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用手捂住嘴,柳依依知道宫中的规矩,轻易不会让皇子公主真的穿外面送来的衣衫。宫外贡上来的各种衣衫也有,但全被锁在库房之中,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朽去。

因此柳依依只嗯了一声就道:“你提醒我了,要找个人,去给我娘递个话,让她别准备了,免得糟蹋银子。”

“这有什么难的,等才人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等下回有人出宫去颁赏赐的时候,就能顺路去才人家了。”

颁赏赐?柳依依浅笑,这会儿杜太后只怕要大不好了,到时要忙杜太后的丧事,只怕连自己娘都不能进宫来探自己。

杜太后,这个仿佛给后宫带来巨大阴影的人,难道真要就此薨逝?柳依依总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一些诡异,但柳依依不会说出来。只是用手轻抚一下小腹,想着肚子里的孩子。

“吆,你们几个倒说的热闹。”吴娟的声音响起,菊儿忙笑着道:“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想着来我们这边,想是娘娘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顺路去牡丹苑,皇后娘娘说,要命他们挑几盆好牡丹送到宁寿宫,给老娘娘开开心。”说着吴娟就坐在柳依依旁边:“然后我就想起你来了,就往这边拐。算着差不多时候他们把牡丹送到宁寿宫了,我再回去昭阳宫,吴姑姑也不会说什么。”

柳依依伸手亲昵地刮一下吴娟的鼻子:“你啊,就仗着皇后娘娘宠你。”

吴娟拉着柳依依的袖子微笑,接着凑在柳依依耳边:“依依,你说这一回,若皇后娘娘许我,我出宫可好?”

柳依依的心往上提了一下,接着深呼吸一口对吴娟道:“这件事,若皇后娘娘没开口,你还是别去和她说了。”

吴娟的眼神有些暗淡,接着吴娟就叹一口气:“我晓得,可是这一次,机会难得。”

“以后,还有机会的。”尽管宫中放宫女出去,没有一定之规,有时三年五年,有时十多年都不放一次,但总归会遇到一次的。

吴娟对柳依依点头:“嗯,我也晓得,就是觉得这宫中虽然很好,又见识到很多以前见不到的东西,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家啊!依依,我想家了。”

吴娟的情绪低落,柳依依完全能感觉到,但柳依依无法感同身受,她只轻轻拍吴娟手一下。吴娟大大滴喘了一口气,对柳依依道:“嗯,和你说过话,我就明白了,横竖娘娘不说,我就不去求她。依依,我走了。”

柳依依瞧着吴娟面上努力露出的微笑,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看着吴娟一步步走出倚梅轩。

“才 人,娟儿要去求下娘娘,娘娘未必不会应。”菊儿的声音在柳依依耳边响起,柳依依努力微笑:“是啊,我也晓得,娘娘会答应的,可我还是想,娟儿在娘娘身边多 一些日子。”好让朱皇后在这后宫之中,能多有些快乐。但这样的理由,柳依依不能告诉吴娟,柳依依深吸一口气:“不说这个了,你们这两天,有些东西也准备出 来吧,我觉得老娘娘,只怕…”

这不用柳依依明说,菊儿和苹儿已经明白了,柳依依看着宁寿宫的方向,也不知现在的杜太后,是个什么情形?

几盆开的很好的牡丹被送到宁寿宫内,牡丹花鲜艳,越发衬的杜太后脸色灰白。

、第147章 荒唐

殿内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牡丹摇曳,御香缥缈,如果不看躺在床上神色灰白的杜太后,真有一种传说中的仙境感觉。坐在床边的王淑妃有些分神,接着王淑妃就收起思绪,专心地看着床上的杜太后,杜太后的喘息声似乎越来越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口气就渐渐没了。王淑妃望向朱皇后,朱皇后依旧是那样端庄。除了她们两人,殿中还有几位宗室王妃以及出嫁的公主,都按照年龄辈分,依次坐在床边。

杨姑姑紧贴床站着,她看向床上的杜太后,不知什么时候,杜太后的这口气咽下去,等杜太后这口气咽下去了,自己和宁寿宫内所有的宫人们,也能迎来,不知是生是死的结局。

杜太后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朱皇后抬起一只手,王淑妃急忙把梨汁和的桂圆水递过去,朱皇后拿起匙子,舀起一勺,给杜太后喂进去。

