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睿目光扫视了一圈,在杜三娘身上停了片刻,当初他跟着爹第一次来杜家的时候就见过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未来的妻子就是她呢。这会儿又看见她,这姑娘比第一次见着的时候更漂亮了,谢睿不由得眼睛都发直了。

杜芳见谢睿盯着杜三娘看,心头是一肚子火,她道:“睿哥哥,不是准备了东西,还不拿来给妹妹们看看。”

这是成亲之后谢睿第一次跟着杜芳回娘家,还要见杜家的亲戚,谢睿这个做女婿的,总不可能空手过来,倒是置办了些礼物,还事先就打听了杜芳有几个堂兄弟姐妹。

谢睿让人将东西拿过来,杜芳拿起一块布,“这是谢家的布,送给几个妹妹做点东西。”

几个小姑娘哪有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更何况这一块布还是能裁缝一件衣裳。杜芳挨个给了,独独漏掉了杜三娘。

末了杜芳道:“哎呀,差了一张。三娘,真是对不住,我们回来的时候明明点清了的,一张不差,定是被哪个下人给弄丢了。这样吧,回头你去谢家的铺子,就说是我妹妹,给你补上。”

杜三娘看杜芳这幅做作的模样,恶心得都想要吐了。

就算她给自己,还不定要她的呢,杜芳饶了这么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让她杜三娘难堪?若是面皮薄的姑娘,面对杜芳这一番侮辱,只怕是要掉眼泪了。杜三娘抿了下嘴,说道:“不用了!我家里不差这些。”

杜芳道:“三娘,你别跟我客气,回头可一定要来,我让人给你扯一块好料子,你这马上就要出嫁了,还是要好好打扮打扮。”

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几个月不见,她说话也越来越滑头了,比起以前的杜芳,现在她是长进不少。先是用谁都给东西独漏掉她来羞辱她,然后又故作大方的让她回头去铺子里,给她拿块好料子,这一则会让人觉得她杜芳大方,这二者,还会引起其他几个姐妹同杜三娘生间隙,毕竟她们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三娘回头得的东西就不一样,不就是挑拨离间。

杜三娘眯了眯眼睛,心里冷笑,杜芳凭什么认为她就要接受!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会陪着她做戏,让她在人前得个好名声!

杜三娘笑了笑,“芳姐姐的好意,三娘心领了。谢家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差的。不过到底是谢家的东西,就这么随意送给别人还是不好,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芳姐姐挪用婆家的东西来补贴娘家,要真这样,那真是罪过大了。芳姐姐也才嫁到谢家,凡事还是以谢家为重,这样的事情,芳姐姐以后少做,没得惹谢家老爷夫人不快。”

杜芳本就是想羞辱杜三娘一番,故意落下东西不给她,虽然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要给杜三娘,杜芳心头仍然是很不爽的。她宁肯东西坏了、扔了也不会给杜三娘半根线头。

可叫杜芳没想到的是,自己反倒是被杜三娘给抢白教训了一通,什么叫用婆家的东西来补贴娘家,这话说出去,岂不是让谢家的人更防备她。杜芳紧紧咬着牙,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心里虽恨透了她,嘴里还是说道:“妹妹是误会我了,这东西还是阿翁和婆婆同意的,我嫁到谢家,成了谢家的儿媳妇,自然凡事以夫家为重。”

说着她转头看着谢睿,“夫君,你可得给我作证,这些东西是不是阿翁准许的。”

谢睿摸了摸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送给你们也是放在那里没什么用。”

杜三娘听了差点笑出来,她抿着嘴绷着脸故作没听见。杜芳白了谢睿一眼,这人怎么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谢睿跟她回来,肯定是要准备礼物的,只是杜芳看那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她对杜家的这些穷亲戚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她嫁到谢家来,谢家的东西自然就是她的东西,要把这些好东西拿出去,还是给那些穷鬼,杜芳才不愿意,她宁愿自己吃好点穿好点,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别人。

杜芳赶紧打断了谢睿的话,对几个妹妹说道:“你们现在可听见了吧,这些东西可不是我杜芳偷来的。”

杜三娘笑了笑,坐在旁边不在搭理她。

杜华伦为了彰显自己如今发达了,桌上的鸡鸭都是整只的,一桌子十几个菜,碗碗都是肉,杜氏宗族的人个个都是笑容满面。

杜芳嫁到谢家之后,吃过不少的好东西,这会儿看其他人吃得满嘴油腻,嘴巴塞得满满的,好似几辈子没吃过一般,杜芳轻蔑的看着他们,既有几分鄙视,同时他们这样又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杜芳,才是姐妹中嫁得最好,过得最好的那个!

