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三章 马鹞子

王辅臣一拍桌子:“周培公,你居然背叛了洪老师,还跑到我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的命才需要救!左右,给我拿下!”

堂下立刻窜上来四个如狼似虎的兵弁将周培公绑了起来,周培公并不反抗,冷笑着任由他们捆绑,王辅臣余怒未消,手按刀柄大有亲自将周培公这个叛贼当场诛杀的意思,但两人共事多年,心思都互相了解的很,周培公知道王辅臣若是真存了死志,根本不会见自己的面就会痛下杀手,所以现在根本不用着慌。

“马鹞子啊马鹞子,枉你自称一世忠勇,你这话就不对头,谈何说我背叛了洪老师?洪帅是你我的老师不假,但他老人家并未裂土封疆啊,和我们虽有师生之情但并无君臣之义啊,我周培公行得正,站得直,我一不叛清,我不违背师命,你凭什么绑我?”

这话就奇怪了,明明剪了辫子,跟明军混在一起,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没叛清,这周培公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王辅臣大为诧异,不动声色喝退了兵弁,也不给周培公松绑,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坐回到座位上道:“好,我倒要听听你如何圆场,说得好便罢,说得不好小心我马鹞子的刀不认老朋友。”

周培公再次冷笑,找了个座位大剌剌地坐下,道:“辅臣兄现在所任何职啊?”王辅臣一愣,回道:“我乃大清国山西提督,征南大帅驾下左先锋。”

“哈哈,原来辅臣兄还记得自己是大清朝的提督啊,那我问你,当今圣上有旨到,你为何如此轻慢?”

“哪有圣旨?”王辅臣惊道。

“圣旨就在我身上,你松了绑我自拿给你看。”

王辅臣略一沉吟,唤来兵弁给周培公松了绑,然后周培公施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来,展开道:“王辅臣听旨。”

王辅臣见圣旨不似伪造,连忙跪下听旨,周培公拿腔作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封山西提督王辅臣为太子少保,靖寇将军,赏双眼花翎,黄马褂一件,着其带领本部人马火速返回山西防地抵御西夏军入侵,钦此~~”

王辅臣当场就傻眼了,连磕头谢恩都忘了,等周培公将圣旨塞到他手里后扫视一通,才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圣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圣旨,明黄色绸缎制成,绣着五爪金龙,用了皇帝玉玺,可是这玉玺却不是康熙爷的玉玺,而是共荣皇帝的玉玺,时间落款也不是康熙三年,而是共荣元年!

这分明就是伪旨啊,王辅臣愤然站起道:“这不是真的圣旨,尔安敢骗我!”

周培公也愤然了,一拍桌子道:“你说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了么?八旗旗主拥戴的皇帝,太宗皇帝的嫡孙,正式在太和殿登基,接受万民百官朝拜的共荣皇帝下的圣旨,凭什么就不是真的圣旨!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真定府那个皇帝才是假皇帝,嫂子和小叔子通奸生下的儿子能算是太宗皇帝的后代么!顺治爷已经驾崩,咱就不说了,可是不能一错再错啊,豪格大贝勒是太宗的长子,本来就该继承大统,这天下本来就是显亲王家的,现在只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王辅臣无语,这些风言风语在清国大臣们中间早已不是秘密,对于汉人的传统来说,叔嫂通奸确实是严重伤风败俗的事情,说起来顺治爷也不过是个私孩子而已,没资格继承大统的,现在人家豪格大贝勒家的儿子把皇帝位子夺回来也是天经地义,在法理上没什么不对的,即使有争议,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汉臣说话,八旗旗主就能把这事定下来。

见王辅臣沉默了,周培公趁热打铁道:“辅臣兄明鉴,现在放下武器可不算是投降,只能说是弃暗投明,皈依正统,天下没有人会耻笑你是个叛将,说起马鹞子只会暗挑大拇哥,当机立断这才是有担待的男子汉呢!”

王辅臣心乱如麻,道:“培公兄容我再考虑考虑。”

周培公道:“考虑什么,难道你还想打下去不成?外面现在有十五万大军,里里外外六道深沟,你觉得还能打下去么?实话告诉你,大明朝第一猛将刘子光刘大帅就在城外,你觉得你能打过他?别犹豫了,辅臣兄,人家条件都给你开好了,不剥夺兵权,还回山西任职,还是大清的提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辅臣道:“可是我曾经打过青岛,手上沾了不少血啊,刘子…刘大帅能放过我?”

周培公道:“刘大帅是当今英雄,怎会和你斤斤计较,你若是此时开城,就能使城内百姓和两军将士少死许多人,还不是大功一件,青岛杀人,登州活人,功过抵消,大帅不会降罪于你的。”

王辅臣这才放心,手捧着圣旨遥对北方:“臣王辅臣领旨谢恩。”

城外营垒,刘子光坐在帅椅上耐心地等待着,让周培公去劝降王辅臣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都说马鹞子是个一根筋,若是他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把周培公给砍了也未可知,反正这登州城降了便是,不降就打他个狗日的。

周培公拿得圣旨确实是真的,正儿八经内务府监制的玩意,但又不是从北京发出的,刘子光随身带着几十份这样的空白圣旨,连共荣皇帝的玉玺他都随身带着,随时可以炮制出如此这般的圣旨,封官许愿更是随心所欲,什么黄马褂顶戴花翎的当不要钱一样胡乱往外扔,就是太子少保这样的头衔在刘子光这里也一钱不值,见人就送,反正是大清的官嘛,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不值钱的。

刘子光觉得不值钱,那些清国的大臣和将军们可当成了宝,只要有了这份圣旨,他们背叛康熙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从无耻的叛臣变成了尊崇正朔的忠臣,这是原则问题,也是良心问题,马虎不得的,至于这个共荣皇帝到底是不是真能代表大清,就不是大伙关心的问题了…

王辅臣自认一生忠勇,生怕留下什么污点被后人诟病,他自持武功高强,若是登州败局已定,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会单枪匹马逃回真定,但那样损失太大,手上的兵马都败光了怎么向洪大帅交代啊,周培公的到来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倒向共荣皇帝不算是叛变嘛,山东战场的局面已经改观,再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的收场对大家都好。

等了半日,忽然有兵来报,登州城门开了,周培公和王辅臣携手出城来降,众将赶忙大赞刘大帅神机妙算,刘子光哈哈大笑,得意非凡,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家的最高理想,他连下两城,迅速瓦解清军在山东的盘踞,确实很值得骄傲,此时刘子光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留上几缕胡子,在这种时刻捋一捋下巴上的长胡子还是很拉风的。

“众将,随我出寨迎接。”刘子光一抖披风,带领部将走出营寨迎接王辅臣部。

王辅臣和周培公是洪承畴手下哼哈二将,一个以勇猛见长,一个以智谋见长,现在两个都归降了刘子光,如何不让他解气,洪承畴你这条老狗,不是横行山东还奇袭南京,搅得老子睡觉都不安生么,现在报应来了,把你左膀右臂都给折了,看你以后拿什么打仗!

