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道:“你不用管这个,别问你爸妈借了,那套婚房都是他们买的。我们省一省就有了。”

简小楼道:“要怎么省?这几个月,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你花钱,你本来就很省了。”

李铮凝重道:“所以只能节省你的份。从明天开始,零食不要吃了,糖葫芦也不能买了,出门就骑自行车,你以后少自己洗衣服,浪费洗衣粉。”

简小楼哭笑不得:“你别开玩笑了,这能省出多少?”

李铮一本正经道:“还有condoms,这也是一笔支出,以后不买了,省下来。”

简小楼:“……你不是说真的吧?我不要。”

李铮曲解他意思,道:“不要用?正好,省下来。”

简小楼道:“我是说我不要不用!我要用的!我不要creampie!”

李铮满脸震惊,道:“你???”

他有点上头,说:“我的意思,是以后不做少做……你是不是想太多?”

简小楼:“……”

李铮不可思议地问:“还有,你是在哪儿听到见到creampie这个词的?”

简小楼本来也一脸尴尬,闻言忽然大怒:“你自己说过的!你都忘了!你还对别人说过吗?”

李铮:“……我说过吗?”

那种时候闭眼乱说的话太多了,他怎么可能都记得?

晚上他没有走。

这院子现在人来人往,虽然变得更杂乱,但也变得更随便,偶尔有新来还没安排好附近住处的演员或工作人员,和谁关系好,在对方房里挤一晚,变成了很常见的事。

已经六月下旬,早上不到六点,天就亮了。

李铮起床穿衣,简小楼马上醒了,问:“这么早?”

李铮道:“想回家换身衣服,这边没有正装了。”

简小楼道:“见巫婆还要穿西装吗?”

“气势上压倒对方。”李铮吻他一下,道,“你接着睡,闹钟我给你调好,响了你再起床。”

简小楼没了睡意,转着眼珠子看李铮。

一大早,李铮被他的眼神看得控制不住,又躺回去,胡闹了十几二十分钟。

李铮重又起来,扔了东西。

简小楼侧着脸伏在枕上,两眼湿润,声音有点沙哑的奶气,故意说:“哎呀,怎么又浪费一个,说好的节省呢?”

李铮伸手掐他,他也没力气躲,咿咿呀呀叫了几嗓子,还怕邻居听见,压低了声音。

“本来呢,”李铮忽道,“想送你一个离婚礼物,现在要省钱,恐怕也只能推后了。”

简小楼竖起耳朵:“什么离婚礼物?”

李铮笑着捏他耳垂,道:“你喜欢纽约家里那辆车吗?我记得当时你很喜欢开,还要那个车型怎么样?”

简小楼道:“我不要。”

李铮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坏蛋,总说不要,每次都是要。”

简小楼道:“我真的不要。”

李铮还逗他:“那是有更喜欢的车型?比野马贵多少?你老公没钱了。”

“说了我不要你给我买东西,”简小楼皱眉道,“我又不是卖屁.股的。”

李铮:“……”

他俯身近了看简小楼,道:“这话,那巫婆对你说过不止一次?”

简小楼转开眼,说:“不记得了,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我不是!”

李铮:“……”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直面一个事实。

他对简小楼曾经的“蔑视”,那笔分手费,所造成的伤害和裂痕,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他穿好衣服出去,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叫人送套西装过来,然后又回了简小楼房里。

房间里还是没开灯,简小楼却没在睡觉,赤着肩背坐在床边。

李铮一开门,从门外进来的晨光照在他身上,他被晃得眯了下眼。

……又哭过。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掩饰一样,先发制人地奇怪发问。

李铮关好门进来,说:“不回去了,想再抱抱你。”

简小楼道:“抱什么抱?忒腻歪。”

李铮到他面前,曲着单膝蹲下,道:“我想了个绝妙的主意。”

简小楼:“?”

李铮道:“你对我侮辱过你耿耿于怀,还总是担心我会介意你和女人上过床,对吗?”

