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岩敛下眼,神色凝重了几分,“也就是说他出院后到他再次出现之间的八个月?”

大励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

牧岩沉默片刻,在翻开另一份资料看见那张照片时忽然怔住。

大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口解释道:“那是韩宇庭的未婚妻,要不是出了意外,去年十月就该是韩太太的。”

牧岩没有接话,眉头拧得更紧了。

是她,竟然是她。世界真是太小了。

等大励离开办公室,牧岩打了谭子越的手机。

“什么事?”电话接通后,谭子越的语气很不友善。

“吃火药了?”过大的音量令牧岩下意识皱眉,听出那人心情很不爽,他直接切入主题,“前几天你不是和我说她回国了吗,有没有电话?”

“谁啊?”谭子越一怔,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一把扣住米鱼的手腕,想了想说,“啊,有。你要?”

废话。牧岩沉声,“把号码给我。”

“干吗,不是说不想见吗?”谭子越瞪眼,将挣扎的米鱼拉至身前寸许,“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有完没完了?”

牧岩皱眉,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先把号码给我,再去料理你的私事。”

“一个比一个难缠……”谭子越自言自语,翻开手机通讯录,“你记一下,139466……哎,我提醒你啊,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要是翻了船……”

“我从来都是端着锅吃。”牧岩凝眉打断他,挂了电话。

“死木头。”谭子越低骂,收好手机把米鱼往怀里按,嘴里振振有词地说,“我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照片是借位拍摄,再说了,如果你离他远点儿,记者上哪儿借去?还有那个男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你爸派来的司机。”

“你个浑蛋,错了还有理了……”米鱼趁他不备,使劲踢向他脚踝。

谭子越吃痛,低吼道:“谋杀亲夫啊你!我告诉你米鱼,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太过分,再得瑟我真不要你了。”之前被牧岩大清早揪起来奚落了几句,后来又接到安以若的电话被痛骂一顿,某人想通之后去道歉,结果折腾好几天愣是没见着人,今天好不容易把米鱼拖来他公寓,两人吵了快一个小时了。

“谁稀罕你啊,给我滚远点儿。”米鱼的倔劲也上来了,想到他说她水性杨花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不稀罕是不是?”谭子越像扛米袋一样猛地将她扛上肩,疾步往卧室走,“看来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耐心被彻底耗光,他决定换个方法让她屈服。

“谭子越!”米鱼展开最惨烈的挣扎,开始拳打脚踢。

噼里啪啦的声音相继传来,像是什么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谭子越的吼声和米鱼含糊不清的咒骂声,许久之后,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隐隐传出暧昧的呻吟声……

那边谭子越与米鱼之间的警报算是解除,这边牧岩静坐在办公室里反复按着那个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深锁的眉头,凝重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有些人,有些记忆,是他用了多年时间才沉淀下去的,不到万不得已,牧岩不想触及。然而他又是那么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韩宇庭的一切,令眼前的捷径越发充满了诱惑。

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打断了他的凝思,迅速平复了情绪,牧岩接起。

电话里传来安以若的清甜笑语,“还在忙吗,牧大队长?”

牧岩忍不住危险,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柔下来,“正准备走,等我去接你。”他没忘今天两人约好一起回公寓吃晚饭。

“都几点了你才正准备走?”故意在“正”字上加重了语气,安以若轻声抱怨,“人家在公司等了你足足半个小时,打电话还占线,已经自己回来了。”牧岩早就给了她公寓要是,不过今天是第一次用,心情很奇特。

低头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八点了,牧岩抓起外套起身,“对不起啊,忘了时间。”

“回来再审你。”安以若挂电话前不忘交代,“不许开飞车,我就在家,跑不了。”

他弯唇,笑意在俊颜上蔓延开来。

二十分钟后牧岩回到公寓,进门后随后扭开玄关处的壁灯,换了鞋进屋发现开放式厨房外的餐厅亮着灯,桌上摆着精致的三菜一汤和两双碗筷。

安以若正在书房里整理带回来的画稿,听到开门声,赤着脚跑了出来,“你回来了。”

