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知道,此刻若应对的有那么一点不对,那杜太后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妹妹召入宫,到那时,秦贵妃不愿意自己妹妹面上的笑容,在这深宫之中,渐渐凋残。

秦贵妃上前一步,伸手替杜太后捶着肩膀:“老娘娘想是嫌妾不如妾的妹妹,不要妾在身边了?”

秦贵妃的声音里,带上令她自己都有些反胃的甜腻,杜太后唇边的笑容变的有些莫名,接着杜太后伸手拍拍秦贵妃的手:“瞧瞧,你这个姐姐,这会儿就吃醋了。”

“那也是老娘娘疼她。”秦夫人借机说了这么一句,杜太后笑出来:“秦夫人,你这个女儿很聪明,我不疼她,疼谁呢?”

秦四小姐感到自己母亲的手心里全是汗,虽然不知道这汗的缘由来历,但秦四小姐还是赔笑。

杜太后又说了一会儿,也就起驾往昭阳宫去。秦贵妃和秦夫人秦四小姐送走杜太后,秦夫人上前握住秦贵妃的手,眼泪就要掉落。

秦贵妃做个手势,示意她们母女跟着自己进寝殿,进了寝殿,秦贵妃才疲惫地坐在榻上,对秦夫人道:“母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和妹妹。”

秦四小姐到这时候,才醒悟过来,上前靠在秦贵妃膝上,声音带有一些沉闷:“姐姐,我不该,不该…”

“这怨不得你,就算你不说话,老娘娘她,也会想出别的主意的。”秦贵妃摸着妹妹的头发,声音轻柔地说。秦四小姐嗯了一声,秦夫人眼里的泪落的更急:“我的儿,当初我就不愿意你入宫来,偏你爹说,这是为樘郎好,我的儿,我这心里也是苦的。”

“宫中有无上的荣华富贵,还能惠及家中,况且…”秦贵妃瞧向秦四小姐笑容和蔼:“我也能给妹妹做依仗,母亲,您心中,无需如此苦。”

、第54章 一年

秦夫人用手掩住面,哽咽声似乎都能传到外面,秦贵妃轻叹一声,把秦四小姐推到秦夫人面前:“母亲,还有妹妹在你身边陪伴呢!”

秦四小姐比方才要沉默很多,偎依进秦夫人怀里。秦夫人搂住秦四小姐,再忍不住把秦贵妃也搂入怀中。秦贵妃看着秦四小姐,对秦四小姐露出微笑:“妹妹,你可要记得,姐姐在宫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秦四小姐轻声应是,殿外已经传来内侍禀报:“贵妃,皇后娘娘遣人赐物。”秦贵妃用帕子擦了眼里的泪,林菀也上前来帮着收拾,秦贵妃捏一下妹妹的手,秦四小姐已经露出微笑,秦贵妃才命传昭阳宫的人进殿。

这一次来的还是柳依依和吴娟,两人手里捧了赐物,低头走进寝殿,对秦贵妃照例说了那些赐物的吉利话,秦贵妇也就命人接了她们手上的东西,命林莞带下去管待。

柳依依和吴娟自然要辞一辞,这才拿了秦贵妃的赏赐离去。

“依依,为何你每回来到凤藻宫,都有些不一样?”一等出了凤藻宫,吴娟就好奇地问柳依依。

柳依依当然不能说实话,只对吴娟微笑:“可能是…”

话没说完,就见杜太后的仪仗往这边走来,吴娟和柳依依急忙在路边跪下。杜太后不会在意路边跪着的两个小宫女,只在轿内想着心事。

等杜太后仪仗离开,柳依依站起身看向杜太后的仪仗,眉头微微皱起,杜太后对秦贵妃的关照,似乎有些不一般,原先柳依依没发觉,但现在仔细想想,原来的自己,简直就是傻子。

“依依,你说,老娘娘长的什么样子?”吴娟站起身后,又开始问东问西,柳依依收回思绪对吴娟含笑:“在宫里日子长了,自然就能晓得老娘娘长什么样子了。”吴娟手一拍,唇边现笑:“也是!”

