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你就是这样,你这个样子我们谁也帮不了你。”

“谁也帮不了我,我的命运十年前就掌握在她手里了。”

他这么说,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既定的人生,他一个人挣扎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无法后退,只能前行,明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个死岛,也要不顾一切地去寻觅,去抵达。现在他不就站在一个岛上吗?人生真是一盘玄妙的棋,原来他注定了要在这样一个岛上孤独老去,就如当年那个孩子注定会在鲜血淋漓时看见他,从而隐匿十年来谋杀他一样,这是他的命运,是他的他就必须承受。

回到梓园,一进门就感觉气氛跟平常不一样,佣人们进进出出,好像在搬什么行李,管家也在指手画脚。“先生,老爷回来了。”管家见朱道枫进门连忙走过来告诉他。

“是吗?”朱道枫波澜不惊,脸上看不出喜悦。尽管他和父亲已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从小到大,父亲对他而言只是个概念,特别是父母离异后,母亲皈依佛门,他最亲密的人就是奶妈,父亲是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几回的,长大后他云游四方,父子之间就更少见面了,就是见面交流也仅限于生意上的事。这也许就是他们这种豪门所共有的通病吧,亲情永远比不上家族利益重要,寻常百姓家的亲切温馨对他们这种家庭而言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就像巨额财富是普通老百姓遥不可及的梦想一样。原来上帝还是很公平的。

“爸,你回来了。”

当父亲朱洪生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他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

第84节:二幽兰(2)(15)

“是啊,我回来参加你葬礼的!”朱洪生脸色铁青,一下来就冲他发难,“你连棺材都准备好了,遗像也挂着了,是要准备举行葬礼吗?”

显然客厅的那副长了树的棺材刺激了老爷子。

朱道枫不置可否,懒懒地回了句:“那是艺术…”

“混账!有拿棺材搞艺术的吗?你简直想气死我,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见少了棺材,想让我开开眼?当年你哥哥和弟弟走的时候我还没开够眼吗?!”朱洪生大声怒喝,浑身发抖,一边的管家和佣人也都停止了干活,大气不敢出。朱道枫倒无所谓,无动于衷地坐到了沙发上,脸也是绷着的。

朱洪生本来身子骨很硬朗,这会儿急火攻心支撑不住了,管家连忙将他扶到了沙发上,坐下好一会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看样子确实被气得不行。朱道枫隔着茶几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六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只有五十多,身材略有发福却更显伟岸,虽然满脸怒气,可看上去还是很有力量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仍是气度不凡,只见他喝了口茶,缓过来了,继续数落儿子,“平常我都不怎么管你,由着你折腾,没想到你连棺材都折腾出来了…”

“你本来就没管我,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我和保姆、奶妈在一起的多!”朱道枫冷着脸,很不客气地反击。

“你是在责怪我?”

“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连棺材都敢摆出来给我看!”

“那是我的棺材。”

“我倒希望是我的棺材,你让我直接躺进去算了,免得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朱洪生用力拍打着沙发扶手,表情很痛苦,“威廉,你纵然对我不满,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跟我对抗吗?一定要这样吗?”

“爸,我们去书房谈吧。”朱道枫冷冷地说。

“书房?”

“是的。”

“也好,免得我看到这棺材吐血!”

朱道枫没有理会,表情冷酷地起身径直上楼。朱洪生诧异地看着儿子决然的背影,忽然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隐约觉得他跟这孩子只怕越走越远。果然,一进书房,端坐在沙发上的儿子就板着脸发问:“父亲…”

老天,他居然叫他“父亲”,而不是爸爸!

“父亲,我想请你如实地告诉我几个问题。”儿子的脸刀劈斧削,坚硬得像尊雕像。

“我还没问你,你就先质问我?”朱洪生难以置信。

“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棺材的事我待会再跟你讲。”

“什么问题?”朱洪生也拉下了脸。本来就生着气,这会儿样子更难看了。

“我问你,父亲,十年前,少宇是不是侮辱过一个女孩…”

朱洪生一惊,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骇恐地瞪大眼睛。但父亲就是父亲,很快就镇定下来,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点点头:“是的。”

“那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朱道枫的眼睛喷出火,“十年了,你守口如瓶,你以为真的可以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吗?”

“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巴不得我进坟墓吗?”朱洪生也火了。

“我怎么跟你说话是我的事!”

“我是你的父亲!”

