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阳用鼻子眼哧她一声,“这才出了顾三胡同,离天济医庐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吧。”说完也不等顾晚晴,转身就走了。

顾晚晴只能继续跟上,一路不停地和叶昭阳说话,叶昭阳对她倒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了,不管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反正都给她解答了。

原来叶家所在的地方名为“顾三胡同”,名为胡同,其实规模早跟大街一样了,就在顾家大宅的后身,住的都是一些很远的亲戚或者是顾家的工人。邻近顾家大宅这样的地方还有两个,分别叫“顾一胡同”和“顾二胡同”,那里住的人身份都比顾三胡同的高些,大都是家里有人在府里任个小管事什么的,亲戚的关系也比顾三胡同的人近,当然再近也是远亲,真正攀得上被顾家承认的亲戚都住在顾府里,顾府又分内外两宅,核心的亲戚族人都住在内宅。

而“天济医庐”就是顾氏医学的开办地点,位于城西,规模十分庞大,仅辨药厅就可供千人同时作业。

听着叶昭阳的解说,顾晚晴走得也不那么累了,同时对自己参加医学也有了很大的信心。

天济医庐收学员分两种方式,一种是族内免费培训,像叶昭阳这种沾了一点亲戚的也能享受这种待遇,当然这种培训只是最肤浅的医学指导,若想再深入学习就要交学费,对族内学员收取的学费相当低廉,不过要是用到一些草药就得另外付费,或者自己上山采取。第二种是针对外来学员的培训,第一年同样是免费,但之后的学费会贵一点,而且之后要在顾家的医馆或是药行实习一年方可毕业。

两个人边说边走,约么半个时辰之后眼中所见已与顾三胡同大不相同,街道更为开阔,两边望去尽是规模不小的商铺,又有许多临街摆摊的,虽是一清早,可已经是车水马龙熙攘不休,尤其一家酒楼之前竟然排着长龙,据叶昭阳介绍,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天波楼,去那吃饭的莫不是达官显贵,最近天波楼推出了早餐业务,无须宣传,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顾晚晴看着那边,有点好奇有什么早餐能吸引这么多人,刚想问叶昭阳想不想尝尝,一回头,身后已经没人了。

顾晚晴马上眼观六路,可这里行人繁多,却是再找不到叶昭阳的影子了。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想到临出门时叶昭阳的满口答应,顾晚晴咬着牙根捏紧了拳头…他怎么知道她不认路呢…

还好,顾晚晴倒也不着急。人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不就是回去么?鼻子下边长张嘴,她还能饿死在外头怎么着?不仅不会饿死,顾晚晴还决定先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早餐,要是好吃的话,给叶顾氏也带回去点,馋死那小子!

顾晚晴磨拳擦掌地就朝天波楼去了,排队的人群从侧门一直排到街上,顾晚晴打听了一下,原来这边是外卖窗口,想堂食么…看着正从天波楼正门走出的人,顾晚晴也不想堂食了。

冤家路窄啊!眼前出现的翩翩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号称宁可死也不愿意和她成亲的精英未婚夫——聂清远。

几天不见,聂清远看起来还是那么地完美,身长、颜俊、沉稳、有品味…如果他没发现她的话,就更完美了。

事实是,顾晚晴的女二号光芒到哪里都掩盖不住,聂清远才出门眼睛就对上她了,正当顾晚晴纠结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的时候,从天波楼里骤然蹿出一道黑影,后面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快闪开,小心野人伤人!”

第十一章 女二号宣言

更新时间201183 13:12:38 字数:2476

野人伤人?顾晚晴有点没太听明白,野兽伤人或者是疯子伤人她都能理解,野人么…难道其实她是穿到神农架了?

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事实上顾晚晴看着那黑影从天波楼里冲出来的时候就也跟着动了,直直地朝着聂清远奔了过去!

她得去保护聂清远啊,扭转恶劣印象什么的这种时候最管用了!

