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左东权。”顾晚晴提醒了一句。

青桐囧囧有神地出去了。

是夜,云淡星疏,弯月上弦,顾晚晴伸展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身体,起身至门前,将房门拉开。

门外,一道颀长身影伫立,长指轻曲,似正欲敲门。

“终于知道敲门了?”顾晚晴只扫了他的轮廓一眼,便迅速地别开眼去,“进来吧。”

身后脚步轻响,顾晚晴头也不回地走到桌旁复又坐下,眼角瞄见他在对面落了座,轻轻抿了抿唇。

“我在济州见到了聂清远。”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还有…聂世成?”这句带着疑问,“他为什么还活着?”

“还记得在我登基之前,聂清远曾经回京吗?”他的声音清朗如昔。

顾晚晴浅浅地吸了口气,“嗯。”

“他是来找你的。”他说着,“准确地说,他是想通过你,找到我,与我达成一个协议,只不过后来我…因故秘密回京,顾明珠便将他引见于我,以致你并没有见到他。”

秘密回京…顾晚晴暗中摸了摸手腕上的碧玺手串,又想了想,“难道…宣城并非攻破…而是里应外合吗?”

“差不多。当时的情况,就算聂世成再坚持,也不过再撑月余,宣城必破。”他回忆着往事,想着当时自己到底为何答应了聂清远的那个提议,自嘲不已。

他是为了早日回京,与她相聚啊,所以才宁可放过聂世成,放过这个向世人展示他力擒乱臣的机会,只将一具烧焦的尸身用以交差。

“原来…是这样…”顾晚晴低下头去,沉默半晌,又问道:“听说…你的病又犯了?”

“嗯,”他应声,“一个月一两次吧。”

顾晚晴皱皱眉,抬头看他,“那么频繁?你怎么挺?为什么不吃药?”

听着她语气中的恼怒,他笑,“因为在你因受孕而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发过誓,只要你能醒,往后无论什么病痛,我都不吃药。”

顾晚晴微怔,他又说:“这次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的确是真的,他还曾想过,如果当时是他的江山出了问题,他大概会尽快选个候选人来接这烂摊子,而不会傻不拉叽地发这种誓言吧?

“那…”顾晚晴藏在桌下的双手相互轻掐了一下,“那你为何还要顾长生去研究血竭丸?”

“我总得知道,折磨我这么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淡淡地说着,没有丝毫勉强,“我也得把解药给我亲爱的舅舅看看,让他知道,没有了他的药,我同样可以活下去,这样,他才会乖乖地扶佐我,不会妄自尊大。”

“你…这一年…你真的…一次血竭丸也没有吃过?”顾晚晴的双手不断地收紧,脑中回响的尽是她第一次发现他发病时,他难以自抑的痛苦嘶吼。

“真的。”他的后背直了直,坐姿更挺,眼中光彩一闪而过,“一次都没有。”

顾晚晴立时别过眼去,不与他对视,紧握的双手绞得紧紧的,原本的决定猛然摇摆起来,她不断回想着她的孩子,她的痛苦,以及她得知真相后暗中发过的无数狠毒誓言,她要报复的!她要让他也尝到痛苦的!她要他一无所有,再慢慢教他,等他明白事理的时候,就将一切告诉他!

“说了这么久,喝杯茶吧…”她调回视线,手却在触及杯子时轻颤了一下,她紧咬牙关,为他倒了一杯茶,推至他的面前,“给。”

他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端起来,便要尽饮。

“喂!”就在杯沿刚刚接触到他的双唇时,顾晚晴忽地站起身体越过桌面拦住了他。

抓着他的手腕,他的体温从她的手中直传到她的心底。

“不…”她慢慢伸手盖住杯口,“不要喝了…”

他望着她,眼中多了些笑意,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触上她的,“晚晴,”他终于再次叫了她的名字,“我知道这是什么。”

无视她怔忡的神色,他轻轻地道:“这种药,是我要顾长生制的。对你的伤害,我无法弥补,那么我就给你机会,让你肆意的报复。”他覆住她的手,歪着头,满意地笑笑,“当时我发的誓很重的,如果我吃了药,应了誓,你也不要难过,只当报复回来了,好吗?”