说着吴娟往远处望去:“等以后我出了宫,和家人说起,在宫中服侍过娘娘,见过陛下和老娘娘,家里人准定不相信呢。”

“有什么不能信的?这在宫中,原本就是平常事。”两人边走边说,宫道交汇处,渐渐也有昭阳宫遣往别的宫殿赐物的宫人走回来,众人聚在一起,说一说各宫给来使的赏赐,比较一下谁最大方。这是后宫卑贱的宫女难得的欢喜时光。

这一日,后宫之中,不管是皇后也好,还是宫人也罢,都过的无比欢喜,只是秦贵妃送走了秦夫人和秦四小姐之后,都没歇息,就前往宁寿宫。

秦贵妃到宁寿宫的时候,杜太后正靠在熏笼边,听着宫女给她念书,秦贵妃低头走进,接过宫女手中的书,轻声念起来。

“你念的,确实比宫女好多了。”杜太后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秦贵妃应是后看向杜太后:“妾的一切,都是老娘娘赏赐的,老娘娘若要收回去,妾甘愿承受,只是老娘娘…”

“收回去?”杜太后这才抬头瞧着秦贵妃:“对我,又有什么用?”话里浓浓的讽刺让秦贵妃额头的汗冒出,秦贵妃把手里的书放下,跪在杜太后身边:“妾愚钝,还望老娘娘…”

杜太后已经伸手抬起秦贵妃的下巴,话里意有所指:“愚钝?真愚钝的人,就不会想到在我和吴氏之间,两面想讨好了。秦氏,你真以为,我对你所思所想,一无所知?还是认为,我已老迈,软弱可欺?”

秦贵妃的心中慢慢涌起惊慌,自己身边的人,到底哪个是杜太后的人,是林莞,还是女官,还是内侍?还是,全部都是?

“连你都该是我的人,秦氏,你又何必在这做挣扎?”杜太后放下手,拿起榻上的一方丝帕慢慢地擦着手,擦完了手把丝帕丢进火盆里,那火舔着丝帕,渐渐化为灰烬。

秦贵妃听到这句,唇边露出一抹苦笑:“老娘娘既这样说,那要妾,做些什么?”

“话都说透那就没意思了。”杜太后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秦贵妃应是:“妾已经明白了,妾以后,定会…”

“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王氏的孩子一生出来,就会…”杜太后停了停,眉微一挑:“你可以走了。”

“妾谢太后恩典。”秦贵妃对杜太后再次行拜大礼,起身后退离开。当秦贵妃踏出暖阁时候,听到杜太后在唤宫女:“来人,继续把书念下去。”

原来,还是逃不掉,挣不脱。秦贵妃口中泛起苦涩,一步步往外走去,既然无力抵挡,那就这样做罢,横竖,这是富贵荣华该付出的代价。

“你说,你觉得宁寿宫对秦贵妃的态度,和别人不一样?”晚间是柳依依值夜,朱皇后靠在床上,柳依依给朱皇后捶着腿,寻些闲话来说,说着,柳依依就悄悄地把话引到宁寿宫对凤藻宫的态度上。

朱皇后闭着眼,淡淡问出一句,但柳依依已经听出朱皇后话里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因此柳依依急忙找补一句:“这也不过是奴今儿奉了娘娘的命,前往凤藻宫赐物时候,路上遇到老娘娘的车驾,因此觉着有些不同。”

朱皇后并没说话,柳依依正要给朱皇后把被子盖上,朱皇后已经睁开眼,瞧着柳依依道:“依依,我在这宫中,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只有我晓得,很多事,还是不一样的。依依,我从踏进宫里的那一刻,就告诉自己,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朱家,都要做好这个皇后。”