这就是她们同自己的差距!

杜三娘草草吃了些,这逢年过节的,每家都是肉,本就没怎么活动,吃得太多了会长胖的,杜三娘已经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毕竟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她也想美美的出嫁呢。

吃完饭,女人们在厨房帮着洗了碗筷,坐下来又围着张氏问话,杜华伦一家子在城里新买了院子,听说那院子可大了,值不少钱呢。张氏被奉承的整个人都要在天上飞起来了,有人问她买成多少钱,她轻飘飘的道:“也不贵,也就一百多两。”

一百多两!顿时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百多两他们这些人恐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那究竟是多少钱。可杜华伦一家子买个院子就是一百多两,众人咂舌不已,纷纷羡慕的竖起了大拇指。

张氏的虚荣心被彻底的满足了,又说起她近来去参加的宴会,都是城里有名望的人,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院子有多大,吃的东西又有多么的精致。杜华伦因着攀上了谢家,确实是沾了不少谢家的光,连带着张氏也跟着杜华伦去大户人家中参加过几次宴席。

对这些一辈子都只能在地里刨土的庄稼人,一辈子哪里见过那些富贵,也就只能听听过过瘾,张氏越说越起劲儿,更是滔滔不绝的将城里人的生活讲了起来。

相比张氏那边的热闹,孩子们这里明显就安静多了,吃过饭,杜三娘便回了家,杜芳看杜三娘走了,也没什么兴致了,也就只看见杜三娘,她才会事事同她比较,杜芳回房躺下,想要休息一番。

谢睿喝得有些多了,红着脸也进了杜芳的屋里,杜芳看他喝得就像是一滩烂泥,心头烦得很,也不替他宽衣擦洗,任他合衣躺下。谢睿高兴,躺了一会儿,手也不安分起来,对着杜芳一阵乱摸。

杜芳做了妇人,如今才感觉到了夫妻之间那事儿的兴趣,只是当她知道了兴趣,对谢睿就不满意了。谢睿同谢斌比起来,那方面差得实在是太远了,单尺寸都小了一个号不止,这也就罢了,每回没两次就完事儿,她都还没来感觉就完事儿了,可把杜芳给气得不行。

杜芳烦躁的拍开谢睿的手,“睡你的觉。”

谢睿嘿嘿笑着,接着酒劲儿就是不松手,“你就让我弄一弄,都好几日没亲近了。”

杜芳不喜欢跟他接触,自然是能推就推,谢睿有兴致的时候,她就推说自己不舒服,几乎是隔上三五天才不甘愿的来一次。

“你给我松开!”杜芳气呼呼的道,这男人是不中用的,每次都不能让她高兴,她是半点不想跟他睡。

“芳芳,来嘛…”

不知道为何,来到杜家,谢睿的感觉来得很快,他也不管杜芳愿不愿意,凑上嘴去又摸又亲的,杜芳虽然不情愿,还是被他给得手了。

只是这乡下屋子,可比不上城里隔音效果好,那陈年的木架子床很快就咯吱咯吱的响着,外头还坐着一屋子人,虽然最开始都在说话,可这后来那床的嘎吱声实在是太大,这在座的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明白屋子里干什么事儿,个个都有些尴尬。

这房内是活春宫,屋外的人为了掩饰尴尬,只好故意把话说得更大声。

这一次谢睿难得的发挥好了一回,比起以前好太多了,杜芳还是得了些趣味,想着要不以后来事儿之前就让谢睿喝点酒,省得他太窝囊。

晚上杜三娘没过去吃饭,这大中午就见识了杜芳的刻薄,她是懒得再过去看她的脸色了。不就是嫁到有钱人家里,看她尾巴都翘上了天,也不想想,这之前她也只不过是比她们好那么一点点,还不是千金小姐呢。

杜三娘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过了一会儿,看见杨氏也回来了,她挑了挑眉,“娘,您怎么回来了?小叔他们家这么早就吃饭了?”

杨氏摇着头,“那吃什么饭,我是早就不想在那儿呆了。”

杨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嘲讽,老四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青天白日的就躲在屋子做那事儿,还那么张扬,活像外头的人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干嘛一样。

后头两个人出来,居然还像没事儿人一样,真是不害臊。杨氏可不想再跟这样的人呆在一个屋里,没得脏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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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娘挑了挑眉,问道:“那婶娘她们也走了?”

