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尉迟光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傅青主的剑就拔出来了,他下手很是刁钻,把肺给穿透了,尉迟光不能说话,肺部被鲜血充满,嘴里也吐出血沫来,晃了一晃便从马上摔下来,带着这个永远的疑问离开了人世。

“尉迟光死了,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傅青主举剑高喊,但是周围的刀客都是尉迟光豢养多年的心腹,看见主人被杀还不当场红眼,于是几十把刀一起向傅青主砍去,七剑中来了六剑,傅青主一动,其他五个人也跟着动起来,六把不同的宝剑在人群中大开杀戒,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令人叹为观止:

傅青主的莫问剑剑身长兼富弹性,变化无穷,招式变幻难测,专门以剑气伤人,剑不到人已倒,楚昭南的游龙剑无坚不摧,剑走声响,光是那种怪异的音频就能把别人的刀震的脱手,杨云熜的青干剑是陨石炼成,奇钝无比,但是硬度惊人,就是游龙剑也砍不断他,而且挥动的时候流光溢彩,敌人看不见剑锋就已经丧命了。韩志邦的舍神剑身形巨大,给人开天辟地的感觉,所到之处无人能当,一剑下去,就是堵墙也劈开了,其它两人穆郎和新龙子的剑也各有花头,双剑合一的日月剑和能飞出去杀人的竞星剑,和中原那些古板的剑比起来简直太有创意了。

六把剑在刀客们中间翻飞,杀得他们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围墙上那些红衫军都看傻了,原来杀人也可以这样精彩啊,别说他们,就连刘子光也傻了,这几个家伙不是来对付自己的么?怎么一下子化敌为友了,难道自己人品太好?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八章 英雄

尉迟光一死,叛乱者的主心骨就没了,数千刀客变成一盘散沙,被六剑一通冲杀把队形都打乱了,但是六剑终归只有六个人,不可能压制住整个兰州城的暴乱,城内依旧是到处火起,杀声震天。

由于尉迟光的死亡,先前针对红衫军的暴动变成了一场无差别的暴乱,刀客们失去了控制,红着眼睛杀人放火抢夺钱物,城里到处是残杀,到处是施暴,红衫军控制着城内的制高点和四座城门,坚守不出,枪杀一切敢于靠近的暴徒。

等到午夜时分,红衫军终于开始了镇暴,履带式铁甲车开上了兰州的街头,肆无忌惮的碾着石板路上的一切,一个声音在铁甲车上面的大喇叭里传出:“朝廷大军开始清场戒严,一切人等不得在街头逗留,否则将视作暴乱分子,予以坚决镇压!”

铁甲车上装着小炮,看见有人聚集便是一通炮弹砸过去,然后跟在铁甲车后面的部队用火铳挨个点名,凡是跑的慢一点的就会被当场击毙,刀客们慌乱不堪,纷纷躲进路旁的民居,官兵倒也说话算数,只杀在街上的人,不进屋搜捕杀人。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红衫军已经占据了兰州城所有的交通要道,将整座城市分割为八个小块,街上除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只有尸体了,任何人不敢走出屋门,因为只要一出来就会被藏在高处的狙击手击毙,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城外铁道兵的哗变也已经被控制住了,领头的军官被枭首,脑袋挂在辕门上示众,士兵们的武器被收缴,噤若寒蝉的等候着纠察队的甄别,凡是晚上闹得凶的恐怕都难逃一死。

原本以为暴乱被弹压之后这件事就算完了,可是可怕的事情的还在后面,红衫军开始了挨家挨户的搜查,凡是身上沾了血迹,手上有茧子的人一律被视作暴徒,当场斩杀,这样一来,除了妇人孩童老者,还有一些汉人之外,兰州城内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难逃一死。

这一场屠杀改变了兰州城的民族构成,原本占据主导地位的突厥回鹘人变成了少数民族,汉人则成为主体民族,并且导致数百年间兰州一带提起刘子光的名字都噤若寒蝉,畏惧地称之为刘剃头。

其实刘子光心里很有数,兰州治安之混乱必须以非常手段镇压,否则治标不治本,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兰州城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它是商旅文化发达到了顶点的大型贸易集散地,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和商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尉迟光的势力渗透到城市的每个角落,所以这场暴乱才会来的这么宏大,如果这次不杀人立威,恐怕第二次第三次的暴乱还会重演。

不管怎么说,七剑在镇压暴乱的行动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他们先是杀掉了暴乱头子尉迟光,又杀死了数百名刀客,有效的打击了暴徒们的嚣张气焰,为朝廷军队下一步的镇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刘子光决定好好的奖赏他们。

暴乱既定,红衫军犒赏三军,刘子光在帅府内摆宴亲自招待天山七剑,此时尉迟光的宅子已经被官兵查封,七剑带着行李搬到了刘子光的帅府前院,外面正热热闹闹准备着酒席,七个人坐在屋中说话。

“我们昨天杀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无辜的,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韩志邦道。

“这些人总会死的,即使我们不杀他,官兵也会杀,或许死在我们的剑下会更利索一些,所以不见得会是错事,志邦你不要多虑。”楚昭南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们毕竟是做了帮凶的,尉迟光临死前的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现在有些疑惑了,这样做和我当初学剑的初衷大相径庭,为侠者难道就是要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么?”

韩志邦的语气有些激动,有些彷徨,令七剑中比较年轻的穆琅和辛龙子都陷入了沉思,见到这种情形,七剑中最睿智的杨云熜说话了:“志邦,你知道什么是侠么?真正的侠客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意恩仇恩怨分明的武人,那样顶多算做有良心的习武者,而真正的侠客,心中装的是天下,是万民,在侠客眼中,没有国家和民族的界限,也没有小善和小恶的区分,他们是真正大彻大悟了的人,是真正的侠客!”

“不错,云熜的话很有道理,晦明大师曾经送我一句话,莫问前程有愧,但求今生无悔,我深以为然,尉迟光的死和起义的失败是必然的,他们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和明军抗衡,既然注定要牺牲,何不让这牺牲变得有意义一些呢,我想尉迟光泉下有知我们靠着他的死换取了更大的胜利,一定会含笑九泉的。”傅青主语重心长的说。

“用几千,甚至几万人的死换取几百万,上千万人的太平,我觉得是值得的,为了这些人所做的牺牲,我们也要坚定信念,把这件事做下去,志邦,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当初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彷徨,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释然了,死,有时候是一种解脱,活着,其实才是最累的。”杨云熜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天际,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当时西夏大军深入关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并且噶尔丹的暴政肆虐于天山南北,各族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杨云熜收到消息说自己一家人都死于兵灾,遂愤而下山欲刺杀西夏皇帝噶尔丹。傅青主和楚昭南怕杨云熜独立难当,也下山助战。

