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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律师思考良久,含蓄地回答:“台面上的东西全部符合法律法规。”

“那么事实呢?”

“公众承认的东西才是事实,而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说。

见奥明白了他的态度,他并没有偏袒任何人,他是中立的。

不久后他同早纪商量这件事情,早纪惊讶地说:“许氏是法律界名人呐!”

连她这种不问事实的人都知道许氏,可见他的才能并不低。见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话讲了出来:“他是我父亲出事时,肇事者那一方的律师。”

早纪愣了愣,随即低下头说:“拉瓦锡出现之前,大部分化学影响都来自于玻意耳,他认为一切可燃之物都含有‘燃素’。”

这是高中的化学知识,见奥认真地听她讲,她看着远处热闹的操场说:“我们煅烧金属的时候,里面的燃素会逸出,因此金属就会变成煅灰。但煅灰与富含燃素的木炭放在一起燃烧时,它可以从木炭中吸收燃素,重新变成金属。”

她停下来看着见奥:“燃素的说法虽然最终被驳倒了,但却可以运用到生活里去。例如把燃素比作每个灵魂纯净的闪光点,现实则如同火焰,迟早会将我们身上这些纯粹的东西磨灭掉。而机会就像木炭,在适当的时候抓住它,你会重新成为自己,那个骄傲的、正义的、坚持的自己。”

见奥一阵悸动,巳自己透彻得多。

早纪继续说:“将来你迟早都是要出去实习的,既然是为了积累经验,为何不选择最大最好的那一家?痛苦也好心结也好,如果不能够面对人生的负面,恐怕只能一直处在阴影里。见奥,其实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坚强,这个坎,你一定会跨过去的。”

见奥忍不住拥抱她。这便是他爱她的地方,聪明、豁达、又拥有知识分子都避免不了的自负。也许他需要她提点的时刻并不多,但关键的时刻,她总是能给自己一个最有说服力的答案。

“你呢?将来你会做什么?”见奥问她。

“我?”早纪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说:“我只想一辈子待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吸收海量的知识,不问世事。”

“这也是我父亲的愿望。”他说。

两个人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走,十月末的午后,天地已经有了苍茫的迹象。见奥忍不住去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中。早纪侧过脑袋依偎着他的胳膊,他那么的高大,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假如世界如同科学一般简单——诸如牛顿第一定律,在物体没有受到外力的影响下,物体将永远保持着匀速直线运动或者静止状态——那么他们便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一圈又一圈,直到永恒里去。

然而世界复杂而多变,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力推动他们前行、加速、改变方向。他们都不能保证受到的力是相同的,在漫长的岁月中免不了一个慢了快了,或者方向变了,所以迟早,他们都会分开的。

早纪只是希望那一天可以晚一点到来,就好。

告别了见奥后她独自朝公寓楼走去,打开门后最先看到的是一个褐色的大信封,是被什么人从门逢里塞进来的。信封上空白一片,没有地址、也没有收信人。但早纪知道是谁送来的。她用剪刀剪开封口,一叠照片露了出来。所有照片的主角都是许明浩,他打电话、他无所事事、他外出就餐、他苦闷的喝着酒…最后的几张是他在酒吧里,将一份快递交给一个陌生女孩。照片大概是用手机拍摄的,加上酒吧光线很暗,所以看不清女孩的面孔。接着他们两个出现在一家餐厅里,同坐一起的是曼达。这一次的照片清晰多了,陌生的女孩一头长发,雪白的面孔,硕大的双眼,高鼻梁,小嘴唇,像是精心打造出来的一个美女。她穿着休闲的西装外套与仔裤,身材十分苗条,看起来是那种很单纯幼稚的女孩子。

可是某一张的抓拍照片上,她正阴郁地望着曼达,那种眼神恨不得将曼达千刀万剐。

早纪愣了愣,抓起一件大衣就跑出去。她跳上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群星影院!”

接到早纪的短信时,曼达已经喝醉了。

今日是她父母与母亲第二次结婚的日子,曼达从未见过这么高调的二次婚礼,最新设计的礼发珠宝,隆重的场面,帖子至少发出去了三千张,整个酒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嘉宾们谈笑风声,觥筹交错。

曼达也是受邀的“客人”之一,她原本不想去,可是忽然心血来潮,特意订做了一身华贵的礼服,纯白的纱制裙子,裙摆上缀满蕾丝。她原本不喜欢这种复杂的设计,这次却也忍了。脖子上坠一条细细的钻石项链,头上戴着镶着水钻的皇冠。她特意梳妆打扮一番,然后迟到半小时,一进殿堂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母亲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脸色由白转青,曼达做得实在太明显了,她今次来,无非是要抢她的风头。

嘉宾中有一半都是母亲之前的好友,男男女女,衣着光鲜,轻佻而热情。一些男士被曼达的美貌吸引,走过来搭讪:“嗨,我们在哪里见过?”