四叔家里今儿个请客吃饭,那样的大手笔,在这村里估计也找不出第二家了。先前她跟杨氏说过了,晚上不去吃,她在家里随便弄点吃的,杨氏也同意了,没想到杨氏这么快也回来了。

杨氏道:“走了些人,还有些在。”

出了那样的事儿,有些人随便不好说,心头也觉得很是别扭,也走了些人。不过这样的事情,杨氏才不会拿在女儿面前说嘴。

杨氏道:“晚上就我们娘几个吃,你爹肯定是要在那边的,随便弄两个菜。”

晚上煮了个咸菜土豆汤,炒了两碟子青菜。

吃过饭,杨氏又是医生唉声叹气,杜峰也就前几天回来住了几天,昨儿个就又走了,杨氏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自个儿的儿子,现在弄得她都不能时常见了。

可为了儿子的前途,杨氏也知道人家愿意收下杜峰那是看重他,她也知道好歹,也就每回峰哥儿回家的时候给他多弄点好吃的,又或者找些菜给卓家送去,也就只为了看他一眼,看他在卓家过得好不好。

杨氏最开始去的比较勤快,被家里人说了她才没再去。大丫那丫头也说她家先生待杜峰可好了,就跟亲儿子似的。杨氏心头又高兴又有几分内疚,若是孩子跟着他们,这辈子恐怕也是跟他们一样在地里刨土。可杨氏还是很心痛,她就只得这一个儿子,虽说她自认为对两个女儿也很好,但女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哪能陪他们一辈子。最主要的是杨氏怕儿子以后长大了不跟他们亲近,只亲近他师傅,杨氏心里很焦虑,可这份焦虑她不敢说出来,她要是说出来,华盛肯定会说她想多了。

杨氏在灯下给杜峰缝衣裳,杜三娘拿了针挑了挑灯芯,说道:“娘,天都这么黑了,你就别做了。”

杨氏揉了揉肩膀,“三娘,还没睡?”

“还没呢,刚把四娘哄睡了。我看爹还没回来,就过来看看你。”

杨氏瘪了瘪嘴,“你爹待会儿准是又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如今年岁渐长,对这酒罐子他是越来越喜欢了,平时吃饭都要喝酒,今儿个还不定会醉成什么样。”

杜三娘抿了抿嘴,“平时爹也就喝那么一小杯,冬天喝酒暖和身子,没事儿。”

杨氏道:“你就帮你爹说好吧话吧。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他的德行,保管三杯马尿下去,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爹娘年纪渐长,比起年轻的时候反倒是吵架吵得更厉害了,三五天的就要吵上一回,不过基本上都是她娘骂,她爹就旁边做闷葫芦。

杨氏将衣裳放在一旁的篓子里,说道:“也不知道下回你弟弟什么时候才回来?”

杜三娘道:“娘,弟弟不是昨儿个才走。您这就想开始想他了?这以后他长大了,要去很远的地方看您咋办。”

杨氏道:“我是不准他走远的,以后叫他师傅在城里给他找个活儿,做个文书啥就可以了。”

杜三娘笑出声来,“娘,您现在是这么说,到时候可酒说不准。要是弟弟是读书的料,或者他自己有远大的抱负,你把他拘在这小地方,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男孩子就得让他出去多闯荡。要是这世道允许,我都还想读书认字出去外头闯荡一番呢。”

杨氏听她越说越不正经,抬手拍了她一下,“说什么混话呢。咱们又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学那些个没用的。过两日陆湛他们来,这回肯定是要把婚期定下来,这怎么都是跑不掉的。你自己心头做好准备,湛哥儿是个好孩子,娘看见你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娘心里也放心了。以后嫁到陆家,好好和他过日子,要真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回家来,娘和你爹啊永远都站在你这里,真要是湛哥儿做得不对,我肯定是不依他的。可同样的,要是你的不对,我也骂你。”

第 95 章

正月初七,

陆湛着白氏和陆志福夫妻来到了杨家。

杨氏今年特意改了日子,

让娘家的人初七这天来,

一大早,

大嫂和三弟妹也过来帮忙了。

陆湛他们到了杜家的院子,

杜家人连忙出来迎接。杨氏给白氏各自做了介绍,

几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陆湛今日特意穿了新衣裳和新鞋子,

比起平时随意的样子今儿个倒是正式了很多。

杜三娘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几日不见,倒是觉得这张脸越来越有味了。陆湛的五官长得不像本地人,