杜太后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朱皇后,朱皇后见杜太后的眼从前两天的浑浊变成清晰,晓得她只怕是回光返照了,对身边的轻秀点头,轻秀了然,匆匆走出殿去。

朱皇后又给杜太后喂了一勺,杜太后再次长长喘气,抬起一只手,杨姑姑忙把杜太后扶起来。朱皇后把碗放下,瞧着杜太后柔声道:“老娘娘,您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就请…”

“我,我,最后悔的,就是…”杜太后望向围在床边的人,这些人个个面色悲戚,可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自己的死感到一丝一毫的哀痛,骗子,全都是骗子。

杜太后想大喊,想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向这些人,但手上毫无力气,无法动弹,只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才对朱皇后道:“可恼我没有一个亲儿子,以致…”

总不会要到临死了,杜太后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吧?朱皇后脑中飞快转着,还没说话就有宫人传报皇帝来了。

殿内众人都跪下行礼,杜太后靠在杨姑姑身上,抬头望去,见皇帝身着银白龙袍,大踏步往自己这边走来,面色焦急但那眼中,却有一丝冷意。

“老娘娘待陛下,从来都是当亲生一样。”朱皇后飞快说了这么一句,皇帝已经走到杜太后床边,单膝跪下手就握住杜太后的手:“母后,儿子来了,母后有什么要叮嘱的,就请叮嘱儿子。”

皇帝的语气十分凄凉伤心,仿佛是真心为杜太后伤心一样。杜太后瞧着皇帝和朱皇后,突然笑出声,接着杜太后就对皇帝道:“我要你去,去…”

不等杜太后把最后那个死字说出来,皇帝已经接口道:“是,儿子定会好好看顾江山,让母后走的安心!”

果然没有任何法子了,杜太后真觉得自己油尽灯枯,看着皇帝双眼圆睁,喉中传来腥味,那口血终究没吐出来,身子往后仰去,倒在床上。

皇帝的心这才放下,但面上哀伤神色更重,握住杜太后的手就哭起来:“母后,母后…”

朱皇后已经命人赶紧去传御医进来,御医进来后上前摸摸杜太后的脉,看了看杜太后的眼睛,对皇帝道:“陛下节哀,老娘娘已经薨了!”

皇帝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握住杜太后的手在哭泣,殿内众人伏地行礼:“陛下节哀!”接着以朱皇后为首,都开始哭起来。

殿内一哭,殿外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都跪下对着大哭起来,很快内侍就出来传杜太后已经薨逝的消息。

钟声在宫内响起时候,柳依依正躺在床上睡午觉,钟声传进她的耳朵,她在床上坐起身,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难道说,杜太后薨逝了?

菊儿苹儿两人已经走进屋里,见状就把柳依依扶下床,对柳依依道:“才人,老娘娘薨逝了,众妃子都要到宁寿宫去。”

守灵举哀,即便柳依依怀着身孕,这也是免不了的。柳依依任由宫女给自己换上丧服,带着宫女往宁寿宫去。

宫道之上匆匆赶往宁寿宫的人并不少,也有许多宫人抱着白布白绸,往各宫发放,所有的地方都要飘白挂丧。太后之丧,乃是国丧。

柳依依看着宫人们的动作,仿佛醒过来一样问菊儿:“老娘娘,真的薨逝了?”这问题问的有些奇怪,菊儿只轻声道:“是,才人,这样的事,谁会拿来开玩笑?”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原来,杜太后也是会死的,而且死的如此迅速,如此快!可惜啊,没有在杜太后死前,告诉她,自己其实就是周婕妤,就是那个因为她的猜疑,就要白白送了性命,而且是糊里糊涂送了性命的人。

柳依依叹气,菊儿以为柳依依想的是别的事,对柳依依道:“才人想是以为柳娘子不会进宫了?等老娘娘的丧事办完,那时柳娘子,必定会被招进宫的。”

柳依依没有接话,继续往宁寿宫走去,可惜啊,没有见到杜太后是怎么死的。柳依依来到宁寿宫时,宁寿宫正殿已经布置成了灵堂,朱皇后带着后宫妃子跪在一边哭灵。

柳依依寻找到自己的位置,也跪下开始跟着众人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朱皇后也命妃子们到侧殿稍做歇息。还会有诰命们进宫来哭灵守孝。

这些事情,自有礼部官员进行安排,柳依依只需要众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就可以。

众妃子到了侧殿之中,侧殿内已经放了点心茶水,众妃子平常都是养尊处优的,此刻乍然就来跪着哭灵,未免有人已经觉得无比疲乏,坐下先喝茶吃点心,歇息一会儿,再去做第二轮哭灵。