正想着呢,降将已经到了近前,王辅臣以下三十多名千总以上军官,都把辫子剪了,手捧着帽子走向明军大寨,一路上壕沟都用木板子搭起了小桥,不用爬高上低的,王辅臣用一名将军的眼光仔细打量这些壕沟,不禁暗自夸赞,土工作业真的没的说,壕沟又深又宽,四通八达,城头上的火力伤不到他们,也看不见他们的行动,而且明军的精神面貌很好,盔甲兵器精良,火器配置比弓箭多出三成,真这么围困下去登州只有死路一条。

走到营垒前,只见一红袍小将如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一群大将之中,正笑眯眯地看着王辅臣,王辅臣大惊,难道此人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帅刘子光?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和自己手下把总千总差不多的年纪而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走到近前,王辅臣一撩袍子,纳头便拜:“末将大清山西提督王辅臣,拜见上国元帅。”

刘子光给共荣小朝廷的定位是大明的臣属,大明的官员遇到清国的官员是见官大三级,即使明军一个千户也要比清军的参将大,所以象周培公这样聪明的人就不提自己在清国的职务,含含糊糊的见人一拱手也就过去了,他们想的是怎么改换门庭,从靖国军变成正儿八经的明军,最好能当红衫军,那就等于后半辈子有了保障了,象王辅臣这样还把清国的头衔挂在嘴上的确实鲜见。

王辅臣这么一说,刘子光就觉得有些不爽,而王辅臣后面的话更让他吃惊。

“末将有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帅首肯。”

“哦,王提督有什么请求,尽管说。”

“末将一不愿与洪老师为敌,二不想领兵进攻真定,三想替故主求个人情,请大帅留康熙爷….一条性命。”

听了王辅臣的话,刘子光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哗啦一声将披风一甩,背对着王辅臣喝道:“大胆!你有何资格提要求!”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四章 自解兵权

刘子光一声大胆,满桂、祖大寿等大将们都把手按到了刀柄上,杀气腾腾看着王辅臣,王辅臣部下那些人心惊胆战的以为明军要拿他们开刀,顿时将佩刀佩剑拔出一半环顾四周,只听一阵扳动击锤的声音,营垒上面探出上百支火铳瞄准了这些人,只要刘子光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打成马蜂窝。

王辅臣屹立不动,慷慨陈词:“辅臣确实没有资格提要求,但即使大帅将辅臣杀了,辅臣也还是要坚持,洪老师对辅臣有再造之恩,将辅臣从一个山西流寇提拔成了堂堂的官军将官,而康熙爷对辅臣更是有知遇之恩,辅臣是康熙爷钦命的山西提督,寸功未立就改换门庭,于理虽有可原,于情却说不过去,所以辅臣斗胆提出这三条要求,还请大帅斟酌。”

这话有点过了,不像是降将该说的,吓得清将们一个个脸色发白,万一惹到刘子光生气,这不全完了,到手的前程丢了不说,小命都搭进去了,连周培公都急了,小声道:“辅臣,你胡扯什么呢。”

刘子光却没有震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了两声之后蓦然转身道:“果然是西北马鹞子!忠肝义胆啊,本帅佩服,你这三条,本帅统统准了!”

顿时马鹞子的眼泪就下来了,当场感动的岗岗的,两个膝盖猛地撞击在地上,随后是三个响头:“大帅高义,辅臣没齿难忘,从此后定当鞍前马后,效命疆场。”他刚才提出那三个条件确实是发自内心,王辅臣和周培公不同,周培公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王辅臣确是个直肠子,他实在不愿意和老师洪承畴开兵见仗,也不愿意让手下的弟兄去和真定府的同袍们自相残杀,所以才会提出这些要求,至于请刘子光保全康熙的性命,则是一时脑热提出的,其实说出来自己也后悔,康熙杀与不杀可是国家层面的大事,恐怕连刘子光都难以决定,他替康熙求情算哪门子事啊。

但是刘子光居然都答应了,作为统驭数十万人马的大元帅自然是一诺千金,这叫王辅臣如何不感动,他心中暗想这位刘大帅还真是爱才之人,居然为了我答应抱住康熙爷的命,人家识英雄重英雄,我马鹞子也不能丢分,当时三个响头磕在地上,硬是砸出一个深坑。

其实刘子光是不开心的,王辅臣胡乱提条件让他很生气,但是转念一想,这种一根筋的家伙很容易控制,不如答应这几个无足挂齿的条件,收服这员大将,三国演义上都是这样写的嘛,于是故作豪爽大笑了两声,全盘接受王辅臣的条件,效果果然极佳,看王辅臣这架势,应该是真心归降了。

看到大帅收服王辅臣,原想趁机干掉这个眼中钉的祖大寿满桂等人也讪笑着收起了刀子,拱手向大帅祝贺,营寨门前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

登州城有三万降军,加上周培公的两万军,可是一支颇有实力的军队,刘子光当即将他们改组成靖国军西路大军,再搭配上一万明军,直接出发直扑山西,西路军都是山西子弟,用他们作为前驱定然是兵不血刃就能拿下山西省,届时祖大寿就总领山西,实行剃发易服的政策,恢复大明在山西的统治。

山西只要拿下了,龟缩在真定府的康熙就真成了坛子里的老鳖了,东西南北的路全封死了,想逃都没地方去,就算有洪承畴护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死路一条,到时候把康熙逮到南京,让朱由校封他个重昏侯什么的爵位,找个小院子圈起来,早晚提出来开开心,也算是一件雅事了。