简小楼变脸道:“你走,回你家去。”

李铮握他手,说:“不如,你来对我……sodomy也好,creampie也可以。”

简小楼:“……”

李铮道:“随你喜欢。”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证明自己心意的方法和路径。

“我都不喜欢,”安静了许久,简小楼才道,“但我喜欢你对这样说。”

他说:“你真的很爱我,和我爱你差不多,对吗?”

李铮叹气道:“我早就确定这一点了,你怎么这么慢?”

七点多,外面有了人声,起床的同事们问早、洗漱,还有商量着出去吃早点。

李铮对着镜子穿好了半小时前家里送来的正装,时间不紧张,他慢条斯理地打领带。

“我想帮你。”简小楼道,“我好久没给你打过领带了。”

还是在纽约时,李铮有时上班有需要,也得穿正装,简小楼会帮他打领带,起初总是打得七扭八歪,后来才慢慢有模有样。

李铮张开手,道:“那你来。”

简小楼许久不做,试了两次都不太成功,气馁但不想放弃,认为是李铮个子太高影响了自己发挥。

李铮便退到桌前的木椅上坐下,简小楼先是站在他旁边试了一次,发现还是不太好,索性跨.坐在他腿上。

李铮:“……”

但这次打得很好。

简小楼道:“我就说我行的!”

他臭屁脸,得意洋洋,眼睛从领带移到李铮的脸,落在李铮微微张开的嘴唇上,他察觉到了什么,不但不收敛,还向前挪了挪身体。

李铮忍无可忍道:“你这个……”

简小楼道:“pussycat。”

李铮:“……”

简小楼做了个猫爪动作,道:“你再说我是bitch,我就挠你。”

第五十四章 打架

李铮再也没有对简小楼说过这个词,即使当做情趣, 也没有。

简小楼这只pussycat, 也没有在正常的场合下挠过李铮。

只是在不久后, 他动手打了李铮。

那时已是九月份, 《天井》临近杀青, 院子里的枣树成熟,挂满了红绿宝石一样的脆枣子。

当天没有他的戏,其实他的重头戏早就拍完了,他坚持留下,偶尔有需要他的镜头,只是做背景板,他也要亲身出镜,拒绝用替身, 闲暇时还能向剧组的前辈学习讨教。

盛夏时,他已经通过他在中国的代理公司, 向国内影视业传达了他将要长期留在中国发展的愿景。

这家所谓代理公司, 李铮是合伙人之一。

男主角实质已杀青,还坚持留在剧组,当然也是敬业。

更多的是他喜欢住在这个院子,他爱上了在这里的几个月, 每天都忙碌而积极, 生活和爱情都是蓬勃向上的模样。

临近傍晚,李铮过来找他,说晚上出去吃饭。

他问:“为什么突然出去?你今天去哪儿了, 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你,是有好消息要庆祝吗?”

他和宁晓妍的离婚纠葛还没结束,宁晓妍生产时大出血,本人一直在休养身体,没有公开露过面,简小楼与李铮至今也都还没有再见过她。

倒是李铮去见过宁母几次,每次回来都一脸暴躁。

原先说好的赔偿金已经足够在北京购置几套房产,但宁母还在不断加价,最初还只是狮子大开口,到后面就越来越离谱,根本不是要钱,完全就是胡搅蛮缠。

简小楼给家里打越洋电话,提过这件事,他父母都责备他,年纪这么小就急着结婚,现在要离婚了,还要家里帮忙善后……但也表示愿意借钱给他。

他就还是很乐观,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他都不用再回去和宁晓妍做“夫妻”,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好了。

只要他好好工作,总有把钱还清的一天。

而且他还和李铮重新在一起,他们比从前还要相爱,现在就很好,特别好。

“今天有同事问我,和宁晓妍怎么了。”他有点开心地说,“看来大家都听说我离婚的事了……怎么说来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可不是我自己跟别人说的。”

李铮:“……”

简小楼和宁晓妍婚变的小道传闻甚嚣尘上,已经传到了剧组里。

“是她同意去办手续了吗?”他很期待地问李铮,“她身体终于好起来了?我奶奶还说,让我买些鸡蛋和牛奶去看望她。”

李铮:“……”

顿了顿,他才说:“应该是好起来了,不过我还没见到她。每天吃大锅饭你不腻吗?想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所以,并不是庆祝?

