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儿又看向那个叫甄惜的姑娘,轻云烟柳般的身姿,丽质绝俗,颜色极其动人,颜玉儿觉得比朱伊也逊色不了多少,便中肯评价:“难得一见的美人。”

朱黛便板起了脸,说:“听母后说,要把她指给我表哥做侧妃呢。”

谁不知朱黛这位唯一嫡出公主的表哥是魏宁王世子?楼上楼下都听到了朱黛的话,那位甄惜立即成了众家姑娘关注的中心,可怜一个原本落落大方的美人,立即局促不安起来。

朱伊也慢慢转头,与颜玉儿一道将那甄惜从头到脚看了几遍,直到朱凝叫她帮弄弄头发,朱伊才没再看。

颜玉儿也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众临窗贵女的叽喳声也没了,瞬间安静得诡异。

朱伊发觉异样,帮朱凝整理好头发后,随着颜玉儿远远望去,一时也愣住。

纵然她偷偷与谢映做过那般亲密的男女之事,但这一刻的谢映,只叫她觉得很遥远,很陌生。

朱伊还是第一次看谢映穿亲王世子的衮冕,八旒王冕,玄衣纁裳。男子额前的白玉珠旒,随着他的步伐轻晃,晃得她的心也难以平静。

谢映安静走在太子身后,面上不露半分倨傲,但就是有种会让人觉得需要仰视的气势,巍巍若山,明霁如天——倒是比前面的太子更有天子之像。不过这话自然没有人敢说出来。

按照规制,亲王世子着织三章双肩火纹的黑色玄衣,下身是织四章纁红下裳,四彩大绶,垂金钩玉佩,繁复庄重,若是稍矮或是偏单薄,倒叫衣裳给压了过去,但这一身装扮,却叫谢映高大完美的身形显得越发挺拔,整个人清贵傲岸,容光夺世。

一众千金小姐皆只是看着就觉得面红心跳,连喘气也变成了困难的事。男人生成这样,是上天有意造出来祸害女人的吧。

这一刻,颜玉儿心中冒出叫她自己也不可思议的想法,这样的谢映,她甚至舍不得让他臣服于人,不想看他对着任何男人折腰下跪,如果他想…只要他想…她愿意帮他登上帝位,而不是帮助自己的父兄,然后,做他的皇后。

其实不止女子,男人们的目光也大都在谢映身上,无他,谢映太年轻了,又重权在揽,等再过些年,谢映的势力继续壮大,谁也不知会给这个王朝带来怎样的变化,男人们对谢映各怀心思,当然,还是准备暗里巴结的最多。

谢邵的目光停留在谢映侧脸,突然唤道:“阿映,这边。”

谢映本不准备这样快坐到谢邵身边,但又不想让外人将兄弟不和的话摆到面上,他看看谢邵,还是离开太子走了过去。

谢映在女人多的地方,从来都是不笑的,更从来也不会乱瞟,就怕碰上自作多情的人,招惹上令他厌烦的烂桃花,自然不会往贵女所在的观澄斋方向看一眼。

这样端严肃穆的谢映,让朱伊想起了她第一次在太和殿看到的谢映,完全没法与近来那个私下见了她就爱对她耍流氓,对她调笑的男人联系起来。

随着前头的君臣皆入了座,司膳女官也请诸位公主和小姐入座开宴。

顿时,甄惜再次成为众位小姐注目的焦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打瞌睡一边写,但愿没有错别字,说二更就二更

第43章

在座女孩的身份最低也是尚书千金, 按理说,甄惜作为侍郎之女,不该出现,甚至有人还在猜测,甄惜在这儿, 是不是甄宪安下一步就要接任礼部尚书之位。听到了朱黛的话,才知原来是皇后为了谢映特意将甄惜召进宫。

有与甄惜相熟的小姑娘已在羡慕道:“阿惜, 你真要做世子的侧妃吗?”