六万西路军向山西方向开拔了,自此山东战场上的清军已经所剩无几,让满桂他们领着人慢慢清剿便是,刘子光将战报发给南京,为大将们请功,朱由校一一准奏,给祖大寿满桂等人都加了提督衔,赏银千两,父母子弟也各有封赏,青州知府史可法因护民有功,擢为山东巡抚,即时上任,史可法知道这是刘子光举荐的功劳,自然感谢万分,自此他也算是正式归位刘系一党,和东林彻底划清了界限。

刘子光接手山东军不过一个月就大获全胜,让朱由校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战局终于改观,担忧的是刘子光在军中的威信与日俱增,已经隐隐有些军神的感觉了,这样下去对刘子光的健康成长可是非常不利的,功高盖主是无论哪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刘子光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他实际掌握了河北山东两省,辽东和高丽也是他的势力范围,手里有一个完整的政府,全套的汉人官僚,武装力量有一支强悍的水师,两万装备最先进武器的红衫军,十万山东禁军,十余万降兵组成的靖国军,半壁江山,三十万大军,再加上战无不胜的威名,想割据一方称王称霸,朱由校还真拿他没办法。

就在朱由校整天担心的睡不着觉的时候,刘子光一封请辞的书信让他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刘子光信上说战局已定,请求解除兵权,回家修养。朱由校大喜,连忙找来黄宗羲和魏忠贤商议,黄魏两人都认为这是刘子光在试探,如果立刻同意其解除兵权会让他感觉到朝廷的忌惮,所以决不能答应,反而要加封他的官职和爵位。

可是刘子光的官已经够大了,爵位也足够高,再往上就是公爵了,他今年才不过二十七岁啊,难道以后还要再往上封异姓王,加九锡不成?朱由校略有犹豫,这件事就耽误了两天,刘子光那边折子又到了,再次催促朝廷同意他回京休息的要求。

既然刘子光这么坚持,朱由校也只好“勉为其难”的任命史可法暂管山东军务,文官节制军队本来就是明朝的传统,只是因为这些年战乱不断才导致武人当权,现在让山东巡抚史可法总领山东军务其实是拨乱反正的行为。

交出了军权,刘子光带着二百卫队回到了南京,朱由校亲自出城迎接,君臣相见其乐融融,刘子光大礼参拜,朱由校赶忙扶起,深情地说:“爱卿辛苦了。”

好长时间没和皇上面对面的站着了,刘子光冒着犯上的罪名放肆地打量着朱由校,朱由校已经十九岁了马上就满二十岁了,和刚认识时候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大相径庭了,个子长高了许多,嘴上也留了一层漆黑的小胡子,眼神也成熟了许多,不再是以往那个率性的少年了。刘子光很想说一句,皇上你长大了,但是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说,那样的话只有皇上的长辈才能说,而刘子光顶多算是外戚,自然不可胡言乱语。

朱由校道:“此番平定北方,全仗爱卿指挥有方,朕正想好好封赏于你呢,怎么就请辞了?若是没有爱卿坐镇北方,朕的江山不稳哦。”

刘子光道:“平定北方全仗朝廷支持有力,将士们用命,微臣没有什么功劳的,现如今魏国公替皇上坐镇北京,震慑蒙古高丽,何忧之有,不瞒皇上说,微臣家里又快添丁了,微臣这个当爹的也想趁战事稍定,回家享享天伦之乐,算是偷懒了,请皇上责罚。”

朱由校哈哈大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来来来,咱们进城。”

君臣回到皇宫,刘子光又借口身上的差事太多,请辞领侍卫内大臣的头衔,本来他就没时间在皇宫里值班,这个差事只是个虚衔,拿了也就拿了,朱由校刚开始坚决不同意,刘子光再三要求之下也只好答应,刘子光又要请辞南厂提督的职务,朱由校自然又不答应,来回拉锯好几次之后,折中为提孙纲为南厂提督,刘子光以内阁大臣的身份指导南厂的工作。

至此刘子光的职务几乎都卸掉了,红衫军大多驻扎在北方,被徐增寿管着,山东军本来就不是他的嫡系,大内侍卫的差使也撂挑子了,南厂提督也不干了,手上能指挥得动的兵力只有家里的几百个护院了,这样一来,皇上想猜忌他都没理由了。

临走的时候皇上赏赐了一大堆的珠宝绸缎给刘子光,还赐了一辆小型的电动四轮玩具车,这是朱由校特地做的儿童车,给小外甥刘猡猡玩的,刘子光自然是千恩万谢,一时间小舅子和姐夫两人又回到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

刘子光走后,朱由校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笑意,将黄宗羲和魏忠贤叫来,高兴地对他们说:“你们说刘爱卿是曹操,是司马昭,分明是看走眼了嘛!朕看刘爱卿是郭子仪,是卫青,是大大的忠臣。”

黄宗羲和魏忠贤叫苦不迭,心说俺们啥时候说刘子光是曹操了,这一切不都是皇上你自己疑神疑鬼瞎猜忌的么,俺们只不过配合你一下而已,当然这话不能说,二人只能道:“皇上圣明!”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五章 后路

深秋的南京一片萧索,镇武侯府里却热闹非凡,一个硕大的圆桌摆在大厅当中,刘子光抱着已经九个月大的刘猡猡坐在桌旁,众女陪坐四周,其中赵雯的座位加装了特制的软垫,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随时准备伺候,这是因为赵雯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肚里怀了旅宋国的太子殿下,谁敢不好生伺候着啊。

话说这刘猡猡也奇怪,平时谁抱都行,可是只要刘子光在场,就非得闹着要他爹抱不可,绝对不能换人抱,否则尖利的哭嚎能把房子震塌,刘子光到只好亲自抱着一刻也不丢手,堂堂侯爷抱着个孩子太不像话,这年头大户人家别说男主人了,就是当妈的也不会时时抱着孩子,那是保姆奶妈的工作,老爷太太亲自抱孩子那叫掉价。

不过刘子光不讲这些俗套,他长时间出门在外,正愁没时间和孩子交流感情呢,,自然抱着就不放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筷子吃吃喝喝的,还时不时蘸了酒往刘猡猡嘴里送,辣的刘猡猡眼泪哗哗的,把刘子光高兴的哈哈大笑。