朱皇后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柳依依仔细思量,却听懂了,她对朱皇后状似发誓地道:“娘娘如何待奴,奴很明白,奴以后,也会报娘娘以忠诚。”

“为什么?”朱皇后瞧着柳依依,眼里有好奇,柳依依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浅浅一笑:“娘娘待依依很好,除了依依的娘,就再没人待依依这样好了。”

朱皇后再没说话,只微微一笑就闭上眼,柳依依晓得她这会儿是真要睡了,给她盖上被子,放下帐子才退出来,别的宫女已经吹灭了灯。殿内只剩下床边烛台上的一只蜡烛还亮着。

柳依依坐在地上的被窝里,眼闭上时候心里长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暗示秦贵妃行为不妥。那个曾被周婕妤一口一个姐姐的人,从此,就再不是姐姐了。

宫中的热闹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沉寂下来,那天说过这话之后,柳依依并没看到朱皇后有任何别的动作。朱皇后依旧和平时一样,待秦贵妃就像别的妃嫔一般。但柳依依晓得,宫中的事情,永远都不要急,你着急了,或者,就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转眼春风吹拂大地,御花园的花,重新开的姹紫嫣红,算起来,柳依依醒来已经一年了。这一年的时光,可以说是连周婕妤那十九年加上后,最漫长的一年。当然,柳依依也觉得,自己如同脱胎换骨一样。

“啊,依依,你穿这衣衫真好看。”吴娟瞧着穿上春日宫女所穿服饰走出来的柳依依,含笑说着。

“都 一样的好看,哪有我穿着就特别好看?”柳依依拿起梳子梳一下发梢。这一回送来的首饰,还镶了珍珠,虽然只是米粒大小的珍珠,但吴娟还是害怕珍珠掉下去,见 柳依依梳发梢吴娟就急忙道:“你也不怕这珍珠掉了?我还是头一回戴这么好的首饰呢?你说,要珍珠掉了,只剩下这根簪子,多不好看?”

柳依依好笑地捏一下吴娟的脸,伸手把簪子插|在发上:“这算什么,再说掉了就掉了,再过两个月,又有首饰赏下来了。”

吴娟的腮帮子鼓起,拿过一面镜子:“你自己瞧瞧,是不是你特别好看,这柳绿衣衫,配着你就是这样清新淡雅。我穿着呢…”

吴娟低头瞧了瞧自己,嘴也撅起来:“我穿着呢,就像太液池的那老树桩子。”

“哪有你这样说你自己的?再说你就比我,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成老树桩子了?”柳依依仔细瞧瞧吴娟,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柳依依比吴娟稍微瘦了一点,瞧着似乎多了点飘逸。

吴娟的腰虽没有柳依依那样细,鹅黄的腰带系在她腰上,也是小腰盈盈一握,并不是什么老树桩子,再加上吴娟爱笑,又是一张红扑扑的圆脸,要照柳依依瞧来,倒还觉得吴娟比自己活泼讨喜呢。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吴娟的腮帮子鼓的更厉害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这试衣衫,试的时候也太久了。”李姑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接着李姑姑推开门一走进就拍下手:“哎呀,这是从哪来的两个美人儿?果真冬天衣衫笨重,瞧不出来,这一换上春天的衣衫,就一个个跟花似的。”

“李姑姑您就别夸了,方才娟儿还觉得,她穿这衣衫,没我穿着好看。”柳依依含笑请李姑姑坐下,要给李姑姑倒茶。

李姑姑瞧着脸红没处躲的吴娟,笑的更开心了:“都说十八没丑女,我瞧着,十五六岁的姑娘,哪有丑的。娟儿,你十五了吧?”