在那一瞬间,牧岩觉得住了多年的公寓终于有了家的味道,而此时的情景就是妻子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心底流动着温暖。烦乱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他大步走过去抱着她,缠绵地吻她的脸。

安以若被他下巴上隐隐的胡渣弄得好痒,咯咯笑着避开他的亲吻,推着他去餐厅,“吃饭去,快饿死了。”

牧岩不依不饶地搂过她温存地吻了好一会,才将她抱到餐厅放到椅子上,然后主动给她盛饭,惹得安以若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抬眼看她,他漫不经心地说:“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会被我收拾得没力气下床。”除了写检查,他有更好的办法治她,而且乐此不疲。

安以若面孔微红地噤声,小脚在桌下踢了下他的长腿。

席间,牧岩边给她夹菜边不着痕迹地将闲聊的话题从她的工作转到风行上。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风行是以一亿元的价格被收购的?”

“是啊。”安以若点头。

“你觉得值吗?”

“当然不值。”

“那值多少?”

“撑死五千万。”

五千万?以双倍的价格收购一间对自己而言可有可无的公司?

眼底闪过深谋的精光,牧岩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字地说:“离韩宇庭远点儿。”

“说什么呀。”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安以若皱眉,“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我知道。”牧岩定睛看她,郑重要求,“那也离他远点儿,听见没有?”

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是不想她害怕,可谁能料到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被卷了进来。

或许,这就是命。注定了的东西,饶不过,避不开,兜兜转转之后依然要回到原点。可是,如果知道结果,他的选择会不一样吗?

眼波停留在他脸上,她乖顺的应下,“知道啦。”

他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乖。”

吃完饭,安以若洗了碗从厨房出来看见牧岩站在落地窗前出神,或许是黑夜的缘故,挺拔的背影微显沉重。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自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轻声问:“想什么呢?”

伸手将她拉至胸前楼住,俯低头将脸贴上她的脸颊轻轻蹭着,眼眸里蕴藏的东西被掩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牧岩正思索着如何去发现某个惊天的秘密。

他本就是个时而深沉,时而幽默的男人,安以若自然发现不了如蛛丝般的微微异样。垂下双睫,她笑了,觉得此刻的相拥异常甜蜜,忍不住轻轻叫了他的名字,“牧岩?”

“嗯?”牧岩闭着眼睛慵懒地应了声,心虚还在游离。

小手覆在腰间他的大手上,安以若柔声曼语,“最喜欢你从背后抱我。”似是猜到他会疑惑,她结实到,“这样的姿势有心心相印的感觉。”他的心叠着她的,亲密得再无一丝缝隙。

牧岩无声笑了起来,收拢手臂将她楼得更紧了些,让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倾听彼此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夜里,安以若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开门声,就随手扭开台灯,含糊不清地问:“计划做好了?”

牧岩掀开被子躺进去,将她拉进怀里,“整套的训练计划昨天已经做好了,只是修改下细节。”很快就有新警员加入队里,他在准备特训课程。

见他一脸疲惫,安以若关了灯,乖乖靠回他怀里。

没过多久,感觉到他温热的唇在她的颈后游移,大手熟练地解着她睡衣的系带。以若微喘,“你不累吗?”

“再累点儿也没关系。”牧岩的声音哑哑的,滚烫的身躯紧密契合地覆在她身上,火热的唇舌霸道又不失温柔地吻遍她细嫩如指的肌肤……

激情褪去,安以若猫儿般趴在他胸前沉沉睡去,牧岩侧身楼着她,疲惫中凑过去亲了亲她光洁的肩膀,几不可闻地轻喃,“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不知道是她。”

所谓相爱容易相守难。牧岩已经意识到某种潜在的危险,一天不破解除他终究放心不下。经过彻夜的思考,原本的犹豫到底被要保护她的决心冲散。

第二天,牧岩打出了那通电话。

第二十二章 爱情迷局

午餐时间。韩宇庭来到安以若的办公室,“和我去趟贝勒斯休闲会所,香港运十集团的陈业成来了。”