彭静蓉道:“今日老爷得胜回京,家里又快添丁了,真是团圆和美啊,只可惜橙妹妹不能同来,颇有些遗憾,不知道她的脑病好些了没有。”

刘子光道:“还那样,只要她们娘俩过得舒心,我就辛苦点两头跑,没关系的。”

赵雯接口道:“等我儿子生了,怕是你要三头跑了,大宋储君必须在国内长大,肯定不能常住南京的。”

这是早就和旅宋朝廷说好的,他和赵雯的孩子会继承旅宋大统,不论男女都是储君,一国储君自然要放在旅宋皇宫里抚养了,所以刘子光虽然不乐意,也必须接受。

下个月赵雯就要生了,再过半年,韩雪儿的孩子也会降生,韩雪儿虽然不再自杀,但是从不参与侯爷府的任何活动,彭静蓉在后院帮她修了个小佛堂,每日念经打坐,说来也搞笑,一个孕妇学人家带发修行,不过彭静蓉她们也明白韩雪儿的苦楚,对于重重矛盾中的她来说,这样静修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吃完了饭,彭静薇和刘小猫强行将嗷嗷乱叫的刘猡猡抢走去后花园玩了,只留下刘子光和彭静蓉、赵雯两位坐着谈事儿,彭静蓉算是刘子光的智囊,而赵雯毕竟是出身皇家,政治上的嗅觉比较敏锐,正好一起商量刘子光的仕途问题。

彭静蓉道:“兵权都交了,皇上怎么说?怕是眉开眼笑了吧。”

刘子光道:“老朱家的人就这样,生性多疑,我只有这样才能保得全家平安,皇上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重新启用魏忠贤,组建十三省钦密司对天下文武进行监视,唉,大明似乎总是摆脱不了特务统治的宿命啊。”

赵雯道:“哼,逼你交出兵权,朱由校小儿这是自毁长城,试看整个大明能带兵打仗的又有几人,不过你说交出兵权就安全了,我看未必,他们朱家可不是我们赵家,赵家人最多是杯酒释兵权,朱家人可是会火烧庆功楼的,依我看来,手上有兵才能震慑这昏君。”

赵雯不是明人,又是尊贵的太上皇,自然口无遮拦,刘子光也不管阻止她的胡言乱语,只是淡淡一笑道:“幸亏咱们家没有暗藏什么人的耳目,要不然凭你这句话就能把咱们家抄了。”

赵雯道:“抄就抄,谁怕谁,上次不是差点干起来了么,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算怎么回事啊,立了那么大功还成了罪过了,我看你就不该交出兵权,他要是再逼你,干脆反了就是。”

刘子光道:“这次皇上可没有逼我,是我主动放弃的兵权,在麻烦来临之前就把麻烦解决掉岂不是更好,至于你说造反,我想问你,我拿什么反啊?”

赵雯道:“北方已尽在你掌握之中,你就是满清傀儡朝廷的太上皇,手上有兵有粮,如何不能反?”

刘子光摇摇头,刚想反驳,彭静蓉替他说话了:“虽然相公掌握了半壁江山,但是造反却是万万行不通的,且不说家里的女眷孩子都在京城,就是红衫军的眷属也都在京城,光是这个掣肘就不能造反。再说了,你以为有地盘有人马就能造反么?大错特错。”

赵雯傻乎乎地:“那还要什么啊?民心?相公很有民心啊,振臂一呼肯定无数人拥戴。”

“!民心当然重要,但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资源是完备的工业和充足的钱粮,你知道红衫军一次齐射需要投射多少钢铁么?维持一天的军需得多少船运送,红衫军是相公的杀手锏,是天下最强的军队,但是这支军队有个弱点,那就是必须依靠强大的后勤补给,断了补给,红衫军就是一般的精锐部队,两万步骑而已,何以横扫天下?红衫军的后勤补给全赖江南各地的大小作坊生产,全仗招商局的轮船运送,万一和朝廷决裂,这些后勤将立刻中断,红衫军拿什么打仗?刀枪弓箭么?一句话,贫瘠的北方根本无力支持相公造反。”

刘子光点点头补充道:“所以我才会交出兵权让皇上放心,再说了,我确实并无不臣之心,造反有什么好?无非是穿龙袍坐金殿,一点自由都没有,你们看我平时连蟒袍都不大穿了,我稀罕穿龙袍么,我稀罕当皇上么,兵灾一起,生灵涂炭,打打杀杀十几年,换一个朝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吃饭过日子?难不成我刘子光坐江山就能实现共产主义了?老朱家只要不做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情,我是不会反的。”

刘子光说话比较含蓄,但是他的意思两位夫人都听出来了,一是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二是还不具备条件,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可是这样蛰伏下去也不是办法,北方战事还未全面平定,西方战事也不容乐观,早晚刘子光还是要重披战袍,到时候再立功勋,还是功高震主,依然免不了被猜忌,这该如何是好呢。

彭静蓉了解自己的相公,知道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从一个奴隶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得不光是一腔热血两手武功,还有一颗看似鲁莽其实细致的玲珑心,他不光是英雄,必要的时候还会成为枭雄甚至奸雄,这都要看别人对他的态度了,坦诚相见当兄弟对待的,刘子光也会以兄弟待之,这点看红衫军弟兄们的待遇就能看出来,至于与他为敌的,则都没有好下场,不管是玩武力的还是玩权谋的,统统都被刘子光干掉了,倘若朱由校把刘子光逼到一定地步,他绝不会束手待毙,肯定会比曹操和司马昭做的还要绝。

“那你也要预先做些准备啊,要不咱们搬家吧,搬到旅宋去住,或者北京也可以,听说那宫殿盖得可宏伟了,能赶四五个旅宋皇宫呢。”赵雯说。

刘子光已经有些后悔把赵雯留下商讨大事了,看来她还是跟刘小猫她们一起胡闹比较合适,但是人家是孕妇,必须顺着她的话来不能训斥,于是刘子光道:“全搬走肯定是不行的,那等于欲盖弥彰,我已经计划好了,红衫军家眷村先搬,而且是偷偷的走,然后是京城皇家本書轉載文學網科学院的技术资料,都要复制一份送到北京,我在北京已经找好地址了,等选了合适的老师就开办清华大学堂和北京,建立一套科研和理论思想的学术机构,然后是江南的工厂作坊,鼓励他们去北方开厂,给土地,免税收,就不信他们不动心,这样一来,不但利国利民,还奠定了我在北方的基础,万一有事也好有资本和江南抗衡,你们以为如何?”

