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提起来的心就给放下了, 拉着唐娜娜往角落里坐下。

“1号。”

苦逼的001号只能强装镇定,在万众瞩目下坐到了中间的椅子上,一落座,扶手上就伸出来两条手指粗细的机械臂, 往他腕上和脖子上贴了个感应仪, 冰冰凉凉的。

穆灵道:“别紧张, 如实回答就行了。”

“是。”1号深吸了口气, 冷静下来,“我准备好了。”

穆灵按照发过来的问题表开始询问。

“姓名。”“戴维。”

“年龄。”“二十二。”

“为什么想要当一名军人?”

没有经验参照,1号斟字酌句地回答:“这是我的理想。”测谎仪没有反应, 他心中一松, 看来假大空的回答并没有问题。

“你认为机甲是什么?”

“是帝国战无不胜的利器。”

听到这里, 白黎不由猜想,1号同志应该不知道b级机甲是有自主意识的事,不过, 这几个问题听着很空泛,细细研究一下好像有点意思。

赵元辰说,b级机甲是自己选择,那么,这会是玄女想知道的答案吗?

“你认为机甲师最重要的是什么?”

“守卫国土,保护帝国子民。”

10道题目以后,1号的面试就结束了,轮到2号,前面的问题都是一样的,等到了后面略有改动,变成了“你认为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怎么看待机甲”等等,应该是从一个题库里随机抽选的。

很快轮到尤瑾。

“你为什么想成为一个军人?”

“我希望证明自己的价值。”

总算有个不是“报效帝国”“为了理想”的答案了,肖虎瞄他一眼,一针见血地问:“所以你是想要建功立业,升官加爵啰?”

顾忌着是面试,尤瑾的态度并不强硬,可也不打算改口:“我认为这和报效帝国并不冲突。”

“很好,总算听到一个实在的回答了。”

这话说得其他人心中微动,面试面试,就该努力推销自己,而不是只求无过,给出一些不痛不痒的空话。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面的人的回答就变得精彩纷呈了起来。

比如海伦,她的回答就是:“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机甲师,但是长辈们认为女人不适合干这个,我不服气,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性别根本不重要,没有什么是男人能做而女人不能做的。”

这件事是真的,却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拐着弯的亲戚在她面前说过几次,被她稍微放大了一点而已。但这话搔中了穆灵的痒处,她是第一个女性b级机甲师,年轻时也受过不少非议,听到这个答案,面上便露出了笑容。

下一个受到启发,开始卖情怀。

“我小时候和父母出去旅游,遇到了星际海盗,幸亏有一支巡逻部队经过,把他们打跑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以后也要成为一名军人,去保护其他面临伤害和威胁的人。”

肖虎嗤笑:“你那时候几岁啊,真的知道军人意味着什么吗?”

能进决赛的,心理素质都不错,那人就答:“不知道,但我知道被救下的人是什么心情,我希望其他人也能像我一样幸运。”

盖奕踹了肖虎一脚,示意他闭嘴,面上笑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那么,你认为机甲师必须具备的是什么呢?”

对方一一作了回答。

等到了柯霖,面对同样的问题,他的答案倒是非常简单:“喜欢,并且很适合我。”

白黎托着脑袋听着,脑海中一团浆糊的念头慢慢清晰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参军的理由,她的是什么呢?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轮到了朱莎。

她的答案是:“为了弥补遗憾。”

没人问她遗憾是什么,穆灵问了下一个问题:“你认为机甲师最重要的是什么?”

“把机甲当成自己的伙伴。”她平静地说。

评委们交换了个眼色,都在揣测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内幕消息。穆灵面色不变:“为什么?”

朱莎道:“古代的剑客视剑如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机甲师必须和机甲配合才能发挥出实力,所以二者不是人和武器的关系,而是战友。”

“有趣的比喻。”穆灵面色淡淡。

不过旁边两个都是和她熟悉的老朋友了,很清楚她是心里越看重,脸上就越冷淡,表面上被关注的其实压根不是她想的。

又过了几个人,终于轮到了白黎。

她纠结地坐到了椅子上,在回答了姓名年龄之类的问题后,一模一样的问题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为什么想成为一名军人?”