吴娟点头,指着柳依依:“依依也十四了。”

“十四十五,再到往后,十七十八,都是好年华啊。”李姑姑感慨地说了一句,窗外突然传来焦灼的声音:“姑姑,原来您在这里,赶紧往前面去,娘娘要发动了。”

这一句非同小可,李姑姑的神色都变了,提起裙子跑出外面问报信的人:“不是说,还有一个月,才会发动?”

、第55章 喜事

报信的神色也紧张,毕竟谁都没经过这事:“娘娘用过午膳后,说要去花园走走,谁晓得才走出几步,就肚痛难忍,问了嬷嬷,说这是要发动了,命赶紧寻人,再寻稳婆来。李姑姑听了这话,差不多是跌跌撞撞地往前面去。柳依依瞧着李姑姑离去的背影,想起两年前,也是春天,文庄皇后发动生产,足足发动了两天两夜,最后,拼命生下一个儿子,只可惜太子并没活过两天。

现在,也是春天,也是此刻,柳依依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如果朱皇后也重蹈覆辙,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柳依依把吴娟一推,就要往前面去,吴娟惊讶地拉住柳依依的手:“你要去哪里?今儿不是我们在前面伺候,况且你去了,按了宫规,你也不能进殿。”

是啊,按了宫规,不能进殿,柳依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是…”吴娟了然地拍拍柳依依的肩:“我也晓得,在家时候偷听大人们说话,就听说什么女人产子是绕着开盖的棺材走一圈。可是这毕竟是娘娘,宫里面,又有那么多的太医,还有那么好的稳婆,怎么能和别人比。”

但愿如此,柳依依缓缓坐下,吴娟已经把一朵绢花拿出来:“依依,你瞧着绢花要怎么插?还有,依依,你说,娘娘如果生下太子,那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皇后产下嫡子,那自然是普天同庆的事,只是,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此刻昭阳宫内,人来回穿梭,虽然人多,但瞧起来还是有条不紊的。李姑姑赶到时候,稳婆和奶娘都已经来到产房。

李姑姑瞧见稳婆,心这才放下,刚要上前说话,一个老成的稳婆就对李姑姑道:“方才已经瞧过娘娘,娘娘虽开始发动,但因是头胎,要生还早。倒是让人给娘娘备下些汤水,免得娘娘生的时候,失了力气。”

虽说稳婆和李姑姑上下年纪差不多,但李姑姑还真没什么经验,听到稳婆的话,李姑姑对稳婆道:“娘娘这胎,关系重大,旁的话也不用我多说。”

稳婆应是,李姑姑也就走进床边,想瞧瞧朱皇后,朱皇后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李姑姑走过去,刚要说话朱皇后已经道:“你把柳依依、吴娟都寻来,凡我入口的,还有别的事,你们几个,都要从头到尾地瞧着。”

李 姑姑虽觉得不会有人这样大胆敢谋害皇子和皇后,但还是应是,朱皇后这几句话刚说话,就觉得肚子里又有什么东西蹬了一下,朱皇后啊地叫了一声,稳婆已经走过 来,说声告罪就伸手去摸朱皇后的肚子,对朱皇后道:“娘娘,说句得罪的话,您这会儿,还请先别喊疼,等一等再说。”

朱皇后的眼又闭上,李姑姑忙命内侍去把柳依依吴娟两人叫上来,加上吴女官和轻秀秦素,这六个人算是朱皇后最信任的人,有她们在,朱皇后也能放心生产。

吴娟这一回没有问朱皇后为何要把她们叫上,只是听着李姑姑的安排,李姑姑和吴女官,自然是责无旁贷,在产房内全程看着稳婆接生。

轻秀和秦素两人,在产房门口传递东西。吴娟和柳依依,凡朱皇后入口的东西,不管是药还是汤,她们都要瞧着。

安排定了,吴娟和柳依依也就往膳房去。膳房内此刻也热火朝天,在熬煮要给朱皇后补身的汤水。

瞧见吴娟柳依依走进,谢姑姑已经笑着道:“怎么你们两来了?你放心,我是晓得厉害的,定不会为了那么一点银子,把自己身家性命都给送了。”

吴娟和柳依依也晓得谢姑姑的性子,听谢姑姑这样说就笑着道:“自然没有怀疑姑姑的意思,只是呢,总要谨慎些,毕竟两年前…”

谢姑姑叹了口气,两年前文庄皇后生产,生下太子却母亲不保,太子活了两天就死去导致皇帝对当时昭阳宫中的人大开杀戒的事,谁不是记忆犹新?

