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机,靠在床头,陷入深深的沉思。耳边响起两年前在大伯家里聚餐时,不经意听到大哥在房间里接的一个电话,只听到一句:方池洲!你调沈阳了?

坐了好一会儿,他拿上车钥匙开车出去。

已经快深夜了,街上车辆稀稀落落,灯火辉煌里,整个城市进入表面的夜谧。

开了车窗,暖风吹进来,再也没有了寒意,前方的街灯,一直延绵到很远的地方。

阮流筝还没有睡,习惯了晚睡,现在不用她再分析资料了,一时还真不适应。

捧了本书窝在床上看,手机却响起来了。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她笑了,接听,“喂?”

“流筝,睡了没?”

静谧中,她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地,带着磁性撞着她的耳膜,笑容漫开了些,“还没。”

“出来。”他说。

“嗯?”她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出来行吗?”

“…”她惊愕了,“现在?”

“嗯。”

“可是…这么

tang晚了…”她看了眼闹钟,都快半夜了,而且,他们不是才看了电影吗?这才分开多久啊?

“我在你家门口。”他说。

她再次惊愕,“啊?”

“出来。”

“…”直觉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等等啊。”

她放下书,换了衣服出去。

裴素芬和阮建忠都已经睡了,楼下一片漆黑,她打开灯,轻手轻脚地出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他的车停在门口,车灯亮着,车窗开着,他的侧影在窗内,定格成一幅画。

她跑过去,上车,发现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眼神亮亮的,定定地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她笑着问。

他沉默着,伸手抚弄她的耳朵。

“怎么回事啊?”她被他弄得痒痒的,歪了歪头。

“我想你了。”他忽然说。

她怔住。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了。

好像他还没跟她直白地说过类似的话语,而且,他们分明才分开不到两小时。

看着她愣愣的样子,他手臂一收,将她抱进怀里,叹息,“傻姑娘,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她还是一头雾水,懵懂笑了笑,“你到底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

“我没事。”他说,“我就想看看你。”他顿了顿,手指在她披散的发间穿梭,“抱抱你。”

她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许久,他才放开她,可是,仍然久久地注视着她,握着她的手,摩挲不放。

她对他的眼睛一向没有免疫力,这么看着,实在看得她不自在了,伸手捏他脸颊,胡茬扎在她手指上,粗糙蹭手,“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回家一趟变得很奇怪!是家里有什么事?”

他摇摇头。

“那…是因为下周的演讲吗?”这次竞争副院长还要上台演讲,他莫非有压力?“我看你还不如回家好好准备准备,不行,已经太晚了,你还是回家睡觉比较好,养足精神才能好好演讲啊!还有几天,我陪你一起准备吧!”

他看着她,淡淡笑意,“你怎么陪我准备?”

她想了想,的确在这方面他比她擅长多了,有些气馁,“我知道,我不擅长这种在大众面前表现自己的活动,但是,我可以帮你查资料啊,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整合,当你的听众,给你提意见,嗯,这些是我最擅长的了。”

想当初,他哪一次演讲哪一次上台她没到场?

他没多说,只看着她,还是浅浅地笑,“好啊。”

“那你需要什么明天告诉我,我帮你准备。”她很开心可以帮到他。

“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说。

“嗯,那你说。”她很认真地听着。

他低头,看了眼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再凝视她的眼睛,“我就需要你陪着我。”

“…”她是认真想帮他的!结果他说句***的话!这让她觉得自己被戏耍!眼眉间有了娇柔的嗔意,“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他拇指在她眼角蹭了蹭,像蹭揉着夜光里静静娇媚的一朵桃花。

“流筝。”他说,“如果我失败了,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不会啊!”是,她崇拜他、欣赏他身上所有光环,可是,那些光环也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而光环背后那个也需要吃饭穿衣的他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啊!

他低头,“流筝,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强大的,我有能力保护我身边想保护的人,世界上没有什么难题可以难倒我,但事实上不是,我不是超人,世界上也没有超人,生活中总有难题会将我难倒,有时候只能看着身边的人受伤而无能为力…”

“你…”他这样,还不是反常吗?

“可是…”他沉默着,好一会儿,“可是还好,你在。”

“…”今晚的他,可真感性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有事,可是又不愿讲出来,大半夜地

开车过来,对她说,只是想看看你,抱抱你,这样的他,让她的心被一只小手在不断地揉着,揉得她又酸又疼,暗叹一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像他常常做的那样,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抚着他的头发。

第204章 我欠你一个求婚

他的重量就这样搁在了她肩上,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在说,“流筝,我觉得老天真是太厚待我了。”

他今晚说的话都有些奇怪,但是,他的确一直是上天的宠儿,而对于一个爱他的人来说,更恨不得老天爷把所有厚待都给他,所以,也只是笑着说,“你值得厚待啊!”

他从她肩膀起来,“傻姑娘,你知道老天给我最大的厚待是什么?佐”

她仰着脸,眨眨眼,“嗯,当然是把我这么好的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到你面前。”

他笑,眸子里流光溢彩的渤。

他拍拍她的头,“好了,我回去了。”

所以,他真的只是大半夜来见她一面的?

