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可曾安好啊?”

是莲贵妃柔中带冷的话,她的嘴角抹起一笔难以琢磨的嘲弄。

“老身,谢谢贵妃娘娘的挂牵,托皇上娘娘的福,老身算是安享晚年。”

莲贵妃象是忘记了要老夫人平身,无奈,老夫人就只好和如意那么跪着,与莲贵妃答话。

“老夫人能得一 个安享的晚年,那必然是半世积善累德了,可喜可贺啊!”

莲贵妃这话说完,就干笑了几声,象是忽然发现老夫人还跪在那里一样,招呼了声,“世远啊,赶紧把老夫人扶起来吧,偌大的年纪怎么能给本宫行此大礼呢?”

世远?

老夫人与如意都是一惊,惶惶然抬头,见一太监,唯唯诺诺由莲贵妃身后走出,手里持一拂尘,低垂着头,慢慢走近了老夫人。

“你?你…”

老夫人声音微颤,“你是谁?抬起头来…”

那太监稍稍愣神,不得以只好抬起头,喊了一声,娘!

便跪倒在地。

二少爷!

如意尖叫一声,掩嘴,满面都是疑惑。

而老夫人顿时像被雷击到一样,瞠目结舌。

“你?你?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苍天啊,你真的无眼吗?可怜老身日日诵经,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诚心拜求吗?”

言罢,已是老泪纵横。

“娘,都是世远不好,惹您伤心了,是世远不好!”

秦世远低垂着头,很是无力地。

老夫人看他一眼,那面上光洁干净,无一丝的须发,肤色也白了许多,那里还找得到过去那个英武挺拔的秦世远一点痕迹?

他竟做了太监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站立起身,浑身已是颤抖着的,她目光凄楚地逼近莲贵妃,“你!你住进秦家几年,秦家上上下下对你不薄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秦家吗?世远,他可是我的心头肉啊!我的心头肉啊!”

老夫人泪眼模糊。

第9卷 他竟做了太监了? 第九十七章 他自愿的

“老夫人,世远这样,那可不是又莲之意,都是他自愿的,没任何人强迫啊,这您得问他了。”

面对老夫人的厉声质问,那莲贵妃毫不在意,神色淡淡的。

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儿子,那么孝顺的儿子,竟是自愿做了太监的?

不,这万万不可能!

老夫人颤巍巍地转过身,满面希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世远,你说,是谁害你成这样的,这里是家,是秦家,你什么都不用怕,告诉娘,是谁逼迫了你了?你是个好孩子,这秦家列祖列宗也都在这里看着你呢,你说实话,今天娘就是豁出去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儿讨回个公道!”

“娘!”

那秦世远再次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了母亲的脚下,哀戚不已。

“世远,你是秦家的儿郎,不可如此懦弱,你起来,好好和娘说,到底是谁害了你!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吗?”

老夫人止住了泪,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她太渴望由自己儿子嘴里听到他是被迫,被欺凌的话了,那 会是他变身太监的理由,也是得以告慰秦家祖宗的理由啊!

可是,秦世远喏喏说了一句,“娘,这都是世远自愿的,与娘娘无关,您就不要再问了。”

他说完,就自动回到了莲贵妃的身后,低垂着头,不再发一语。

“你!你!苍天啊,我这都是做了什么孽啊!我作孽…”

老夫人仰天长问,身子不住地发抖,然后一声悲呼,接着就晕了过去。

一个恍惚女声的尖利叫喊,娘!

秦世远几步扑到了母亲身边,抱住了老夫人,连连呼喊。

如意也慌了神了,只是顾着喊着老夫人。

莲贵妃神色也黯了,只是轻轻一句,“世远,你还不赶紧传太医来。”

哦,太医!

“谢谢娘娘,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秦世远爬起来,脚步踉跄地奔出了这小院子。

自己是个不孝子,无颜面对祖宗,更是对不住母多年的养育教诲啊!

想着,那泪就滚滚而下了。

秦世尧是在管家秦五禀报了以后,才知道自己那走失了的二弟,竟做了太监,莲贵妃身边的太监!

这消息让秦世尧也是呆愣半天,这难道是真的?

他急急地去了荣喜堂,进得屋里,见那三少爷秦世箫已经到了,正站在床前,有太医在为老夫人把脉诊治。

“母亲,怎么样?感觉好了些吗?”

秦世尧奔到了床边,突见老夫人之前半百的头发此时竟都变成了银白色的,那一头如霜色似的头发,凄凄哀哀地落进了秦世尧的视线,他悲戚一声,母亲,您怎么?

第9卷 他竟做了太监了? 第九十八章 死不瞑目

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眸,见是秦世尧,那泪就纷纷淌下了,“尧儿啊,我愧对祖宗,死不瞑目啊!”

“母亲!”

