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偶尔有一回听杨姑姑说起,说宫中的伤药和外头的,是不一样的。”柳依依现在已经能顺口扯谎,而脸一点都不红了。

吴娟并无它疑,用手摸摸脸:“依依,你瞧瞧,现在这脸是不是一点都不肿了?”柳依依伸手摸着吴娟的脸,轻笑:“是,不肿了!”

哎呀,真好!吴娟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微微一笑,双眼又弯成月牙。

柳依依抿唇一笑,心又开始沉甸甸,两宫之间,这层窗户纸,什么时候会被捅破,而捅破之后,又是什么情形?会不会掀起腥风血雨?

天子之怒,尸横千里。皇后和太后,这两宫的怒火,或许只比天子之怒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这两个孩子,果真还是柳依依聪明些。”朱皇后听完轻秀转述的小宫女的话,漫不经心地对吴女官说。

这让轻秀的唇微微一抿,吴女官已经瞧见轻秀那抿唇的动作,接着就对朱皇后笑道:“初进宫的时候,柳依依瞧着,有些怯懦胆小,全靠吴娟护住她。这么几个月,胆子渐渐大了,倒显出聪明伶俐劲儿来。只是吴娟呢,这会儿就瞧出有些老实了。”

“老实也好,各有各的好处。”朱皇后的话让吴女官笑着应是,轻秀也在一边赔笑。朱皇后沉吟一下就道:“从今晚,吴娟和柳依依就开始跟着值夜罢!”

吴女官应是,轻秀面色没变,心里的念头早已转了多少回。朱皇后瞧着轻秀的神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是现在,除了寥寥几个,并没有真正不能让自己疑惑的人,也只有慢慢走着瞧。

“如玉,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那人的话又在耳边,这话让当时的朱皇后欢喜莫名,没有婆婆,公公又在外地,进了府就是唯我独尊。而不像现在…。

朱皇后环顾四周,这殿阁很华丽,服侍的人很多,但站在这里,总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不要去想了,朱皇后闭一闭眼,吴女官以为她乏了,示意宫女们扶朱皇后躺下:“娘娘小憩一会儿罢,陛下在前面给众臣们赐过宴,就该回来了,娘娘还可以歇一会儿。”

端午照例还有给命妇们的赐宴,只是杜太后说身子稍微有些不快,连龙舟竞渡都没去观赏,朱皇后也要体贴杜太后,下令免掉这次给命妇们的端午赐宴。

朱皇后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何必去追想从前?这后宫前朝,也再见不到面了。

皇帝果然在赐宴结束,朱皇后这里传晚膳的时候赶来了昭阳宫。皇帝走进昭阳宫正殿时候,朱皇后含笑迎接:“陛下在宴会上,只怕也没好生吃。今儿妾特地命膳房,做了几样陛下爱吃的。”

“皇后可晓得朕爱吃什么?”皇帝瞧着朱皇后,心情愉快地问。

朱皇后伸手牵了皇帝的袖子:“陛下去旁边瞧瞧就知道了。”娇妻语气带着几分娇憨,神色还有一点撒娇,这让皇帝心情更为愉快,哈哈一笑就任由朱皇后牵了袖子往侧殿行去。

侧殿的膳桌上,已经摆好膳食,吴娟和柳依依,都站在玉秀身后两步,一起侍膳。

皇帝的靴子声,是柳依依所熟悉的。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周婕妤竖着耳朵听殿外的脚步声,希望能有一天,皇帝突然没有传召,来到瑶光阁内,宠幸周婕妤。

这样的夜晚,周婕妤数过一个又一个,有时甚至从入更数到天明,都没有皇帝靴子在耳边响起。周婕妤虽然叹息,但也晓得在后宫之中,周婕妤算很幸运的。

此刻,这靴子声一步一步往侧殿走来,伴随着的,是朱皇后的轻笑。柳依依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刺痛,这样的刺痛是不该有的。周婕妤在这宫中早已死去,甚至她的名字,那些服侍她的人,都已四散。

代之的,是新人,是新宫女。

帝后已经走到侧殿,内侍把帝后的椅子拉开,帝后各自入座。吴女官给皇帝递上筷子。皇帝往膳桌上瞧了眼,对皇后笑道:“你还说给我做了我爱吃的,可这瞧着,并没多少爱吃的。”

