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穿过沉沉黑夜传过来,阮流筝记得,就在前天晚上,他们还聊天到深夜,讨论一个病例。

他固然是想对她倾囊相授,但这样煲电话粥还是不妥的,她之前忽略了。

“是我,宁老师。”她言语间没有了前天晚上的轻松和随意。

“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你生气了?”他在那端问。

“没有。”她赶紧否认,“没有什么不妥,挺好,谢谢你。”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呢?钱转给我,我收了,我知道你的性格,可是总得跟我说一声吧?你就不怕你转错了人?”

她默了一瞬,“我知道没有转错啊。”

“流筝,你不对劲。”他肯定地说。

她决定说实话,“宁老师,我并没有不对劲,只不过,我觉得亏欠你许多,很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来还。”

“你还真把这事儿放心里了?你啊,我是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树叶哗啦作响,她目光平稳地注视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已是排山倒海,“可是,我不是开玩笑。”

于是,轮到他那边沉默了。

“流筝,这只是小事一件,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你别放在心上,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沉默后的他,多了慎重。

“嗯。”她有几分敷衍,反正只有半年了,如果不是提前结束学习很奇怪而且不合规矩,或者她现在就想离开。---题外话---明天见。

第121章 误会

后来,没说几句便结束了通话,这一次她没有躺在床上,也没有昏昏欲睡,清醒地对他说了晚安和再见。

只是,在她说再见之后,他却没有回答,许久都没有声音,只有他的呼吸,在寒风肆虐的夜晚,竟然也非常清晰地近在她耳侧弛。

然后,她便中断了电话,开始认真地看资料,写书。

她还在北雅一天,还是他的学生一天,她就会把她该做的事情做好。

工作、家人,如今是她生命里所最珍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也只能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其他人,却是管不着了嗄。

第二天是她春节前最后一次轮休,习惯使然,依然起了个大早,而除了阮朗还在睡大觉,其实爸爸妈妈也都起了,厨房里传来妈妈做早餐的香味,不时还有爸爸和妈妈的对话声,不过为了她和阮朗喜欢吃什么而讨论。

忙碌的生活里偶尔的清闲,不用匆匆忙忙啃几口早餐跑出门,不用在拥挤的车流里奔命,穿着睡衣,悠闲地去帮妈妈打个下手,这一刻,无比温馨。

阮建忠早上有出去遛弯的习惯,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阮流筝于是换了衣服陪他一起出去。

冬日的早晨,风吹得脸上生疼,她穿着羽绒服,戴着针织帽,把围巾拉拉高,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阮建忠笑她,“年纪轻轻比我一个老头子还怕冷,还是缺少锻炼!”

她亲昵地挽住爸爸,“是啊!您老人家老当益壮,再过十年,我还是比不过您!”

阮建忠大笑,女儿从来都贴心。

终究是冬天,小区里道路两旁的银杏梧桐全都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枝横出奇怪的形状,没有了叶的铺展,倒是显得空间开阔了不少,天空湛蓝亮透,一大早的,阳光就洒满大地,整个世界都显得宽阔而明媚。

“天儿不错,这连续有好一阵的好天气,好些年没去庙会了,我们今年也去赶一回庙会?”阮建忠问女儿。

“好啊!难得一家人团聚!”阮流筝欣喜地答应。

“上一回去还是…”阮建忠说到这里住了口,一时没注意,差点说出来,上一回去还是和至谦一起…

阮流筝只当没听见,可是,又如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上一回全家去庙会,还是她结婚第二年,他开车陪他们去的,她还记得,她一路买了好多小时候吃过的小吃,而他,则忙个不停,既要随在她身边给她付钱拎吃的,又要照顾爸爸妈妈不被挤到,当真是好老公好女婿的典范。

她仰头笑了笑,天空蓝莹莹的,一丝云彩也无,春天里飞过天空的那只鸟儿,留下的痕迹早被时间洗了个干净。

呜呜几声,前方跑来一只毛绒绒的西施犬,长长的毛发用红色蝴蝶结扎了两个侧马尾垂下来,可爱极了。

那狗跑近以后,就围着她脚边打转,不停在她裤管闻来闻去。

她喜欢小动物,索性蹲下来逗它玩。

忽的,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西施!”

她抬头一看,来人却是薛纬霖。

那只狗听见喊声嗖地就跑回薛纬霖身边去了。

薛纬霖见了他们也颇为意外,很高兴地打招呼,“阮叔叔,阮医生!是你们啊!”

阮建忠笑着点头,“又出来遛狗啊!”

“是啊!”薛纬霖笑着对阮流筝说,“阮医生,我基本每天早上都遇到阮叔叔出来遛弯,可一次没见过你哦!”

阮流筝笑笑,平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出发去医院了,“这狗狗是你的啊?它叫西施吗?”

“是的!美女西施!”薛纬霖呵呵笑道。

西施犬就叫西施?她摇头而笑,“你取名可真会偷懒!西施,过来!”