后来她才知道陆湛他娘有胡人的血统。

胡人在大庆并不少见,听闻前朝时候做皇帝的还是胡人呢,那时候胡人的地位比中原人要高一等,

前朝覆灭之后,

胡人一度遭到了疯狂的打击报复,直到后来有位大儒全解了皇帝,

胡人被打击报复的命运才真正终结。可即便如此,

中原人氏也有些瞧不起胡人,

可又好笑的是,

本朝某位皇帝就特别的宠爱一位胡女,

甚至差点将两人所生的孩子也立了太子,

最后在群臣拼死立谏才作罢。太子登基之后,特别憎恨这位兄弟,将他一脚踹到帝国的最北面,

令其镇守边疆,

非皇昭不得回京。

在民间,胡人虽然与人通婚,但汉人对胡人还是有很多不待见。陆湛的长相明显就比较像胡人,高鼻深目,面部轮廓比较立体,不过他从小在城里头长大,也有几分脾气,在城里倒是没人敢惹他,也从没有人骂他是胡汉混血。

当陆湛说自己有胡人血统的时候,一度还生怕杜三娘看不起他。杜三娘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汉人也好,胡人也罢,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

大人们说了几句就进了屋,陆湛站在院子,看着杜三娘笑。

杜三娘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这衣裳是谁给你缝的?可不是我给你做的。”

陆湛昂首挺胸的道:“这是我买的,那店里的掌柜说这个好看,穿上最讨姑娘们喜欢。\"

杜三娘看他说得一本正经,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家里的公鸡,她家里养的公鸡就是那样,特别的臭屁,一开嗓子鸣叫几声之后,就开始撩家里的母鸡们。

杜三娘看着他身上这件衣裳,很想说简直就是灾难现场!陆湛的身量比较魁梧,他穿这种衣裳,看着整个人就像只大猩猩一般,很是别扭。这种类学子们喜欢穿的圆领襕衫,还是更适合那种身量纤细些,比如像颜家大公子那样有颜有学问的男人穿,才能穿出那种味道。

“花了多好钱?”杜三娘拧着眉开口问道。

“五十个钱,那掌柜的说在京城很流行。”陆湛犹自乐呵呵的说着,他还从没舍得买这么贵的衣裳。只是前头二婶说初七要去杜家,让他还是自己拾掇下,要给杜家的人留下个好印象。他原本是只打算去扯块布来让三娘帮着做新的,后来店里挂着成衣,那掌柜的夸得都要上天去了,陆湛想着这可是要去杜家说正经事儿的,得注意下形象,便掏钱买了。

陆湛说完又原地转了一圈,“三娘,好看吧?”

杜三娘翻了个白眼,“好看你个头!傻帽,你被人忽悠了!”

这衣裳不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不适合他,陆湛的皮肤本来就比较黝黑,穿这种颜色比较浅的衣裳,更是衬得他皮肤更黑了,最主要的是这款很不适合他,要她看来,还没他平时穿家常服好看。

就这还说是京城流传出来的款式,简直是辣眼睛,这种‘主流’,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

陆湛原本买这身衣裳的时候,想着这么贵的衣裳,三娘肯定会夸他,可三娘这一脸嫌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陆湛的脸色立刻就僵硬了。

杜三娘看他一脸的尴尬,说道:“好了,以后别再花这些冤枉钱了,我宁愿你买两块布来我给你缝衣裳。”

那头女人们开始闲话家常,杨氏招呼了白氏便又回厨房准备今日的吃食儿,让娘家人陪着。

杜峰昨儿傍晚就回来了,他这一年来的变化大得让人惊讶,以前只知道满山跑,身上穿件干净衣裳出去之后保管回来就弄脏了,可现在的杜峰变得很爱干净,穿着直缀的袍子,头发仔细梳理着,脸上也是干干净净,倒是个白净的俊俏少年。杜家这几个孩子长得都比较像杨氏,不怎么像杜华盛,倒也不是说杜华盛长得丑,只是杜华盛的样貌普通,反倒是杨氏虽是徐老板娘,倒是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

杜峰如今在城里念书,家里的人对他都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外家更是如此,是巴不得以后杜峰能够飞黄腾达,那才叫好呢。