甄惜脸都红透了, 道:“但凭娘娘和父亲做主。”她的声音小, 隔远了不是谁都能听得清。

至少朱伊是没听清。她一转头看到朱绰, 用手肘顶顶对方手臂:“发什么呆, 快吃东西。”说着夹了颗鱼丸子放到朱绰碗里。

朱绰哦一声,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朱伊看着朱绰, 她哪能不知她是因楼底下平江侯府的宋黔黔不开心, 那是韩允嵘的未婚妻。

朱伊按住朱绰拎酒壶的手:“今天人多, 你少喝些。”见朱伊态度强硬, 朱绰无法,只能转而喝果饮。

二楼突然发生小小骚动, 两名小姐相继低呼道:“黔黔,你怎么了?”

大家都循声望去,却见宋黔黔正蹙着两弯秀眉, 捧着胸口在轻声干呕。小姐们入宫可没有自家婢女跟着,一旁的小宫女立即上前候着。太子妃领皇后之命负责主持观澄楼事宜,亲自前去查看, 并叫传太医。

宋黔黔忙道:“抱歉,太子妃殿下。”又道:“不必请太医,我近日凉着了胃,稍吃点油腻的就反胃。”

太子妃温和地道无事,让她不用说话,缓上一缓。

颜玉儿看着看着,突然道:“这位宋小姐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声音不大,却正好几个公主能听到,朱绰的脸顿时惨白,朱伊神色也一变,随即道:“玉儿,你怎能这样说人家姑娘,若传出去岂非污了宋小姐名节?”

“哦,是我失言。”颜玉儿吐吐舌头,压低声音道:“我们靖州那边,年轻男女之间先珠胎暗结,再因着孩儿成亲的也不少。我忘记这是在京里。”

朱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那他们的父母也同意?那女子还能做正妻?”

“在靖州是可以的,我们那儿没这样多讲究。”颜玉儿心里道,其实还不是看男女方的实际情况如何,比如诸位公主,哪怕是暗里把孩子都生了,只要出降就肯定是正妻。

几个女孩都若有所思。朱伊握紧了朱绰的手,朱绰回握她,示意自己无事。

待众小姐用完膳,宫里早准备了娱乐节目,可在一楼下棋、打牌、投壶等…也可到存秋园赏景,不得穿过园中的秋枫门就是。

公主们之前早早到了楼上,现下才下楼来,诸位小姐自然都上前向诸位公主请安。

这一请安,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朱伊身上。若说众女之前还觉得甄惜称得上艳冠群芳,但现在…

美人是需要对比的,且看静止的不算,一定要看动起来的样子。先前朱伊与甄惜各自坐着没说话,又楼上楼下的坐得远。只看一张面皮,似乎觉得这甄惜长得够精致了。而当这位禧贞公主站到眼前,一经对比,才知甄惜的美丽竟可以被另一人相形得这般失色。

还在一众小姐吃惊时,朱伊三姐妹已相携离去。

半晌才有人问:“刚才中间那个,便是禧贞公主吧?”前几年的万寿节皇帝都在秋狩,没在禁城举办,朱伊又不喜参加贵女活动,许多人没见过。

韩允嵘站在老树的暗影处,远远望着对面水岸的朱伊,对方正和永安公主朱凝在一起说话。谢映告诉他的事,将他原有的生活全打乱了。

韩允嵘本就是审案高手,又因关乎身世,对此事极为上心。他知道,谢映查过了原就十拿九稳,但他实是没有那段记忆,才要自己再核实。韩允嵘很有技巧地与母亲“追忆”一番往事,许多脉络便理清。他现在已能确定,兴许是那一场火,又或许是其他血腥场面刺激太过,令幼时的他下意识地忘记童年。

裴卿让的经历,韩允嵘其实早有耳闻。大理寺能翻阅的卷宗,韩允嵘初入大理寺时就全部阅览过,早将朝野许多盘根错节的厉害关系摸得一清二楚。以他的推敲能力,自是知道裴卿让的死必有蹊跷。但这世间的冤死者何其多,与他何干?