看着那黑影的来势,聂清远是首当其冲啊!她想着就算不能及时救聂清远于野人掌下最起码也得护着他别当街摔个狗啃屎什么的,只要聂清远能保住面子从此别再对她恶言相向,能让他们和平地商量退婚的事,她就算用自己做肉垫也在所不惜啊!

顾晚晴算是豁出去了,可怜聂清远没被身后的野人惊着,倒是让她吓了一跳,不过聂清远自小陪太子修习各种课程,身上很有一些武艺,早在顾晚晴怪叫着往他这边扑的时候身子一扭就到了几步开外,顾晚晴只觉得眼前一花,帅公子不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脸孔迅速在她眼前放大,她想躲…晚了!

顾晚晴和那野人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顾晚晴跌倒在地还来不及呻吟,就听周围哗声一片!

的确是很重啊!顾晚晴正想推开压在她身上的野人,那人却已弹跳而起一溜烟地跑了,快到顾晚晴只看到他一个背影,那人竟是半裸着的,只于重点部位围了一块兽皮,也没有穿鞋,头发长得几乎拖地,散乱地披在身上,的确有点“野人”的意思。

顾晚晴揉着腰慢慢站起来,看看仍未离开的聂清远,连忙狗腿地上前,“聂公子,您没事吧?”看看,连敬语都上了。

聂清远看她的目光中依旧充满厌恶,“顾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顾晚晴这才觉得周遭围观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低头看看自己…一个硕大的黑手印正印在她的一侧胸口,宣示自己占领高地…

顾晚晴满头黑线啊!此时便听聂清远那好听的男中音低低响起,“顾还珠,你于众目睽睽之下名节有亏,我再提退婚之事,不算毫无理据了吧?”

顾晚晴又是一呆,“怎么?你上次以死相逼想要退婚都没成功?”不然何来“再提”二字?

聂清远头上的黑线瞬间变得比顾晚晴的还多,他逼近一步,压制着自己的声音道:“你装什么傻?不就是你要顾长德去太后面前哭诉,说我罔顾圣意,毫无理据地想要退婚么!太后盛怒之下将我父亲叫去训斥一通,又说就算我死,你顾还珠也得入我聂家之门。顾还珠,你就那么想嫁我么?哪怕我如此恨你,你就不担心将来我的报复么!”

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啊!顾晚晴倒是知道太后向来待顾还珠不错,可仅仅是“不错”而己,怎会为了她怒斥当朝宰相这么严重?其实中间还有一些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吧?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已经在猜测她的身份了,顾晚晴对此表示鸭梨很大。

聂清远长眸轻瞥,眼中蔑视四溢,“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顾晚晴张张嘴的功夫,另一道声音插进来,“或许有呢?”

顾晚晴与聂清远齐齐扭头,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摇着折扇由天波楼缓缓而出,那男子身形修长与聂清远不相伯仲,模样不如聂清远那般周正清隽,却另有一番玩世不恭的潇洒之意,他的眼睛亮而有神,两道眉毛又长又密,说话时眉稍偶有上扬,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那人走到顾晚晴身前,仔细看了看她,唇角轻扬,“我听说还珠妹妹因顾老太太过世悲痛过度,竟一夜之间忘掉所有医理医术,连‘天医’之位都要拱手让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话说到这里,围观群众顿时沸腾了,也不管身边是不是认识的,交头接耳地聊得热闹,一时间只听人群中“顾还珠”、“顾还珠”地不绝于耳,顾晚晴的脑袋嗡嗡地响啊,希望她没做过什么太多危害社会的事,不然一会她很可能被激愤群众乱拳打死!

不过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啊?顾晚晴倒是觉得他眼熟,一定是记忆中出现过的人,可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聂清远显然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沉稳如他也不禁变了脸色,疾声问道:“这是真的?”