“娘…”

秦世箫与秦世远齐声呼出。

老夫人侧侧头,看到了那跪在床前的秦世远,内心里立时就涌起了惊涛骇浪了,她抬起手,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秦世远,“你?你这逆子!你滚!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呜呜,老天啊,我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啊!”

老人一声悲呼,不由地就连声咳嗽了起来,这一剧烈的咳嗽,一口气上不来,就又晕了过去。

众人就又都是手忙脚乱地救治。

等老夫人再次醒转的时候,众人就更是小心了,那秦世远已经被秦世尧请了出去,防备万一老人再次见他过于激动晕倒。

秦世远是抹着眼泪走出了荣喜堂的。

秦世尧望着他也是满脸的愠怒,怎么也想不到那么诗情画意,那么多情才气的二弟竟做了太监,这算怎么会子事?传扬出去,这秦家的颜面要放哪里?

“世远,你为什么要这样伤母亲的心啊?”

“我…我只是不想…不想她…”

秦世远支吾了,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了狭隘,错在了自私,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这一行为会给自己的娘,自己的家人带来怎么样的震撼与伤害?

唉!

秦世尧在心里叹息一声,他是知道秦世远后面要说的话的,其实若不是因为自己身负秦家祖宗的希冀,自己又何尝不会有二弟这样的念头呢?

也许,二弟是没有错的,错在老天,它不该那么肆意地安排那场相遇和相知!

一切的演变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无论是非祸福,到了这半天,再责难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醒过来的老夫人象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她不再恸哭,也不再说话,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就那么直视着屋子的一个角落处,恍惚失了神魂一样。

秦世尧与秦世箫都是万分忧虑 的,老夫人年迈受此打击,真的是有些过于沉重了。

太医给开了一方药,嘱咐如意按时给老人煎服。

荣喜堂外面,秦世尧问太医,老夫人的病情如何?

太医施礼道,老夫人这是突受打击,心神错失,导致了一时间的抑郁压制,若是想让老人快点好起来,那这心病自然要心药来医治了,家人要多给老人些温暖慰藉,让老人感受到愉悦,那心情好了,病也就自然消退了。

第9卷 他竟做了太监了? 第九十九章 悲痛心绝

秦世尧点头。

太医离开了。

其实,太医所言,秦世尧怎么会不明白呢?

二弟自小性子就温和,也有才情,三个儿子中,他是最受父母喜欢的,又很是懂事,对父母之教诲不曾有过一丝的违背,可是这一次,出走的是二弟,可归来的却是太监秦公公了,这在对他深深期盼的母亲来说,那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太医说是心病要心药来医治,可是二弟的太监已是事实,凭了神仙降世那也是挽回不了的,这可怎么好?

这时,闻听了老夫人病了的几位侍奴主子也都纷纷来了。

只是她们还没进荣喜堂内,在院子里就被秦世尧阻住了,“都来做什么?这里有戏可看吗?老夫人身子不畅,你们就不要来烦她了,都回自己的院子里,该干嘛干嘛吧!”

苏七凤她们就都又回去了。

就是那自命是老夫人亲戚的凌主子,这次也没得到特殊照顾,照样是被秦世尧驱赶,灰溜溜地回去了。

秦世尧进了荣喜堂,老夫人还是不言不语的样子。

“大哥!”

秦世箫喊了一声,星目中含泪。

秦世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母亲一生行善,必然是不会有事的。”

秦世箫垂泪,点头,神情悲伤。

两个大男人其实心里都在担心,担心老夫人这次会被这种无形里的重压打击躺倒,再也不能支撑起来。

秦世尧嘱咐如意一定要不眨眼地守护着老夫人,切切不能出一点差池的。

如意自是含泪答应,她自小就进了将军府,因为办事伶俐,说话乖巧,深受老夫人喜欢,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对老夫人照顾得体体贴贴,在将军府中的地位那也是高于一般丫鬟的。

现在她见了老夫人如此悲痛,那小心肝自然是被扯碎了般难受。

夜深了,如意服侍老夫人吃了药,老夫人躺下了,沉沉睡去。

秦世尧与秦世箫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老夫人睡得挺安,没出什么异样。

如意说,“将军,三少爷,你们都回去歇会吧,这夜都深了,老夫人这里奴婢会照看好的。”

秦世尧和秦世箫相互看了一眼,再看看床上的老夫人,灯光下,她的华发显得有几分耀眼,那丝丝缕缕的曾都是如瀑的黑发,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们,为了那谆谆的母爱,头发才渐染霜花的。

第9卷 他竟做了太监了? 第一百章 欢颜不起

这已是年迈,该安享天年的时候了,却怎么也料不到,会受此打击,会一瞬间满头皆白!

悲呼!怨呼!凄呼!