“谢谢,谢谢你提醒你是我的父亲!”朱道枫“腾”的一下站起来,根本就没想克制自己的情绪,“可你当我是儿子了吗?从我出生到现在,你过问过我什么?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寻欢作乐,所以母亲才被你气走,几个孩子你也从来不闻不问,你有资格称自己是父亲吗?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我本来不打算提,可是少宇的事你瞒了我十年,你又怎么解释?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有不透风的墙吗?你说少宇的事跟我没关系,那我问你,心慈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朱洪生的目光黯淡下来,怔怔地望着儿子…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吗?”朱道枫的声音像炸雷。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需要我说什么?”朱洪生的声音却变得缓慢而低沉,刚才的怒气荡然无存,“可是威廉,作为父亲,我又能怎样,当时的很多情况你都不清楚…”

第85节:二幽兰(2)(16)

“我是不清楚,可你知道因为你的纵容和麻木,给了我多大的伤痛吗?心慈就不用说了,还有碧君呢,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你清楚吗?还有…你绝对想不到的,撞死心慈的那个司机有两个女儿,一个因为被少宇侮辱投河自尽,另一个呢,你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吗?”

“你是说幼幼?”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父亲在她家破人亡的时候还骗走她的母亲,她跑到庄园里来找她母亲,结果…”

“结果怎么样?”朱洪生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结果被我们家的狼狗咬伤,毁了容…十年来,她隐匿在我们家附近,我在明处,她在暗处,我看不到她,她看得到我,所以她才可以轻而易举地要我的命…”

“你是说这次要谋害你的人就是她?”

朱道枫捂住脸颓然地坐回沙发,痛苦地点点头。

“造孽啊!”朱洪生说了这句话就瘫在沙发上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十年来,那个叫幼幼的孩子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样子基本已经记不起来了,可是他记得那孩子有一双绝无仅有的黑亮的眼睛…

“造孽?仅仅是造孽吗?你也不想想,我们家一年比一年冷清,大哥和少宇先后离去,这都是报应啊,你造的孽太深,老天爷已经惩罚我们了,而且还在惩罚,我们家的报应还在后面…”

“威廉,别说了!”朱洪生示意儿子别再说下去,“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一直在弥补,可是老天还是不肯放过我,你现在是我唯一的骨肉,连你也在恨我…”

“弥补?你真是仁慈啊,把幽兰唯一的亲人骗到国外,居然还说是在弥补…”

“幽兰?谁是幽兰?”

“你管她是谁,你只用告诉我她母亲现在在哪?”

“你是说幼仪吗,一直跟我在美国生活啊,当时的情况你不清楚,她母亲已经精神失常了,如果再不接受治疗肯定这辈子都别想康复,原本是想先治好她母亲的病再来接她的,谁知道等我派人来找时,那孩子已经不知去向…”

“把一个十来岁的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扔在一边,你居然还说得出口!”

“我承认,是我的忽略,当时我全部精力都用在她母亲身上,她母亲病得很厉害,神经错乱…”

“别说了!”朱道枫打断父亲,“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你等着吧,咱们家的报应还在后头,早晚你还是会失去我这个儿子的!”

“先生…”

门外传来管家的敲门声。

“什么事?”

“有一位秦先生来找您,说是来看望您的。”

“知道了,叫他等会,我马上就来。”朱道枫站起身,样子比开始更疲惫了,他看也不看父亲,一个人走出了书房。下了楼,秦川已经在沙发上等候他了。“秦川,你怎么来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缓和。

“来看看你,我刚从北京开会回来,才听说了你的事,”秦川一身米色休闲西装,看上去神清气爽,“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你的样子有点憔悴啊…”

“没事,主要是没睡好。”朱道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真没事啊?”秦川很不放心的样子,“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谈,别堵在心里…”

朱道枫笑着摇摇头,“真没什么事,谢谢你们都这么关心我。”

这时管家过来,说可以开饭了。他要秦川留下来一起吃。秦川连忙推辞。“跟我还客气啊,一顿便饭而已。”朱道枫拽住他不放手。

“怎么有朋友来了吗?”说话间朱洪生已经走下楼了,完全是另一种表情,笑眯眯地跟儿子说,“怎么也不跟我介绍一下。”

秦川诧异地望向朱父,脸上显出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朱道枫的父亲,眼中忽闪着鬼火似的光芒,转瞬即逝。

朱道枫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父亲这个时候出来,很不情愿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秦川,”又给秦川介绍,“我的父亲…”

秦川反应好像慢了点,有些惊慌,朱父已经朝他伸出了手,他才礼貌地鞠了个躬,笑着打招呼:“您好,伯父…”

第86节:二幽兰(2)(17)

“小伙子很精神嘛,”朱洪生握着他的手连连点头,“谢谢你来看威廉…”

“应该的,应该的。”秦川笑得很局促。朱洪生也笑,将他上下一打量,忽然很意外地说:“小伙子挺有眼缘的啊,好像在哪见过你…”

晚上,朱道枫把客厅那副长了树的棺材叫人抬到了四楼的储藏室。“遗像”也要人摘了下来。他倒不在意父亲生气,而是实在没有力气跟父亲吵架,幽兰的离去已经让他六神无主了,整个人都跟掏空了似的,就剩一个躯壳。