杜三娘今日难得的闲下来,她娘说陆家今天来人,家里的活儿也不让她干,这样什么都不做,反倒是叫杜三娘闷得慌。

陆湛本想再同杜三娘待一会儿,然而杜华盛却叫他过去,陆湛不舍的看着杜三娘,“我去爹那儿了,你要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杜三娘点了点头,“你去吧。”

说完她自己又跑回房间,她的嫁衣还未缝完,都是她一针一线自己亲手做的,她看着那大红的嫁衣忍不住裂开嘴笑了,又伸手摸了摸,最后闭着眼睛将其贴着自己的脸。

中午吃过饭,又歇了一会儿,白氏便将话题转移到了陆湛和杜三娘的亲事儿上头,杨氏早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知道陆家是想早点把人娶过去的,湛哥儿也都二十一了,这岁数,确实也是不能耽搁了。

白氏来之前就在家里打了草稿,这会儿说起话来是条理清楚,听得杜家其他的亲戚都点头应是,白氏提议婚礼放在六七八这三个月份上办,问杜家的态度。

杨氏笑着点了点头,说日子他们陆家定就是了,白氏高兴坏了,她没想到杨氏会回答得这么爽快!来之前她还想着杜家要是拿乔不准女儿这么早嫁该如何?所以她连日子也没敢让人去看,只是自己大概想了几个月份,三娘三月份及笄,这要是定在四五月,时间上确实是太挤了,可九、十、十一月又太晚了,白氏就折中了一下。

“亲家这么说,我可总算是放心了,等今儿个回去,我马上托人看个好日子,一定要选个最好的日子!”白氏笑得合不拢嘴,又道:“亲家,咱家湛哥儿虽是爹娘去得早,可这孩子懂事儿人又踏实,你家三娘嫁过去,以后肯定是享福的。你看你们家有些什么要求,尽管提,咱们家尽量满足要求。”

杨氏道:“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分才能说成这门亲事儿,我和华盛就只盼着孩子能有个好归宿,也不指望其他旁的东西。咱家也能吃饱穿暖,这一应的东西,就按着差不多准备吧。”

时下要娶个媳妇儿,全部花费下来也要好几两银子。杨氏夫妻也从没想过靠嫁女儿赚什么彩礼钱,女儿养大了,以后她日子过得好,女婿对她好就够了,这过日子的终归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这要是讨要过多的彩礼钱,只怕是两家都要生了怨恨,女儿女婿心里生了间隙可就不好了。

杨氏又道:“三娘是长,这些年这个家里也难得有她在,我和他爹也不会亏待她,前头买了料子给她打了衣柜床桌椅板凳的,我家里地方太小,暂时就放在我娘家,等回头再找人拉过来。”

史氏也道:“这可是托人从山里收来的,都是好料做的。又是找的手艺好的师傅做的,花了好几个月才全部做好了,那做工,那样式,都是城里盛行的款式。”

白氏没先到杜家嫁妆都已经完全置办好了,听杜家这语气,只怕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东西,这嫁妆算得上很丰盛了。城里嫁女儿也不见得每家都会出这么多,看来杜家对三娘还真的是不错,这样以来这聘礼按着常规的来只怕是有些伸不出手了。等晚上回去再问问湛哥儿,看他自己准备出多少。

陆家一直在杜家待到下午才回去,眼下城门关得比较早,杜家即便留他们吃饭,他们也怕吃了回去来不及,还不如回家自己热一碗饭吃。

回城的路上,白氏道:“杜家给三娘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我听着这嫁妆可不是不少,我原本还想着杜家最多也就出几床被子,没想到还打制了家具。

陆志福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他道:“那说明亲家对女儿大方啊。”

白氏叹了口气,“你说得倒是轻巧,人家出了这样大笔的嫁妆,你好意思给那点彩礼?虽说娶个媳妇儿也就花个二三两银子,可我看你就是彩礼给二三两面子上都过意不去。”

一般来讲,男方的彩礼都会比女方的嫁妆多一些,这样一则是显示男方家里的财力,二者也有压女方一头的意思。白氏叹了口气,“我怕是最少也得这个数!”