折扇男则一脸适意地望着顾晚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的扇子。

顾晚晴现在很有那种行骗被当场拆穿的感觉,如果能用气势表现身高的话,眼前这两个看起来都很养眼的男人就像两座大山,而她就是高山下的一根草,并且在高山的气势震慑下迅速变小。

“还珠妹妹,这件事不会是真的吧?”看着顾晚晴的反应,折扇男眯了眯眼睛,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迅速掩去眼中的情绪,“啪”地一声拢起折扇,笑嘻嘻地朝聂清远拱了拱手,“如此傅某就要恭喜聂兄了,顾还珠做不成‘天医’,你的烦恼会少很多。”

聂清远却一点也不领情,冷着脸道:“傅时秋,听说你与顾还珠私交不浅,今日竟如此落井下石,做你的朋友还当真让人寒心!”

傅时秋倒笑了,“难道聂兄是在为还珠妹妹打抱不平?”他回头看了一眼瞪着眼睛的顾晚晴,轻一挑眉,“人人都知道我傅时秋重利轻义了,还珠妹妹,我们认识第一天我就说过,将来你若名利尽失,莫怪我傅某翻脸不认人,我可有说错?”

顾晚晴难堪啊,相当难堪。

这个姓傅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不要脸的话居然也能大模大样的说出口?顾还珠啊顾还珠,你有白内障还是怎么的?居然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聂清远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傅时秋打交道,任他说完轻哼一声便要离去,傅时秋倒是不在乎自己被扫了面子,扬了扬扇子回头与身后的小厮笑着说:“以后又可以少应付一个大小姐了,当真轻松不少。”

那小厮似乎也和傅时秋一样的性子,嘻皮笑脸地没个正形,“其实依小的看,聂顾两家倒也不用弄得这么僵,顾六小姐既做不成天医,便可不必执着于正妻身份,嫁到相府给聂公子为妾,既尊了圣意,又不使聂公子为难。”

傅时秋哼哼一笑,用扇子敲了敲那小厮的头顶,“你倒是聪明。”

聂清远听罢此语猛然停往脚步,回过头来紧盯着顾晚晴,就像这话是她说的似的,盯了半天,唇中轻吐二字:“做梦!”

顾晚晴无语…

顾晚晴有点生气了,虽然她自从知道自己以前的行事风格后就开始低调做人,但这不表示她没有火气。

被人揩了油又让人当众数落甚至讥笑,她忍得一次、两次,却忍不得三次四次!对!她是该死!但也该有个底线;对!她是女二号,但没见她正在努力向善改过自新吗?见她不还击就能一而再而三地踩她扁她吗?为妾?她狠狠地瞪着那个小厮!祝你全家都为妾!

长吸一口气,顾晚晴尽力轻松地说道:“不做天医什么的…也不一定,虽然我忘了所有医理医术,不过我正打算从头学起,我还年轻,或许有那么一天,会重新做上天医的。”

第十二章 再回顾府

更新时间201184 17:01:52 字数:3529

说完顾晚晴也不管聂清远和傅时秋的反应,回头看着那个小厮道:“这位小哥,我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但我现在的想法与聂公子是一致的,不过有些人就是乐于以已度人,自己有那个想法不肯承认,却偏要把那个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并拒绝听取任何意见,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你自己想,便该自己去追求才是,何必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这位小哥,你说我说得对吗?”