顾晚晴的手在轻轻地发颤,他察觉到,用力地握住,“你也不必担心朝中之事,相信我的母后,早已备好了可以任她控制的替身或是一个傀儡继承人,我这个不听话的皇帝就算现在不消失,总有一天,也会悄悄地消失的。”说完这些,他坚定地移开顾晚晴盖着杯口的手,将杯中之物仰头尽饮。

顾晚晴的手顿时一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他放下杯子,目光晶亮,“(淺草微露整理)我真的肯定,就算你没有异能,就算你无比平凡,我也会用尽手段将你留下,因为…因为…”他的目光微有涣散,“因为…你是我的仙女…你从天而降…救了我…”话未说完,他垂头而倒,头敲在桌子上,好大一声。

顾晚晴突然慌了起来,她推他、叫他、打他揍他,都没用,他就那么睡着,一动不动。

是真的吗?

她一遍遍的问自己,却不知道自己问的到底是哪个问题,是药效?还是他说的话?如果药效是真的,他醒来后就会忘记一切,那么她…真的能如计划中那样,果断地执行下去吗?

不行吧…她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湿,伸手一摸,竟是眼泪。

顾晚晴慢慢地坐回去,不知所措地看着对面的他,心中茫然一片,就这么坐了整夜。

室内残烛轻摇,窗外的光亮不知何时渗了进来,顾晚晴仍保持着原有的姿态,突然对面的人一动,吓了她一跳。

她真是吓了一跳,她甚至想跳起来逃走,可她的腿早已没了知觉,身子一歪便跌坐在地。

木椅倒地,惊天动地的一声,顾晚晴缩了缩身体,惊恐地看着他抬起头,睁开眼,转瞬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眸黑亮如星,此时的顾晚晴却无心欣赏,双目圆睁地瞪着他,看他起身,走到自己的面前,蹲下,而后,现出一个极灿的笑容。

“兽兽!”他猛地扑过来抱住她,不停地磨蹭着她的颈项,过了一会,见她没什么反应,慢慢地直起身子,继续用他那更胜璀璨宝石的眼睛看着她,随后明朗一笑,抓起她的手置于自己头顶,轻轻一揉。

那一刻,顾晚晴只觉得心跳停了一瞬,眼眶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正欲喷涌而出。

第一百九十三章结局(大结局)

还是不行啊,什么调教后的报复,统统见鬼去吧。

顾长生不愧是顾家最优秀的传人,竟能研制出如此神奇的解药,顾晚晴此时才记起她忘了问医庐中为何会有“九转灵窍丸”的记载,但现在再问却已经晚了,袁授…阿兽已不能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后悔吗?顾晚晴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开心的,如果他们之间,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继续在一起,她并不排斥。

收留了阿兽,顾晚晴回到京中正式交出了天医之位,将天医玉留给了仍在失踪之中的顾长生,便带着阿兽,回到了位于千云山脚下的那座茅草屋中。

顾氏医庐,茅草屋有了新的名字,虽然她异能已失,但依靠她实打实的医术,渡过了初时的宣传期后,每天前来求医的人也算不少,后来她不得不定下每日只在上午坐诊的规矩,下午便去山上种种草药,查查陷阱里的收获。

阿兽在乖了数天后终是禁不住山林对他的呼唤,每天清晨冲入山里玩个整天,夜幕之时才满身是泥地回到茅屋,喜滋滋地等着顾晚晴为他洗去满身泥污,终日乐此不彼。

又如袁授所说,朝野中果然没什么动静,虽然他失踪,但国号未改,每日也有一个承治帝出现在众人面前处理朝政,又听叶顾氏说,甚至还有一个“皇后”顾还珠常常召“义母”入宫畅谈,模样与顾晚晴竟有五六分相似!

不得不说,太后的手段当真通神啊!