“我们都好说,可是曾橙妹子和猡猡怎么办,她娘俩一走,皇上肯定起疑心,这个你怎么考虑的。”彭静蓉皱着眉头问道。

“这就没办法了,曾橙绝对不能动,长公主一动就等于告诉皇上,我对他起了戒心了,现在只能寄希望皇上念在手足情分上不对长公主和孩子下手了。”

彭静蓉和赵雯都默然,皇上就是皇上,别看刘子光这么强势的人,在皇权面前也不得不低头,这个时代,皇权就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哪怕刘子光再有民心,也不得不掂量造反的后果,这正是千百年儒家思想毒害的后果,不过二女的思想境界再高也达不到批判儒家思想的地步,反倒是刘子光灵机一动,道:“顾炎武办的怎么样了,我现在不领兵了,索性去当个先生算了。”

“你?就你?”彭静蓉和赵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她们很难想象一个连百家姓都背不全,毛笔字写的如同狗爬的武人能去教书。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六章 科学家刘子光

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斤两,彭静蓉和赵雯都很清楚,刘子光是有点小本事,会新式记账法,会发明创造些小玩意,有时候还会唱唱歌填填词,但次数极其稀少,以至于大家都怀疑他是剽窃来的,再就是打架和吃饭厉害,一个人能打几百个人,吃饭也能顶十几个人的饭量,总而言之,刘子光也就是这点出息了,最多算是个会武术的流氓加饭桶。

这样的人也能去教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彭静蓉和赵雯苦苦相劝,让刘子光不要出去丢人,他一个人不要脸皮没关系,可不能连累侯爷府里的人都不好意思出门,刘子光见她们不象是在说笑,遂打消去教书的念头,只说微服私访,去看看顾炎武把搞得怎么样了。

次日,刘子光换上他的麻布袍子,连侍卫都没带一个,骑了头小毛驴直奔城东的金陵,在南京东门外是风景秀丽的钟山,原建于无锡的东林被阉党拆毁以后在钱谦益的照顾下在这里重新开办起来,而刘子光投资、顾炎武打理的金陵也坐落在这里,除了这两所之外,这里还林立着其他小型的学堂、书斋之类,可谓书香满山。

——起源于唐代,兴盛于宋代,是中国古代教育史、学术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教育组织形式。唐末至五代期间,战乱频繁,官学衰败,许多读书人避居山林,遂模仿佛教禅林讲经制度创立,形成了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教育组织形式。是实施藏书、教学与研究三结合的高等教育机构。

大多是自筹经费,建造校舍。教学采取自学、共同讲习和教师指导相结合的形式进行,以自学为主。明代发展到一千两百多所,但其中有些是官办。一些私立自由讲学,抨击时弊,成为思想舆论和政治活动场所。阉党当政时期,曾经下令禁毁全国。天启帝掌权以后,再次兴起,江西庐山的白鹿洞、湖南长沙的岳麓、河南商丘的应天府、河南登封的嵩阳。都是汇聚当地大儒的著名,当然最著名位于京城东郊的东林。

可是东林现在已经有些变味了,因为它的山长是当朝内阁首揆钱大人兼任的,所以带了一些官办色彩,变成了重授课、考试的考课式,学生也都是官宦子弟,各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之类。

而金陵则坚持了的本色,不以功利为目的,对学生也不设门槛,采取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的形式,各学派都可以在此讲会、问难、论辩,它的特点就是为了教育、培养人的学问和德性,所以开设伊始就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刘子光来到门口,将小毛驴栓在树上,信步走进,是开放管理,没有人把门,随便谁都可以进来听课,很大,依着钟山的地势而建,白墙青瓦,空花琉璃脊,挑檐卷棚,秋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再加上里朗朗的读书声和不时来往的青年学子,真有点后世大学的感觉。

里有讲堂、书斋、藏书楼、经堂、文庙等建筑,刘子光第一次来也分不清头绪,他悠哉游哉往里面走,忽然见前面有座楼阁,里面无数学子正在倾听一位先生讲学,便凑了上去装模作样地听讲。

讲课的是个湖南口音的中年人,三缕长髯,一袭青衫,坐在上面侃侃而谈,满嘴之乎者也,下面人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刘子光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听懂了一些。

这位先生在讲哲学,他说整个宇宙除了“气”,更无他物。“气”只有聚散、往来而没有增减、生灭,所谓有无、虚实等,都只有“气”的聚散、往来、屈伸的运动形态。并且举例论证“气”的永恒不灭性,认为这种永恒无限的“气”乃是一种实体,客官世界万事万物的本质和现象都是客观实在的,而且是有这种气组成,

一番话听得刘子光晕头晕脑,不过他基本分辨出这位先生是个原始唯物主义者,他至少能说出世界是物质的,而不是由心而生,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至于所谓的“气”,如果用原子来解释就更加合理了,不管怎么说,这年头能有这样的哲学观点是很值得肯定的,而后有几个不服气的学生跳出来拿程朱理学以理为本的观点驳斥先生,两方开始论战,先生强调“气”是阴阳变化的实体,理乃是变化过程所呈现出的规律性。理是气之理,理外没有虚托孤立的理。从而驳斥了这种“统心、性、天于理”的客观唯心主义。

随着先生的最后一句话“盖言心言性,言天言理,俱必在气上说,若无气处,则俱无也。”的结束,书阁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刘子光一边跟着鼓掌一边暗自庆幸,幸亏没贸然找顾炎武要求当教授,不然还真应付不来白白丢人呢,古人的智慧不如小觑啊。!刘子光环顾左右,在这里听哲学课的都是一些中年大叔,方巾长衫衣帽整齐的,只听他们交口称赞:“到底是岳麓的王先生啊,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刘子光不经意地问道:“哪个王先生?”

旁人立刻鄙夷的看着他:“船山先生都不认识,你新来的吧?”