曼达斜睨着新人席道:“我可是从新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们大惊失色,讪讪地退到一边去。曼达大笑,从长桌上取来香宾独饮。一直在角落里的皙这时凑上来嘲讽她:“把母亲比下去可有成就感?”

曼达老实地摇头。

“何必做得这么过分。”皙尽量把语气放至最淡,却也掩饰不住责怪。曼达悲哀地晃动杯中的酒,轻声说:“可是他们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已经成年,连这点器量都没有,将来还能成什么大气!”皙对她越发严肃。

“我到八十岁也还是她的女儿。”曼达说,忽然又笑:“幸好她没有机会活到一百岁。”

“不可理喻。”皙转身走开,独自跑到一个角落里去喝酒。他本不想参加这种活动,但想到曼达会搞出什么乱子,还是忍不住来了。其实还不如不来,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受了一肚子气,可想而知江水声的心情如何。

江水声正陪着妻子接受祝福与敬酒,走到曼达那一桌时,她的神色已经开始迷离。他仿佛才看到曼达,惊讶又尴尬地问:“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曼达笑嘻嘻地扬起脸回答:“你们大喜的日子我当然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否则人家会以为妈妈生了个丑孩子。”接着举起酒杯对母亲说:“老妈,恭喜你找到第二春!”

她故意把那个“老”字说得很重,周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她们母女看。母亲比女儿表现得大方,她强忍着一腔怒气,挤出一个微笑说:“谢谢你。”

她们干了杯,然后曼达站起来大力地拥抱母亲,顿时形象全无。抱够了,伺放开她,而母亲头上的一颗宝石发夹已经不翼而飞。

别人都未注意到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但她醉了酒,速度还是慢了很多。这一幕清晰地落进皙的眼里,他愣住,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另外有一个人也看到了,他敏捷地举起了相机,记录下那个瞬间。

曼达觉得疲倦,把那枚珠宝丢到礼堂内的一个花瓶里,然后独自离开。不久后酒店起了骚动,新娘的头发突然散开,也来现场的化妆师们赶紧围了上去:“快到后面来!”

而这时曼达已经在最近的商场里,她随意地走进一家专卖商务制服的专柜,抓起衣架上的衬衣和裤子便去了更衣间,再出来时已经俨然一个精练的事业女强人。她昂着下巴对服务员说:“帮我把商标剪掉,买单。”

“里面的那件礼服要帮您包起来吗?”销售人员愣愣地问道。

“不用,扔了吧。”她说。

手袋内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早纪发来了短信。她打开手机看了看:“速来群星影院”。往常这种时刻她一定二话不说地赶过去。但这一天不能够,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悲伤像洪水一样地汹涌而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我做错过什么?为什么不肯爱我呢?

如果她是一个儿童,她真想问出十万个为什么。然而这些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没有人告诉过她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每个人都享受着被爱着的快乐,早纪,见奥,父亲,母亲,马路上无数的过路人。唯有嘶能够,如果一点感情都得不到,那么,再多的物质又有什么用?

酒精如同催化剂,曼达侧过头,捂住脸,一瞬间眼泪不断地流了出来。

她到底还是哭了。

早纪独自在群星影院坐了六个小时,看完瓤电影,吃了四桶爆米花。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她仰头太久,脖子发酸。最后一场电影结束后管理员走过来对她说:“小姐,影院要关门了。”

早纪站起来道:“对不起。”

“那个姑娘今天没来啊?”管理员这样问她,早纪转过头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失神了很久才微笑着说:“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

“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在等她。”老人弯下腰来,抓着扫把继续打扫卫生。早纪盯着他的背影看,这么多年来群星影院只有两个职工,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一位老太太,大概是他的妻子。他们就像是守护者一般长久地驻扎在这里,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也见证着她俩的友情。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们知道她们是朋友吧。

可是曼达出了什么事情?

她无法不担心她,这是她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失约。

早纪站在影院的门口凝望天空,城市太亮,她无法看到群星。她甚至无法看清夜幕。

而与此同时,见奥宿舍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午夜,那刺耳的铃声犹如一个不祥的预兆。距离电话最近的那个同学百般不情愿地伸出胳膊接起:“喂?”

“请帮我找一下苏见奥。”电话那头的人说。

接电话的同学因位吵醒了梦境,心情非常不好,他大力地踹了上铺一下吼道:“苏见奥,你的电话!”

见奥迷迷糊糊地醒来,以为是母亲或者早纪打来,于是瞬间清醒,接过话筒问:“哪一位?”