储藏室很大,分好几间,占了半层楼,最里面的两间收藏的最贵重的物品,檀木架子上放满了古董瓷器,都是父亲半生的收藏。中间两间是朱道枫专用的,收藏的大多是画,他喜欢收集画,油画、国画,古代的、近代的、现代的名师名作收藏了很多,此外还有一些雕塑作品,也都是出自名师之手。最外面的一间相当于是个会客室,摆了檀木的沙发茶几,角落里还有一架古琴,上面盖着绸缎,棺材就被他放在落地大窗边,开着窗户,可以让棺材上的树沐浴外面的雨露。不能放在里面,因为那些名画是不能受潮的,对温度和湿度有着极高的要求,为此朱道枫在里面安放了专门的除湿设备。

他一个人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抽烟到深夜,盯着那副棺材心里很是茫然。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副棺材是幽兰送的,算是件特别的“生日礼物”,但他始终没有点破,只派人暗中对她进行了一些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让他的心坠入谷底,原来她出现在梓园是经过周密计划和安排的,而且还有一定的海外背景,本来还要继续查下去,他放弃了,害怕真相揭晓会彻底失去她。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十年前她闯入梓园被狗咬伤后神秘失踪,可能因为面容被毁,一直潜伏在梓园附近,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三年前在林荫道上与他不期而遇后她突然去了美国,回来后再次潜入梓园,在梓园里装神弄鬼,最后干脆以佣人的身份直接“来到”他身边。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在国外是怎么恢复容貌的,她跟梓园到底有什么渊源朱道枫完全不清楚,直到那天晚上他像着了魔似的喝下那碗下了药的粥时,听她的叙述,他才恍然大悟,她是为了给家人复仇!

这是谁的错呢?

他自己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大家族,肯定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的,对此他历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单纯地以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也影响不了他的生活,却不曾想到他的生活乃至爱情都成为这些恩怨情仇的牺牲品,这个家族越来越凋零,越来越冷清,就是欠下的孽债太多,让后人注定得不到幸福。难怪他一直觉得这栋富丽堂皇的大房子空旷得像座坟,原来是这里的怨气太重,身处其中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和窒息,真不知道这个家到底还欠了谁的,还有谁会来找他们朱家“讨债”。

他突然像意识到什么,已经半夜了,迫不及待地打了个电话给牧文:“马上给我把那个岛搞定,我买下,多少钱都买…”

牧文可能是被他从梦中叫醒的,感觉还在做梦,“买…买什么啊?”

“买那个岛!巨石岛!”

“买来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朱道枫没好气地吼了起来,“我要在上面盖房子,我要马上搬出梓园,这里阴魂不散,我不想死在这里!”

“好,好,我去买,我去买,交友不慎!…”

牧文还在电话那边嘀咕,朱道枫自顾把电话挂了,他越想越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搬走,他不是个迷信之人,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栋大房子里面一定还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是见不得光的,冥冥中他觉得有股强大的黑暗力量朝他追来,像无数双黑色的手,要拖他入地狱…换个地方吧,换个地方或许能换一种心情,这栋房子实在太压抑,死在这里不要紧,他不想跟碧君一样疯在这里!

下了楼,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卧室,他又来到幽兰的房间,他早就吩咐过管家,这里任何东西都必须保持原样,可以打扫,就是不准动幽兰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动的,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个镜子,还有把梳子,摆着几本书,显然这既是她的书桌又是她的梳妆台。他每天都要到这坐好一会,闭上眼睛,想象着她清晨对着镜子梳头的样子,一定很美,只要闭上眼,她绝世独立的样子就浮现脑海,躺到床上呢,就幻想着她也躺在身边,无疑那次短暂的激情带给了他毁灭性的刺激,弄得他现在每天都有强烈的身体反应,可是一见到女人,马上又无声无息,提不起兴趣,他真怀疑她非人类,是个妖精。这么说很不公平,她纯情似水的样子看上去完全像个天使,可是天使的心里藏着个魔鬼,费尽心机来到他身边,想弄死他,又手下留情…

第87节:二幽兰(2)(18)

他又拿起了一本书,是泰戈尔的《草叶集》,随便翻了一下,突然发现书页中夹了一封信,他拿出来一看,信封上写的竟是英文,收信人是Susan,寄信人来自瑞典,叫Rich…这一惊非同小可,Susan,不会就是幽兰吧,怎么会有外国人给她写信?这就是她的海外背景?他赶紧从信封中取出信,也是英文,这对他不是难题,他自小在美国长大,英文是他的第二母语,他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信的内容翻译过来是这样的:“亲爱的苏珊,我的宝贝,你现在还好吗?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哦,上帝,别这样,你不知道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的,可是你又不准我到中国去看你,你说你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呢,亲爱的,连我都不能说…完成这件事后你会过来看我吗?或者我过去看你也可以,实在太想你了,我的宝贝,我的天使,只要想起你的笑,你的忧郁,你的古怪小脾气,我就彻夜难眠…”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热烈的情书,老天,信里的Susan是幽兰吗?如果是,那她岂不是还有个老外情人?不,不,这不可能,幽兰这么单纯,怎么可能还有情人?可是这封信“铁证如山”,足以说明一切,朱道枫想要自己不信都做不到。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焚烧,脑子里也在轰鸣,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封信撕成碎片,焚为灰烬!可是不行,他没有这个权利,未经收信人许可,擅自拆信看本来就是一种冒犯,还要毁信,以他所受过的教育来说他不能这么做。