看刘子光依然是一脸懵懂,那几个大叔更加瞧不起他,轻蔑地说:“咱们山长特地从长沙岳麓请来的王夫之王老先生,和咱们山长以及南雷先生并称当代三大学者,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不认识就显得自己太白痴了,刘子光只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船山先生,小弟自然是久仰大名这套理论说得不错,不过还有些瑕疵,这个所谓气….小弟实在不敢苟同。”

众人闻言大怒,怎么又出来一个程朱理学的卫道士,正待批判刘子光,王夫之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小友,老夫刚才的解释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么?”

刘子光赶忙道:“船山先生误会了,并非先生的理论有什么谬误,只是表达方式不是那么精准,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极其微小的颗粒组成,这种颗粒可以称为分子和原子,是构成天地万物最基本的单位。”

王夫之捋着胡子呵呵一笑:“小友的理论和鄙人的学说并无差异嘛,只不过换了个说法,正所谓殊途同归,称作气抑或是称作分子原子又有什么不同么?”

刘子光辩道:“自然不同,你是个哲学家,应该有点严谨治学的态度撒,你说物质是气组成的,那我问你,你有什么事实根据,能让我看看这气是什么样的么?哼,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拿不出来,但是我说得这个分子确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咱们本書轉載文學網就说这水吧,将水不断分割下去,直至不破坏水的特性,这时出现的最小单元是由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组成的水分子。水分子可再分为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这就是水的终究状态,其他物质也是一样,都是由各种各样不同的分子构成,铁有铁分子,铜有铜分子,树木有碳氢分子,各种分子还可以互相结合,比如这铁锈了,用术语说就是氧化了,那他就变成氧化铁了,有氧分子和铁分子组成新的物质,唉,说得太复杂你们也不懂,反正这世界万物不是由单纯的气组成,而是各种各样的元素组成,这牵扯到具体的学科,等有机会你们到京师理工大学堂去听听课就明白了。”

刘子光这一番话说的比王夫之还要云山雾罩,全是大家听不懂的名词,但是偏偏这一套就能震慑住这帮做学问的人,大家都捋着胡子若有所思,装作听懂的样子,待刘子光最后一句话说完,王夫之拱手道:“京师果然藏龙卧虎,这位先生莫非是久负盛名的京师理工大学堂出来的布衣进士?”

刘子光一共办了三所高等学府,一所是文科类的金陵,一所是军校性质的京师讲武堂,还有一所就是理科学府京师理工大学堂了,那里面的人都是全国精挑细选出来的科学爱好者、有钻研精神的匠人等,上次恩科考出来不少工科进士,这批没有经过举人阶段的进士被称作布衣进士,由于被钱谦益把持的吏部排斥,担任实职的不多,大部分去了理工大学堂从事讲学或者科研工作,在京师也算小有名气,刘子光这番高深的科学道理自然让人们想到理工大学堂的这些人。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个爱好科学的童生罢了,连秀才都没中过的,胡言乱语一番,还望各位海涵。”刘子光说完一抱拳就想遁走。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七章 铁血社

众人异口同声挽留道:“先生留步。”刘子光心道刚才喊我小友,现在变先生了,我可担当不起,这都搜肠刮肚了,让我上台演说还不露馅啊,当即挥一挥衣袖潇洒地离开,只留下一片叹息,王夫之老先生望着刘子光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道:“后生可畏啊。”

很大,坐落着许多没有外墙只有柱子的大殿,里面可以容纳上百人,这是专门设计用来讲学论辩的场所,没有围墙象征着学术没有界限,而且可以让更多人听到看到,金陵提倡博采众家,言者无罪,再加上的后台很硬,所以京城知识分子们都喜欢到这里评论天下大事,有探讨政体的,比如争论是内阁制好还是丞相制好,有探讨经济的,比如研究赋税是缴纳实物好还是货币好,证券交易对于大明经济到底有没有促进作用之类;当然最多的还是评论天下时局,这才是热血年轻人的最爱。

走了一圈,刘子光终于找到时局论坛,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轩敞建筑,好像一间阶梯教室,讲台设在最下面而不是最上面,此时正有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慷慨陈词,风儿把他的话吹到刘子光耳朵里,听得刘子光不禁一愣,妈的,这小子居然是在批评我。

那青年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白绸袍子,飘逸潇洒,外形相当俊朗,一口江淮官话略带松江口音:“镇武侯绝不应该扶持满清共荣傀儡朝廷!对于清狗就应该赶尽杀绝,唯有杀光清狗才是大明唯一的出路,北京是我大明故都,现在已经光复了,还要让那些清狗住着,还要挂着满清的旗帜,那这些年来战死的英雄们不都白死了么!镇武侯行此事,往轻了说是妇人之仁,往重里说是卖国!”

刘子光一听汗都下来了,这小子真敢说啊,的言论未免也太自由一些了吧,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还是听听别人怎么说为好,于是悄悄凑了过去,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热闹。

白袍青年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纷纷高呼:“杀光清狗,还我北京”的口号,现场一片小小说网,但马上又有人跳出来反驳道:“夏公子此言差矣,镇武侯忠君爱国,英勇杀敌,以两万人马扫平河北,一营虎贲奇袭盛京,火烧满清皇陵,这样的豪杰难道会有妇人之仁?难道会是卖国贼?简直荒谬!树立傀儡朝廷自然有侯爷的考虑,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杀啊杀的,难道只有杀人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出路么?”

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红色旧战袍的年轻人,和穿白袍子的夏公子年龄差不多,但脸上分明多了一些淡定和从容。他的话同样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很多人拍着巴掌叫好,坐在刘子光旁边一个书生叫得尤其高亢,刘子光被他尖利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扭头一看,只见一片白生生的后颈,衬着红色的衣领子格外醒目,耸耸鼻子,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刘子光可是南厂老公安出身,立刻判定这个书生是女扮男装地,他凑了过去道:“请问兄台,讲话的这位老兄姓甚名谁,是哪位教授的高徒?”