经今日一事,顾晚晴已有些想通了。为了还顾还珠的债,她退避、她忍让,无非是因为天医玉在手,她觉得自己有回去的希望,她不会再在这久留的,所以家人的冷淡她忍了,上门的斥责她也忍了,她一心想的是找到回去的方法。可现在呢?她已经没有天医玉了,现在的她必须为拿到天医玉而努力,而这个努力的期限尚未可知,在那之前,她必须在这生活下去,这种情况下她再忍、再避,就会像刚刚那样,任人调侃嘲弄讥笑讽刺,不仅更加让人瞧不起、更加的糟贱她,也会让她身处于更为难熬的境地。

她不想每个人与她说话都是呛声呛语,也不想成为所有人的敌人,逃避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她就得努力改善现状,必须积极地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说完这番话,顾晚晴吐出积压已久的一口浊气,心中的信念也更为坚定。周遭的人群因她这番话而哄笑一片,还有不少人嚷着“男人如何做妾,自然要寄希望于他人”这样的笑语,那个小厮的脸上涨红一片,后退半步站到了傅时秋身后。

傅时秋扬了扬眉,对她如此反击似乎有些意外。

“可惜…”

一道低沉的声音冷冷传来,顾晚晴回头去看,便见聂清远站在不远处眼含讥诮,“你说得仗义凛然,好似受了多少委屈,却不知你正是这样的人,强人所难不正是你最拿手的么?”

面对聂清远,顾晚晴仍是有着一种“天生就矮了一截”的歉然,努力定了定神,她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万分恳切地道:“我以前的确做了很多错事,我已明白婚约一事实在是我一厢情愿,很抱歉让你为这件事十分痛苦,我一定会尽所有努力求皇上收回成命,就算有责罚也应由我一力承担,与你和聂家都没有关系。”

聂清远静静地听完这些话,看着她,半天没有言语。

顾晚晴知道,他不相信。

不过此时多说无益,一切口头承诺也顶不过实际行动,顾晚晴决定马上就去找顾长德跟他商量这件事,以显示自己的诚意与决心。

就在顾晚晴打算退场的时候,傅时秋笑着朝她拱拱手,“既然还珠妹妹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开始,那傅某就祝你早日重登天医之位,到那时,说不定我们又可以做朋友了。”

顾晚晴对他却是十分鄙视,后退一步避远了些才假笑了一下,“不劳烦了,像傅公子这样的朋友,交一次就够了。”顾晚晴不喜欢心思阴沉的人,而眼前这位,显然就是。

傅时秋对她的态度不以为忤,仍是轻松地摇着扇子,“话也别说得这么满,说不定有一天你得求我帮你的忙呢?”

顾晚晴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几个主角分别走了,人群也渐渐散了,虽然还有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但顾晚晴想通了自己短期内的生活重点,整个人比之前轻松不少,也有心情看看周围的建筑和一些商铺,正在可惜没买到天波楼的早餐时,身边挨过来一个人。

“你真的同意退婚?”叶昭阳瞥着她,一副“你有阴谋”的样子。

“是啊,”顾晚晴丝毫不讶异他的出现,他把自己撇在这,多半会躲在一旁看她的反应,“你没见他根本不想娶我么?”

“但是这桩婚事是你当初硬求来的不是吗?”叶昭阳很纠结,“又是皇上赐婚,哪那么容易就退了?”

顾晚晴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应该是很有难度的,所以麻烦你把我送回顾家大宅去,我想见见二叔和他商量商量这件事。”

叶昭阳瞪圆了眼睛,“你真的想退婚!”

顾晚晴无语,他们刚才都说什么呢…

“退了婚,你以后就嫁不出去了!”叶昭阳似乎有点激动,脸都涨红了。

顾晚晴诧异地看着他,“你在担心我吗?”

叶昭阳登时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不过顾晚晴却觉得心里似乎滋长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她有些开心。她笑着摸了摸叶昭阳的头顶,“其实本来我也嫁不出去吧?”

叶昭阳不满地躲开她的触碰,人却沉默下来,领着顾晚晴走了一会,突然转进旁边的一个胡同里,就在顾晚晴以为他又想甩掉她的时候,他又出来了,手上拿着他的外衣,只剩中衣和裤子穿在身上。

叶昭阳无视顾晚晴的疑惑,走到她身边把衣服扔给她,“你遮一遮吧,难看死了。”

顾晚晴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那只黑手印,咧开一个笑容。

“那你怎么办?”顾晚晴追上他,发现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了。

叶昭阳一扬头,“我是男人,怕什么!”