薛纬霖这只西施犬实在太可爱了,当真不负西施这个名字,犬中美人啊!她非常喜欢,再次拍拍手,弯下腰来逗着玩。

她脸小,肤色白皙,戴上帽子后显得更娇小,围巾在逗狗的时候倒是散落下来了,因为走了一段路,脸上红扑扑的,不施粉黛,干净健康的白里透红,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唇角的那颗酒窝也明显起来,和她平日里的端庄知性不一样,透着女孩儿特有的娇俏和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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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忙着逗西施玩儿,自己并不曾发觉她的美丽已经足够亮眼。

原本两个人的遛弯,变成了三人一狗。

她和西施玩得更多一些,一路奔跑、笑闹,而阮建忠和薛纬霖则慢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一女孩一狗闹。

“阮医生很喜欢狗啊。”薛纬霖道,“喜欢狗的女孩子都有爱心。”

阮建忠则笑,“她是个医生,怎么会没有爱心?”

“也对…”薛纬霖赞同地点头,看着前面的女生若有所思。

走了一大圈之后,薛纬霖陪着阮建忠在木椅上坐下,暂时休息,阮流筝想起自己带了手机,问薛纬霖可不可以跟西施拍照。

彼时笑容,干净纯澈依然,多了天真明媚,薛纬霖一时呆了,脑中闪过四个字:面若桃花。

“可不可以?”阮流筝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他这才点头,“当然可以。”

阮流筝便拿着手机连续给西施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又抱着西施拍了几张合影。

她很少玩微信,可是,今天却在征得薛纬霖同意后把西施和她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

薛纬霖和阮建忠谈着雕刻和木头,眼神却一直尾随着她。

直到阮建忠休息够了,三人一狗才又绕着圈儿往回走,先到的薛纬霖的家,阮流筝在奔跑了一圈后,脸色愈加红润,笑着跟西施挥手,“拜拜,西施!”

薛纬霖眼眉一扬,只笑,不说话,之后跟阮建忠道了再见。

阮流筝挽着阮建忠回家,翻开了一下自己发在朋友圈里和西施的照片,大概因为她鲜少发朋友圈的缘故,底下一排评论,宁至谦也点了个赞。

她回复了大家,跟爸妈商量,“要不,我们也养只狗吧?爸,它可以陪您遛弯啊,免得你一个人寂寞。”

她的提议得到了爸妈的一致同意,并且立马说好,下午去超市买完年货就去买狗狗。

世事儿就有这么凑巧,不曾想,下午在超市再次遇到了薛纬霖,遇到的地儿是卖辣椒酱的货架,两人专心致志挑着货架上的辣椒酱,差点撞到一起,然后异口同声一声“对不起。”

“阮医生!一天之中遇到两次!还会有第三次吗?”他笑。

她避开了他这个问题,另问他,“你也买辣椒酱啊?”

“是啊!我独爱辣椒!”他挥挥手里的辣椒瓶。

她看了一眼,努嘴,摇头,“不,你那个不够辣!”

“你也很能吃辣吗?”他问。

“当然,我以前就是在辣椒之城念书的!”她拿起另一种,“这种辣椒才辣!不信你试试!”

他看了下,“好!我听你的!”

于是薛纬霖加入了他们的购物队伍,买单的时候,排了长长的队,阮流筝让爸妈先到外面椅子上坐着等,自己和薛纬霖排在队伍里等结账。

因为他两人一直在低声交谈,竟然引起了误会。

眼看到他们买单了,排在他们后面的一位女士,手里只拿了一袋纸尿裤,看着他们两大车东西着急地对道,“先生,太太,不好意思,我能不能插个队?我们家宝宝在外面等着要穿纸尿裤呢。”

阮流筝简直没法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叫她,薛纬霖却点头同意了,“好的,您先请。”

“…”阮流筝这才明白过来,张大眼睛,“喂,我们不是…”

那女士却回头对他们一再道谢,“谢谢,谢谢啊。”

薛纬霖笑,“算了,不就是个误会吗?你还真去解释?难道她一说就成真了?”

那女士已经买单走了啊,她想解释也没对象了…---题外话---还有一更要晚上了。

第122章 西施和范蠡

可误会的人不止这位女士,还有收银员!

收银员也不问他们,直接就把他们的东西一起算…

她及时阻止,“我们要分开算的。”

“不不不,一起,一起。”薛纬霖忙道嗄。

“不行!分开算!”她坚持。

“一起啊!”

收银员看看他们两个,“到底一起还是分开?两口子还有什么分开的?”

阮流筝晕了,“拜托你分开算,我们不是两口子。”

“那也可以一起算啊!都是朋友嘛!”薛纬霖笑。

阮流筝还想继续坚持,却见薛纬霖眨了眨眼,“喂,阮医生,我们怎么说也是生死之交,你给我付一次钱也没啥关系吧?这么小气?”

阮流筝愣住了,他要她付钱?!生死之交?

“那…那就一起吧。”她结巴了,她此生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这么勉强?”他双眉一挑,眼里的笑意快要满出来了。

她被这不走寻常路的人震了一震之后,也反应过来他是在玩笑,不过,就算真要她付钱也没什么不可以,比较而言,她宁愿自己全付了,也不愿意欠他的人情。

她真是极怕欠人情的一个人。

于是大大方方,让收银员一块算了。

他这才笑了,“你还真付啊?”