老板的话堪称圣旨,即便有一丝不情愿,安以若依然利落地收拾好画稿,随他离开公司。

“运十的订单不是由盛总负责吗?”当车子滑入街道,她问出心底的疑惑。身为风行老总韩宇庭其实很少应酬,偶尔推托不过也是携盛夏出席,让她陪着去见客户倒是第一次。

“秘书说她出去了,我没联系上她。”韩宇庭今天没叫司机而是自己开车。他专心地看着路况,轻描淡写地说,“陈业成是我们的老客户,现在他来A城,怎么说我们也该尽下地主之谊。”

原来如此,安以若不置可否,猛地想起牧岩说过让她离韩宇庭远点儿的话,摇低了车窗将目光投向外面,不再说话。

还好路上没有堵车,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贝勒斯休闲会所楼下。

韩宇庭很有绅士风度,像是知道她穿着高跟鞋走不快有意放慢了脚步。安以若跟在他身后,在侍应生的引领下往事先订好的包间走去。在经过一间半敞着门的雅间时,安以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退了两步在门外停下,抬眸的瞬间见到牧岩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里面。

脸颊上浮起浅笑,正考虑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里面已悠悠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还以为凭你对书慧的深情会终身不娶呢。”淡冷讥讽的语气让人清晰地感应到内心情绪的翻涌。

书慧?听到那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安以若的胸口猛地一窒,微抬的手瞬间僵住。深呼吸,连续地,她强自冷静下来,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几秒钟的沉默后牧岩终于开口,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冷漠疏离。明知道见面无可避免地会触及深埋于心的记忆,他依然讶然于她的直接。

安以若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几分,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尚未反应过来,已听到他们开始继续之前未完的对话。

“难道你忘了书慧是怎么离开的?”女人冷声质问。

牧岩合了合眼,沉声道:“我没忘。可是要我怎么样呢?七年,难道还不够吗?”

“你就打算用一句难道还不够抹杀了一切?如果不是你那么固执,她怎么会死?”女人无情地指责,语意间听得出心底的悲凉,“牧岩,我没立场要求你一辈子把她放在心里,甚至终身不娶,可我却忘不了一滴滴鲜红的血是怎么从书慧身上流出来的,始终忘不了……”

那个仅比她小三个月的女子眨眼之间就离开了人世,感情深厚的表姐妹自此天人永隔。很多年过去,她依然无法放下对他的恨。

“是你害死了她。”记忆一点一滴地开始复苏,她哽咽难言。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何书慧闭着眼睛倒在血泊中的情景,牧岩的胸口迸裂般疼起来。

是。要不是他,她不会死。是他害了她。

仰头深呼吸,再开口时低沉的声音透着苍凉之感。他说:“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书慧不会死。”残酷的真相不容他逃避或是推卸责任。那段沉重的往事,那份因死亡而终止的爱恋让他的心疼了整整七个年头,可是他,无能为力。即使是他死她也不会活过来,除了让自己站起来,他别无选择。

牧岩是个理智的人,在经历过痛苦与崩溃之后,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理智以对。

噼的一声,手中的资料袋滑落在地,仿若是几个绷紧的心弦断裂的声音。

肺腑内被疼痛占满,紧密得没有意思喘息的空间。向来沉静的眼眸波涛汹涌,安以若几乎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像个没了灵魂的肉身,浑身如置冰窖,冻得她瑟瑟发抖。

空调的温度仿佛又低了几度,她生生打了几个寒战,狼狈地弯下身去,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资料,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

“怎么了?”韩宇庭感觉到身后的她没有跟上来,回头之时见她呆呆地站在别人包间的外面,才退了回来。

牧岩听到背后的声音转过身来,脸上的沉痛尚来不及褪去,已看见安以若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再看清他身旁站着的人呢,安以若的心猛地一窒,疼得她差点儿掉下泪来。