顾晚晴彻底笑开了,把那件少年身量的衣裳搭在肩上挡住那个手印,与他一同又往顾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顾晚晴时不时地问他一些街道名称或是方位,叶昭阳表现得十分不耐,却也都一一答了,最后在远远看得见顾家大宅的时候他住了脚,再一次确认,“你真的要去?”

顾晚晴笑着挥挥手,“你快回家去换件衣服,然后去上学吧,一会我自己打听着回家就行了。”

顾晚晴朝着顾家大宅去了,她对这宅子并不陌生,可那仅限于宅子内部,现在站在外头,顿时觉得门也高了墙也宽了,门边两只镇宅石狮稳然而立,质朴又大气,因为尚在孝期,朱红色的大门被大幅白绸整扇遮住,门扉紧闭并未打开,只开了一边侧门,大门之上,一块写着“天医神针”的黑底金字匾额高悬,据说此乃先帝御笔,彰显着顾家与众不同的医者地位。

早在顾晚晴往这边走的时候,守门的门房就已看见她了,连忙迎了上来。虽说现在整个顾府都知道这位六小姐失势了,可也不是他们几个门房就能随意得罪的,当下便有一人进内报讯,另一人将顾晚晴从侧门迎了进去。

顾晚晴刚一进门,便有一个婆子上前递过一方孝帕,顾晚晴学着那婆子的样将孝帕于腰间坠了,这才随着指引前往内宅。

走到一进院的时候,那领路的婆子让顾晚晴到花厅稍候,又差了人去叫轿子,顾晚晴知道顾宅地方大,倒也不着急,安心地在花厅里等着。不想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有这时间别说找轿子,她自己都能走到内宅去了。

又等了一会,顾晚晴忍不住想让人去催催,可刚才还站着几个下人的花厅里不知何时变得空荡荡的,她连叫几声都没人搭理,无奈她只得走出花厅,还没找见刚刚那个婆子,倒见到一个女子从旁边的偏厅出来。

那女子约么二十来岁,模样是好的,就是脸色十分苍白,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看起来也就一两岁,偶尔咳嗽两声,声音很浊。

看见顾晚晴,那女子疾步过来,“请问我什么时候能见二老爷?”

“二老爷?”顾晚晴看看她怀中的孩子,一张小脸通红通红,双眼紧闭,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昏了,“你找二叔为这孩子医病么?”

那女子听了顾晚晴的称呼“嗵”地一声跪下,“这位贵人,求你让我见见二老爷,真哥儿今天早上睁了眼的,他还有救,求求你…”

顾晚晴拉她也拉不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当这时,刚才领路的那婆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下便掰开了那女子抓着顾晚晴的手,刚顾晚晴带到一边低声道:“六小姐莫理她,她那孩子二老爷看了,说是送来晚了,救不了了,原是让她早些回去准备后世,岂料她在这待了一晚上,就是不走。”

顾晚晴见那女子抱着孩子只是哭,心里也跟着觉得难受,又问那婆子,“这是谁家的家眷?”

在她想来,顾家这样的人家,一般人怎么可能入门求医?可那婆子却道:“并非府里的人,她昨天晚上抱着孩子过来,咱们原是让她去天济医庐的,可她死活不去,就等在这不走,正巧二老爷从宫里回来,便给看了看。二老爷说这孩子患的是肺症,已经烧坏了,要是醒着的时候来或许还有救。”

顾晚晴听完心里更加难受,顾长德的医术她是知道的,虽然他不会梅花神针,可顾家积累了百年的医理经验足矣让他成为医术行业的佼佼者,他都说没得救,那必定是没救了。

可是看看那孩子,小脸烧得通红不说,口唇都已经发紫了,微张着嘴呼吸频率极快,顾晚晴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可给大长老看了?”