柳依依靠在椅子上也不想和人说话,苏才人就已递过一样东西,柳依依抬眼一瞧,见是个厚厚的小棉垫子。苏才人笑着道:“把这个绑在膝盖上,跪着就舒服些。虽说这样做,孝心就会稍微不够诚心些,可是老娘娘是晓得你有身孕的,想来也不会抱怨你。”

柳依依倒听说过有人会在膝盖上绑这样的东西,倒没事先预备,此刻见苏才人准备了,也不好推辞,接过垫子就对苏才人微笑:“多谢了,实在是…”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况且,当初文庄皇后薨逝,要在灵前跪很久,才想起这个的。”苏才人的笑容还是那样平静恬淡,柳依依稍微迟疑一下,没有回答苏才人的话,只对苏才人微笑。

很快就有宫人来请妃子们前去进行第二次哭灵,柳依依这一回仔细瞧去,才见好几个妃子膝盖上,似乎的确绑着类似的东西,这在宫中,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一回进到殿中,内命妇们一边,外命妇们一边,各自按着礼仪站好,举哀如仪。做下来差不多也要半个时辰,柳依依虽然身怀有孕,也要硬撑着。

等这一回哭完灵,妃子们又到侧殿歇息,苏才人对柳依依轻声道:“别的罢了,怎么没瞧见荣明太妃。”

杜太后薨逝,太妃太嫔们,自然也要来给杜太后举哀哭灵,但不见荣明太妃。柳依依摇头:“不晓得呢,也许荣明太妃太过哀伤…”

这话,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果真苏才人也只微笑:“柳才人就别哄我了。”不光是妃子们奇怪,诰命中有进过宫见过杜太后的,也忍不住小声议论,怎么不见荣明太妃?

不过诰命们在另一边,又是在宫中,倒不敢大肆议论。此刻朱皇后却知道荣明太妃为何没有前来,想着荣明太妃说的话,朱皇后却觉得有些烦闷,也不知道荣明太妃是否真会这样做。

这样做了,才能保住宁寿宫上下宫人的命,也能把皇帝洗脱掉,否则皇帝只有设法把宁寿宫的宫人都寻找罪名杀死,才能把这个秘密,长久的掩盖下去。

“陛下,按照礼仪,老娘娘乃国母,她的丧事,合宫后妃都该亲临哭灵。可并不见荣明太妃。还请陛下下诏,招荣明太妃前来哭灵。”荣明太妃第一天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第三天的时候,负责礼仪的礼部官员坐不住了,求见皇帝,恳求皇帝下诏,让荣明太妃前来哭灵。

皇帝自然知道荣明太妃为何不来哭灵,但他还是对官员道:“原来荣明太妃并没前来哭灵吗?”

官员:“是,陛下,荣明太妃并没前来。”皇帝换来内侍,命他到内里询问。很快内侍就询问回来,对皇帝禀报官员所言为实。

“陛下,老娘娘之丧,荣明太妃没有来,就乃不敬。”官员在那一板一眼地讲着礼仪,皇帝虽然面上装作肯听的样子,心里却在打着别的主意,接着就对官员道:“朕知道了。”

说着皇帝就对内侍:“你进去传朕的旨意,让皇后亲自去请荣明太妃来哭灵。”内侍应是,旨意很快传到朱皇后面前,朱皇后听完旨意才对内侍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请荣明太妃。”

说 完朱皇后就带上王淑妃和几位妃子往寿康宫去,比起人来人往,到处挂孝的宁寿宫,寿康宫冷清很多。朱皇后带着妃子们来到荣明太妃居住的殿门口,玉秀正站在殿 门口,瞧见朱皇后过来,玉秀就上前跪下:“娘娘,荣明太妃说,老娘娘有过恶,不配为国母,因此,她不愿去为老娘娘哭灵。”

朱皇后听到玉秀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一脸吃惊:“荣明太妃到底…”

玉秀恭敬地道:“荣明太妃说,还要请陛下和几位重臣到此,她要把老娘娘的过恶说出。”

朱皇后哦了一声,面上神色更装的吃惊,命人飞快去报给皇帝。

皇帝闻得此事,装作初次听闻,对身边的首辅道:“荣明太妃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况且老娘娘已经薨逝,纵有过恶,也不是我们为人子的能说的!”