他头重脚轻地离开了房间,跌跌撞撞地下了楼,跑到餐厅旁边的吧台里拿了瓶酒,穿过后花园来到了后山心慈的墓地。他一屁股坐在坟头,背靠着墓碑,仰着脸望着漫天繁星,一口接一口地喝,他好像看见心慈在向他招手,她一定是知道他受伤了,可是半瓶都喝完了,还是没看到心慈“下凡”——“心慈啊,你现在看不到吗,我心都碎了,碎成了满天的星星,可你还是不闻不问,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说两个人无论相隔多远,另一个人的光芒会穿越茫茫宇宙照耀着另一个人,可是我现在感觉不到你的光芒啊…你们女人都这么狠心,你是这样,幽兰也是这样,原以为她是你送过来继续我们的爱的,没想到她是来寻仇的,她要我死,又不让我死得彻底,我现在好难受,恨她,又想她,怎么办啊心慈,我活不下去了,一天也活不了了,她要杀死我不说,还背着我交老外情人,想要情人我就可以啊,为什么要找老外,这比杀死我还要痛苦…”

第二天早上,梓园的佣人在后山上发现了醉得昏迷不醒的朱道枫,是管家猜到他可能在后山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朱洪生看着儿子被抬上楼,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儿子不闻不问,撇下他,让他一个人承担维护家族利益的重担,他活得那么不开心,至今还挣扎在痛苦的深渊,全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手造成的。他想象不出,他究竟给了儿子什么,完整的家庭?仁慈的父爱?没有一样,除了亿万家财。可是这些家财却并没给儿子带来幸福,他一天比一天憔悴,那副棺材就是明证!

他抚摸着儿子消瘦的脸,终于下定决心给儿子做点什么,无论还来不来得及弥补父子之间由来已久的裂痕,但多少能让他心里好过些吧。他决定暂时不回美国了,就留在儿子身边,为他处理生意上的事,照顾他的生活。

他下楼把管家叫了过来,讯问事情的详细经过,训斥管家:“你是怎么办事的,怎么把个想杀他的丫头安排在他身边,你想要他的命吗?”

“不是的,老爷,当时我找了四个丫头,让先生自己选,是他选的幽兰…”管家很紧张,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威廉喜欢那丫头?”

“岂止是喜欢,简直就当个宝贝似的,”管家这下找到了宣泄的理由,喋喋不休地讲起来,“先生的饮食起居别人都插不了手,连我都不能,只能由那丫头伺候,可是先生又不让她做事,顶多让她端点茶水什么的,吃饭、散步的时候也要她陪着,书房谁都不准进去,只有那丫头能进,还要我们去伺候她,上次那丫头病了,先生可是把梓园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连太太都在内…”

第88节:二幽兰(2)(19)

“够了!”朱洪生打断管家,心里全明白了,没有不吃腥的猫,何况这小子一直就喜欢漂亮女人,这一点算是原原本本继承了他这个做父亲的秉性,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一个主动接近自己的绝色女人,虽然他没有见过幽兰,可是他知道那丫头从小就漂亮,跟她妈一样,长大了肯定了不得。他朝管家挥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管家点头,刚转身要走,门口突然进来一个年轻人,很眼熟,高大的个子,一身浅灰色风衣,很是潇洒。管家立即就认出来了,俯身道:“秦先生,您来了。”

“是的,我是来看威廉的。”秦川笑着说。

“哦,昨天你来过吧,”朱洪生也认出来了,连忙向他招招手,“过来,过来,年轻人,真是谢谢你了,老抽空来看威廉,昨天来了连饭都不吃就走…”

秦川忙走过来,非常礼貌地朝朱父鞠了个躬:“伯父,您好。”

这一次,他很镇定,没有慌。

“来,坐,坐。”朱洪生不知怎么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见到他就很有好感。

“威廉在吗?”秦川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唉,别提了,”朱洪生一提到儿子就眼神黯淡,叹着气直摇头,“他昨晚又喝醉了,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呢。”

秦川的脸上马上露出关切的表情:“是吗,怎么又醉了,他经常喝醉。”

“你也知道他经常喝醉?”

“是的,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