那女扮男装的书生转脸过来,果然是明眉皓齿,脸若桃花,看看刘子光一脸真诚像个新来的学生,便故意瓮声瓮气道:“你说那个红衣服的公子么,那是我师兄梁士贻,而那个穿白的则是隔壁东林过来捣乱的夏完淳。”

“原来是别的的人啊。”刘子光恍然大悟,不是自家的学生拍自己板砖便好,他仔细打量这位女公子,发现她的袍子很有意思,不是一般读书人那种右衽的长衫,而是束腰的圆领,一种淡淡的铁锈红,像是洗旧的样子但却又明显不是,因为袖口领口这种易磨损的地方还是崭新的,这…这式样的衣服,分明就是红衫军的战袍啊。

“这位公子,你的袍子很别致,哪里可以买得到。”

刘子光一双贼眼在人家姑娘家胸前瞄来瞄去的差点就惹人家生气了,一句话才让那女公子怒气全消:“你说我这件红袍子啊,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是咱们铁血社专门订做的衣服,你看这款式,和镇武侯麾下红衫军一模一样,你看这腰线,这后背的褶子,这束袖,分毫不差,咱们找的就是专门给红衫军做战袍的裁缝呢,还有这做旧,弄得和真的洗了十几水一样呢,你知道吗,镇武侯平时就穿这样的旧战袍呢,对了,你要不要加入我们铁血社?”

大姑娘一番话侃的刘子光再次进入晕眩状态,啥时候自己都有粉丝团了,还起了个这么左翼的名字,铁血社,真令人崩溃。看刘子光傻眼了,那大姑娘以为他不明白,就继续说道:“铁血社可是咱们金陵最有名气的社团,会长就是梁士贻,他表哥在红衫军当差,能得到最近的战报,咱们都是镇武侯的拥趸,谁要是说侯爷的不是,咱们就和他干到底!你要是决定参加,就把名字告诉我,看你身量和梁兄差不多,就照着他的规格给你定做社团服装了,你放心,不用你出钱的。”

“我…谢谢了,我新来的,还不清楚状况,这位师兄容我考虑考虑吧。”刘子光刚一推辞,大姑娘就不乐意了,撅起了嘴不理刘子光,继续听梁士贻讲解天下局势。

现在的大学生真了不得,年纪轻轻就什么都知道,刘子光下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做为铁血社的社长梁士贻自然是非常的不满,非常的愤怒,他大声斥责朝廷任人不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居然将最能征善战的武将解除了兵权,这简直是自毁长城。

那个东林的学生夏完淳明显和梁士贻唱反调,他说刘子光并非帅才,充其量就是个猛将,河北战场的胜利主要是仰仗了江南充足的财力物力,据他所知,光是战争期间每天从上海吴淞发往天津港的军资就高达五千担!没有后勤保障,红衫军根本打不了胜仗,真正的英雄应该是江南的产业工人们,而红衫军兵为将有的制度也极不合理,用了那么多公帑堆积出来的精锐部队怎么可以是某个人的私人军队呢?

刘子光确实很能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这样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任何事情都让刘子光一个人上,久而久之其他将领不就闲置了么,万一刘子光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就出现断档了么,一个成熟的军队应该有许多能征善战的大将,而不是只有一位拿得出手的将领。

老实说夏完淳的话很有道理,看不出来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真是让刘子光也有些佩服了。

梁士贻当即反驳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每一次战斗的失利都将给国家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害,打仗不是儿戏,也不是做生意,败了就要死很多兵,丢很多土地,大明赔不起,既然有百战百胜的刘子光,又何必让不靠谱的将军上阵呢,这不是做无谓的冒险么?

梁士贻的话也有道理,总之是两伙人争执不下,到后来简直要动手打架了,不过有一点大家是一致的,那就是希望大明国力强盛,不再受外虏欺凌。

听了一阵子,刘子光又问那个女公子:“兄台,东林那帮人什么来头,为啥到咱金陵找茬?”

女公子白了刘子光一眼,好像责怪他很少见多怪一般,然后解释道:“东林那帮人是复社的,自认为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咱们铁血社最近风头盖过他们了,当然要来踢馆。这个夏完淳就是复社的社长。”

“复社?我记得复社领袖不是江南四公子之首的侯方域么?”刘子光纳闷道。

“还侯方域呢,姓侯的胆敢对长公主殿下不轨,被侯爷…了之后就没出过府门,江南四公子也就此散了,现在的复社领袖是夏完淳。你说得这都是去年的老黄历了,你不会是闭关一年什么都没听说吧?大叔?”

到底是女孩子,不好意思说出那个“阉”字,不过她的话让刘子光真有一种斗转星移的感觉,是啊,当年名满天下的江南四公子已经变成浮云了,长公主也变成了孩他妈,而自己在十七八岁小姑娘眼里也成了“大叔”。

刘子光已经二十七岁了,虽然并不算很大,但是已经和青年才俊挂不上钩了,这年头二十七岁的男人都是结婚好几年小孩一大堆的一家之主了,再不能象这些十七八岁小青年一样笑傲天下了,刘子光打量四周,果然见这里的听众都是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自己真的能算上大叔了。

下面夏完淳和梁士贻的辩论还在继续,话题已经延伸到西部战事上,袁崇焕放任西夏军在陕西肆虐,只是固守潼关,绝不派兵入陕的战略到底是对是错,两人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夏完淳说袁崇焕的战略是田忌赛马,用劣马对付对方的良马,等敌人的优势兵力在陕西耗得差不多了,再兵出潼关,以百炼精兵对付久战疲师,定然能旗开得胜,这是大大的良策。

而梁士贻则不这样看,他认为袁崇焕这是卖国行为,把陕西同胞推到西夏军的铁蹄下是很冷酷无情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朝廷应该立刻换将,让镇武侯总理西部军务,方能改变局势。

他两人分别是复社和铁血社的代表人物,学识渊博引经据典的,旁人插不上嘴,正辩的起劲呢,忽然被一人打断:“二位稍停,且听在下说两句。”

“咦,那不是刚才那个大叔么。”先前力邀刘子光加入铁血社的女孩子惊讶地发现身边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前面去了,居然还打断了两位社长的辩论,妄图插播两句。

第十卷 战争 第五十八章 论兵

夏完淳和梁士贻都是京城新晋的青年才俊,文法诗词好的不得了,又是社团领袖,风头比当年的江南四公子还要更胜一筹,人们都说下次春闱这两人必当高中三甲,不出十年,就能进入朝廷中枢。

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新一代的年轻人和侯方域那一代又有不同,以前的复社成员多是豪放公子,每日在秦淮河上饮酒作诗,喝得烂醉了再指点江山,议论时局,行事洒脱奔放,风流不羁。而现在的复社成员则完全没了那种狂放的风格,连饮酒都是极少的,更别说流连于秦楼楚馆了,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整日就知道研读兵书,讨论军国大事,对大明乃至整个民族的前途进行探索。生活清苦节俭的很。