结果如今方知,那是自己的生父。

实际上,韩允嵘自认为是个凉薄冷血的人,不会放下男人的责任,但感情可有可无。

但朱伊是自己的亲妹妹,血缘就是这样的奇妙,一旦知道那是自己的妹妹,难言的情感就会从骨子里,从血液里迅速地被激发出来,韩允嵘甚至已开始想象,如果是他带着唯一的妹妹从小长大,两兄妹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

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韩允嵘转过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晃了晃,接着躲回假山后面。

韩允嵘稍作思索,转身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几步,后肩已火辣辣一痛,这下是他故意挨的。再给对方打两下,他就不准备继续受着了。

果然,背心、右手臂接连又是猛烈的击打。韩允嵘暗叹口气。

朱绰都还没来得及跑,双手手腕已被紧紧捉在一起,跟着她的鎏金弹弓就被男人夺走。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朱绰的内心一直被韩允嵘占据,本就处于下风,她对这个男人其实是本能惧怕的,因为对方能轻易操控她的喜怒,而像这样连身体都被他压制,更叫她害怕。

她被对方半提着拖进了她先前躲的假山后头,这里是个死角,就更叫她惊慌。

韩允嵘抬起左手道:“公主,您上回咬的疤还在臣手上,公主那时不是说已经解气了?”

“那时的气是解了,但今天又有新的气不行么?你把弹弓还我!”

韩允嵘也不和朱绰讲道理,只道:“公主保证不再打人我就还你。”

朱绰被他捏痛了,蹙起眉:“本公主想打你就打你,凭什么要保证?”他敢玩弄她,那她就敢打死他,而且他居然敢——“姓韩的,你说,你刚才是在偷看谁?是不是在偷看禧贞公主?”他竟敢觊觎她家老三?

韩允嵘低头看着像只被激怒的小兽般张牙舞爪的朱绰。这位公主的年纪比朱伊还要小上几个月,连他都不知那时为何会受这样小的小姑娘的引诱。以他的自律和理智,竟然会回应一位公主,虽然是酒后,但也更像是着了魔,事后令他自己极其震惊。

他知道他不该解释,让朱绰误会最好,但他最终还是无奈道:“臣方才不是看禧贞公主。”

“是吗,你没看伊伊,那你在看谁…莫非是在看我大姐?可我大姐都成亲了,你居然有觊觎人.妻的癖好?”朱绰想起上次在朱凝的公主府见到韩允嵘,原来他出现的原因并不单纯?

韩允嵘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道:“公主,臣求您小声点儿,行么?”

朱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这个男人居然敢捂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他知不知道这是犯上?

然而韩允嵘很快半阖眼眸,他放开了朱绰。少女娇嫩柔软的唇瓣在他掌心翕张磨蹭,嘴里还无措地嘤嘤呜呜叫着,实在是…

朱绰一脱离他的控制就要高声斥责,韩允嵘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这气势,半分也未犹豫地低下了头。

朱绰被摁在石壁上的一瞬,嘴唇就被男人紧紧压住,只缠绵了少顷,她便被撬开了齿列,遭遇狂风暴雨般的恣意掠夺,可怜的小舌头被他挑起来,像品尝好吃的食物般逗弄,把朱绰的舌根都吸得发痛了,香蜜潺潺,泽泽有声。

朱绰无力地挣扎几下,就被对方吻得不知何处,身体全靠攀附着韩允嵘才没有软成一团。

分开时朱绰一时还未回神,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媚,此刻紧蹙眉心,迷乱地喘着气,与她平时“凶恶”的样子完全相反,看得男人心中一荡,简直想再做些别的,令她更加可怜。

韩允嵘的呼吸落在朱绰细嫩的颈侧肌肤,激起她又一次颤栗,他沉声道:“公主,你的声音太高,臣只好堵你的嘴。”