白氏说着伸出了一只手,也不知道湛哥儿自己攒下这么多钱没有,这孩子虽然人勤快,可这打铁铺子的营生也不咋的,再说这孩子又是个实在人,有时候村子里人来,他就是帮忙,要不就是收个本钱,根本就没赚什么钱。

陆湛开口说道:“二婶,聘礼的钱我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就麻烦给二婶给我张罗了。”

他这会儿心思给转到另外一个纠结点上了,他得看去哪儿逮只大雁来,这可是不好抓。不过陆湛铁了心的就是要抓一只,他才不要到时候就放只鸭子上去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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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年杜三娘觉得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就没了。三娘的事情落实了,杨氏和杜华盛两口子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定了,就等着到那一天陆家来娶人了。

四娘似乎也明白大姐就要出嫁了,以后就不在这个家里,要去别人家了,她情绪上有些低落,话也不想以前那么多了,后来也不知杨氏是如何跟她说的,四娘就一下子就变得懂事了,开始学着洗衣裳,做饭,虽然她还只能跟着她们打下手。

正月十五一过,也宣告着年过完了。

这日杜三娘和四娘在家,杜华盛夫妻赶着去田里撒谷子。杜三娘在厨房里蒸了一锅白面馒头,她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杜峰以前用的书,嘴里念一句,四娘也跟着念一句。这个世道虽然女子读书识字不可能跟男人一样能够在外头做事儿,可多读点数,多认识点字儿总是好的。

四娘记忆力不错,教她两遍就能记住,杜三娘都惊讶于她这样高的天资,若是个男孩儿,肯定也是读书的料。姐妹俩坐在院子里说话,院子外头站着几个人,不时扬起脖子朝院子里看。

杜家的院子去年就修整过,以前只用竹子修简单的篱笆墙全部改用石头砌成,院墙修得也差不多有一人高。

那几个人听着院子里的声音,其中一人道:“应该就是这家人。”

“可不是说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可看着不像是那么穷的人家啊!”另一人说道。

“管他是什么人家,当初这聘礼就是他们家收下的,现在咱们家来要媳妇儿,他们还敢抵赖不成?”

这几人是林宝村的人,这家人姓吴,当初闹灾荒,吴川媳妇儿眼见着病得就要死了,他膝下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他娘屈氏便说不如先去外头聘个姑娘,回头等婆娘死了,再把人娶进门来。

吴川家在林宝村里也是富户,屈氏舍不得儿子以后打光棍,再者前头这媳妇儿又没生个儿子,这要是不早做打算,等人死了哪儿能那么快就说个媳妇儿的,她便从一家子的口粮里匀出来五十斤白面,另加一吊钱,拿着这些托人给吴川说媒。

想当初灾荒闹得凶,这聘礼是比不上平常,可在都要饿死的时候,这份聘礼可是不低了。吴家原本想着吴川媳妇儿只怕是熬不过灾荒年,没想到她倒是挺过去了,只是这身体还是拖垮了,一直都是只能躺在床上,屈氏对她心里也很嫌弃,再加上给吴川说的亲事儿也已经说下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足足比吴川小了七八岁。吴婆子心头是恨不得儿媳妇要死就早点死,回头娶了那年轻姑娘,这回肯定能给儿子生个儿子。

吴川今年二十三岁,他媳妇儿去年十月人才去了,原本他娘马上就要张罗着把新媳妇儿娶进门,后来眼见着没多久要过年了,再者这七期都没过完就把后头的娘子娶进门,说出去实在是让人寒心,吴川便说再等等。再者说这下聘的事儿,一直都是瞒着自己娘子的,吴川心头对他娘子还还是挺愧疚的。

这年一过完,屈氏就催开始催了,吴家兄弟几个就赶紧往这里赶过来,当初说亲的时候,只晓得对方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闺女,可双方一直都没有见过面,今个儿是过来踩点,先看看人。

吴川眉头皱着,要说对死去的娘子没感情那肯定不是,可娘子病重,又没给他生个儿子,只留下两个女儿,老大今年五岁,老二才三岁多,娘说得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得有个香火传承。

“大哥,你快过去看啊。”吴川的二弟吴林蒲说道。

吴川是家里的老大,吴家总共四兄弟,不过兄弟几个年纪相差得比较大,老大吴川二十三,老二吴林蒲十五岁,老三十二岁,四弟八岁。

吴川看着那一堵高高的院墙,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上去。吴林蒲撸起袖子,吐了口唾沫,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那我上去看,看我未来的大嫂长什么模样!\"

第 96 章

吴林蒲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管是什么事儿,

在他心头就没有‘怕’字,

这会儿他说要去看人就要去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