“宫中都说陛下喜欢吃甜的,可那日妾见陛下尝了一块炙肉,也说好吃。妾大胆,今儿呢,就少做了甜的。”朱皇后早已料到皇帝会这样说,微笑解释。

吴女官已经示意宫女把炙肉端起,放到皇帝面前,站在炙肉面前的正好是柳依依。柳依依自从皇帝进来就低着头,免得泄露面上神情。

吴女官见柳依依不动,轻咳一声。柳依依这才回神过来,忙把炙肉端起,送到皇帝面前。

玉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炙肉,放进皇帝面前的碟子。皇帝举筷一尝,对朱皇后微笑:“不错,常吃甜的,未免有些腻了。”

柳依依听着皇帝熟悉的声音,方才站的近时,还能闻到皇帝身上那熟悉的香味。心开始跳的越来越快,手里的盘子也快端不住了,只有拼命忍住,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几个小宫女,是刚到皇后身边的?”皇帝心情大好,也开始注意到殿内眼生的宫女们,指着吴娟和柳依依笑着问朱皇后。

皇后含笑道:“来了有一阵了,就是去年十一月,老娘娘诏令江南四郡选送的宫女。”去年?皇帝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面色微微凝滞。

朱皇后瞧一眼皇帝的面色,并不害怕皇帝的面色凝滞,天平十五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不可能永远不被提起。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慢慢的,打消皇帝心中对天平十五年的忌讳,而不是噤若寒蝉,绝口不提,从此就真成忌讳了。

“陛下,这里还有桂花糯米藕!”朱皇后说了这道菜名,菜旁边的宫女忙端起这道菜送到皇帝面前。

柳依依也按规矩把炙肉送回原来位置,放下盘子时候,柳依依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侍膳就已如此,今夜值夜,岂不更加难熬?

、第25章后妃

柳依依心中浮想联翩,面上神色还竭力保持平静。服侍帝后用过晚膳,帝后移驾到皇后平日起坐的殿内。

柳依依像往常一样,匆匆吃了两口晚饭,就和吴娟一起赶回殿内,继续站在那里,在一边等待召唤。

此刻早已入夜,殿内烛火辉煌,朱皇后靠在窗下榻上,皇帝坐在榻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茶。

宫女内侍们虽在殿内,离帝后还有数步之遥。

柳依依不由偷眼看向皇帝,榻边的矗灯红烛高烧,烛光在皇帝面上跳动,染的皇帝的眉毛胡须,都带上一点淡淡的浅黄。

皇帝此刻唇边的笑容很温柔,看着朱皇后的眼神,也带有喜悦。这眼神?柳依依依稀记得,皇帝也曾这样看过周婕妤。

“宛若浅溪,却又明艳动人。你教朕,该如何待你?”周婕妤还记得皇帝说这话的神情,那时候周婕妤的整颗心,都像飘在云端上一样。

红颜未老恩先断,可这恩,断的也太早了。柳依依觉得有人轻轻地碰了下自己的手。柳依依忙收起心中的思绪万千,往玉秀面上瞧去。

玉秀指一指一边放着的烛剪,示意柳依依去把烛芯剪一剪。柳依依按捺住心中的各样念头,拿了烛剪,缓步走到烛台旁边,伸手要去剪烛芯。

皇帝已经抬眼望向柳依依,这让柳依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难道陛下觉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了?还是说,陛下他…

柳依依还在胡思乱想,皇帝已经对朱皇后笑着道:“皇后,让人都退下吧,你我同剪烛芯,岂不更好?”

朱皇后的一双眼原本就很美,此刻听到皇帝话里的暗示,朱皇后水汪汪的眼在皇帝脸上转了一圈,笑容有几分羞涩,声音也变的更为娇柔甜美:“陛下有旨,妾就…遵旨。”

那声音像在半空之中还转了一个弯,挠的人的心痒痒的。一些记忆猝不及防地直接撞到柳依依脑中。

有时,秦贵妃也会偶尔和周婕妤,吐露一句半句,皇帝宠幸时候,该怎样让皇帝更为心花怒放。

此刻,朱皇后面上所生,分明是媚惑,柳依依觉得手上精致的小银剪竟像有千斤重,知道该上去把烛剪放下,然后跟着众人退出。可是柳依依的双脚,就像有什么东西坠在脚上一样,怎么都挪不开步子。

玉秀见柳依依手里拿着剪刀站在那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玉秀的眉微微皱起,果真还是太急了些,这两个姑娘的胆子,在对着皇后娘娘还算不错,可见到陛下本人,她们就一个个吓的不敢动了。还是要好好地说说她们。

玉秀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上前接了柳依依的剪刀,把剪刀放在帝后面前的小几上,带着众人退下,退下之时,玉秀已经把帘幕放下。