秦世尧与秦世箫两个人走出了荣喜堂。

外面的这夜竟是无月的,天空是一片幽深的墨黑,如谁打翻了一砚台的墨,把昨日那月色皎皎的天幕涂抹的一点不见光亮,暗暗地延伸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一个孤单的身影悄然站立。

黑暗里,他的身子略显单薄,隐生冷清。

“大哥,娘她老人家…”

见秦世尧走过来,他近前一步问,声音里不无哀哀。

“母亲已经睡了,暂时没什么事了,只是太医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治的…”

秦世尧的声调有点冷,许是夜里寒气袭人的原因。

只是那秦世箫很是愤怒,抓住了秦世远的肩膀,猛力地摇晃着他,不停地质问,“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害了娘了,你害了娘了啊!”

秦世远就那么任凭秦世箫的摇晃,无言以对,娘于自己,于兄弟那都是有恩情的,母亲之恩不求回报,只求自己的儿子能有出息,能堂堂正正活于人前,可是自己呢?

“三弟,你不要再问了,事情已然这样了,再问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秦世尧拉了一把秦世箫。

哼!

秦世箫忿忿一声,甩掉了秦世尧的手,转身离去。

夜色很快就潜没了他的身影。

秦世远看了一眼秦世远,问了句,“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吗?”

秦世远已是苦笑,“值得不值得如果是自己的一种感受,那么个中滋味就只是自己知道了,说白了无益。只是我…”

他的目光看出去,荣喜堂里灯光依然。

“只是我不惧背负不孝的骂名,只是真的不想娘为我受苦,我愧对娘的教诲,以死难偿啊!”

颓然地他跪倒在了院子里。

屋子里是病卧的娘亲,屋外是心怀愧疚的儿子,任谁也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的,若是想过了,那相信会是有所避免的。

世间并无后悔一药可吃,这也是每每人必须要承担自己抉择结果的原因了。

老夫人病了,整个府中都是欢颜不起来的。

将军每天都是黑着脸的,从军营那边回来就去了荣喜堂,守候到半夜再离开。

而那喜欢与那些丫鬟奴婢们说笑的三少爷,也是收了顽皮的性子,日日都是郁郁的,让那些看过的下人都深感其痛,不敢再在府中大声喧哗了。

第9卷 他竟做了太监了? 第一百零一章 池边背影

暖儿来过沁芳居几次,她们从老夫人病了就没再见到她,不是她们不去探望,而是被如意拦在了外面,说是将军的命令,老夫人身体微恙,受不了那么多人的叨扰,主子们的心意老夫人是明了的,所以就请大家都各自回去吧。

七凤与暖儿都私下里议论,是不是老夫人这次病的不轻?

若不怎么不允许几位主子探望呢?

这也说明了几个侍奴在将军心目中的实在是微不足道啊!

暖儿 很是哀怨地说,这要是换了将军心仪的女子,或者是将军夫人,那他定是会允许探望的,只是他们烦了我们,所以才不允许我们几个去见老夫人罢了。

苏七凤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一个侍奴是该受人摆布的,若木偶样,不能有自己的主张,只能任人指派吧。

两个人唏嘘感慨一阵,了无意义,徒增了伤感了。

暖儿走了以后,苏七凤感觉内心里真的是压抑的紧,欢喜不在,想是去了合意那里玩去了。

苏七凤一个人慢慢走出了沁芳居。

好久没去后院子了,她心里对那位和善的明伯多了些惦念,就信步走着,进了后院子。

这后院子自皇上来了斯歌寒以后就不再是禁地了,据说有时贵妃与皇上是会来这院子里赏花的,皇上对莲贵妃非常好,每次走到台阶的位置,都是亲自扶着贵妃过去,深情款款的,令人羡慕贵妃娘娘真的是倍受恩宠的。

这些都是那府中下人们传言的,想是有人看到过吧。

明伯好像不在这后院子里,许是有他事去了。

苏七凤走着,看到了一株新种植的花儿不知道被谁踩到了,苗子倒在了一边,心里不由地怜惜,就用了院子里的工具,好好地把那花种下,看着那苗儿又于风中悠然摇摆,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一阵忙活,她的手上都沾满了泥土,想到了西边的水池,她走了过去。

就到了这池边了,她看到了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那水边。

他身着蓝色的衣衫,只是此刻那背影看去显得是那么的孤寂落寞。

是他?

只看到了那蓝色,心里恍惚就记起了很多事情,苏七凤知道那个人是谁。

走近了他,苏七凤轻轻喊了一句,三少爷?

那个人转过身子,果然是秦世箫。

只是此时的秦世箫神情凄怨,星目里隐约泪光,就连那嘴角常见的嘲讽也是消失不 见,唯剩下了伤感了。

第9卷 他竟做了太监了? 第一百零二章 温暖相拥

“三少爷,老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过于担心了。”

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病在暗自忧虑,苏七凤心里涌动了一种凄楚,自己离家这样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娘身子怎么样?那长年的咳嗽病是不是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