站在夜风里,目送他的车渐渐远去…

车,在小区外略停,他发了条短信出去:彭主任,我至谦,麻烦您帮我问问,你们医院是否有位叫董欣然的病人。

周五那天,医院召开大会,阮流筝和丁意媛不是医院职工,本可不参加,但是大会有一项就是副院长选举,她关注这个问题,丁意媛又爱看热闹,所以两人跟着进去听了。

其实参与竞选的三个候选人实力都非常强,另两位年纪已经近五十,在资历上比他高出太多,三人的履历道出来也都是金光闪闪的,各种科研成果拿奖无数,谁也不比谁逊色。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演讲了。

到底是辩手出身,这些年沉寂下来再次开口仍然不减当年风采,而且因为有了岁月的积淀,少了少年时的张扬和浮躁,多了沉着和稳重,对于阮流筝来说,这是一场他的个人秀,无论是十三年前还是现在,全世界没有人能盖过他的光环。

他是最后一个演讲的,讲完之后全场掌声雷动。

她像当年那个小粉丝一样,坐在丁意媛身边,看得热血沸腾,手掌都拍红了。

接下来会有现场提问,无非是问一些作为院领导,对医院工作的规划、医院一些敏感问题及职工问题的解决等等。

这些问题三人都是有准备的,所以每个人都回答得头头是道,而他的现场语言能力显得略胜一筹。

所以,竞选到这里,单单从演讲这一个方面来说,他是略占优势的。

然而,接下来却有人问道,“宁主任,听说你在和进修医生阮流筝谈恋爱?这好像违反我们医院规定吧?而且据说去年你打病人家属的事件也是因为阮医生引起的?为此病人家属来我们医院拉横幅,你本人也上了新闻,我记得有一张照片还是阮医生给你喂早餐的,当时你可是找了一堆证人来证明你跟女学生没有瓜葛,可是其中并没有阮医生啊,是不是因为她是你女朋友你心虚啊?宁主任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一时,会议室内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丁意媛侧目看着她,一脸“你看,我就知道”的表情。

阮流筝第一反应就是站出来解释,被丁意媛及时拉住。

“别激动,你现在说也没用。”

她知道没用,可是心里难过,如果她跟他在一起会给他的前途造成影响,那她大可以晚一点和他复合,等进修结束以后她回到西城,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他独自一人在台上面对着别人的质问,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忽然想起他曾经无奈地对她叹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所以,她跟他现在蜜里调油的状态其实是不在他计划里的?

会议室里的议论声一直在持续,还有人不断张望,似乎在找这个传说中和宁主任恋爱的人,她低下头,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其它。

丁副院长作为会议主持人,出来维护会议秩序,请大家安静下来,会议室里才恢复了宁静。

宁至谦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吧,既然要我解释,那我分两步来解释这个事情。首先说说关于去年跟病人家属的那件事。在坐的各位,我们都是自己人,在医患关系这个问题前,作为医护人员,其中多少委屈,多少眼泪,我相信,只要你是一名尽职尽责的医护,都比我感受得更深刻。而我之所以为什么会跟去年那位家属起冲突,相信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我想说的是,我们是医生,我们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治病救人,所以,不管你是谁,是阮医生还是别人,只要当时你是对的,只要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身上这件白衣服,那我

tang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如果我们医护自己都不保护自己人,谁还能保护我们?如果一切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会有同样的行为,至于,这是否会成为我身上的一个污点,我不在乎。”

话说到这里,会议室里更安静了。

他顿了顿,目光向阮流筝的方向看来,“至于我和阮医生的事,刚才这位同事说她是我女朋友,那我也解释一下,她不是我女朋友。”

一时,刚刚安静的会议室又开始起了纷纷之声,连丁意媛也诧异地看着阮流筝。

阮流筝只是低着头,并不说话。

却听人声嗡嗡中,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妻子。”

议论之声一时更大了,阮流筝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台上的他,他的目光那么明亮的,也正好看着她的方向,两人目光相接,她眼中浮起了泪光。

他的声音在扩音器里继续扩散开来,响亮,深厚,充斥着会议室里每一个角落,“其实,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不熟的同事也知道,我有过一段婚史,所以,准确地说,阮医生是我的前妻。至于她怎么来到北雅,怎么成为我的学生,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真的不清楚,但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上天给我的恩赐,给我的机会,把那么好的人再一次送到我面前,是为了让我认识自己的错误,让我不再错过她。”

阮流筝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了,眼前只剩一片泪雾,他的身影在雾中越来越模糊,始终清楚并震撼着的,只有他的声音,在扩音器,从未有过的铿锵和厚重。

“我知道今天这里是个庄重的场合,有些话不该说,我原本也不打算说,可既然说到了这一步,那我权且也将今天作为上天给我的另一个机会吧。流筝…”他看着她的方向,叫着她的名字,“过往种种,是我不懂珍惜,我欠你一个认真的求婚,可惜事出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我还是那句话,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也一点都不浪漫,有的只是我的余生,你还要不要?”