但是刺杀失败了,不是因为杨云熜没有这个实力,而是因为在最后一刻他放弃了行刺,那个晚上噶尔丹向杨云熜说了些什么已经无从可考,事实上从此以后,杨云熜从一个执着的刺噶者变成了坚定的拥噶者,而他作为七剑中的灵魂人物,对于其他人的影响非常之深,在他的规劝下,傅青主和楚昭南都变成了噶尔丹的拥护者。

此后又发生了霍灵芸的事情,因为霍灵芸的师父虫不老已经提前闭关,所以晦明大师代替其出头,令徒弟们下山为其报仇,杨云熜遂带领六剑下天山直奔兰州而来,不过在此之前他又专门去了一趟西夏王城,和噶尔丹共同商定了刺杀刘子光的计划。

尉迟光和西夏朝廷的关系很密切,这一次暴动也是得到了噶尔丹的暗中支持才会放胆去做,但是噶尔丹很清楚尉迟光的实力难以匹敌刘子光的正规军,所谓暴动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反正尉迟光的失败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还不用他的脑袋借花献佛,换取刘子光的信任,从而得到刺刘的机会呢。

谁也不敢小瞧刘子光,不管是文韬武略还是个人武功,他都是一个巅峰一般的人物,传奇般的发家经历就不说了,就说这回以三千人马击败四万精锐西夏军,夺取了回部并且人财两收,这实力和手腕让噶尔丹也叹为观止。再说杨云熜,他很清楚霍灵芸的武功水准,比自己低不了太多,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人物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水平,在刘子光面前也只能如同无助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以此可见刘子光的武功修为之高,而且听霍灵芸说,刘子光这厮心脏中剑都和没事人一样,端的是个妖怪一般的存在,对付这样的人,杨云熜一个人也没有把握。

所以七剑都来了,杨云熜、楚昭南和傅青主是怀了崇高的理想来刺杀刘子光的,而其他几个人则是怀了简单的仇恨来的,不为别的,就为刘子光强暴了他们心目中的天山雪莲,可是要杀刘子光,必先接近他,听说他的军队都用一种厉害的火器,速度比高手投掷的暗器还要快上七分,如果采取寻常办法行刺的话,恐怕没到百步之内就被火器伤到了,所以他们听了杨云熜的计谋,借尉迟光和刀客们的人头来达到接近刘子光的目的,只要到了十步以内,七剑一起出手的话,刺杀才有胜算。

霍灵芸一直就没有说话,她脸上挂着的面纱连动都没有动过,昨夜的行动她也没有参加,因为她要把所有的力气就留下来刺杀刘子光,洗雪自己的耻辱,事实上她并没有告诉晦明大师自己被强暴的事情,只是说刘子光霸占了自己的妹妹,强占了回部之类,晦明大师从她言谈举止和走路的形态上早已看出端倪,但是并不点破,只派出高徒帮其复仇。至于什么尉迟光的死,城内的屠杀,霍灵芸都不关心,她想的只是杀死刘子光而已。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七剑停止了对话,正襟危坐,来的是刘子光的侍卫长代文龙,小伙子也是武林出身,自然对七剑这样的大侠早有耳闻,他恭恭敬敬地说:“七位大侠,咱们大帅有请。”

第十一卷 西域 第五十九章 刺刘

听闻征西大将军有请,七剑立刻整理衣服仪容,拿上佩剑跟随代文龙前往帅府大堂。

一路上警卫森严,身穿铁甲手持火铳的士兵威武雄壮,远非外面那些刀客可比,七剑不由得暗自心惊,刘子光治军严谨,红衫军战斗力不可小觑,若是采取强攻的话,恐怕他们也难以全身而退。

来到大堂前,一个军官手按火铳柄喝道:“来者解除兵器才能上堂。”

傅青主不卑不亢道:“对不起,身为一个剑客,人不离剑,剑不离人,我们是征西大将军的客人,不是下属,恕难从命。”

那军官刚要发作,堂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一个人不离剑,剑不离人,天山七剑,扬名天下,这次又助本帅平叛,为朝廷立下大功,怎可以常礼待之,让他们带剑上堂!”

说话的正是刘子光,傅青主闻言不禁暗自点头,此人果然是个人物,当下七剑抖擞精神,手捏佩剑鱼贯上堂。

大堂上只摆了八把椅子,七把官帽椅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当中的太师椅,刘子光一身蟒袍,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大马金刀气宇轩昂,颇有统兵大将的威势。

“七位大侠请坐,昨夜镇暴你们立下汗马功劳,本帅备了薄酒答谢你们,稍作片刻就可开席了。”刘子光客气的说。

七人都是江湖儿女,不讲那些虚礼,各自一拱手便寻了座位坐下,堂上并无他人,如果要动手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霍灵芸一袭黑衣,头戴斗笠,面前垂着黑纱,此刻仇人就在眼前,仇恨涌上心头,一股杀气忍不住冒出来,七剑中修为比较浅的辛龙子、韩志邦等人也按耐不住杀气,几个人的气场混成一股浓重的杀气,弥漫在大堂上。

但是在杨云熜楚昭南傅青主这三个七剑核心人物看来,此时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因为他们不清楚刘子光的实力,必须稍等片刻,从身形步法气息上看出对方的弱点再动手也不迟,为了提醒其他人和压制住这股杀气,七剑中年龄最大的傅青主干咳一声,刚想说两具场面话,刘子光却先开口了:

“适才傅大侠说身为剑客,人不离剑,剑不离人,这话颇有豪气,本帅深为叹服,不过也有一些小小的愚见,不吐不快。”

傅青主奇道:“难道刘大将军对剑法也有研究?”其他六剑也大为诧异,心道刘子光这厮一介武夫,怎么会懂得剑道的玄妙呢。

刘子光道:“研究不敢当,有些浅见罢了,本帅以为,剑客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剑此时就是剑客的生命中的一部分,剑在人在,人亡剑毁,各位大侠已经达到了这一境界,可以称得上是独步天下的大剑客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七剑皆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人剑合一确实是剑道中的玄妙境界,他们七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剑就如同肢体一般运用灵活,这一点他们明白得很,也不用刘子光来拍马屁。

杨云熜却听出刘子光话里有话,问道:“那另外两个境界是什么呢?”

刘子光道:“这第二个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剑客修炼到这个程度,就根本不在乎用的是什么剑了,不论是能发声发光的玄铁剑还是普通的军用钢剑,甚至一根小竹棍,一片树叶,对他们来说都是剑。”

七剑默然,刘子光说的很有道理,剑客的最高修为就是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但这样的人只存在于传说中,即使像他们的师傅晦明大师也达不到这个境界,剑在心中,这是何等的境界啊,反观他们刚才在大堂门口还叫嚣什么剑不离人,人不离剑,想起来都觉得脸红啊。

刘子光接着说:“这第三个境界,才是剑客的最高境界,那就是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韩志邦奇道:“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那还怎么杀人?”