就这样,顾晚晴带着阿兽隐居于此,除了叶顾氏一家,鲜少有人知道此事,而顾晚晴平时的病人主要是一些平民百姓,更不认得顾晚晴,只晓得在千云山下,有一位医术高超的美人大夫。

顾晚晴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每天与阿兽乐事不断,她不想以前,也不想以后,每天只盼望明天能如今天一样开心,那样她就无比满足了。

逍遥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顾晚晴的生活似乎没什么改变,她也不愿改变,甚至没有刻意地去教阿兽什么东西,每天任他满山遍野地跑,再一身泥水地回来。

这天,阿兽又在一早消失,顾晚晴挂出休诊的牌子,进京治些药材。

午时刚过,她已买齐了所需之药,于一家酒楼前住了脚,轻车熟路地进门,上了二楼转进一间包厢。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她才一进门,早等在屋里的华服公子便已抱怨出声,“我又被扣了两年的年俸,这样下去,直到我一百零六岁之前,我一直是无俸可拿的状态,我家王妃可是怀了身孕了,现在没银子进补,你得赔!”

“我有什么办法?”顾晚晴摘下药箱,随便地丢在地上,坐到桌前毫不客气地动筷吃饭。直吃了小半碗,她才抬头,“你就直接抗议呗,威胁他再扣你的俸禄,你就说出他的秘密!”

“你当我没这么说过?”对面的人咬咬牙,“他反过来威胁我要收回当初的赐婚,开什么玩笑?我老婆大着肚子,他要赶她回娘家?”

顾晚晴一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

对面的人捏捏眉间,发愁良久,突然问道:“你说他知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实情,现在每天看戏似地看他?”

顾晚晴忍俊不禁地抿紧唇角,“我怎么知道?反正他演了这么久也不容易,早起要赶回宫里去上朝,急赶着批完奏折又要滚上一身泥回去给我洗,坚持了这么久,也难为他了。”顿了顿,她又感叹,“不过当初我也的确担心过,如果那药是真的…还好不是啊。”

“是啊,若是真的倒好了,药是假的,他现在才会这么辛苦。我最近看他的头发好像都少了,啧啧,太伤神了。”

“是吗?”顾晚晴皱了下眉,回想了一下他近来的表现,“他最近似乎的确有点累,眼圈都黑了。”

“是啊,最近朝里事务繁多,边关又乱起来了,他能不愁吗?依我看你就赶快说出实情,别折腾他了,反正你早就原谅他了。”

顾晚晴抿着唇想了一会,抬眼轻哼,“傅时秋,我还不知道你的打算?你让我原谅他,跟他回宫,他心情一好,就不扣你的俸禄,到时你再邀功一番,说不定不仅能拿回扣除的年俸,还能得一笔不菲的赏银,到时候你就不用每天靠老婆吃饭,当小白脸了。”

“喂喂喂!”傅时秋筷子一摔,“谁是小白脸?”

“你啊。”顾晚晴丝毫不惧地回望着他,“他暂时收了你的封地,把你召回来就是为了折磨你,所以你除了年俸根本没有别的收入,你告诉我,你现在穿的都是谁的?这桌饭菜,你花的又是谁的?思玉真是可怜,大着肚子还要向娘家伸手,啧啧…”

“顾还珠!”叫完这句,傅时秋板着的脸瞬时垮了下来,“求你了,皇后娘娘,多体谅为臣的不易吧!”

“嗯,看心情吧。”顾晚晴放下碗筷,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要两份金丝虾球给我打包,也得给他改善一下膳食,看来每天啃野菜还是不行啊。”

傅时秋默默流下两行宽面条般的眼泪,看来他的小白脸生涯,浅,草,微,露,整,理还是要持续上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一脸菜色的袁授加紧批阅着御案上成堆的奏折,一边分神与立于殿中形如野人的顾长生说话。

“皇上若是早日告诉为臣那医庐本属于臣的义父,说不定早在一年前臣便已制出解药了。”顾长生如今也是御封的天医,承袭爵位,不再是草民了。

“少废话吧你!”袁授一本接一本地埋头苦批,手都快抽筋了还是片刻不敢耽误,“说重点!”

“‘九转灵窍丸’不是毒药,所以当年皇后的能力对此无效。”

闻言,袁授终于抽空抬了抬头,看清了顾长生的造型,又不忍再睹地低下头去,“不是毒药是什么?”

“是蛊。”提到这个,顾长生似乎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臣遍察顾家医典,终于发现了一本奇书。蛊这种东西来自于万海之西的一个神秘部族,他们通过自身与各种蛊虫的联系控制他人,臣的义父,正是通过这本奇书,加之多方试炼,才研制出这种初级蛊虫,以已之心血供养蛊虫,令中蛊者神清智明。”

“什么?”袁授不敢置信地抬头,忍着恶心看了顾长生半天,“这还是初级蛊虫?”