首辅点头:“是,陛下所言极是。荣明太妃当年深得先帝信重,想来年轻时候也有吃味的事,此刻老娘娘已经薨逝,又何必翻起这些?”皇帝对内侍再次传诏,命荣明太妃出来哭灵。

朱皇后再次带人去请荣明太妃出来哭灵,如此三次,荣明太妃才从寿康宫内走出,不过她虽一身素服,面上神色却和平常不一样。

朱皇后上前对荣明太妃行礼:“太妃,老娘娘丧事,乃国之大事,太妃还是…”

荣明太妃沉声:“陛下在何处?”

朱皇后后退一步:“陛下在灵前,灵前,尚有前来哭灵举哀的大臣。”荣明太妃微笑,大踏步往外走去。

朱皇后见她不是往宁寿宫方向,还故意道:“太妃,宁寿宫往这边走。”荣明太妃却当没听见一样,她是宫中老人,自然知道杜太后虽然停灵在宁寿宫正殿,但外面也会布置灵堂,以便外臣们哭灵。

而荣明太妃走的,就是这个方向。朱皇后心中大定,却还要故意跟在她身后道:“太妃,要往这边去。”

荣明太妃听了这话更是小步快跑起来,朱皇后一边安排人假意拦住荣明太妃,一边命人去禀告皇帝。皇帝接到禀告时候,眉头皱的很紧:“怎么荣明太妃…”

礼部尚书已经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荒唐,荒唐,臣从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后宫妃子拒绝为皇后哭灵,甚至还要闯出来说什么皇后的过恶,实在太过荒唐。”

首辅等臣子也皱眉不已,内侍已经再次来禀报:“陛下,拦不住荣明太妃,她已经到了。”

“朕不见,命她去哭灵!”皇帝挥手对内侍道。

不等内侍转身,荣明太妃就已走进殿内,对皇帝道:“陛下…”这下众臣子们个个皱眉,礼部尚书最先发难:“荣明太妃,你自幼入侍先帝,自当知道宫中礼仪,老娘娘乃先帝皇后,是…”

“先帝皇后?”荣明太妃放声大笑,接着冷笑看着礼部尚书:“你知道你口中这位老娘娘,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配不配,受众人供奉?”

礼部尚书被噎住,朱皇后此刻也匆匆赶到,对皇帝行礼:“陛下,妾不能拦住荣明太妃,是妾不对。”皇帝对朱皇后做个手势,示意她起来。

首辅已经道:“荣明太妃,您和老娘娘当年,想来必定有过争宠等事,不过此刻已经尘埃落定,又何必…”

“若杜氏,所为不是别的,而是弑君之罪,首辅,你此刻,可敢站在这里说这番话?”荣明太妃说出的这句话,恍若殿顶上空打了个巨大的雷,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自然皇帝和朱皇后,是装作惊呆罢了。

最先醒来的是当然也是皇帝,皇帝皱眉:“荣明太妃,这样的事,可不能胡乱说。”荣明太妃并没接话,瞧向灵堂上摆着的杜太后的牌位,突然大笑出声:“她也配?配被摆在这里,受人供奉?先帝,她杀死了先帝。”

“弑 君乃十恶不赦的大罪,荣明太妃,想来你年轻时候,也…”皇帝一开口,首辅也急忙跟着开口,荣明太妃笑的更大声,更癫狂:“哈哈哈哈,你们都被她骗了,你 们以为,她是温柔慈爱的皇后,可只有我知道,她是何等的蛇蝎心肠,杀死先帝,辅佐幼帝,不过是为了握住权力罢了。”

说着荣明太妃瞧向首辅:“别以为我在庙里,就不知道,这些年,杜家靠着她,有多耀武扬威,不过,也亏的她杜家提不起来。”说着荣明太妃大喊一声:“承恩侯,你可知道你的姑母,当年做了什么事情?你可知道,你们杜家真算起来,是要从上到下,都被诛九族的?”

承恩侯杜岸,杜太后的侄儿,是个年过三十的胖子,被荣明太妃叫出来的他神色已经有些苍白,但还是对荣明太妃大喊道:“你胡说!”