“救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声息。

见奥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分辨出电话那端的声音是谁的。但他还是摸着黑穿上衣服,跑出宿舍去。午夜的校园悄然无声,月亮洁白如玉,给大地撒了一层细沙。他胡乱地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呻吟声,是从草坪那边传来的。见奥连忙跑过去,迎着月光,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躯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连忙走过去扶起那人,定睛一看,却是曼达。她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粒,嘴里含夯清地嗫嚅着,混身酒气逼人。见奥厌恶地皱了皱眉,正准备带她去医院,突然定住:这不正是一个报仇的好时机吗?

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把她放在这里就好。也许这样明天天亮时她就已经死了,也或许有其他的过路人送她到医院里去,即使是这样她也受到了惩罚。

这么想着,他便放下她朝前走。所谓善恶终有报,江曼达,上天自会替我惩罚你。

但是刚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听到她喃喃地说:“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不管我的生死?为什么…”

见奥停住了脚步,再回头时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此刻的她同任何一名少女无异,年轻,脆弱,生病时也会痛,难过时也会哭。没有人会觉得她是一个杀人凶手,即使…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她也许是坏人,但,生命终究是生命。

不能够见死不救。

他突然想通了,走过去抱起她朝马路上跑过去,拦下一辆出租车道:“麻烦您送我们去医院!”

怀中的江曼达轻得如同一朵绵软的云,他试着拍拍她的脸道:“喂,你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攒足了力气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脖子语无伦次地说:“不要这样对待我…妈妈…求求你爱我…”

眼泪滴到见奥的脖子上,蜿蜒着流到下去,像一条小溪一般。

再无情的人,眼泪总是温热的。

第十三章 离开

曼达:“有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犹如一汪大海,我出生在一艘豪华的船上。船上应有尽有,我以为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后来才发现,我根本无法控制海的方向。我的世界只有一艘船这么大,而早纪你却拥有整片海洋。我羡慕你,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同一座岛,向着那个方向游,最终总会抵达的。我却还困在这里,无畏地挣扎与顽抗,迟早有一天船会破,宴席会散,所有的人都离开。而等待着我的,唯有死亡。”

午夜两点,皙再次被电话吵醒。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次,真想宰了电话那边的人。他恨恨地接起,十分没好气地说:“找死啊?”

“喂您好,请问是江曼达的表哥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的男人的声音,透着冷清的味道。

“唔?”听到曼达的名字,皙顿时消了气。

“我是她的同学,她胃出血,现在在医院里,请您过来一趟可以吗?”电话那头的人说。

“什么?”皙猛然坐直身体,睡意也被吓走了一半,他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他边听着对方报地址边单手穿衣,接着说了句“请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便挂断了电话。匆匆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上了车才发现自己穿的是拖鞋。

也没时间去换了,从下午参加父母的婚礼开始曼达就不太正常。皙虽然不能理解那种感情——自己的父母重新和好,这对别人明明是好事,对她却是坏事——但她终究是自己的妹妹,哪怕不太懂事,他也对她有无限的忍耐力。咬了咬牙,他踩了油门。车子飞速地前进,冷风从车窗内吹进来,没多久他便头疼了。如果早纪是自己的妹妹该多好?至少会省去很多麻烦。

午夜的医院是空荡荡的,值班的医生打着瞌睡,一个高个子的男孩立在门口等待着,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倒是气质出众。皙一见他便走过去问:“是你找我?”

见奥抬起头来,先看到对方脸上犹如虫子一般丑陋的伤疤。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礼貌而淡然地说:“是,她现在在手术室。”

皙仔细看了看这个男孩,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仔细想了想,忽然顿住,这个人是早纪的男朋友!

不会错的,他并不是街边一抓一大把的那类男生。

他问他:“曼达出了什么事?”

“她咳了血倒在学校里,”男生公事公办地说:“医生正在进行急救。”

“哦。”

皙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她手机上只存了您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两个人边说边朝抢救区走去,中间经过一个门时,见奥推开门让皙先走。皙忍不住对他侧目,在心里给他加了一分,然后大步地走了出去。紧急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皙站在门前望着里面,皱了皱眉,又转过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见奥在一旁看着他,他从未见过这么有魄力和镇定的男人。虽然相处不到一分钟,但他举手投足间的那种霸气却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生意人吗?不一定,然而必然是见惯了大场面,此刻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卓然。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江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但江家人依旧是江家人,与他不共戴天。

见奥这时说:“既然你来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陪我等一会儿吧,”皙看了看他说:“你也想知道结果吧?不然有这么一个朋友在医院里,恐怕也睡不着觉。”