刘子光冷笑:“能达到这个境界的剑客,胸怀天下苍生,想的是不杀而不是杀人。看来各位在剑法上的修为还有待提高啊。”

这话很有讽刺意味,说了半天七剑才觉出味来,刘子光的意思是说他们七人的剑道水平才刚刚入门而已,距离后面两个境界还差的远呢。

从傅青主到韩志邦,甚至满腔仇恨的霍灵芸,心中都极其恼羞,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很对,这话简直太有哲理了,甚至比晦明大师的教诲还要深奥一些,看来刘子光此人绝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啊,七人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屋子里的杀气一下子减弱了许多。

刘子光望着沉默的七个剑客。矜持的一笑,心道要论装逼,你们差的远呢,谁让老子看的电影武侠小说比你们多呢,就这两下子还想来刺我,还没动手呢先把你们侃晕。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七人意在行刺本帅,帮助大军平叛只不过是接近本帅的手段而已。”趁七剑还没从震撼中回过味来,刘子光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七剑大惊,韩志邦辛龙子等定力不够的年轻人已经捏住了剑柄,但杨云熜傅青主却淡定自若,傅青主道:“大将军果然睿智,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不错,我们今天就是来杀你的。”

“为了行刺本帅,你们可谓煞费苦心,连尉迟光的姓名也能拿来做投名状,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行刺失败,这些人岂不是都白死了?”刘子光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尉迟光已经作了他应该做的,现在轮到我们了,即使付出再大的牺牲,我们也无怨无悔,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去有人去做。”傅青主道。

“七剑义薄云天,本帅佩服,这也是为什么本帅明知道你们是刺客还会把你们放到身边的原因,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七剑之一的雪莲子和本帅的夫人——回部的香可汗是孪生姐妹,九月的时候在宁夏城和本帅有些小小的误会,都是家务事就不详细说了,总之本帅做过的事情一定会负责,各位若是为了这件事情想为雪莲子讨一个公道的话,本帅还是劝你们别掺和了。”

刘子光此话说出,一直垂着面纱的霍灵芸手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奇耻大辱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仿佛没事人一样,简直太过分了,她恨不得立刻拔剑杀掉这个淫贼,可是现在却不能出手,因为七剑是一个整体,必须同时出剑才能达到最大的威力,而傅青主他们似乎还有话要说。

“雪莲师妹的事情,确实算一条杀你的理由,但并不是我们要刺杀你的最大理由,我们刺杀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杨云熜一脸严肃地说。

听了这话,刘子光差点吐出来,他妈的现学现卖啊,刚学了个天下苍生的拽词儿就拿出来卖弄,还一脸装逼的表情,丫的还真拿自己当大侠了,不过屋子里的装逼气氛是被自己搞起来的,现在也不好立刻转型当流氓无赖,喝令军士冲进来拿人,便只好陪着他们装逼。

“杨大侠,本帅很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何刺杀本帅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了?若是你说的有理,刘子光这颗项上人头任由你取,若是说的没道理,咱们就武功上见分晓吧。”

杨云熜沉声道:“大将军刚才谈到剑客的三个境界,云熜深以为然,其实何止是剑道如此,为人之道的精髓也是这样,大到无我的境界才是最高的境界,去年云熜曾去西夏王城刺杀噶尔丹,当时我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就因为他说了和你一样的话。”

刘子光心道嘎尔丹这小子当真是个人才,剑都逼到脖子上了还有心情装逼,而且还装的那么出色,硬是把刺客给忽悠住了,看来此人真乃劲敌啊,他微微点头问道:“嘎尔丹说了些什么?”

“嘎尔丹陛下说,他身为一国之君,征战杀伐数十载,刀下亡魂何止千万,天下人就称其为暴君,恨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但是又有谁能理解他的内心呢,杀戮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不杀,为了和平,这就是为君的最高境界。”

说到这里,杨云熜仿佛陶醉了,他沉浸在对往事的怀念中,深情地说:“那一霎那,我就悟了,杀是为了不杀,征伐是为了和平,如今天下大乱,明清争霸,百姓民不聊生,唯有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出现才能结束这种混战的状态,放眼天下,康熙做不到,天启也做不到,只有西夏的统治者,成吉思汗的子孙,噶尔丹陛下才能当此大任,所以我放弃了刺杀,转而成为陛下的拥戴者,为了大夏帝国统一天下的霸业,我杨云熜甘愿肝脑涂地。”

“而本帅就是阻碍西夏统一霸业的绊脚石,所以你们才会来刺杀我,对不对?”刘子光问道。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章 阔刀雷和黑虎掏心

兰州城征西大将军的府邸大堂上,刺客和被刺者如同多年不见的密友一般畅所欲言,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听了刘子光的问话,杨云熜肃然道:“不错,噶尔丹陛下也曾经说过,世上英雄,大将军算做一号,可是大将军虽然英明神武,终究只是朱明王朝的鹰犬而已,比起噶尔丹陛下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子光道:“我观七剑中大多数都是汉人,为何却要辅佐那蒙古人呢,要知道昔日元朝暴政,人分五等,汉人的地位连猪狗都不如,列位英雄莫非连祖宗都忘了?”

杨云熜道:“虽然我云熜身为汉人,但是常年隐居天山,心中已没有了狭隘的民族观念,蒙古人、满人、回鹘人、波斯人、汉人,都是一样的人,为何因为民族习惯和相貌的些许差异就一定要分庭抗礼呢?当汉人强盛的时候,一样可以做统治者,异族人强盛的时候,为何就不能统治汉人?大将军刚才说元朝将人分为五等,汉人位列最低,云熜有些浅见,不吐不快,汉人负隅顽抗数十年,除了造成许多无谓的伤亡以外,又有什么意义呢,最终还不是被降伏?若是早些顺应天意归降,就不会沦落到如此低的地位了。”

刘子光压住怒火道:“这么说杨大侠的意思是现如今咱们汉人也要顺应天意归降噶尔丹了?”