盛夏。居然是盛夏。难怪声音听下去那么熟悉。

忽然之间,她有种被隔绝在牧岩世界之外的错觉。他那么近,近到伸手就可触及;然而他又那么遥远,远到她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一时还没想明白他与书慧之间发生过什么,已然敏感地觉察到,那对他而言,该是一段极为铭心而厚重的感情。与萧然不同,迥然不同。

似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韩宇庭探究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盛夏,落定在牧岩沉郁的脸上。

是巧合?牧岩冷静下来,自嘲般笑了笑,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极为意外的见面,带着不易被人破解的微妙。

四个人迎面而立,就这样沉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情愫,浓郁地挥之不去。

良久之后,牧岩走过去拉起安以若的手,宽大的手掌一握上她的,下意识就皱起了眉,那么冷的一双手,没有丝毫热度。她凄然一笑,眼里有股热气直涌上了,心里难受得不行,言语边哽在喉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在怔忡中回神,盛夏迅速将脸上的情绪敛去,目光越过安以若落在面无表情的韩宇庭身上,镇定地说:“宇庭,你怎么来了?”

韩宇庭牵了牵唇角,淡声道:“不打扰你和朋友叙旧了,我约了运十的陈总。”垂下眼,他沉声,“以若,陈总还等着我们。”似是深知她不会中途离去,语落之时,转身朝隔壁间而去。

清澈眸光望入盛夏隐藏着敌意的眼中,一股酸涩之感油然而生,如潮般漫过心口,有种微微伤感压抑的感觉。安以若觉得再多停留一秒,就会溺水而亡。她神情萧索地抽出手,开口时依然抑制不住声音的破碎,“我陪韩总来见客户,先走了。”

与他错身的瞬间,手臂被他再次握住。牧岩的瞳色骤然间变深了几分,紧紧锁定着她,温和依旧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下班我去接你,到时候和你说。”

她受伤的神色让在任何困境面前都不曾皱下眉头的牧岩,在此刻感到有些无能为力。到底还是糟糕到这个地步,他需要给她一个解释。

安以若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转过头,眸光在半空中凝结成一线,随后又别过头去。第一次不愿再他面前展露狼狈和软弱,第一次不想和他说话。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来没细想过他的过去,单纯地以为萧然便是全部了。现在突然出现了盛夏,还有那个听上去带着些许书香气的名字书慧。一时间,安以若无法消化。

见她眼中浮起雾气,牧岩在心里叹了口气,指背轻触她透出倔犟和伤心的脸,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因为他确实刻意地隐瞒了过去。

安以若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挣开他的手,默然离去。

一言不发地坐在韩宇庭旁边,全然不知道他和运十的陈总聊了什么,安以若一脸的倦意,一脸的失魂落魄。她努力地想将零散的记忆拼合起来,想寻些蛛丝马迹弄清楚牧岩与盛夏、与书慧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却是徒劳无功。

她蓦地发现,对于牧岩的了解远远不够。这个认知,让她的心一沉再沉。

牧岩,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你对我没有坦诚以对?关于你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否关乎情爱,我都可以接受,一如你接受我的过去一般。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无数情绪疯狂交织,一颗心疼到无以复加。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似是隔着无从散去的浓雾,她再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走出会所的时候,有些适应不了午后强烈的日光,便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她对韩宇庭说:“韩总,我有点儿不舒服,想请半天假。”

凄然失望的目光那么明显,让人无法忽视。望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韩宇庭的眼眸深不见底,开口时声音有别于平日的低沉,此刻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我送你。”不等她说话,已径自走过去打开了车门,等她上去。

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停在政府小区楼下,安以若才回过神来,礼貌地辞谢后转身进入了大厦。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淡冷的眸色一沉再沉。韩宇庭仰头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极力压住心间一跃而起的复杂情绪。

明知道不该再招惹她,然而,冒险回来真的与她无关吗?