柳依依在将要退到外面时候,回头看向帘幕里面。

窗户是开着的,那风吹的纱帘在那轻柔飞舞。纱帘之中,皇帝并没去剪烛芯,而是把朱皇后整个搂在怀中。朱皇后已经软的像一滩水,靠在皇帝身上,媚眼如丝。

柳依依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再看下去,飞快地退到外面,把两扇门合起来。

门内,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皇帝的笑声,皇后的轻唤。玉秀有些担心地往吴娟和柳依依面上瞧去,毕竟她们还是头一次在这值夜,若听了这些,等会儿里面事毕,双颊红着进到里面去服侍,那对她们的前途一点都不好。

玉秀示意吴娟和柳依依都围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嗓子对她们道:“这样的事,是很平常的,我们是服侍的人,只该把自己当做…”

“姐姐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们并没多想。”柳依依轻柔而又快速地说着,这让玉秀满意点头。

吴娟的面色十分疑惑,悄声问柳依依:“里面是在做什么?为何玉秀姐姐会这样说?”

若不是宫规限制,玉秀就要笑出声,并戳吴娟的额头一下,真是个娇憨的姑娘,不过这会儿,自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

玉秀只对她们摆摆手,声音放的更低:“以后,日子长了,就懂了。”

日子长了就懂了?吴娟的眼眨了眨,没有再问,屋内的旖旎还在继续,宫女内侍就像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一样,面色如常的在等候。

昭阳宫内的灯火,似乎永远那么刺目。秦贵妃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睁开眼看着四周,坐起身时在脚踏上睡着的林菀也醒了。

但林莞并没像原先一样,起身问秦贵妃是要喝茶还是要做什么。而是继续躺在被窝里,侧耳倾听。

秦贵妃只坐了一会儿,就又躺下去。伴随着她躺下去的,还有一声叹息。林菀的唇张了张,那句贵妃想要做什么已经在喉咙中,但还是没问出来。

林菀屏声静气,直到床上再没有别的动静,林菀这才又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想,明早起来,秦贵妃的枕头,只怕又要换了。

秦贵妃失宠已成定局,成为皇后那更是做梦都不要去想了。那么,到底要不要?林莞的心开始跳的有些快了。杜太后那里,虽然一切如常,但林莞能够感觉到,杜太后对秦贵妃,已经不像原先了。

何去何从?今日,在御花园中,轻秀那句状似无意的,陛下待咱们娘娘可真好。又在林莞耳边转。

尽管林莞知道这是轻秀故意说的,可林莞此刻还是想了又想,若陛下一旦对秦贵妃翻脸,侍从人等会不会没了命?

林莞想到这个可能,脸都有些白了,天子,是不会把这些侍从的命放在眼里的。木兰撞柱自尽时候的血,又在林莞眼前浮现。

不,还要想着出宫,好好地和家人团聚,而不是在这宫中葬送了命。可是既给了秦贵妃忠诚,皇后那边,她可愿意接受投靠?

秦贵妃轻咳两声,林菀急忙收起思绪,轻声问道:“贵妃,您是想喝水?”

秦贵妃嗯了一声,殿内服侍的其他小宫女,也已经点起了蜡烛。林莞披了衣衫起来,服侍秦贵妃漱口后喝茶。

秦贵妃只喝了一口茶就重新躺下,林莞拿过一个放在窗外的竹夫人,换掉秦贵妃被中的那个竹夫人,轻声道:“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贵妃再睡会儿。”

秦贵妃重新躺下,望着外面,轻声道:“明儿,又该去朝见太后了。”林莞正想回答时候,见秦贵妃闭上眼,林莞把帐子放下,吹灭了灯,又躺回被窝里,怎么觉得,秦贵妃的神色有些不对呢?

众妃在朝见太后之前,是要先到昭阳宫等候皇后的。朝见太后,众妃都穿了朝服,秦贵妃的朝服是除皇后之外,宫中最耀眼的朝服。

当秦贵妃走下銮舆,走进昭阳宫的时候,正好就是玉秀带着吴娟柳依依她们下值回去歇息的时候。

瞧见秦贵妃走进,玉秀带着吴娟她们行礼下去。柳依依悄悄瞧了眼秦贵妃,怎么感觉秦贵妃一点精神都没有?

记得文庄皇后刚薨逝没多久,那时秦贵妃奉诏主理六宫事,她的神情,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虽竭力控制,也能瞧出神采飞扬,而不像现在,活似斗败的公鸡似的。

“走吧,依依,你不饿吗?还站在这里?”吴娟见柳依依站在那不动,伸手去拉柳依依的袖子。

柳依依对吴娟抬头一笑:“我当然饿了,不过是瞧呆了呢!”