“不错,云熜在西夏王城曾应邀观兵,西夏铁骑举世无双,已经打下数千里江山,噶尔丹陛下春秋鼎盛,又知人善任,手下贤臣猛将无数,统一天下指日可待,中原已经打了数十年,百姓惨遭荼毒,民不聊生,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无谓的抗争,大将军武功盖世天纵奇才,如果一心抵抗大夏天兵的话,势必引起一场血战,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所以云熜才冒死行刺。”杨云熜从容道。

刘子光竭力想从杨云熜的脸上看出一点红色,但是瞧了半天硬是没看见这个汉奸脸上有任何愧色,反而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亢奋的很呢。

见刘子光不语,杨云熜继续发挥道:“征服的过程必然会有流血,会有牺牲,但是几千个几万个家庭的破碎和全天下比起来就不算是痛苦了,小牺牲换来全天下几百年的安定和谐,还是值得的,大将军是民族英雄,这一点云熜也不否认,杀大将军也是迫不得已,您死后云熜一定会每年都会拜祭的。”

说罢,杨云熜长剑出囊,流光溢彩,其余六剑也纷纷拔剑出鞘,瞬间组成一个完美的剑阵,将刘子光包围在当中,杀气蔓延开去,堂上两支牛腿大蜡的火光摇曳了两下,灭了。

刘子光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他沉声说道:“杨大侠的发言很精彩,很感人,做汉奸做到如此大义凛然,您还是千古头一号,可惜你的理论根本就是狗屁,如成吉思汗忽必烈努尔哈赤这样的所谓英雄已经过时了,现在的世界是文明的世界,科技的时代,蒸汽机,氢气飞艇,精炼钢制榴弹炮和铁甲战车才是王道,所谓举世无双的铁骑在我大明天兵面前连个渣都算不上,刚才我说的这些,想必你们这老几位隐居天山的所谓剑侠连听都没听过吧?”

刘子光说的这些,杨云熜傅青主他们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七人低喝一声就要出剑。

千钧一发之际,刘子光一扳机关,早已安排在恰当位置的两颗定向雷轰然炸开,三百六十枚钢珠扑面而来,当场将剑阵炸开一个口子,辛龙子穆郎两人浑身鲜血满面焦黑,眼看是不行了,韩志邦傅青主两人也被殃及,身上中了不少钢珠,但是伤的还算不重,只有霍灵芸毫发无伤,七剑中实力最强的杨云熜和楚昭南因为站位靠近霍灵芸,所以侥幸也没负伤。

刘子光冷笑:“就这两下子还敢行刺本帅,你们知道丢人几分钱一斤么?要不是因为本帅欠霍姑娘一个情,刚才就把你们一锅烩了!”

傅青主衣服被钢珠打得都是破洞,检查身边的辛龙子,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他不由得老泪纵横,指着刘子光骂道:“奸贼,居然用暗器谋害我们。”

“我呸!这是我们红衫军常用的阔刀雷,属于常规步兵火器,根本算不得暗器的,对了,你们这些天山土条哪里懂得什么阔刀雷啊,你们就知道玩剑,罢了,本帅今天就陪你们玩一把,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剑术。”

说罢刘子光纵身而出,直扑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楚昭南,楚昭南早已全身心戒备,见一条黑影子扑过来,急忙挥剑相迎,游龙剑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低鸣,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刘子光刺去,游龙剑出招变幻无常,剑刃又极其锋利,刘子光手无寸铁,根本无法抵挡。

但是刘子光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让楚昭南根本看不见他的行踪,长剑刚刚刺出,眼前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随后楚昭南就感觉手中一轻,长剑脱手,一股劲风袭来,他就觉得身子仿佛被参天大树那么粗的铁棍给拦腰扫中了一般,横着就飞出去,直撞上墙壁,在墙上砸出一个人形的印子来。

杨云熜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楚昭南的功夫是七剑中最高的,和杨云熜在伯仲之间,放眼天下,能及得过二人的凤毛麟角,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内这么利索的解决掉楚昭南。

但是刘子光却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一招,很平淡无奇的一记鞭腿就把晦明大师的首徒,天山七剑的核心给踢到墙上去了,怪不得他能这么轻松的把霍灵芸给强暴了。

杨云熜很沮丧,因为行刺基本上可以说是失败了,但是他不甘心就此认输,噶尔丹陛下的殷殷嘱咐还在耳边回响,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为了大地不再被战火笼罩,他杨云熜即使失去性命也要把任务完成!

想了这么多,在脑子中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杨云熜挥起青干剑,摆动身形,行云流水一般刺过去,青干剑是游龙剑的克星,即使刘子光手中有剑中之王的游龙剑也无可奈何。

在强大的精神力支持下,杨云熜的出手比往常快了十倍都不止,连他自己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模糊,只剩下一个人,一把剑,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地刺向目标。

青干剑突破了游龙剑的防御,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逼近了刘子光的咽喉,那一刻,杨云熜流泪了,在他眼前,似乎有无数的白鸽飞起,悦耳的歌声响起,富饶的大地上五谷丰登,人民安居乐业,为了不杀,就要先杀!为了天下,为了和平,就一定要有牺牲!这就是剑道的最高境界啊,杨云熜虽然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参悟到剑法中还是第一次!

我终于悟到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霎那,杨云熜领悟了剑道的最高境界,心中无剑,手中也无剑,心中唯有天下而已,在这样参透绝世玄机的千古一剑面前,纵然是神仙也难逃一死啊,更何况是肉体凡胎的刘子光。

刺刘的大任终于可以大功告成,而自己也参悟到了剑法的第三重境界,从此就可以踏歌而行,独步天下,和雪莲师妹一起终老一生了,至于后人如何评价他这个给天下带来数百年和平的英雄,那已经不是杨云熜考虑的范围了。

但是就在剑锋刺到刘子光的咽喉那一瞬间,对方居然不知道怎么就动了一下,然后宝剑刺空,杨云熜来不及收剑,就看见刘子光欺身上前,用了江湖上最常见,最粗笨,连镖局趟子手都不屑使用的黑虎掏心,冲着自己的胃部狠狠地来了一下子,这一拳太狠了,饶是杨云熜有内力护身,还是被打得一口鲜血夹杂着早上吃的没消化的兰州拉面喷出来,看来这内伤受的不轻。

高手之间的过招就是快,傅青主韩志邦这样水平比较次的同学还没看清楚招数,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而霍灵芸虽然并未受伤,但上次的教训还没忘,所以她一手捏紧了天瀑剑,一手抓住自己的领口,紧张的看着刘子光,生怕他再次来个霸王硬上弓。

刘子光很尴尬地说:“霍姑娘,上次确实是个误会,我把你当成令妹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什么也没用,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刺我两剑也可以,不过只能你刺哦,别人可不行。”说着掀开蟒袍,露出里面赤裸的胸膛,隐约还能看见心脏的位置有个伤疤,不用问就是上次霍灵芸的杰作。

面对这样刺心脏都不死的怪物,霍灵芸哪里还敢动手,上次刺了他一刀就被强暴了,这次若是再出手,还不知道给自己惹来什么横祸呢,所以虽然满腔仇恨,霍灵芸依然不敢出招,而七剑中其他的人,也都负伤失去了战斗力,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爹爹吃饭了,娘做了手抓羊肉呢。”刘子光闻言温和的一笑,对在场的七剑,现在应该说是五剑了,说道:“各位大侠,尤其是杨云熜杨大侠,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论打仗,西夏人不如我红衫军,论剑术,你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我,论讲歪理我就不如你了,不过还好,我会用事实说话,今天这个事就到此为止了,本帅家里的饭菜不够,就不留你们了,再会。”说着一抱拳,潇洒地离去。

等刘子光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面,身负轻伤的韩志邦才怒吼一声,挥起舍神剑就要冲过去,可是被傅青主一把拉住:“志邦,你不是他的对手,要破此獠,须得晦明大师下山才行!”