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何必自欺欺人。

安以若怎么也没想到电视里才有的剧码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上演。当接到盛夏电话的时候,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本拒绝的话被一句“难道安小姐怕直到他的过去?”给堵了回来。反正已经知道他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安以若反倒不介意听听盛夏的版本。

于是,她去了。

良木缘咖啡厅里一片静寂,两个女人迎面而坐。

无意识地搅着咖啡,安以若耐心地等待她开口。盛夏神情淡淡地看着她,忽然语出惊人,“你会离开他吗?”

离开?牧岩吗?面对这个颇带挑衅的问题并没有让安以若情绪失控。她笑容有些淡,但仍坚定地说:“不会。”

盛夏不了解她,当然不知道她对感情有多执著。盛夏闻言怔了怔,然后微微笑了下,思绪飘远,漫长的十几年岁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浓香袅袅中,安以若从盛夏口中获知了牧岩与何书慧之间的一切。

何书慧是个清幽若菊的女子,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怎么说呢,其实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种。

牧岩十五岁的时候何书慧搬进他所居住的小区。很巧的是,他就读的中学就在她学校的隔壁。因两家长辈是旧识,牧岩自然而然地带着她上下学。后来他上了警校,她顺利考进本市升学率最高的高中,他们之间的联系开始靠通信维持。知道她踏进大学校门,他们才确立了恋爱关系。

二十二岁的牧岩年轻冲动有干劲儿,执行任务时胸口中枪,何书慧赶到BB S·JoOY o O.NeT现场,在他倒下时将他抱在怀里,哭到晕倒。真正意识到他所从事职业的危险性,温婉的何书慧一改常态,极力劝说牧岩退出警界从事稳定的工作,然而牧岩态度坚决死活不肯。这样地僵持持续了半年之久,最后何家二老也出面干涩小辈间的感情之事。何父甚至直接找牧晟深谈,希望能为他调动工作。牧岩怒极,与何书慧大吵一架,两人情绪异常激动,终是不欢而散。后来何书慧以出国为砝码做最后的抗争,却不料在去机场途中被向牧岩复仇的毒贩绑架,当他赶到之时,她已中枪身亡。

葬礼时,一袭黑衣的他在她墓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面对何妈妈的打骂他默默承受。之后的一年是牧岩此生过得最浑噩的日子。他不肯回家,怕面对父母;他喝酒,没有节制;他训练,发疯一般。

从起初的心疼到最后的愤怒,牧晟狠狠扇了儿子一耳光,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牧岩,你知不知道你为人子还有父母?你置我们于何地?难道你这样书慧就能回来吗?她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现在自责有人和意义吗?如果你真爱书慧就抓住那个杀她的人,让他得到应有的制裁!”

滂沱大雨里牧岩颓然倒下,病了足足七天,醒来后他脱胎换骨。痛苦的经历将他打磨得日渐沉稳,经过近一年的追查,他亲手击毙了杀死何书慧的凶徒。

那一年他去墓园看她,带去她生前最喜欢的百合花,坐了一天没说一句话。

纵是万语千言,如今也已是枉然。

有时候,牧岩理智得令人费解,更令人心疼。

之后的几年里,他被工作和训练占满。出来做卧底时出现过萧然,在认识安以若之前,他的感情世界就像一张白纸,空空如也。

那么沉重的过往,很快就讲完了。当然,后半部分是盛夏不知道的,出国多年的她自然不知道牧岩是如何挣扎着走到今天。她看到的,是他的遗忘,她知道的,是他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她并不喜欢这样费尽心机的自己。可当回国第一天就在银科大厦外碰到久别的人与安以若拥抱在一起,内心深处尘封的记忆被瞬间唤醒,潜意识里的破坏性人格开始一点点暴露出来,她根本控制不住。每每见到安以若,她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死去的表妹。她愈发恨安以若,可以一遍遍地毙她本是完美的设计稿,借此宣泄心底沉郁的情绪。

可盛夏到底不是冷血,她内心深处比如何人都明白安以若是何其无辜,而她做的这些事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其实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