“不错。”顾长生滔滔不绝地道:“若是高级蛊虫,相信皇上的作为不仅于此!但高级蛊虫的威力也更强大,若是坚持不吃掺有施蛊者心血的解药,任凭皇上心智再艰,也绝对坚持不了这么久。”

“难道除了血竭丸,就没有别的办法?”袁授第一次担心起来,毕竟,知道有只不知是什么的虫子在他脑子里…

顾长生仰天长笑,任袁授再能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顾长生笑完,郑重说道:“只需制成百枚血竭丸,一次服下,便可引出蛊虫!”

“百枚…”袁授摇摇头,“顾长德已死,现存的血竭丸,最多不过二十枚。”

顾长生咧了咧嘴,看样子又想笑,但最后忍住了,“虽然为臣义父已逝,但义父血亲仍在,只需用其十滴心头之血,便可制出百枚血竭丸,若怕药效不佳,心血滴数可以加倍,定然万无一失!”

“血亲?”袁授朱笔一顿,“是晚晴?”

“正是!”顾长生上前一步,形容急迫,“二十滴心头血,她怎会不愿!”

看着顾长生期盼如疯子似的目光,袁授实在很难理解这种专业人士的执著与疯狂。

想了想,他摇摇头,“心头之血不同寻常,她是否会有危险?”

顾长生也仔细想了想,“皇上如果不放心,不妨先取为臣的心血一试。”

“这倒是个办法…”袁授说着话,眼前突然浮现出血竭丸的样子,一颗足有指头大小,一百颗…顿服…他突然觉得很饱,抬手摆了摆,“让朕想一想。”过了一会,问道:“如果是血亲的血亲…也有效吗?”

顾长生想了半天这个人际关系,点头道:“或许再加倍也可一试。”

“那…蛊虫引出后,朕还会像现在这样吧?”袁授问得有点小心,“不会那个…记忆全失什么的吧?”

顾长生真诚地点头,“放心,蛊虫应该不会有皇上这样的想象力。”

“好。”袁授终于舒了心,指着大门道:“你回去吧,一年之后再来给朕制药。”

“为什么要一年?”顾长生不太理解。

“生个儿子不就要一年么?”袁授忽略顾长生无语凝哽的傻样,又认真地考虑起另一个问题。

虽然他“回到”顾晚晴身边已经一年有余,可直到现在,虽然他们夜夜同床,可都没有那个什么啊!尤其他现在的角色,还不适合主动,再等下去,心头血可不知道哪年才能出生了。不行,还是得扣傅小子的俸禄才行!他撑不住自然会去求顾晚晴,顾晚晴呢?最受不了别人求她了!嗯!就这么办,再扣个二十年吧…

袁授马上提笔下诏,没见着顾长生连连白眼。

还生个儿子取心头血?这做什么美梦呢!上次怎么犯事的这么快就忘了是吧?每天泥里打滚也没学乖!要是顾晚晴再有孩子,他敢碰?真是拎不清啊!

伴随着顾长生心底的叹息,袁授匆匆下了诏书,又埋头苦批他的奏折去了。边批边给自己打气,加油啊兽兽!还有七十八本,批完了就能回家吃饭了啊啊啊!

【END】

番外一意外发现

很多年后,顾晚晴无聊时便会回宫中住住,和自己的替身哈千影聊聊天,再看护一下自己栽在御花园草草药药什么的。

因为她的大面积种槙,御花园很快就不够她施展了,没办法,她的药园只能向御花园外扩张征地,这日她征地征到清凉殿后的一处园子,名为“塔园”,园内各种造型的宝塔林立,据说这是泰康朝的一个妃子酷爱“塔”这种建筑,泰康帝为博美人一笑,就下令建了这个园子。

不知道为什么,顾晚晴一进到这里总觉得有点熟悉似的,辗转反侧了两天,直到袁授又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的时候,她总算想出了点苗头。

似乎有一张药方,桃仁、蛇蜕、凤凰衣、园参、千层塔、三分三、石见穿、一见喜…那是长公主偷溜前,留给她的暗号。

暗号的大意是,她要偷溜了,要顾晚晴帮忙,为了表示诚意,她在一个有塔的地方藏了笔酬金,让顾晚晴去拿。

后来顾晚晴还曾打听过这个地方在哪,得知宫里塔最多的地方就是这,但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她忘了这事,直到今天,她圈地圈到这里,才又想了起来。