说着杜岸就去拉皇帝的袖子:“陛下,表弟,她胡说,把她抓起来,下大牢,打死她。”杜岸的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这让殿内的臣子皱眉,若非杜太后,杜家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侯位。

皇帝把自己的袖子从杜岸手中抽出来,暗自庆幸杜家的人大多是草包,否则很多事情就会不可收拾了。殿内已经有些混乱,朱皇后站在一边,瞧着这难得一见的情形,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息。

荣明太妃的眼更加亮了,瞧着杜岸道:“当年你的姑母,是想杀了我的,奈何她没做到。你以为,今天,陛下,也能做到吗?”

“我 姑姑没杀先帝,没有,没有!”杜岸一张胖脸仿佛更圆了几分,只在那嚷叫。杜家的人,果然都是草包,荣明太妃心中暗晒:“我有证据的,先帝当年已经开始好转 了,并给我写来了信,问我京中可好。但就在收到这封信三天后,传来陛下驾崩的消息。承恩侯,你觉得,你的姑母,真的什么都没做?”

、第148章 做戏

“你,你没有证据!”杜岸的脸都红了,已经忘了君臣礼节,对皇帝道:“陛下,陛下,这是大逆不道,该当场打死的!”

荣明太妃已经从袖子中取出一张黄色缎子,对着杜岸扬起:“这是先帝当日,亲自给我写的信。我密密珍藏,已经有近二十年,就只想为先帝讨个公道!”

荣明太妃取出黄色缎子之时,众臣的神色都有了变化,一直不动神色的皇帝瞧一眼众臣,对荣明太妃道:“太妃,您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此胡言乱语?”说着皇帝对朱皇后道:“皇后,把荣明太妃送回宫,好生照顾!”

朱皇后应是上前,荣明太妃放声大笑,把手里的黄色缎子往臣子们那边掷去,缎子飘飘荡荡,却没有一个臣子敢伸手去抓。荣明太妃的身子摇晃着跪下:“陛下,陛下,妾为了这件事,卧薪尝胆,近二十年,谁知满朝文武,连陛下的亲生子,都不愿为陛下伸冤!”

说这话时,荣明太妃抬头看着皇帝厉声道:“陛下,您为人子,难道不能为自己的父亲,寻出杀他的凶手。”虽然这是帝后和荣明太妃已经商量好的一出戏,但荣明太妃这样厉声呼唤,皇帝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慢慢握紧。

那块黄色缎子慢慢落地,落的那个地方空无一人,但站在那附近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荣明太妃再次厉声尖叫:“众臣们?难道你们真要为了所谓国|母的名声,就让先帝要和这个蛇蝎女人合葬?要全天下的人,都为她的死哀痛?你们,可曾对得起陛下?”

殿内的人很多,但此刻鸦雀无声,朱皇后上前要去扶荣明太妃:“太妃,您这都是推测,我先扶您回宫吧!”

荣明太妃伸手紧紧抓住朱皇后的胳膊,对朱皇后道:“你有证据的,是不是?当初王尚宫是说过的,说过杜氏,还有文内侍,他们三人,合伙杀死了先帝。皇后,你是先帝的儿媳,你怎能不为你的公公,出来说一句话!”

荣明太妃心中大痛,虽然这一切都是演出来的,所有的话,都不过是帝后和荣明太妃商量好的。但荣明太妃想起当初种种,所说的话,已经带上了真情实感,声音已经颤抖不已。陛下,我所求的,并不仅是一个公道!

尽管这一切都合乎当初的商议,但朱皇后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动,接着朱皇后对荣明太妃道:“太妃,当日,王尚宫不过是为求不死,才…”

“不是诬陷,不是诬陷,你们为何不信我?”荣明太妃松开抓住朱皇后的手,看向群臣,手向他们祈求地张开:“你们,为何不信我?”

荣明太妃的声音并不算大,却仿佛能越过宫墙,传遍天下。

“陛下!臣以为,纵然此事为真,也要三司…”在一片寂静中,首辅最先开口,他对皇帝恭敬地道。

皇帝抬眼,眼神阴鸷,这种阴鸷地眼神,首辅很少在皇帝眼中看到,首辅很快就明白了,即便这件事是真的,皇帝是杜太后扶上位的,他也不会为了先帝,真的明告天下,把杜太后给废除。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荣明太妃的双手捶地,一拳拳的捶下去,仿佛要捶出血才罢休。

朱皇后又要去扶荣明太妃,杜岸已经叫起来:“陛下,陛下,若再容荣明太妃如此胡言乱语下去,朝廷威严何在?老娘娘身为国|母的尊严何在?臣…”说着杜岸就跪下:“臣启陛下,妾妄议主母,该,该…”

杜岸原本想好的话,在看到不动声色的皇帝时候,又被咽下去。

荣明太妃再次疯狂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完,她一口吐沫吐在杜岸的脸上:“呸,黄口小儿,也敢来我面前胡言乱语!”