吴娟悄悄拉下柳依依的手:“两年前…”柳依依嘘了一声,示意吴娟不要再问,炉子上炖着的参汤好了。吴娟上前拿了碗,用水荡了荡,正要倒进去,柳依依摇头,接过碗用那参汤把那碗又涮了涮,这才直接倒进去。

那是参汤啊!吴娟差点叫出声,柳依依已经把碗盖盖好,放进托盘里对姑姑道:“我先把这汤送上去,吴娟在这守着就好。”

姑姑当然不会反对,柳依依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出膳房往前面行去。刚走到殿下,就见皇帝带着人走过来。

按照规矩,皇帝该在甘泉宫等候的,但这时候谁也不会提这件事,柳依依刚要行礼皇帝就开口道:“这是给皇后预备的参汤。”

柳依依应是:“奴正要给娘娘送去。”

“那就快些送去,休要耽搁!”柳依依再次应是后却没有动,皇帝正在迟疑,猛地想起依照宫规自己该走在前,皇帝手一挥:“这会儿你着急,你在前面走。”

柳依依屈膝行礼,这一回也没有再扭捏,端着参汤往产房方向走去。这个柳依依,倒还有点意思,皇帝心里想着,举步往正殿去。

虽说皇帝亲自来昭阳宫等待皇后生产,自然不能让他在产房外等,还是要往正殿。皇帝走进正殿时,殿内布置和往常没有区别,皇帝坐在座位上,用手托着下巴,也不晓得这一回,能否…母子平安?天平十五年的事,实在是让皇帝不愿去想。

柳依依把参汤送到产房门口,轻秀接了,端进产房里面,李姑姑喂给朱皇后。朱皇后呷了两口参汤,面上神采又生。

李姑姑对着朱皇后的耳轻声道:“娘娘,陛下也来到昭阳宫了,娘娘定会…”李姑姑没有说话,朱皇后晓得,那说的是,生下太子,让皇朝得以延续下去。

稳婆的声音在朱皇后耳边越来越清晰了:“娘娘,娘娘使劲儿!”

轻秀把空碗送出去时,柳依依不由问轻秀:“姐姐,娘娘她…”

“问这做什么?娘娘只怕还有好几个时辰呢。”轻秀比柳依依还要紧张些,两年前的事,谁又能真正忘记?此刻对轻秀来说,简直就是性命相关。

柳依依没有再问,端了空碗回到膳房,御医也开了药方来,太医院的内侍把药亲自送来,柳依依和吴娟亲自瞧着药下了药炉,在那熬着药。

时间渐渐流逝,吴娟感到困乏,但又不敢闭眼歇息,只靠在柳依依肩上,膳房的宫女内侍,倒轮班替换着歇息去了,膳房内只剩下谢姑姑和柳依依吴娟。

柳依依没有一丝睡意,两年前的事,是那样清晰。后宫中的妃子都在等待着皇后生产的消息,但那时,传来的似乎都不是好消息。

“娘娘,这会儿已经三更了,您还是歇着罢。”林菀悄声提醒秦贵妃,秦贵妃摆手:“我又想起两年前,文庄皇后生产时候的事了,林莞你说,老娘娘会不会像…”

“不会的。”林菀的语气很笃定:“这位皇后娘娘和文庄皇后不大一样,而且文庄皇后当时身边的人,如…”