“不用师父出马了,因为我明白了一件事,天下苍生和世界和平的重任其实不是在嘎尔丹身上,而是在这个人身上啊…”嘴角挂着一丝血痕的杨云熜幽幽地说。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一章 妻女被劫

刘子光跨过月亮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跑了过来,干女儿薛香盈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把刘子光开心的什么似的,一把抱起来亲了两口说:“娘做了什么好东西给小盈盈吃?”

薛香盈奶声奶气的说:“是手抓羊肉,好香呢。”随即又歪着头问道:“爹爹在前面做什么呢,那么吵。”

刘子光笑道:“爹爹打坏人呢,把一个叫做天山七剑的坏人团伙给灭了。”薛香盈又问道:“那爹爹有没有把坏人的头砍下来呢?”刘子光爽朗的大笑,不再作答,抱着女儿来到了后宅的餐厅。

董小宛果然已经做了一桌子西部风味的手抓羊肉,另外预备了一壶马奶酒,代文佩也坐在桌旁,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看见刘子光进来才放心心来。问道:“总舵主,适才爆炸所为何事?”

刘子光还没说话,薛香盈便抢着说:“爹爹把天山七剑给宰了。”代文佩闻言大惊,七剑的功夫她可是见识过的,光是一个楚昭南就可以横扫中原武林了,何况是七人联手,这样华丽的阵容居然被刘子光一盏茶的功夫就给干掉了,这怎么可能啊,慌得她赶紧去看刘子光身上有没有伤,刘子光摆手笑道:“不妨事,小孩子家家说话夸大其词了,我只不过教训了他们一下,摆事实讲道理嘛,以后天山七剑,不,应该是天山五剑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也不会再生事端,破坏大明的统一大业了。”

帅府大门口,天山五剑拖着受伤的身躯,满脸硝烟和血迹,但依然挺直腰杆,扛着同伴的尸体悲凉的走出了大门,守门的士兵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远远警惕的盯着,正好天地会的几位好汉和新结识的兰州汉族刀客路过,看见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都惊的说不出话来,自此不用刘子光刻意宣传,镇武侯大败天山七剑的故事就在武林中传开了。

天山七剑何去何从不去管他,单说这大屠杀之后的兰州城,气象为之一新,昔日统霸城市的大商人们都已经授首,大批刀客和马贼被消灭,这些人如果不除,兰州迟早必有大乱,这场屠杀将未来的隐患都消除了,留下的只有老幼妇孺和汉回两族人,那些往日社会底层的汉族刀客,现在都缠上了印着“治安”二字的红袖标,成了红衫军编外的武装力量,协助维持社会治安,大家伙一个个拽的二五八万,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算算日子,西军抵达嘉峪关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果不其然,没有两天,西军大败的电报就传来了,骑兵长驱直入,深入敌人经营了几十年的地带,粮道及其漫长,面对的又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敌人,西军不败才怪呢,这下可把袁崇焕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亲自从长安跑到兰州,请刘子光出兵解救吴三桂和刘宗敏,因为袁督师的所有力量都押到嘉峪关这里了,孤军悬于千里之外,要是不救的话就真的完了,精心练就的数万人马打光了,老袁手上可就没有筹码了,从此在朝廷上说话声音也会弱很多,所以才会巴巴地来求刘子光。

刘子光不是那样见死不救的小人,自然爽快地答应了袁督师的请求,但是也适当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要求,比如西饷的分配变成刘七袁三的格局,西军调动必须用征西大将军的关防才有效,这一手等于把袁崇焕的财权和军权都给夺了,老袁没辙,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暂且答应了这些条件,但是要刘子光救出西军大部才能作数。

在嘉峪关苦战的西军将士都是关中、湖广的健儿,刘子光提条件归提条件,其实早就派出了兵马向西进发,其实现在的红衫军已经很有些水分了,最早那批八百壮士和三千铁卫早就打得剩不下多少了,残存的也都当了将军,连年征战,红衫军扩编无数,光是讲武堂就毕业了三期学员,还有各地的武备学堂和新兵训练营,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能训练出一批新兵来,这些军人除了红色的战袍和对刘子光狂热的拥戴之外,战斗力其实并不强悍。

支撑红衫军强大战斗力的因素是无与伦比的先进武器和后勤能力,在中原地带作战的时候,铁路纵横,水网密集,还可以依靠空运和海运,弹药粮草的补给非常方便,就是光用炮弹轰都能把仗打赢了,可是到了这西北荒凉之地,红衫军的战斗力和后勤能力也要打一打折扣了。

西部多戈壁荒漠,荒凉的地貌和复杂的气候让中原人很难适应,巨大的地理纵深也适合骑兵的迂回包抄,在这样的地方作战,光靠武器先进是不够的,因为再好的武器都需要补给,红衫军的士兵现在连肉搏都不敢了,只能组成阵列施放火器,只要粮秣跟不上,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上次宁夏作战,刘子光带的是有战斗经验的三千老兵,又不惜血本的用炮弹犁地,所以才大获成功,可是现在新的战车还没有运到,老旧的蒸汽铁甲车已经到了寿命,手上已经没有几张牌了,但为了救援战友,刘子光还是毅然出兵,以新招募的两千汉族刀客为前驱,又雇用了一些经常走河西走廊商路的向导,亲率三千精锐向嘉峪关出发,其余的数万人马负责保护粮道,铁道兵也抽出一万人来协助运输物资。

河西走廊是名副其实的走廊,北面是一个接一个的沙漠,南面是连绵千里的祁连山,中间形成一条狭长的地带,就是河西走廊,而这条走廊的西出口,就是万里长城的最西端,嘉峪关。这条走廊足有千里之遥,而且路途多荒凉,尤其现在又是深秋季节,大军很难在当地取得给养,只能依靠后勤运输。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刘子光亲率大军西行,才知道这西部作战的苦楚,根据红衫军的条例,每天要吃三餐,早饭还需有奶有蛋,午饭必须有肉,可是在这行军途中根本达不到,多少炮车、辎重需要牛马骆驼背负拖拉,光是给这些大牲口准备的草料饮水就要占到后勤的一大块,而后勤本身又要消耗很多粮草,士兵们现在每人背负着两个基数的弹药,等打起仗来很快就会消耗完,所以弹药的补给才是大头,为了多带弹药,只能牺牲士兵的口粮了。