她刚问完,那婆子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对,而那女子一听这话立时扑了过来,“小姐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顾晚晴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孩子的额头,入手滚烫滚烫,似乎烧得她手心都疼了,她也顾不得那婆子为何是那种表情了,握着孩子的小手道:“我要见大长老,快送我们过去!”

那婆子的脑袋立刻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小姐又不是不知道,要见长老们必须得家主同意,六小姐…以前或许是能随便见到长老的,可现在…”

婆子的话说得吱吱唔唔,但意思倒也表达得明确,而顾晚晴虽然知道长老们都住在内宅的“长生阁”中,但距此处甚远不说,重重把守她也未必能顺利通过,眼见那孩子手上的力气渐小,顾晚晴又急又躁,不自觉地将孩子的手握得紧紧的,突然便觉手心一涨,一股酸麻之感由手心徐徐灌入,也不知拔动了哪根神经,顾晚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胸口也闷闷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也在此时,那女子与婆子齐齐“啊”了一声,顾晚晴也觉得手中一动,勉强稳住心神,再看那孩子,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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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条小命

更新时间201185 17:26:56 字数:3392

那孩子的眼中还带着明显的虚弱,可不仅呼吸较之前平缓不少,连脸上的涨红都退去了些,精神头也眼见着恢复,顾晚晴虽不明就理,但也极喜,忙不迭地道:“快送他去二叔那!”

那婆子十分为难,刚刚她递话进去,二老爷听说是六小姐求见,说是一会还要入宫。话未明说,却谁都明白二老爷这是不想见六小姐,可这孩子…昨天晚上二老爷给这孩子诊治的时候倒也上心,诊断无救时还十分惋惜,现在这孩子眼见好转,二老爷也未必不治,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错失了诊治之机,到时候谁能听她一个婆子辩解?

想到这里,那婆子便默许了顾晚顾领着那女子上了轿子,到时候倘若追究,大不了就是没拦住顾晚晴,但终究是救了一条性命!

顾晚晴与那女子坐在轿中,那女子不停地与孩子说话,顾晚晴就一直握着孩子的手。孩子自醒来精神就越来越好,最后连咳嗽都没有了,虽然仍是虚弱,但已能开口说话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顾晚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晕,呼吸也很不畅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那女子与她说话她都忽略了。

到最后,顾晚晴不得不松开那孩子的手给自己做做按揉,她只会揉揉太阳穴、压压虎口这种简单常见的方法,却也见效,头中的昏沉感虽然还在,但没有加重了。

轿子走了约么二十来分钟的时候停下了,那婆子在外道:“六小姐,二门到了,您见了二老爷,可千万别说是婆子我放您进来的。”

顾晚晴听了这话倒也明白,心中暗叹人家是人走茶凉,她这是人还在茶就凉了,原来是顾长德不愿见她,怪不得要她等了那么久,估计若不是她碰到了这个女人,那婆子还不会出来。

顾晚晴身体不舒服,也无心去应付那婆子,就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倒让那婆子忐忑起来,待几个粗使婆子换下轿夫抬着小轿走了,她还在合计,这一声“嗯”是什么意思呢?是应了她了?还是记在心上秋后算账?刚刚那话还不如不说了,这一说,六小姐岂不就明白二老爷原是想闭门谢客的?到时候他们相互怨恨了,自己里外不是人。

在宅门里待得久了,人的心思未免就变得重了,其实顾晚晴哪有那么多想法,事情过了就是过了,顾长德不愿意见她自有他的道理,她若不是有事与顾长德商议,也未必会来求见,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想法,那么办完了事以后敬而远之就是,何必想得那么复杂,又何必明明不愿交往,却又做出情深意切的惺惺之态?