林菀觉得自己泄露了什么,急忙闭口。

秦贵妃却已经笑了:“老娘娘当时已经把文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买通了吧?不然为何昭阳宫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没了命?唯独那两个大宫女,逃了命?林菀,你告诉我,若有一日,你…”

林菀吓的肝胆俱裂,跪在秦贵妃身边:“娘娘,奴对您一片忠心,全无别的念头。”

秦贵妃却没叫起林莞,轻声道:“谁知道呢?林莞,我现在才明白一件事,我的地位,在这宫中,看似很高,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只轻轻一戳,就消失了。”

“娘娘,您…”林菀不知该如何劝说秦贵妃,秦贵妃却站起身走到床边,直直躺下:“想那么多又做什么呢?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

答应了杜太后的那些话,就再无退路,秦贵妃扪心自问,开始若不答应会如何?是不是就是在这后宫之中,无尽的孤独寂寞?可是那样的日子,似乎也不是太糟糕。

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没机会了。连挣扎都不允许。那样的荣华富贵后面,跟着的是更可怕的东西。

夜色越来越浓,膳房内的灯和炉子上的火在那跳动,吴娟已经双手抱着膝盖睡着,柳依依也渐渐有些困意,可是不敢睡去,害怕还有什么汤水要熬煮。

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柳依依睁开眼看向传来轻响的地方,那是蜡烛结了烛花,此刻爆开了。

听说结了烛花,是好消息,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什么消息?膳房门外突然传来欢呼,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欢呼听起来特别突兀。

接着一个宫女跑进膳房,对吴娟和柳依依道:“娘娘生了,生了太子,陛下大喜。”还真是件普天同庆的喜事啊!

吴娟被惊醒,原本脸上还有一点羞涩,听到这话也欢喜起来。那宫女笑吟吟地对吴娟和柳依依道:“李姑姑命我来叫你们俩,上前面领赏。”

这一回的赏,当然是要比以往更多,吴娟和柳依依相视一笑,携手走出膳房。此刻这消息已经传的合宫都是,踏上昭阳宫正殿台阶时候,可以看到各宫的灯依次亮起来,很快,各宫妃嫔就会赶来,向朱皇后道贺,只是不晓得秦贵妃会怎样想。

柳依依瞧向风藻宫的方向,凤藻宫的灯,也亮起来了,柳依依仿佛瞧见了懊恼的秦贵妃,柳依依勾唇一笑,和吴娟手拉手走进正殿。

、第56章 母子

正殿内亮如白昼,满心喜悦的皇帝抱着一个小小襁褓坐在上面,昭阳宫内的宫女内侍,一起起的正在给皇帝行礼。

柳依依和吴娟两人站到该站的位置,低头行礼。行礼完,已有皇帝身边的内侍把准备好的赏都发下来,柳依依领赏的时候悄悄抬头往座位上望去,已经瞧不见皇帝坐在那里。想来,是去见皇后去了。柳依依心中泛起一丝惆怅,接着那丝惆怅就消失,一切都已不同,再不是从前。

朱皇后生下孩子,只听到稳婆们喜悦地叫声,说是个皇子,朱皇后顿时觉得一颗心落了地,稳婆把孩子抱到朱皇后身边,朱皇后只瞧了这孩子一眼,就闭上眼沉沉睡去。

很快朱皇后诞下皇子,母子俱安的消息已经传遍后宫。除有孕的王淑妃外,其他妃嫔都起身梳妆,先到凤藻宫请了秦贵妃,再和秦贵妃一起,前往昭阳宫恭喜朱皇后。

众妃原本以为,到了凤藻宫要等许久才能等到秦贵妃出来,出乎意料的是,众妃才一来到凤藻宫,就见凤藻宫宫门已开,秦贵妃被人前呼后拥着走出来。

“原本以为,妾们要等秦贵妃许久呢。”说话的是赵昭容,她原先不过是婕妤,比贵妃要低上两个等级,这一回进为昭容,此刻王淑妃不在,她就是除秦贵妃之外妃嫔中最高的,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昭容这样爱说话,难怪当日,久在婕妤之位。”秦贵妃瞧着赵昭容,语气冷然。众妃听到秦贵妃那和往常不同的语气,彼此相视一眼,没敢再多说话。