打仗真是太费钱了,刘子光深深的感慨,从兰州城没收那些叛乱者的家财足有数百万两银子,还有上万头骆驼,这些财物用到战争中来,居然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大军的运力还是捉襟见肘,护送运输队的兵力也不够,此时若是西夏方面派出一支奇兵骚扰粮道,就算是刘子光也会大为头疼的。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几支队伍盯上了西征大军的运输队,不过他们不是噶尔丹的兵马,而是纵横在河西走廊的马贼,这些马贼彪悍至极,连军队都敢袭击,他们来去如风箭不虚发,极其令人头疼,连续出击数次,居然抢走了红衫军数百头骆驼,几十大车的物资,把刘子光气的暴跳如雷,派出骑兵跟踪追击,但是大队人马并不停留,依旧急行军赶往嘉峪关。

数百人规模的骑兵对战,红衫军一点优势都不占,他们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刚学会骑马没几个月的新手,在马上用火铳射击也不习惯,命中率低的可怕,反观那些马贼,个个都是马术高手,骑射功夫更是了得,再加上对地理的熟悉,打起仗来得心应手,硬是把红衫军的追击队伍给吃掉了。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马贼们穿上了缴获的红衫军制服,拿起了火铳,打起了大明的旗帜,伪装成红衫军袭击了后面一支运输队,而这支运输队中恰好有刘子光的家眷,董小宛薛香盈代文佩什么的都跟随这支队伍一同行进,马贼们借着服装的掩护洗劫了运输队,逃生的几乎没有,但是幸运的是,有一艘配备了电台的小型探空飞艇就在附近巡弋,发现状况立刻电知刘子光。

刘子光闻讯立刻带领一千骑兵非马来救。到了现场只能看见一片狼藉,董小宛她们坐的马车附近尤其厮杀的激烈,光尸体就有几十具,其中有不少是中了代文佩的暗器而死的,女眷们都不见了,不用说是被马贼虏走了,刘子光恨得牙根直痒,可是一点好办法都没有,人家几百号人用游击战都能拖死你,面对这样狡猾的敌人,大炮飞艇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干着急。

刘子光队伍里有几个常年行商的老家伙,在荒漠中寻找马蹄印迹的本领很是了得,他们带着这一千红衫军,沿着马贼留下的痕迹直追了下去。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二章 薛朝义

刘子光心急火燎,因为自己的两个老婆可能都已经落入敌手,董小宛那么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代文佩常年习武,更是身段矫健挺拔,落到这帮凶残至极的马贼手中那还不是肥羊入了狼嘴,后果会如何凄惨,刘子光连想都不敢想了,还有那么可爱的干女儿薛香盈,才三岁的小娃娃,马贼们肯定不会带着这个累赘东北西走,说不定一刀就给砍了呢,想到这里,刘子光猛夹马腹,战马仿佛明白主人心思似的,四蹄腾空,飞一般驰骋在戈壁上。

刘子光的马快,后面的士兵跟不上他,一千人马被拉成一条长线,向着马贼们盘踞的地带奔去,一名眼尖的斥候忽然大叫起来:“敌人就在前面。”刘子光抬眼看去,果然前面数里处影影绰绰有一帮人,他更加快马加鞭赶过去,可是当前哨几百人冲过去之后,两旁的沙丘后面却窜出大股的骑兵,将刘子光率领的前队和后面的部队割裂开来。

不好,中埋伏了,再看前面那帮人,也扭转马头冲过来,马贼们的装备不错,阳光下能看见盔明甲亮,兵器晃眼,人数也不少,加上伏兵有差不多三千人,红衫军被包围后却不慌不忙,士兵们都将肩上的五连发转轮火铳取了下来,等敌人发动冲锋再给与迎头痛击。

刘子光身旁的士兵取下火铳,将榴弹的尾杆插在火铳口里,然后扳开击锤抬高角度瞄准了前方的敌人,只等一声令下便用火力覆盖这些猖狂的马贼,可是刘子光却忽然举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原来他在对方的阵营里看见了自己的干女儿薛香盈,此刻小丫头正被一个虬髯大汉抓在手里哇哇大哭呢,倘若一轮榴弹打过去,肯定就玉石俱焚了。

马贼们的举动很奇怪,既不纵马冲锋也不放箭袭击,只是远远的停在火铳的有效射程之外,红衫军面对强敌,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不敢主动进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忽然那个抓着薛香盈的虬髯大汉催马向刘子光奔了过来,侍卫举铳就要射,又被刘子光拦住:“等等,这家伙好像有话要说。”

那人纵马奔到距离刘子光二十步远的地方,滚鞍下马,虽然怀里还抱着孩子,但动作依然酣畅淋漓,帅气的不得了,下得马来,居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张坚毅的脸上全是泪水。

“犯官前陕西指挥使司榆林卫游击薛朝义拜见大人!”那汉子说完啪啪啪磕了三个响头。

刘子光并不下马搀扶,而是声色俱厉道:“你既是官军出身,奈何从贼,又为何明知是我朝廷大军西征还来袭扰,伤我将士性命,掠我妇孺辎重,现在又故弄玄虚,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那个叫做薛朝义的汉子道:“大将军明鉴,末将乃是前陕西指挥使司关克大人的麾下,西夏入侵以来,西军坐视不管,等到我等伤亡殆尽才兵出潼关,正是这借机铲除异己的做法才让兄弟们寒心,九死一生来到这河西走廊作了马贼,听闻西军过境,便想借机报仇,哪知道误伤了大将军的红衫军,真是万死不足以低偿?”

刘子光道:“我红衫军即是朝廷西征军,你这样说法岂不是挑拨离间?你到底是何居心?说事就说事,还抓着个小丫头做什么,当挡箭牌么?你好歹算做军前使者,我红衫军从来都是堂堂正正杀人,不会趁机暗算你的,赶紧把这小孩子放了!”

那汉子道:“大将军误会了,这孩子其实正是末将的嫡亲女儿。”说着翻出薛香盈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和自己腰上的玉佩一比,果然是一对。刘子光再细看这个虬髯汉子,虽然满脸肮脏的大胡子,但是眉眼还是很英俊的,和薛香盈很有些类似的地方,看来这回又是自己人品爆发了,不过他还是担心董小宛他们,便问道:“那和孩子同车的两位女眷呢?”

