就轻盈的一抹丽影飞掠得像股风,时常让人看得胆战心惊,惟恐她摔下来折了纤细的脖子。

对此皇帝倒是不避讳地说过一次:“有卿让昔年的影子。”裴卿让正是朱伊的生父。

谢映与朱修黎到了马场看到的,就是先到一步绝尘而去的朱伊,但朱伊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很快转了回来。

这般居高临下看谢映的感觉真是好,朱伊也就原谅了朱修黎居然不征求她的允许就带其他人的行为。

朱伊在御马房挑的是一匹高大的黑马,她穿着雪白的格纹纱骑装,头发用莲瓣金环高高束了个马尾辫,极淡的黑白二色,倒把脸蛋的艳色衬得越发鲜明,尤其是那张娇嫩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说话时,仿佛有魔力般,怕是任何男人这个时候都只想狠狠亲上去啃咬,而不是听那张小嘴说话。

谢映虽然就没把视线从朱伊的嘴唇移开过,但他还是听清了朱伊说什么,她说:“世子也来啦。”带着那么一点隐藏得很好的挑衅,显然是对自己的骑术很有自信,难得在谢映面前找着的自信。

谢映便淡淡的笑了,用一句更挑衅的话回答了朱伊:“嗯,老师要检查检查学生这一年可有进步。”

呸!居然自称自己为她的老师。其实朱伊七岁就学骑马了,根本就不是谢映教的。但朱伊想起那时是自己缠着要谢映“指点”,脸一红,也不好过多反驳。

谢映交代道:“阿黎,沈星流的骑术一流,你先通过他的考验,我再教你。我现在先跑两圈。”

朱修黎对谢映的话简直奉若圭皋,立马就答应了,况且他也听明白了,表哥还要指点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