分明是十分亲切的内容,讲出来却完全是一种命令的语气。见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你和曼达是同一所学校的吗?”皙像是聊天似地问,但见奥不接招,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疸笑了起来,早纪真是挑了一位特别的男友。他干脆自顾自地说:“今天她父母结婚,她也许是太高兴了,喝多了酒。”

见奥依然不出声,面对这样的人,皙也没有办法,于是他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急救室的门看。

半小时后门打开,医生一出来便劈头盖脸地呵斥苏见奥:“她一整天没吃东西,又喝了那么多酒,你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

“我不是她男朋友。”见奥提高了声音说。

“不管是谁也不能这么胡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放纵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人命的…” 皙打断她:“请问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转过头看了看皙,一个**的女酒鬼,一个病态的抑郁症患者,再加一个脸上帖着证据的暴力青年,他们三个真是绝配啊!她毫不留情地说:“这回死不了,下次就说不准了!你们这些当家长的也真是的…”

家长?我有那么老吗?皙茫然地睁大眼睛,接着看到曼达被推出来,便一言不发地跟了过去。身后的见奥丢下一句“那么我先走了”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医生见没人理她,便带着一脸怒容回到办公室。

门开启、合上。皙回过头去看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少年已经踪迹全无。

一个自负的人。他在心里这样评价他。

可是他忽然又想到很久以前无意听到许明浩同别人聊天:“曼达突然让我陪他去花莲一中一趟,我还纳闷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结果刚好碰到陆嘉南的女朋友要收拾一个乖学生!”

曼达那次去花莲一中恰好遇到有人想找早纪的麻烦,于是解救了她。

几个月后曼达用不雅的手段去对付她母亲的情人,而被派去的人是早纪。

曼达突然生病,而发现者是早纪的男朋友。

她们年龄相同,气质里有想象的成分,且都喜欢偷东西——他分别亲眼见到过,不会错的。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还是说…

如果是巧合,那么一定是有意思的“巧合”。他这样想着,再次眯起眼睛来。

闲了两个月后,许明浩渐渐觉得生活无趣。每天在皙提供的房子里醒来,洗脸刷牙梳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饿也不困的话,要么坐在房间里看无聊的电视剧,要么出去瞎晃悠;当初跟着他的那一群小混混们有的继续上学,有的已经做事,恐怕也没空陪着自己玩;前途堪优,电脑游戏也打不进去;喝酒固然是对付空虚的一个办法,然而酒醒之后,只会更加空虚…唯一肯跟他讲话的人是苏珊娜,而她也不见得时时有空可以陪着自己。

他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当初无限自豪的长相现在已经看烦,身为一个男人,长得帅其实真的没什么用,连生活都成困难,也难怪曼达不喜欢自己。

叹了口气,他打电话给母亲:“妈妈,你说爸爸有可能原谅我吗?”

“他早就忘了这些事儿了,我跟你说,你好好地跟他道个歉,让他替你找份工作或者找所学校继续念书。他这个人刀子脸豆腐心的,你还能不明白?你呀,就是太倔…”

许明浩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摸着下巴,等母亲挂了电话才犹豫着,终究还是拨了父亲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五声之后有人接起:“什么事?”

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许明浩委屈地吱唔道:“爸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有什么事到我公司来说,我现在正忙!”

丢下这句话对方便挂了电话,许明浩咬着牙,真想永远都不要见到他。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于是他换了一套看起来不那么花哨的衣服出门,现在有求于他,还是不要惹他不高兴的好。

许氏律师事物所就在江城大厦内,整整两层楼,13楼为接待厅,14楼是办公楼,会议室则借用江城集团的。许明浩向秘书通报了姓名,那位年轻的女士笑容可鞠地将他领进老总办公室内。父亲正在打电话,他便独自坐在一旁等待着。这间办公室由玻璃分隔出来,里面能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是忙碌的,打电话接电话、发传真、寄快递、查阅资料…看着他们他有一种紧迫感,所有人都有事情做,而自己,就像一个寄生虫一般。

他也知道父亲为什么对他失望,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何况他能力有限。

十分钟后电话终于挂了,许律师一脸严肃地坐直身体,双手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问:“说说吧,你想怎么办?”

许明浩的坐的位置比父亲低,他仰头看着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很矮很矮。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嗫嚅许久,终于说:“之前没有好好学习很对不起你,我现在也很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什么用。我现在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什么都好,帮帮我。”

“唉,再给你一次机会。”父亲叹了口气,面孔忽然变得沧桑起来:“你知不知道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而你却一次次地错过…”

“我已经知道错了。”他及时地打断他,否则这样说下去,恐怕可以数落他一整天。

“你想干什么呢?上学还是工作?”

“上学。”

“我找间专科学校给你吧,你去学医学,或者法律、金融之类的。”

“呃…”许明浩迟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地道:“我想跟曼达念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