她憋了半天,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因为能开机甲。”

穆灵记得她,紧跟着问:“你认为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忠诚吧。”白黎心虚,答得底气就不怎么足。

啧,不及格。肖虎心里想着,开口问道:“你认为合格的机甲师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马上理直气壮了:“喜欢开机甲的!”比如我这样的。

肖虎看懂了她的表情,乐了:“你觉得机甲是什么?”

机甲是什么?白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它毋庸置疑是武器,可是悟空这样的机甲,难道仅仅是武器吗?它那么像活着的生命。

思考许久,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于是面试就结束了。

单面的内容不再是答题,而是第一视角的情景题,名字叫《高楼危情》,戴上眼罩,走廊的场景就呈现在她面前:【你和九个队友(选手)被包围在了一栋18层的高楼上,请想办法突出重围!】白黎马上明白过来,这次不是考察作战能力,而是对局势的判断和反应能力,并且是联机游戏,十人一组。

前方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找了个房间躲藏起来,然后环顾四周,搬了椅子爬到了天花板上,从顶上溜走了。

通讯器响了起来,敌人在公开的频道发了消息,表示已经抓了十个人质,要是他们出来投降就不杀平民,否则没过十分钟就杀一个人,直到他们出来为止。

队友a走了出去,双手高举,露出绑满全身的炸-弹:“放人,不然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敌方大佬说:“一命换一命。”

他放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队友a看着她跑进母亲的怀抱,露出了微笑,被敌人一枪击毙。

白黎:“…”还是个关乎道德的题。

她该怎么办?

白泽给选手打着分,顺便和悟空胡侃儿:“人类有的时候还挺伟大的,为了别人的生命,宁可放弃自己。”

“这是测试题,又不是真的。”悟空不屑道,“装模作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信他有鬼。”

白泽:“真实发生的也不在少数,要我给你找找不?”

“不用,没兴趣。”

“那算了。”白泽估了估,只要给某人的女朋友打80分就能让她成功进前50,十分欣慰——总算不用违背良心给满分了,八十分,算是实至名归吧。

再看看朱莎,唔,分本来就高,实事求是地打就行。说起来,真是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喜欢自投罗网的人了…有种莫名的酸爽。

情景题不长,白黎用了一个小时就答完了。她没有像昨天那样迫不及待地和男朋友分享比赛内容,而是找了个绿化带后面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坐着发起呆来。

她脑海里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我不适合当一个军人。

这次的考题里,有人选择了舍己为人,有人选择了剿灭敌人,不成就同归于尽,她虽然跟着选了后者,可是扪心自问,如果是现实,她会这么做吗?

应该不会。

这个问题,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征兆,只是那时的她没有深想而已,现在回过头来一看,其实非常明晰——

她不想去突击队,因为没有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这个国家和她真的有关系吗?);她也不想去救援队,在绝大多数时候,她不介意帮助别人,但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群不相干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巡逻安防什么的也不考虑,她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那种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

坚持训练,努力练习,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帝国,而是她自己想要开机甲而已。过去觉得从军是条不错的出路,是考虑到了薪资和福利,但要说她内心是否真的向往这种生活…也没有。

所以她后来才打起了禁军的主意,可唐娜娜说得对,这是别人镀金的地方,日子说不定更无聊。

突击和救援好歹是热血又刺激的呢。

等等,好像冒险生活也不错?白黎的思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想想看过的主题电影,突击队和救援队真的很帅…咳,算了。她以前看《律政俏佳人》就想当律师,看了《csi》就想痕检,看了《绝命毒师》就想…不是,没有,划掉,总之,现实和梦想是有区别的。

绕回刚才的思路,突击队和救援队都是直面死亡的地方,一个人死了就死了,无牵无挂,可以耍帅,现在让她去死,她舍不得。

她还想好好活着,和赵元辰一直在一起呢。

有了牵挂,就变得懦弱起来。

说到底,她只是想开机甲,不是想当军人,以她的性格,或许真的缺乏身为军人的觉悟。

“唉!”她托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毕业期的迷惘啊。”

她到底该怎么做呢?要不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她想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海盗和军队的试题其实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评委们根据选手的各项表现打分(指挥、作战等等),白泽是给的机甲操作分和任务完成分。

穆灵他们是看出了白黎身上桀骜不驯自作主张的一面,认为她需要磨砺才压了分,和最后跑不跑没啥关系。

明天见

第89章 引君入瓮

成绩出来了。

朱莎第一, 尤瑾第二,海伦第三, 柯霖第四,第五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叫做邓恳,众人之前压根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深藏不露。

而白黎好巧不巧, 卡在了第五十名, 和五十一只有0.5分的差距。

她:“…”感觉脚底可能沾了狗屎, 要不然运气怎么这么好?