秦贵妃这才上了鸾车,上车之前对众妃道:“娘娘诞下太子,此乃社稷之福,前去恭贺,这才是妾妃之道。”

赵昭容怎不明白秦贵妃这番话所为何来,心里腹诽,但不敢再多说什么,跟在秦贵妃的车后往昭阳宫行去。

来到昭阳宫,自然是被昭阳宫的女官挡驾,称皇后现在还在歇息,还请诸位回宫。秦贵妃晓得这是必然的,带领众妃在正殿外行礼如仪,恭贺皇后诞下皇子,这才带着众妃离去。

妃子们恭贺的声音有些大,让本来就睡的不是很沉的朱皇后睁开眼,此时朱皇后已经被挪到专门收拾出来坐月子的房间,生产时穿的衣衫也已被换掉,周围的一切都是干燥舒服的。朱皇后眨一眨眼,床边守着的吴女官就走过来:“娘娘可是要用些什么?”

“孩子呢?”朱皇后觉得喉咙很干,想喝水,但现在歇息了一会儿,有了精神,还是想先瞧瞧孩子。

“皇子在陛下那里,娘娘,小皇子生的,和陛下很像,陛下十分欢喜,已经命人连夜出宫去传首辅们,要为小皇子起个名字呢。”吴女官话里透着欣喜,朱皇后的唇微微一抿:“哪有这么晚还把人叫进来,只为了给孩子起名字这样的事?”

“娘娘,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吴女官说着话,就从柳依依手上接过桂枝汤给朱皇后一口口喝下去。朱皇后喝了两口,把碗一推,眼还是往外瞧。

“娘娘放心,陛下待小皇子,瞧的跟眼珠子似的。奶娘也给小皇子喂过奶了,说小皇子吃口好着呢。”吴女官对朱皇后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朱皇后抿唇一笑,笑容里有一抹浅浅的不好意思:“我只是…”

“娘 娘还请继续歇一会儿,方才秦贵妃已带着众妃前来恭贺过娘娘,臣请诸位妃子回去了。等天亮时候,老娘娘那边只怕就要遣人来了。到那时,娘娘总是要见一见 的。”虽然晓得朱皇后惦记着小皇子,但皇帝把孩子抱到前面,让重臣们瞧瞧这孩子相貌,还要给孩子起名字,不折腾到天亮只怕不会把孩子抱回来,吴女官也只能 劝朱皇后先歇下。

朱皇后这一回没有反对,吴女官把她扶了躺下,刚给朱皇后盖上被子,就听到朱皇后悠悠地说了一句:“怎么觉着这孩子,不像…”

“娘娘您累了,该歇着了。”吴女官温和地打断朱皇后的话,朱皇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也不晓得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柳依依瞧着朱皇后的举动,总觉得她的欢喜里面,似乎透着一丝难过,为何会这样?柳依依仔细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朱皇后这一回睡的有些沉,耳边恍惚听到有孩子的哭声,睁开眼时,就见皇帝瞧着自己,透过窗,已经能看到有阳光洒进来。

“陛 下什么时候来的?瞧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吧?”朱皇后想坐起来,皇帝已经伸手把朱皇后的肩按下去:“不早了,都已过了午时,朕昨晚把人都请进宫,和他们商量 孩子的名字,起了许多,真是太富贵了又怕折了他,太平常了又怕史书上不好看,折腾了半宿,总算是把名字给定下了。”

说着皇帝拿过一张纸,上面大大地写着个“覃”字,他对朱皇后含笑:“这是大名,小名就见绵儿,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