“你,你…”朱绰气得说不出话,她扬起软绵绵的手,被男人轻易抓住,对方道:“今日臣还得出去见人,公主不能打。下回让你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朱绰恨恨抽回手。但被这么吻过之后, 她果然老实地不再挑衅。

韩允嵘将弹弓放回朱绰手里, 沉默片晌, 缓声道:“公主,那臣先告退了。”

朱绰依旧背靠在假山上轻颤, 她捏着弹弓, 垂头望着自己的鞋尖。过了一会儿, 一滴一滴的水珠, 从女孩的眼睛里滑落到地上。很克制,没有声音,叫人难以相信是那个活泼恣性的朱绰在哭。

就这般毫无预料的,她被重新揽入男子的怀抱里,韩允嵘在她头顶发出低叹。

“你走开——”朱绰被突然出现的对方吓得一滞,赶忙用手背抹眼泪。

韩允嵘没有说话, 只取出手帕擦净朱绰眼角的湿痕。朱绰没想到韩允嵘对她会有这样温柔的举动,以为自己在做梦, 且这个怀抱坚实而温暖,她便没有舍得推他。

韩允嵘收起手帕, 惯来坚定的男人, 难得有些迷惘道:“公主,你这样,让臣不知该怎样好。”

朱伊发出闷声:“不要你怎样, 你快走!”

韩允嵘自然不可能真的走。他看着朱绰,连一柄随意玩耍的弹弓都嵌着碧玺珠做装饰,这是个在蜜罐里泡大的女孩, 什么事也不用她操心,她只需负责享用。

这些不是关键,哪怕就是朱绰没有公主俸禄,他如今也养得起她,但是他不敢确定,朱绰对他的热情能持续多久。

他知道朱绰喜欢某一挂眉眼相似的所谓“美男子”,先后中意过的有殷家小将军殷沐深,与他同科的状元贺恒,她才小小年纪,但他已不过是她看上的第三个男人。韩允嵘发现自己不能再继续想,莫名牙酸…

韩允嵘便问:“公主,你对臣了解多少?”

朱绰终于抬起眼,看向对方。

大理寺掌管刑狱重案,而韩允嵘本身便是个沉稳的人,眉眼如画却隐含肃杀,哪怕不知此人能力如何,只看着韩允嵘的气质,以及他穿着黑色官袍,行走时脊背永远笔直的身影,就会觉得大理寺重臣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这种男人应是不讨女人喜欢的。但偏偏朱绰第一回见到他,被他目光一瞟,就觉得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至于了解,其实她只知他文章做得极好,才华过人,深得父皇器重,前程定将青云万里。

见朱绰不说话,韩允嵘继续道:“公主可有考虑过,想要与臣成为怎样的关系?是想与臣偶尔私下会面,让我做你见不得光的面首,还是觉得下嫁于臣也是可以的?”

朱绰怔怔看着韩允嵘,听他又道:“公主回去以后好生想想。至于我的亲事,我可以去退。”

他说什么?他愿意退亲?朱绰这下真的觉得在做梦了。“真的吗?你可以不娶宋黔黔?”

“嗯。”韩允嵘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一次次为朱绰打破原则。虽然他与宋黔黔的婚约本就有内情。

韩允嵘从来都是一个对自己的内心和处境能够清晰审视的人,他很清楚,若他第一次亲吻朱绰可以归结为酒后乱性,那么今天,就完全只是情不自禁,无法自抑。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

但是,喜欢之后呢,皇上会赐婚么?不会。朱绰只凭着喜好行事,却没有想过最关键的问题。

他不像谢映,可以退走魏州。他没有从父辈得到任何传承,靠的是自己十年寒窗的积淀,凭的仅有一身才华和手腕,离开了这朝堂,他什么也不是。假若皇上不赐婚,那他带不走朱绰,也不知能带朱绰去哪里。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了妹妹。朱绰有亲娘亲哥,有太后,但是朱伊只有他。谢映这种外头的男人不算。韩允嵘对这些个垂涎朱伊美色的男人暂时还一个也不相信。