也不知道长公主离宫时把这酬劳挖走了没,顾晚晴依着暗号的提示,找到了一座名中带“千”的塔,分别在塔四周三尺三和三丈三的位置寻找,很容易就在北方三丈三处找到了一块大青石,又拿着药锄在青石周围随便一刨…倒还真是挖出了东西。

不过这东西怎么处理呢?顾晚晴抱着那盒子有点头疼。

这都这么多年了,朝中上下早就有新的通用御玺了,没理由再用回前朝这个。砸了?太浪费了,思来想去的,算了,还是给袁授去伤脑筋吧。

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袁授都没再提这事,顾晚晴有一次憋不住问了问,袁授严肃地伸出食指竖于唇前,“小点声,我给藏到御座下了,将来儿子继了位,坐上就能发现,给他头痛去…”

顾晚晴撇撇嘴,真够损的。

番外二无悔

还是很多年以后,远在天边的顾明珠偶尔想起当年的种种事端,总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她到底着了什么魔呢?争争抢抢了那么多年,让人一句话发配到尼姑庵守了那么久,要不是当时心灰意冷地随着找去的表哥远离京城,她也没有如今响誉四海的医名,没有如此深爱她的丈夫,如此活泼可爱的一双儿女,更没有与乐姨娘的共聚天伦,没有这份家业,也没有这份逍遥自在。

细想当年,似乎是她五六岁的时候,便有一个呆呆的男孩对她说:“明珠表妹,我这辈子,都会保护你的。”

他说到了,也做到了。

若非及时醒悟,她不会看到他的付出,不会看到他十几年不变的痴情,不会明白为什么每当有难事之时都会有他及时伸手相助,不知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议亲,更不会知道为了她儿时一句无心的想入宫看看的心愿,他弃文从武,梦想做一个禁军,守着皇城,可以在她想入宫的时候,为她打开宫门。

他最后终是去做了禁军,虽然那时早已不再天真,但他仍是去了。因为他明白她的野心,明白她不会甘心承认自己庶女的身份,她一定要走到更高的位置,而时常入宫与贵人们打好关系,无疑是她提高名声的最好机会,所以他数年如一日的坚守在宫门之处,放弃了任何升迁的机会,只为在需要时,能为她一开方便之门。

他做到了,他抓住一切机会向过往于宫门之人宣传她的医名,上至当朝一品的家眷,下至宫女太监,很快的,顾氏庶女顾明珠的名声在常常出入后宫的贵妇中传扬开来。

此后,他眼看着她倍受宫妃喜爱,眼看着她名声雀起,眼看着她成为“京城明珠”,眼看着她身边包围了越来越多的王公子弟,眼看着她芳心暗许,再眼看着,她由高处摔下,一次,再一次。

至今想起,顾明珠仍会庆幸,当初自己幸好是摔得形如烂泥,有了那段颓然的日子,他才敢鼓足了所有勇气,问她愿不愿意随他远去,远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而她也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因祸得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番外三遗诏

仍是很多年以后…

“娘娘看看这个。”刚怀了第二胎微有些发福的刘思玉神情凝重地递给顾晚晴一只鞋垫。

顾晚晴没有马上去接,眯着眼睛仔细研究了一下,悄悄后退,她发现这只鞋垫是只男人的尺寸,而且貌似用过。

“咳,这的确是时秋的。”刘思玉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给娘娘看的是这个。”她伸手由鞋垫夹层中抽出一块金色布绢,郑重要交到顾晚晴手上。

看在孕妇的面子上,顾晚晴强压心中不适将那金绢打开,只看一眼,脸色顿变。

金绢起头便是:大行承治皇帝遗诏。

遗诏!

她咬紧了牙,好小子!居然给她玩这手!怕死是吧?她的心头血早给了顾长生,一百颗血竭丸也包了整顿的饺子谎称是她新研制的药膳强逼他吃了,虽然最后他消化不良足足一月吧,但他脑子里没虫了啊!他就没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发过病了吗?居然又偷偷立什么遗诏!亏他还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演技之强堪比影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