简小楼有点失望,说:“大锅饭还是很好吃的,只要不做西红柿。你带我去吃什么?我想吃东来顺。”

李铮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羊肉?”

简小楼带了点炫耀的意思,说着刚学会不久的话:“讨个吉祥啊,紫气东来,顺顺利利!”

他还抱起拳,给李铮像模像样地作揖,笑得眉眼弯弯,落下去大半的橘色太阳映在他的眼睛里,跳跃着生动的快乐。

李铮对他竖了竖拇指。

但这一天,既不吉祥,也不顺利。

白天,上午,代理简小楼演艺事务公司的合伙人,这是一位和吴桐差不多等级的资深人士,他过来和李铮、律师,一起见了一面。

李铮从他口中得知,上一周,宁晓妍的母亲主动联系了纸媒,接受了采访。

她对人家说,简小楼在宁晓妍孕期出轨,孩子生下后也对母子俩不闻不问,并且这人私下常有流氓行为,生活极度糜烂混乱。

“流氓”在这个年代是含义极丰富的词语,可以涵盖乱搞男女关系、异常性.癖、同性恋……“流氓罪”在97年才刚刚废除。

但这个采访并没如宁母所愿被全文登出来。

明天会见报,仅仅只刊出“疑似婚变”。

因为《秦始皇》公映时间敲定,正在声势浩大地横扫这一年全球各大电影节。

得到了海内外更多关注的华裔演员简华,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曝出太出格的丑闻。

自他回国起,官方对他表示了极大的欢迎,给他归国艺术家的极高待遇,把他当成中外文化交流的“吉祥物”。

合伙人说,媒体不会那么不识相,这时候去打官方的脸,文化口的人,都很喜欢小简。

李铮问律师,她妈又提什么要求了吗?

律师说,没有,也不加价了,对方律师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合伙人说,这次她和报纸说这些,下次没准乱说什么,得在她发疯之前,我们先把后手准备好。前几天我去文联开会,有熟人给支招,还是上次咱们说的那办法,最好能再结了婚,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不然一直站他的那几位领导,很没面子。

李铮不悦道,给人家面子,我来丢里子?

合伙人道,《天井》这片子,人家没少给你爸面子,你不看给了你们家多少照顾,白给的吗?

律师说,我也觉得,出轨女性总是要比……如果真要上法庭,大家都不至于太难看。

合伙人说,人选要找好,我觉得《天井》里演女配那位就不错,她也愿意配合。

李铮道,别说了,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合伙人说,他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吗?

又说,再想想吧。

李铮道,想你大爷。

律师在旁边笑了两声。

下午,李铮和律师,又约宁母见了一次。

这次约在了家里,宁晓妍和简小楼的婚房里。

李铮以为是宁晓妍想见他们了。

但到了以后,还是只有宁母在客厅里接待他们。

不知为何,家里乱成了一团,宁母也像是有事走不开,才让李铮和律师来了这里。

进入正题,李铮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都可以再谈。

宁母道,我才不要你的臭钱,我要的是公道,我女儿不能白白被欺侮。

她狰狞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信就走着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简小楼刚开始的事业和人生。

对他寄予希望的各方。

《天井》的巨额投资。

以及,同性恋和艾.滋病之间划等号的大环境。

李铮头痛地想起,合伙人说的那句,他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吗?

双方陷入僵持。

李铮已经搞不明白这家人到底要什么,先前还只是要钱而已,现在是想玉石俱焚吗?他问,孩子好吗?能让我看看他吗?

宁母道,好得很,不在这里,送去了别处,有人照顾。

李铮道,宁晓妍也一起去别处了?

宁母道,你管得多不多?

正说着,有个女人从里面出来。

李铮第一眼都没认出那是宁晓妍,她很瘦很憔悴,头发凌乱,像是睡了很久,但黑眼圈又很重。

宁母马上起身,道,你出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