不过,既然朱绰不想要他成亲,那他便不成亲就是,反正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区别。哪怕只是换来与朱绰的一个可能,他也愿意如此。韩允嵘也没多说,只道:“好了,臣出来得太久,该回席了。公主也回去吧。”

朱绰点点头。

韩允嵘没走出几步,腰身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臂从后抱住,得到对方退亲保证的朱绰用脑袋在他背心轻蹭,她道:“韩允嵘,我并没想过和你见不得人,我只想做你的…妻子,可以正大光明地管束你,叫你时时都知道我的厉害!”

韩允嵘蓦地笑了,他想,为了这样能一再让他笑的朱绰,怎样也是值得的,便回身道:“公主放心,早就知道你的厉害了,臣身上现在到处还痛着。”

想起自己先前拿弹弓打他的狠劲,朱绰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很疼吗?”

男人道:“疼。不过没事,以后臣都会找公主讨回来的。”说完笑着摸摸她脑袋,不再说什么地自己走了,留下独自在原地发愣的朱绰。

等朱绰回去找朱伊时,对方已回了观澄楼,别的贵女也多回到了楼里,原来是皇后那边有人过来说,甄惜会在宴上献舞。毕竟是认识的姑娘,大家便有心一观。

甄惜正在大宴上跳献寿舞,扮的是寿仙娘娘麻姑,纤纤玉手捧着琉璃灵芝,拟在瑶池献寿。她已换了舞裙,柳腰轻,步凌波,在寿章曲声中,雪袖如云,曼妙起转,五色裙幅翩飞如霞,灵动的舞姿更胜彩鸾逐风,舞得端庄大气,却又将她身段傲人的玲珑展现得一览无遗。

观澄楼这边突然有个声音道:“世子也在看甄惜呢。”

另一女道:“是啊,不过也想得通,甄姐姐跳起舞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太美了,谁都会想欣赏。”

顿时小姑娘们心思暗转,朱伊远远盯着谢映,眼里的火简直想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

一曲终了,甄惜恰好将灵芝呈上御案,献给皇帝。皇帝本就喜爱歌舞,自是满意,连连道好,听说是甄宪安的女儿,更是大呼赏赐。

甄惜下场后不久,就有内监来到谢映身旁,说是皇后有请世子。谢映找借口推了,直到皇后命人请第三遍,他才站起身。谢邵看看谢映的背影,微微皱眉。

谢映到了皇后召见的紫阳殿暖阁,却不见皇后与其他人,只有一个甄惜在等着他。谢映半分也不意外,不慌不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甄惜见谢映选择坐下,而非转身就走,瞬间面露欣喜笑意,她端着茶水来到他身边,柔声道:“世子。”

谢映眼风略带过甄惜,对方已换下舞裳,系紧的披风下露出妖娆轻薄的一截裙摆,还有雪白的足踝,可见若是对方解开披风,会呈现怎样的丽景。这女孩也是个有野心的,否则不会被皇后挑中,且穿成这般还能如此镇定。

谢映分了分神,心里想着,以后也给公主弄几身这样的穿给他看?他取出一颗药丸子放在桌上:“吃了罢,免得待会儿身上难受。”

甄惜正不解,谢映已道:“我就直说了。甄姑娘,你若是跟了我,也就是一辈子守活寡的命。”

甄惜笑容陡然变僵,听谢映又道:“我给甄姑娘另指一条光明道。姑娘先前献舞时,看到皇上瞧你的眼神了吗?”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极其感兴趣的眼神。

甄惜听懂了,面色一白。

谢映慢慢道:“我不过是个亲王世子,那个人却是当今天子。甄姑娘也应知道彤贵妃,无甚背景,仅凭皇上喜爱,就做了一人之下的贵妃。甄姑娘貌美,皇上又最是好歌舞,再加之我愿意帮你,未来…贵不可言。你的姨娘也能跟着享福。”