薛朝义道:“听闻两位女子乃是大将军的宝眷,末将自然好生伺候着不敢怠慢,大将军请看。”他一招手,果见董小宛和代文佩从马贼军中被礼送出来,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并未受到凌辱。

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薛朝义,你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可是杀害我军将士的罪可饶你不得,但念在现在正是用人之机,且将你的人头寄在脖子上,等你和你的手下为国杀敌立功,才能将功补过。”

薛朝义闻言大喜,再次拜倒顿首,磕了三个头又扭头喊道:“征西大将军愿意招安咱们了!”他嗓门极大,在这空旷的地带上传出老远,那些马贼听到以后都欢呼雀跃,下马拜倒,看来是打心眼里开心。

牺牲了四百多名新兵,换来三千精锐骑兵,这个买卖还算合适,而且还一举解决了河西走廊粮道的安全隐患,真可谓一举两得,刘子光将这批马贼打乱了分成两支力量,一支由薛朝义带着跟随自己赴嘉峪关作战,一支由熟悉河西走廊地形的马贼二当家罗小虎率领,继续留在当地维持红衫军后勤道路的安全。

这支马贼就是著名的半天云马贼团伙,由十几股小型的马贼加上原陕军的一部分组成,他们靠和尉迟光这样的大商人勾结,打劫不识相的商队,吃那些识相的商人的孝敬过活,但也经常面临军队的围剿,虽然收入颇丰,但属于那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方式,银子珠宝弄了不少,可是没地方去花,最多只能乔装打扮去兰州城逛逛窑子,可是最近这种生活也难以维持了,刘子光禁商,马贼们没了收入来源,穷的都快当裤子了,正赶上红衫军西进,消息闭塞的马贼搞不清楚这是谁的队伍,看见骆驼队和大车就眼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抢了再说。

薛朝义和罗小虎身先士卒,先消灭了一个百十人的侧翼骑兵队,换了他们的服装又去进攻后面的一支运输队,这次可捡到了大便宜,车队里居然有女人!在沙漠中呆了好久,八辈子都没闻过女人味的马贼们发了疯一般猛攻,很快就消灭了护卫的力量,但是在抢女人的过程中却吃了大亏,代文佩用暗器射死几十个马贼,直到罗小虎将薛香盈抓了过来当作人质,才威逼代女侠放下了剑。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应该是悲剧结尾的,可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薛朝义认出了那个小丫头脖子上的玉佩,再仔细看这小女孩,不正是自己留在陕西渭南家中的女儿么!他当即喝令停手,向缩在车子中正准备自杀的董小宛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董小宛何等样人,立刻意识到转机来了,秦淮河上混迹多年的董大家,那口才可不是盖的,将刘子光营救薛香盈,杀数千西夏兵为渭南百姓报仇的故事讲的声情并茂,听得马贼们唏嘘不已,薛朝义更是泪如雨下,亲人都死在西夏人手里了,是刘子光帮自己报了这血海深仇,还把自己这可怜的女儿当成亲女儿来疼,这份恩情真是死都难以报答啊,可是自己竟然还作出恩将仇报这样畜牲不如的事情,自己还算是个人么!

看到演讲起了效果,董小宛赶紧趁热打铁,呼吁马贼们投军报国,并且愿意帮忙担保,薛朝义到底是条汉子,当即就同意接受招安,他故意留下痕迹让红衫军追上自己,然后又单骑出阵向刘子光投降,为手下三千马贼寻得了一个光辉前程。

半天云马贼团伙是河西走廊上实力最强的马贼,有了他们的协助,这上千里的后勤路线就不用担心被抢了,而且还引来了许多其他团伙的马贼前来投奔,一时间红衫军兵威大振,迅速扩充了五千精锐骑兵,这些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熟悉西部自然环境的老兵,除了不会用火铳,纪律性稍差了一些之外,比红衫军这些新兵蛋子要强多了。

红衫军推进到距离嘉峪关以东数百里的张掖,终于靠近了被西夏军包围的五三桂、刘宗敏部队,此时嘉峪关已经丢了,西夏军长驱直入,将明军残部包围在张掖城中,每天用回回炮猛轰,明军仗着火器优良拼死抵抗,若不是一股信念坚持着,恐怕早就城破人亡了。

这股信念来源于刘子光,来源于红衫军,虽然西军和红衫军关系不咋地,但是大家毕竟都是汉人,都是大明的军队,面对外敌还是一家人,吴三桂每天都要向张掖城中的士兵通报红衫军前锋的推进速度,说再坚持多少多少天援军就能到了,其实军中的电台早就被打坏了,吴三桂只不过以此来鼓励士气而已。

信心是力量的源泉,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有了吴三桂假造出来的希望,西军将士们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火药枪弹打光了,就用敌人投进来的石头和箭矢打回去,刀钝了,枪折了,就用拳头和牙齿把敌人赶下城头,军粮没有了就吃马肉,吃老鼠,吃尸体,城墙塌了就在半夜里用凉水掺上碎石垒起来,幸运的是张掖的冬天极其寒冷,用冰建造的城池比砖石的城池还要牢固,西军将士们就是这样守住了张掖城,阻止了西夏军的东进铁蹄。

第十一卷 西域 第六十三章 张掖会战

最先抵达张掖的是红衫军的轻装骑兵部队,由王辅臣的前锋营和薛朝义的马贼组成,装备了火铳、手榴弹、马刀长矛等轻兵器,刚一到达就在西夏人的连营上撕开一个口子,打破了张掖城的包围。

但是红衫军的兵太少了,五千人马在数十万西夏大军面前简直如同沧海一粟般渺小,西夏人张开包围圈把他们放了进去,一通厮杀过后,援军终于冲进了张掖城,但是五千人只剩下三千人不到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等来了援军,城内士气大振,吴三桂亲自来迎接王辅臣,看到昔日英俊潇洒的小吴将军如今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王辅臣也不生唏嘘,城内的粮食早已耗尽,根本拿不出像样的饭食来招待王辅臣他们,而这些援军因为是轻装前进,身上也没带多少干粮,所以这三千援军实际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反而会更增加城内物资的消耗。

望着城外的西夏军重新将张掖城围成铁桶一般,吴三桂终于明白了敌人的企图,他们并不是没有能力拿下张掖,而是采取的围城打援的计策,诱使明军火速来援,以张掖为中心,逐步消耗掉明军的有生力量,拖垮明军的后勤,这才是噶尔丹的如意算盘啊。

吴三桂赶紧将这个想法告诉王辅臣,让他速速电告刘子光,让他们回防兰州,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千里漫长的河西走廊,足以拖垮任何强大军队的后勤,张掖这里就是噶尔丹布的一个局,谁跳进来谁死。

可是已经晚了,刘子光的后队在三天后就抵达了张掖,但这支军队并没有进城,而是在距离城池二十里扎下营盘,用大车和骆驼围成一个圆圈,外面快速铺设了防骑兵的铁蒺藜和地雷,速度之快令西夏军难以想象,等斥候发现敌踪到大队人马扑过来寻找战机只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望着固若金汤的明军营盘,西夏军用骑兵试探性的冲了两次,遭遇到猛烈的还击这才作罢。

经历过宁夏战役,西夏人已经了解了红衫军的作战方式,他们很精明的不再强攻,而是将这座营盘围了起来,同样挖了三道壕沟阻碍对方的行动,你不让我冲进去,我还不让你出来呢,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荒凉的大地上连草都没有一根,红衫军那么多人马骆驼,吃光了粮草就再也得不到补充,营盘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后面的运输队也过不来,只要围上个把月,不用西夏军进攻,明军就败了。