更妙的是,穆灵严肃地扫过众人:“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个排名并不代表什么,玄女的驾驶者并不是以排名胜负来挑选, 而是看中你们的整体素质。”

这话一出, 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了喜色, 要是结果不以排名论, 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知道真相的白黎腹诽道:想太多,万一玄女是看星座或者属相,甭管第几名都没用。不过…咳, 既然这么玄学, 如果不巧选中了自己, 是接受呢还是拒绝呢?这是个问题。

她陷入了读北大还是清华的挣扎。

穆灵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到九点了,拍拍手道:“现在, 前50名站到我的左手边来,排成一队。其他人跟着肖教官去训练——你们不会以为自己就没事了吧?还有,我要提醒你们,比赛尚未结束,智脑仍然处于锁定状态,如果提前对外联系,视为泄密,明白了吗?”

久被训练的众人异口同声:“明白了!”

她招招手:“你们跟我来。”

五十个天选之子就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白黎排在最末,觉得像是一群被鸭妈妈带着的小鸭子,bgm是“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

她脑洞大开,憋笑憋得很辛苦,其他人却非常紧张,压低声音讨论着。

“穆中校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啊,难道现在就开始总决赛?”

“不知道总决赛是比什么?”

“你更该关心的是到底是怎么选人的,要是看家世,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不管是穆中校还是盖上校,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吗?”

“你是说…”

“综合素质里,可能包括看脸。”

白黎迷之微笑,凑过去说:“我觉得,玄女既然是以九天玄女为名号,说不定会选女的哟,不然说出来会很奇怪,对吧?”

咳,因为有真机甲和模拟器的区别,所以,机甲师在交谈的时候很少说“今天你开机甲还是模拟器”,而是多说“今天你上机甲还是模拟器”,所以如果是男的就…

队伍的尾巴发出小小的骚动。

“不,我不相信!”

“为了玄女,我可以变性!”

他们排在后面的人叽叽喳喳,紧跟在穆灵背后的却不敢放肆,只能以眼神交流。

尤瑾:看来传闻是真的,最后一关是由玄女亲自挑选。

海伦:那可就麻烦了,玄女一直和穆中校在一起,很少有它的消息。

柯霖:眼缘这种事,说不准的。

他们交换着眼色,又去看走在最前面的朱莎,她面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她是半途出家,和他们三个打小就认识并竞争的人不同,说是一个圈子里的,可彼此并不熟悉。

海伦点了点她,接着往东面指了指,眸中露出征询之意。

尤瑾和柯霖都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回答。

暗流汹涌中,目的地到了,是基地的室内演习场,偌大的场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东西两个侧门旁边杵着几台形状怪异的机甲。

“这个演习场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军部的大部分比赛都是在这里举行的,举办公开赛的时候还会对外开放。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得到了玄女的认可。”

穆灵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她入伍的时候,女性机甲师还不多,b级里更是一个也没有。比赛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可是仍然坚持下来了,哪怕那个时候机甲的破损度已经达到了90%,离报废不过一步之遥。

就是这股坚毅打动了玄女,它选择了她。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老了,玄女将会迎来自己的第二个伙伴。

她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陪伴玄女继续走下去,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好了。”穆灵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我刚才说,最后的人选和排名以及胜负无关,但是,这不意味着名次不重要,本次比赛的前十名将会获得一枚奖章,并且直接升为c级机甲师,授少尉军衔。”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在场的人里,只有尤瑾、柯霖因为家族的恩荫,破例授予中尉和少尉军衔外,其他人作为d级机甲师,最高也只是个中士(此人还是因为立过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