吴娟也笑了,玉秀也只微笑不说话,还要偷个空好好歇着,这值夜,可是要一连一个月的。

“秦贵妃今日,瞧着神色有些不好。”连吴娟都能瞧出来,朱皇后就更能瞧出来了。落座后朱皇后对秦贵妃神色关切地说。

秦贵妃忙侧身恭敬地道:“多谢娘娘记挂,前日偶尔听说,妾家中老父,不知为什么得了咳血之症。妾心中记挂,未免…”

“吴女官,这样大事你怎不禀过我?秦贵妃父亲既得了咳血之症,就该让太医院遣御医去秦府瞧瞧才是!”

吴女官急忙跪下:“是臣疏忽了,臣见娘娘忙着端午节庆,就想着,等过了节再说这事。”

秦贵妃也忙站起身拜舞下去:“事有轻重缓急,妾的父亲,感受皇恩,妾怎敢再打扰娘娘?”

朱皇后忙把秦贵妃扶起来:“下回再说这话就该打了,你我同在后宫,我为后宫之主,若连你们家中出了这样的事都不晓得,不关心不体恤,传出去又怎能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朱皇后接着就吩咐吴女官去太医院传诏,让御医前往秦府看诊,并命人带了药材同去。“妾感激涕零。”秦贵妃再拜下去,朱皇后紧紧挽住她。

在旁看了半天后妃和睦好戏的王修仪唇边不由现出讽刺笑容,不过做戏要做全套,王修仪已带着剩下的妃子站起身行礼参拜皇后。

、第26章倾轧

“娘娘宽厚慈爱,实乃后宫诸妃之福!”妃子们参拜后,王修仪柔声轻语。已经站起身的秦贵妃听到王修仪这样说,往王修仪面上瞧去,王修仪大大方方地任她瞧,看向朱皇后的眼神,充满了仰慕。

真是,够了!秦贵妃的手已经在袖子中握成拳,面上却还保留着恭敬笑容。

谁心里想什么,这殿内的人谁不知道?朱皇后的眼往后宫诸位妃子面上扫去,浅浅一笑。接着朱皇后就站起身:“且随我去朝见太后。”

众妃恭敬地请朱皇后先行,按序跟在朱皇后身后。

柳依依回到屋内,换衣衫时候发现耳边的耳坠不见了,四处找了找,想着只怕是掉在殿内,算着时候,这时候后妃们应该已经离开昭阳宫往宁寿宫去,和吴娟说了一声,也就匆匆往前面去寻耳坠。

柳依依拐过一个弯时,瞧见朱皇后带领妃子们从殿中走出,柳依依忙敛眉低首,等到后妃们全都离去,柳依依这才往殿内走去。

皇后不在殿内,轻秀随侍皇后去了宁寿宫,殿中只有几个小宫女内侍正在收拾,见柳依依走进,昨天柳依依她们见过的那个小宫女已经笑着上前:“昨晚你们忙了一夜,这会儿还不歇歇,怎么又过来了?”

柳依依伸手摸一下耳边,对这小宫女笑道:“我的耳坠子掉了,想着只怕是在殿内掉的,想来寻寻。”

柳依依刚说完话,另一个小宫女就点头:“有,我方才捡到一只石榴石的耳坠,心里还在奇怪,这瞧着别说不像娘娘的东西,就算吴姑姑李姑姑她们,也不用这样的东西,想着定是我们这样人的,还想着等回去问问呢。”

说着这小宫女就把耳坠拿出来,含笑道:“亏的是我捡到了,若是给哪个小内侍捡去了,谁晓得会不会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呢?”

什么不要脸的事?柳依依有些惊讶地瞧着那小宫女,原先那个小宫女推一下捡到耳环那个:“瞅着人都不在殿内了,你就满嘴胡说?”

捡到耳环那小宫女用手掩住口嘻嘻一笑,柳依依想起曾经听木兰她们私下议论时候说过一些宫女和内侍之间的事,不知怎么脸就一红。

见柳依依脸红,原先那个小宫女又去捏下捡到耳环的小宫女的脸。柳依依忙定下心神,谢过她们两个,又询问两人都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素,她叫月宁,我们两个,都和菊儿是一年进宫的。”秦素大大方方地说着。

原来她们已经对自己很了解了,柳依依不由微微一笑:“菊儿姐姐很好。”