又过了不久,小轿再次停下,到了顾长德居住的惟馨园外。

顾长德平时很忙,这段时间因为尚在孝期才得了点清闲,按老太太临终的话,守孝三月即可,本应这三月内不见客不访客的,不过凡事总有无奈,昨晚他还是被丽妃娘娘召入宫去请脉。丽妃与他夫人洪氏是同族远亲,平素经常走动,此时又正当圣宠,他不好推脱,不过此例一开,他这清闲算是到头了。

此时顾长德正靠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手上握着一卷医书,想的却是昨晚的那个孩子。

身为医者,必怀仁爱之心,顾长德也不例外,那样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即将逝去,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

“二叔,紫源古方第一册明珠已整理好了。”温软低柔的声音自书房另一端响起,一个身着淡青色掐素牙边衣裙的女孩儿自宽长的书桌后站起,她面容温婉,双目灼亮,眉眼间的气度极为清正,正是顾家五小姐顾明珠。

顾明珠用小扇扇干了墨迹,这才将册子合起交给一旁的丫头,那丫头绕过搁置香炉的条案将册子又递给另一个丫头,最后这才到了顾长德手中。

顾长德接过册子仔细翻看,紫源古方是顾家祖传数百年的一套药方大全,可这套古方只是半成品,记录这古方的先祖未及整理便过世了,其中的记载包罗万象,却也杂乱无比,另有许多似是而非的地方需要后人仔细甄别完善,是而顾家后人,尤其是有机会继承家主或是天医的人,重整古方是必修之课。虽然几百年来顾家已将此方完善得几近完美,但做为对新人的试炼,这项课程还是必不可少的。

顾长德犹记得自己第一次修方之时才刚刚十六岁,正与顾明珠一般年纪,整理的古方与前辈完善的古方相对比,准确率已占得五成,这已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因为紫源古方中所列方剂有许多都十分生僻,若无切实经验,根本无法从医书中获取正解。

顾长德还记得,两年前,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整理紫源古方,初次准确率便已达七成,那孩子就似天生为医术而生,任何医理药理针技手法,几乎无须学上第二遍,便能融会贯通,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天才,大家也都相信,她会将顾氏带到另一个全新的颠峰。只是可惜…

可惜医术难掩其心术有偏,人在世上,难免争、难免斗,可以用心机、可以用诡计,可就是不能忘了医者的最后底线;也可惜,她一夜之间,由光华珍珠变为黯淡鱼目。

轻叹一声,顾长德将心思集聚到手中医册上,一道道古方仔细看来,竟越看越为讶异。

顾明珠也曾整理过紫源古方,同样是她十四岁那年,与顾还珠一起。那时她的成绩便已不俗,但在顾还珠的光环之下,任何人都显得黯然无光,顾明珠也是如此。可现在,手中医册中记载的竟有多处是连他都闻所未闻之方,虽然与古方原文有悖,但仔细推敲,又无不精妙绝伦!顾长德一时间看得极为忘我,虽仍有多处错误或不及之处,准确率也只在五五之数,可瑕不掩瑜,顾明珠大胆地更改古方,反而令这方子更显光芒!

顾长德看得已忘记称赞,往往对着一个方子思索良久,才又笑着点头,一册方子即将翻完,他竟有未尽之意,也第一次觉得,大家实在是太忽略顾明珠了。

大家似乎都忘了,顾还珠还未回归之际,顾明珠才是族中的希望所在,她小小年纪便沉着稳重,于医道更是秉持虔诚之心,待人谦虚和善,虽为庶出,气度却比嫡出小姐更为端庄,长老们在看过她的资质后,甚至起过将梅花神针传授与她的念头,要不是顾还珠回来…

真是可笑,身为医者,最该注重的首先应是人品,而后才是医术,他们之前,却是本末倒置了。

顾长德极为不舍地合上那本医册,又闭目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睁眼道:“明珠,你较两年前有了极大的长进。”

顾明珠得此赞扬既不骄傲,也不过份谦虚,轻轻笑道:“都是在长老们和二叔的教导之下,才有此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