而夏完淳就是其中的杰出人物,这个少年出身名门,受父亲夏允彝影响,矢志忠义,崇尚名节。他五岁读诗书,七岁能诗文,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自幼跟随父亲游历山川,结识天下豪杰,少年时即胸怀大志,不爱八股文章,却博览天文地理数学史学,尤其对时局颇有兴趣,在松江的时候就和一些少年组建了爱国小组织“求社”,进京求学以来,在东林刮起一股探索时局的风气,学子们拜夏完淳为复社领袖,一改江南四公子退隐后复社颓废之气,隐隐又恢复了当年的风采。

而金陵的铁血社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梁士贻和夏完淳不同,他是山东农家子出身,受到红衫军的资助而进入当地社学读书,成绩优异被推荐入金陵,一进他就被这种思想言论自由的风气所吸引,凭着一腔热血建立了左翼社团铁血社,专门结纳爱国志士。

按理说复社和铁血社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但是因为大家所处的不同,所以也就连带着这帮年轻人起了一较长短的念头,东林人气不旺,大多数辩论都在金陵进行,每逢两个社团论战,整个钟山地区的关心时局的青年学子都会跑来观战,可谓金陵一景。

夏完淳和梁士贻虽然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但毕竟还是谦谦君子,金陵的规矩又是言论自由,不管是什么人都有畅所欲言的权力,所以当刘子光打断他俩的时候,两人都很有风度的说了一声:“请。”

刘子光道:“两位说得很起劲,很精彩,但是我想送你们一句话: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与其在这里卖弄口舌,不如学班超投笔从戎,真刀真枪的报效朝廷,总比空口白话说什么杀光清狗要强的多。”

两人原以为刘子光是来辩论的,没成想居然是来批判他们的,两人到底是谦谦君子,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夏完淳道:“夏某早有此意,如今时局正处多事之秋,强敌环顾,虎视眈眈,若不是为了遵从家父的遗命,夏某早就从军了,在袁督师麾下做一名将官,为我大明收复失地,开疆拓土!”

梁士贻也道:“我们铁血社的社友们早有这个打算,等学业有成就投身镇武侯的红衫军,做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儒将。”

刘子光道:“两位的精神可嘉,不过我想请问你们,凭什么入伍就能当将军,难道凭你们的夸夸其谈么?纸上谈兵谁都会,但是你们知道打仗的艰辛,为将者的所必备的素质么?

战争远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做一名将军,首先要有坚强的体魄,过硬的武功,骑马射箭发铳,马战步战,样样要精通,不然士兵根本不会服你,其次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以及坚韧不拔的性格,战场上瞬息万变,必须跟着形势不断改变对策,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把千万士兵的性命葬送掉。

指挥作战、行军布阵、沙盘作业、步炮配合、后勤补给,样样都是学问,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红衫军打仗全靠江南财力物力支持,那正说明现在的战争和以前的战争有所不同了,单靠着几本老掉牙的兵书,就妄想当将军,简直是笑话。”

两人被刘子光说得瞠目结舌,一时间却又无法反驳,听众们也听傻了,众人窃窃私语互相询问:此乃何人?但无人知晓。那位女公子也傻眼了,没想到这位大叔这么能侃,居然把社长都给说得不敢还嘴呢。

夏完淳到底脑子灵活些,稍微愣神之后便开始反驳:“照先生的意思,我们倒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了,在下到认为兵者乃诡道也,并不一定非要多么强悍的体魄,只需要一颗精明的头脑即可,君不见孙膑、孔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我大明讲究以文驭武,就是从这方面考虑的,单纯靠武力拼杀不是兵家正统。”

“大缪!”刘子光当即驳斥:“首先说你举出的两个例子都是极其罕见的个案,从古至今有几个孙膑?又有几个诸葛孔明?不错,他们都是旷世奇才,但是精英统军是不可取的,因为一旦精英不在了,军队的灵魂就垮塌了,君不见五丈原之后蜀军就一落千丈么?咱们大明没有孙膑,也没有诸葛亮,怎么办?谚语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是群策群力的表现。

刚才夏公子说刘子光并非帅才,只是个勇将罢了,在下深以为然,但是为什么一个有勇无谋的猛将能百战百胜呢?那是因为他手下有参军班子,每日根据战场情况布置出局部地形沙盘,进行兵棋推演,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制定相应的作战方案,这样才保证了他连战连捷的神话。

现代战争打的是综合国力,指挥也不全是靠谋略,而是谋略和实力相结合,试想三国时期的空城计,放在现如今就行不通,我一通火炮打过去,有没有伏兵不立刻知晓了?所以说年轻人应该与时具进,不要故步自封,学诸葛亮没什么不好,但是千万不要学成了赵括啊。”

谈军事刘子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他跳出来卖弄这些并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另有深意。果然,梁士贻中招了,他若有所思道:“先生所言极是,可是我等怎么才能成为有用之才呢?难道去军前做一名小卒,从最底层干起?”

刘子光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答道:“非也,咱们大明还没奢侈到用金陵学生当小卒的地步,在下有个建议,梁公子可以斟酌,此地往南五里,有个京师讲武堂,是镇武侯办的军官学校,专门培养军官,骑马射箭操炮,绘制地图、参赞军务,海战陆战空战,各学科都有,学成之后可以直接进入红衫军任职,起码是个把总的职务,也可以通过镇武侯推荐,进入禁军担任军官,在下以为,这倒是各位公子投笔从戎的一条好出路。”

说到底刘子光是为他的讲武堂招学生呢,京师讲武堂有两种学制,一种是一年半期的初级班,培养小旗级别的军官,生源主要是十五六岁的民间良家子和军队里的优秀士兵,还有一种是三年期的高级班,培养的是中高级的参谋、指挥、后勤军官,生源素质要求比较高,至少要识文断字、头脑灵活,身体素质过硬。这年头风气是重文轻武,正经读书人哪个会去吃粮当兵啊,所以讲武堂高级班一直处于严重缺编的境地。

梁士贻闻言大喜,道:“正合我意,我正愁报国无门呢,多谢先生为我指出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