“菊儿是好,只不过有些运气不好!”月宁的话语中有些叹息,秦素也在一边点头,柳依依正要说话,觉得困倦袭来,忙谢过秦素和月宁,离开正殿回去。

因杜太后称感了些风寒,后妃们在宁寿宫内待的时间比往常要长一些,直到服侍杜太后服了药,朱皇后才带着妃子们回到昭阳宫。

因时候晚了,朱皇后又留妃子们在昭阳宫内一起用午膳。一顿应酬饭吃下来,尽管妃子们大都没吃多少东西,奉承的话还是灌满了朱皇后的耳朵。

最后一个妃子告退之后,早已过了午时,朱皇后昨夜劳累,今儿一早起来又要和妃子们说话,还要去朝见太后,早已困的不行,要歇息一会儿。

轻秀带着众人退出,吴女官在旁陪侍,李姑姑走出殿内,命人去膳房预备下酸梅汤,放在冰碗里,等朱皇后一醒来就送上解暑。

李姑姑刚吩咐完,就见秦素对着轻秀在说什么。李姑姑的脸微微一沉,上前敲秦素的脑门一下:“这会儿娘娘还在里面午睡,你们两个倒唧唧哝哝的,这算怎么一回事?”

秦素伸手捂住脑袋,不敢说话,轻秀的眉一挑就对李姑姑轻声道:“李姑姑你也别怨我,按说这话不该我来说,都晓得你疼吴娟和柳依依两个,可是这宫里,最注重规矩的地儿。都不当值了,还往这殿内跑什么?”

李姑姑晓得玉秀轻秀两人都瞧自己不顺眼,玉秀呢,因着是从杜太后身边来的,自然不希望朱皇后在这宫里顺顺当当的。能挑的服侍朱皇后的宫人内侍都不齐心,挑三窝事,那是最好。

轻秀呢,和玉秀有些不同,轻秀是认为,李姑姑能得到朱皇后的青眼,不过是因为吴女官的关系,自身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因此轻秀是时刻都要挑出李姑姑的错处,好让李姑姑知道,她是不该得到朱皇后青眼的。

此刻听到轻秀说出这话,李姑姑不由微笑:“你说的很是!”

轻秀的下巴不由微微往上一抬,眼中的笑意也带上几丝冷然:“既如此,李姑姑,柳依依她不在当值时候擅入殿内,该问罪的。”

秦素听出轻秀话里的寒意,身子不由微微一抖,告诉轻秀,只是因为轻秀说过,事情不分大小,都要告诉她。没想过要惩罚柳依依。

秦素的颤抖李姑姑也瞧见了,都是曾做过小宫女的人,李姑姑怎不明白秦素的害怕是因为什么?李姑姑又点头:“你说的不错。”

没想到这李姑姑,压根就是个草包。轻秀心中蔑视一笑,接着就道:“既然如此,姑姑,还请去把宫正司的女史请来。”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虽说宫人不当值时候,不许进入殿内,但说明情形者,还是许入殿的,秦素,柳依依当时为何入殿?”

李姑姑的话锋突然转到秦素这边,秦素在短暂的惊讶后就对李姑姑道:“姑姑,柳依依的耳坠掉在殿内,她是进殿来寻找的。”

“那你们可曾和她说过,宫人不当值时,不许入殿?”李姑姑趁胜追击,直接又问。轻秀没想到李姑姑的话锋转的那么快,眉又竖起,想给秦素使眼色。

秦素已经低头,李姑姑身子微微一动,挡住轻秀的视线。继续追问秦素:“有还是没有?”

秦素看不到轻秀的眼神,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开口:“没有,姑姑,要知道,我们,平日,我们也…”

秦素已经被吓得话不成句,李姑姑冷笑着看向轻秀:“轻秀,要叫宫正司的女史来的话,这有错的,可不止是柳依依。”

轻秀绕过李姑姑就要去抓秦素,李姑姑已经阻止轻秀:“宫中规矩,你是晓得的,按了宫规,你我,都不能…”

都不能轻易地去打骂折辱小宫女,虽然大宫女用管教之名打骂折辱小宫女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要真把这条宫规搬出来,轻秀也只能停下手。

轻秀冷冷地瞧着李姑姑:“姑姑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两不说破。”李姑姑微笑:“这是最好。轻秀,你我都是服侍皇后娘娘的人,又何必去争那一口闲气,毕竟…”

李姑姑话没说完,轻秀已经转过身:“姑姑,你方才还说,娘娘还在里面睡着,谁也不能打搅。”

李姑姑轻叹一声,瞧眼秦素,伸手摸摸秦素的头,绕过这里往后面去。李姑姑一离开,轻秀就伸手往秦素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口中骂道:“让我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今儿的晚饭,不许你吃。”

秦素应是,轻秀又想了想:“以后,凡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