说着荣明太妃低下头,仿佛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们不肯为陛下讨个公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着名声,都想着要让天下人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荣明太妃又疯狂地放声大笑,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朱皇后面上故意大惊:“所以你,做了什么?”

“杜氏不是喜欢喝茶吗?不是喜欢下棋吗?我在她的茶里,下了一些药。她不知道,她喝下去了!”荣明太妃瞧着朱皇后:“我告诉你,你知不知道?那种药是什么?”

朱皇后当然要表示自己不知道,荣明太妃的语气变的轻柔:“我告诉你,那种药,就是她当初药死柳贵妃的药!她倒真有胆色,药死了柳贵妃,又杀死了先帝,倒成全了先帝和柳贵妃这一对鸳鸯!”

先帝当初如何宠爱柳贵妃,众臣们没有一个不知道,此刻荣明太妃揭出当初宫廷秘辛,众臣们真是既希望荣明太妃多说一些,又怕荣明太妃说的太多,到时局面不好收拾!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好,很好!”荣明太妃突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唇边有血出现,荣明太妃瞧着朱皇后:“我还告诉你,我讨厌那些宫人们,她们一个个都盯着我,不许我靠近杜氏,生怕我对杜氏不利,可我还是做到了,做到了!”

说着荣明太妃的笑容一收,一口鲜血喷出,那口鲜血喷在地上,很快就转为乌黑。礼部尚书已经惊叫道:“陛下,难道说荣明太妃,已经…”

服了毒,所以才这样孤注一掷,在死前把杜太后和自己做的事都合盘托出,免得陛下被蒙蔽?礼部尚书心中想着,眼看向皇帝,皇帝的拳头握的更加紧了,对朱皇后道:“把荣明太妃扶回去罢。”

不等皇帝的话音落下,荣明太妃的身子就摇晃着倒下去,倒下去时候荣明太妃的眼都已经开始模糊,她却还是往一个方向爬去,众人望着那个方向,就是那块缎子掉落的地方。

荣明太妃已经爬到那块缎子所在方向,把缎子抱在怀里,面上露出甜美笑容,那双曾被先帝赞誉过的美目,此刻仿佛恢复了它昔日的美貌。

“陛下,我为您报仇了,想来,杜氏也不会和您合葬了,陛下,我这就去寻您,好不好?”荣明太妃唇边的笑容越来越甜,容色仿佛慢慢憔悴,缓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御医!传御医!”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众臣这才从惊讶中醒悟过来,杜岸几乎是对皇帝哭着道:“陛下,姑母她,她从没做过这些事!”

“承恩侯还是先回府罢!”皇帝用手揉下额头,语气已经不像平常那样柔和!杜岸有些害怕地看眼皇帝,还是给皇帝行礼后退出。

御医很快来到,跪地为荣明太妃诊脉,诊完后禀告:“陛下,太妃已经薨逝,据臣瞧来,太妃是被毒死的。”

“以死明志,朕,到底被她们,瞒了多少事?”皇帝喃喃自语,这话让众臣都打了个激灵。

朱皇后已经道:“陛下,荣明太妃的后事?”

“你先带人去处置罢!”皇帝有些疲惫地挥手,接着看向众臣,面上全是苦笑:“朕想问列位臣工,这样的事,古往今来,从没听说过,朕,该怎样处置?”

这是要商量正事,朱皇后命人抬了软轿来,把荣明太妃扶到软轿上,送到寿康宫,至于之后的处理,想来众臣会按皇帝的意思去办。扶荣明太妃上轿时候,那张缎子从她怀中飘落,皇帝上前捡起缎子,打开缎子看着,神色凝重,不发一语。

朱皇后在做这些时候,并没忘记命人传谕各宫,这件事,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但凡外面知道一个字,那合宫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死字!纵然朱皇后知道,这份谕令并不能完全堵住众人的嘴,也要做这样一道命令。

朱皇后很少如此严厉,这道谕令传到各宫,各宫自然只有听从的份。妃子们原本是该按时序由朱皇后带头哭灵,可时候到了,不见朱皇后的身影,随后还来了这么一道谕令,难免会让人心中有怀疑,但皇后都这样说了,再有怀疑也只能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