“嗯!真付!不是生死之交吗?”的确是生死之交,都撞车了,也算两人都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士给我买单呢!”他很享受的样子,眯眯地笑。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给他付钱的准备,可他这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还是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结果,真的是她付了钱,不过他买的东西不多,也没几十块,然后各自上车,往两个方向开去了。

说好的,买完年货去宠物店,她开着车,带着阮建忠和裴素芬往宠物店而去。

买什么狗狗,他们在家已经商量过了,阮朗想要养大型犬,但是她考虑到爸爸的身体,觉得对老人来说,大型犬是不是更费精力一些?所以否决了。而阮建忠今天是见了她喜欢西施犬的,主张买只西施犬。

从来不曾关注过宠物店,没能顺利找到,她转了几个圈,才终于发现。

跟爸妈一起下车进店,结果,店里杵着的那个男人,还真是让她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果真应了他的话,一天之中遇到了三次。

“怎么又是你?”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薛纬霖怀里抱着一只西施犬,冲着她笑,“我说过,一定会遇到第三次,都说事不过三,现在第三次了,得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才行。”

阮流筝头一歪,“比如呢?”

“比如,我刚刚替我家西施来相亲,相中了这只宇宙英俊无敌帅的男孩子!我给他取名叫范蠡。”他举起怀里的西施犬,很得意地笑。

阮流筝忍不住笑出声来,薛纬霖讲话真的很有意思,不过,范蠡这名字好吗?“真的叫范蠡啊?一点也不通俗,人家听着都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他一张认真脸,“西施的老公当然要叫范蠡啊!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很帅。”

她忍住笑,看看他,再看看狗,“跟你比,好像…”

跟他比,他愣住,跟他比当然差一大截了!

她噗嗤笑出声,“跟你比,好像比你帅了不止一点点…”

“哦!”他惊呼,“真的吗?”

“真的!”她笑着点头。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你来养他好了!”他笑眯眯地把狗捧给她。

阮流筝瞬间明白,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套嘛!他故意的?

“这就是我说的有意义的事啊!”他把狗放进她怀里,“你看你看,它很喜欢你啊!”

阮流筝身后的阮建忠和裴素芬相视一眼。

“不了!”她把范蠡还给薛纬

tang霖,“这是你给西施找的老公啊!怎么让他们夫妻分离!”

“哎!在结婚之前总要谈个恋爱嘛!正好放你那,让他们可以约约会,有个恋爱的时间!婚姻是大事,不先谈谈,我怎么能草率地把我的宝贝西施就嫁了呢?那不是便宜了这小子?”他自己说着说着,也笑了。

这回,连宠物店店员都笑出声了,“先生,您真有意思。”

是啊,真有意思…

阮流筝无奈地笑,“我再看看别的狗狗。”

“西施犬只有这一只了!”薛纬霖道。

她是真的想买西施犬,刚才在超市聊天的时候也跟他说了,没想到他捷足先登,她现在觉得这个套儿从超市就开始了。

她瞪着他,他是故意跟她分开走,然后先她一步来到宠物店,先她一步抢了这只西施犬,还抢先一步给它把名字也“注册”了!

他似乎有看透她心思的本领,嘿嘿一笑,“我是故意的!你不是给我新年礼物了吗?我现在回个礼给你。”

“…”几瓶辣酱也算新年礼物?这只狗她是肯定要的,不过,不能是他送的礼物。她转而对店员说,“请问这只西施多少钱?我要了。”

“阮医生…”薛纬霖急忙叫她的名字,”我说了是交换礼物。“

身后的阮建忠终于开口了,“纬霖,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如果你却是相中了这只西施犬,那我们就挑别的吧。”

长辈这么一说,薛纬霖就蔫了,“也不是,我是听说你们要买狗,真心想送你们一只的,是送给您的,阮叔叔,怎么说,我们也算忘年交了吧。”

“小薛,还是那句,心意我们领了。”阮建忠笑道。

最终,薛纬霖没有买这只狗,阮流筝自己付了钱,抱着狗狗欢欢喜喜出了店门。

薛纬霖倒并没有什么情绪,仍然笑嘻嘻的,还对流筝说,“哎,阮医生,我女婿的名字定了叫范蠡,不能改啊!”

“啊?不行!这名字太拗口了!”哪有狗狗叫范蠡的?

“阮医生!别这么狠心啊!范蠡跟我家西施还要结婚的!我们还要成亲家的!难不成你想棒打鸳鸯?”

她侧目一问,“那为什么不叫夫差啊!”

“难道你希望你家孩子是个昏君?”薛纬霖振振有词地反问她。

“…”这还有理了?“反正就不叫范蠡!”

“拜托!阮医生,让范蠡和西施最后泛舟五湖啊!”薛纬霖追着她游说。

阮流筝想了想,“好了,叫饭饭,反正不叫范蠡。”

“范范?行吧,就当是昵称吧,不过,它身份证上的名字必须是范蠡!”薛纬霖又强调了一次。

“…”还身份证呢…“难不成你以后还给弄个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