西夏统兵大将真是用兵如神,这样一来红衫军的优势都发挥不出来了,面对强敌,红衫军只好坚守不出,如同一只缩紧身子的刺猬,两军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互相僵持着,但是西夏军对于张掖的进攻却更加凶狠了,每日炮轰不断,隔着几十里都能听见杀声,眼瞅着友军日渐支持不住,自己却无能为力,红衫军将士个个义愤填膺,要求出战,但都被刘子光斥责了回去。

靠着三千援军带来的弹药,张掖城又勉力支撑了七天,大批受伤的士兵退下来之后,由于冻饿而死,看的吴三桂虎目含泪,却又无可奈何,时值冬季,寒冷异常,张掖城内能用来取暖的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在这样下去,没饿死就先冻死了,城里的粮食早已殆尽,现在靠着吃马肉为生,马肉用雪水煮了,连盐巴都没有,味道如同木柴般难以下咽,就是如此也有不少人吃不到呢,城中经常发生不同营伍的官兵为了争夺马肉大打出手伤人致死的事情。

这张掖城中目前有三个派系的人马,除了王辅臣部之外,西军又分为吴三桂的湘军和柳宗敏的关中军,其中刘宗敏的人马最多,这位马贼出身的总兵大人对刘子光的意见很大,不停的抱怨刘子光为何兵马已经到了城外却不发动进攻为张掖解围,甚至直言说刘子光是要借机铲除他这个异己,搞得城中人心惶惶,吴三桂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每天苦劝刘宗敏再坚持一下。

转机终于来到,有一天西夏大军的粮草官发现从嘉峪关过来的粮车突然中断了,要知道关内有足足二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数以万计,人吃马嚼全靠从嘉峪关外运来,要说后勤压力,西夏人承受的也不比汉人少,粮草官赶紧上报给大将军丹济拉,丹济拉是噶尔丹帐下第一名将,有勇有谋,围城打援的计划就是他制定的,听说粮草供应出现问题后他赶紧派人探查,结果令人异常震惊,原来三天前嘉峪关被明军夺了!

这条消息令人难以置信,二十万大军横在河西走廊上,左右是山脉和沙漠,莫非明军是插了翅膀飞过去的?还真被丹济拉说对了,嘉峪关正是被红衫军的空降兵给夺了,这座扼住河西走廊出口的雄关一失,张掖二十万西夏大军的粮道就算断了,没把别人困死自己就先困死了,丹济拉火速派出五万大军反攻嘉峪关,剩下的人马不计损失的强攻张掖和红衫军大营,力求在粮草耗尽之前解决掉敌人。

战斗异常惨烈,士兵们一度和西夏军发生了肉搏战,营盘外面尸横遍野,西夏军的步兵成建制的拉上来又成建制的覆灭,居然没有一个人后退,刘子光这才见识到了敌人的顽强,看到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敌军,红衫军们也打怵,黑压压的人好像杀都杀不完似的,火炮打过去炸开一个血肉的空缺,迅速就被填满了,地平线上不断涌过来穿着破烂羊皮袄拿着小圆盾和弯刀的西夏步兵,嚎叫着冲过来,火铳的精钢铳管都因为发射过多而变得火红变形,炮弹更是打一发少一发,这样下去迟早要败啊。

刘子光拿着皇帝御赐的宝剑亲自督战,看到大帅亲临战场,士兵们的勇气大增,甚至发动了反冲击,将西夏人的进攻打退不说,还缴获了不少长矛大刀,准备着弹药用尽之后肉搏用。

其实西夏人的压力也很大,丹济拉不徇私情,军法极严,不管什么人,谁敢临阵退缩就只有斩首示众,作战的时候,军法队跟在进攻部队后面,若是中军没有鸣金的号令,就是打光所有的人都不许后退,有那胆敢后退的,一律弓箭伺候,当兵的向前是死,后退也是死,战死在敌手手里好歹还有点抚恤金,死在军法队手里就只能给家人带来耻辱和处罚,所以只得拼死向前,死了一批又一批。

丹济拉骑在马上,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的情况,虽然死伤无数,但是他丝毫不为之动容,反正征召这些兵的成本很低,一条人命远不如一匹战马值钱,所以他才会毫不吝惜的用人海战术往上填,等明军的弹药耗尽,就是精锐骑兵登场扫尾的时候,这种战法比较愚笨,并非丹济拉的初衷,但是明军飞夺嘉峪关让这位名将很是心慌意乱,他生怕明军再弄出什么花样来,所以才会用这人海战术速战速决。

仗打了一个白天,还是没能攻克明军的营寨,而西夏军的精力也被耗尽,丹济拉命令士兵彻夜骚扰,不让红衫军休息,而他的骑兵部队则饱餐战饭,及早的睡觉了,只等凌晨发动总攻,一举铲除红衫军大营。

此时红衫军的弹药已经耗尽了,前沿士兵铳膛里空空如也,只有刺刀闪着寒光,冷风吹佛,如同钢刀割面,西域的冬天气温之低令这些中原士兵难以想象,阵前的尸体已经冻成了冰坨坨,血迹也结成了冰块,走在上面都打滑,红衫军们的冬装不足以抵挡风寒,有些士兵偷溜出战壕扒下死尸身上的羊皮袍子来取暖,阵前点燃了十几个巨大的篝火,用来照亮战场,防备敌人夜袭,篝火用的不是木柴,而是尸体,人肉脂肪燃烧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呕吐、窒息。

经历了一整天的冲击,红衫军已经丢失了两道战壕,现在退守第三道战壕,也就是寨墙前的最后一道战壕,本想趁着敌人休息的空当加深战壕,可是夜间气温骤降,土地冻得如同钢铁一般,铁锨铲下去只有火星一串,连个印子都铲不出,当兵的们只好缩在浅浅的战壕里,裹紧身上的羊皮袄,互相商量着后事。

这一仗死了不少人,看到朝夕相处的袍泽死在身旁,士兵们都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上过武备学堂的知识型士兵,能自己写家信的,所以这会都拿出早已写好的遗书互相交换,承诺只要自己不死就要帮对方照顾家人。

篝火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们从江浙来,从湖广来,从山东山西来,从燕赵之地来,为的就是杀敌报国,重现大汉雄风,红衫军的洗脑工作做的确实不错,虽然大家都知道明日必死,但是竟没有一人悲戚,大伙儿都争着显示自己对死亡的藐视,有几个秀才出身的下级军官还做起了诗,悲沧壮烈的诗句感染着年轻的士兵们,北风呜咽,将红衫军阵地上渐渐响起的满江红军歌声传到了西夏军的大营,一夜未眠仍在筹划明日总攻事宜的丹济拉不禁为之侧目,心道这支汉人的军队确实和以往那些敌人大有不同啊。

暗夜中,渐渐有雪花飘下,谁也没有看到,夜空中有无数飞艇朝着红衫军大营的篝火无声的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