甄惜呼吸急促起来,是紧张,也是害怕,她做梦也没想到谢映有天会跟她说这样多的话,但每一个字都是要逼她对命运做出重新选择。

甄惜愣愣望着谢映,但凡他对她露出丝毫兴趣,她都会争取他的。但谢映此刻坐得端直,目光清澈如水,与她保持着他认为合适的距离。

他又道:“今晚我就能帮你承宠,今日甄姑娘扮的麻姑,又是陛下圣诞,寓意极好。”

甄惜抿抿嘴唇,道:“好。但世子想要什么?”难道就为了挡掉她这个他不想要的女人?恐怕不止这样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甄惜回到观澄楼, 脑中还在反复回想谢映的话。

她既是受了蛊惑, 也是受了胁迫, 谢映让她知道,他远比皇后可怕, 当然, 这其实更是她思考利弊后遵从本心的选择…甄惜知道自己有多美, 从男人们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了。她本就是个志向远大的人, 上天赋予她如此美貌,她就不可能安于平淡。

只是,甄惜不明白,谢映之前说的守一辈子活寡是何意?

莫不是他有特别喜爱的姑娘?喜爱到了只想守着一个,对别的姹紫嫣红皆视若无睹。

还是说…世子这样叫人心折的男人,居然无法行人事?甄惜心里既惋惜, 又有些难过,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说不出的复杂。但显然,如果一定要在这两个理由中选一个, 她更愿意谢映是有隐疾。

甄惜想着事, 在上楼的拐角处险些撞上了人,待她看清楚对方,忙道:“臣女无意冒犯禧贞公主。”

朱伊不介意地笑了笑, 道:“没事。”也有她走得急的缘故。

朱伊离开后,甄惜转头多看了她几眼。她初见朱伊时,其实很低落。她一直自负颜色, 突然间看到一个更胜自己的女子,身份还是公主,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不过…她在家时,家里的姐妹都排斥她,但这禧贞公主,倒是与永安与荣裕公主亲密得很。

朱伊一面陪朱凝在园子里荡秋千,一面观察坐在石桌前的朱绰。朱绰之前一直闷闷不乐,出去一趟后回来,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偶尔还偷笑,傻得简直没法看…甚至连朱绰看宋黔黔时,都不再故作高傲。

朱绰终于发现朱伊在看她:“老三,你这样子看我做什么?”

朱伊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先前中途离开那会儿,该不会是去见了韩允嵘吧?”

朱绰眨了眨眼,老三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她道:“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去湖边随便转了转。”朱绰知道朱伊不喜欢她见那人,哪敢说实话,说完还安抚地捏了捏朱伊的小手。

朱伊蹙眉:“我就是怕你又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骗。”

朱绰好笑地嘁道:“他那张嘴,才不会对姑娘说花言巧语!” 说完,对上朱伊的眼睛,悻悻地闭紧嘴。

朱伊问:“所以,你这是与他和好了?”

朱绰想了想,觉得不该瞒着与自己最要好的人,道:“嗯,他答应我要退亲的。”还好奇地反问:“老三,我就不明白,你那时怎么对谢映说放就放了呢,反正我是做不到。”

看朱绰这个样子,朱伊就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暗暗叹气。

------

每逢大宴都让人疲累。晚宴结束后,朱伊回到涌莲堂,早早漱洗了躺下,却无法入眠,她心里掐着日子,谢映有三天没来看她了。

朱伊又披了件霞红的外裳下了床,到书案边画起画来。她回想甄惜的舞姿,觉得其实有几处也不是那么精妙,还可以更自然些。朱伊便在纸上勾画起来,寥寥数笔,就是一个窈窕起舞的女子身影。

“公主这是在画自己?”朱伊耳边,突然响起男人略吃惊又含笑的声音。

这么个大美人,若是展现于世人眼中,不知会有多少才子名士争抢着为她作画,居然在深秋的寂夜里自己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