阮流筝捂住嘴,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哗哗而下,从来不知道“流筝”两个字在扩音器里由他叫出来如此地好听,全世界都只剩一声声沉厚的回音在回荡,流筝,流筝,你还要不要?

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是庄重的场合,还这么任性?她一点都没有思想准备,本来十分严肃的竞选会议突然充满了八卦的意味了,护士们明显对求婚的兴趣远远高于竞选啊,一时大家似乎都忘了场合,一个个四处寻找宁主任的求婚对象在哪里。

“流筝,如果你答应,就站起来,如果,还要继续考验我,那我下来,往后继续努力。”

护士们急了,开始大喊,“站起来!快站起来啊!”

还有人说,“到底是谁呢?再不站我站了啊?”

“就是!我们大家眼馋宁主任很久了!”

她从来都不习惯成为聚光圈的中心,这一次却被他推到了最亮眼的地方。

在她犹豫的时候,身边的丁意媛已经耐不住了,直接将她推了起来,“你再不站起来,我真的站了!”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全场再度掌声雷动,如潮的欢呼声里,她泪如泉涌,台上的他仍然只是一道模糊的泪影,可是她知道,她看得很清晰,在她心里,他的影子从来不曾淡去。

“谢谢,谢谢老婆,谢谢大家。”他鞠了一躬,“对不起,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我不但冒昧,还搅局,给大家添乱了,谢谢领导和同事对我的信任,让我参与这次的竞争,但是我知道,我年纪轻,资历浅,还有很多需要向各位前辈学习的地方,请各位领导前辈多指教批评。至于我和我妻子的事,我们俩不会违反医院的规定,会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题外话---晚上再来啊!

第205章礼物

院长办公室,院长请他坐下。

“至谦,你说要给交代,你怎么交代?”院长这么问他。

“院长。”他姿态恭谨,“我是您带出来的学生,您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是北雅人,以北雅为傲,更以为北雅服务为傲…”

“等等。”院长打断了他,“通常说这样的开场白,就意味着接下来要走人了。渤”

他于是沉默。

“所以,你翅膀硬了,打算走了?”院长抬高了声音,“是,你的确有资本走了,职称有了,年轻有为,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北雅工作强度大,累死累活,不是看在我这老头子的面子上,早走了吧?现在私人医院的待遇多好,工作多清闲,你媳妇的事儿一出,正好有借口走人。”

他一副听师长教训的样子,一声不吭。

“至谦,我了解你的想法,你想把你媳妇弄进来,竞选这个副院长也是为了你媳妇能进来,可这是不现实的,就算你当了副院长也不可能,你媳妇学历不够!这是事实!还多少博士生排着队要进来,怎么会轮到你媳妇?我是偏心你,可我也偏心到这个地步!”院长手指敲着桌子,见他还是不说话,叹道,“四年,再帮我四年,四年后我不干了,你想去哪去哪!四年后你也还是三十多岁,风华正茂,至于你媳妇,允许她今年进修到结束,四年后她总该拿到博士学位了吧,到时再说。”

他仍没有表态。

“至谦!”院长意味深长地叫他的名字,“你当年结婚的时候,我可是参加了你的婚礼的!”

他凝眉看着院长。

“进修名单也从我手边经过的!”

他更加疑惑的眼神。

“如果我要赶你媳妇走,早就赶了!你们在科室里玩的那些小把戏难道我不知道?我对你宽容,你也要有点良心!你想想这些年我是怎么宝贝你的!”院长捶了捶桌子,“就四年!你真舍得北雅?”

他终于点点头,“好,就四年。”

他说会后会给一个交代,阮流筝并不知道他会怎么交代,在他被叫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她在车里等他。

会议结束得本来就晚,等他从院长办公室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没有上车,反而示意她从车上下来。

她不明何意,拔了钥匙下车。

他牵了她手,锁上车门,“以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院长跟你说什么啊?”她更关心的,是他竞选的事。

竞选当场投票,可是却没有当场唱票,她敢说,他后来那场求婚绝对俘获了大多数人的心,至少,她偷偷看了周围的人,投的都是他!

他脑中浮现刚才在办公室的一幕,捏着她的手笑,“院长说,他对他的徒弟媳妇儿很满意。”

“…”她瞪他一眼,“尽瞎扯。”

“真的。”他郑重地说。

他俩牵着手走,路上遇到同事,个个冲他俩笑,他倒好,春风得意,一脸春色,春光四溢地跟人打招呼,弄得她十分难为情。

“你能别笑了吗?”她趁没人的时候捅捅他,他还要不要宁主任的形象了?完全颠覆了好吗?

他反而搂住了她的腰,继续跟人笑…

她无语,人家对他俩笑,她总不能给脸色吧?一路也跟傻子似的,红着脸赔笑。

一直笑到小区门口,她才反应过来,她这又被拐来了。

不过,她是被笑傻了,才没想到这一茬,他让她步行,不就是为了回这里吗?

“今天我求婚成功,怎么也要庆祝一番啊!你说是不是?”他揽着她进了小区。

“我不!”她在他的推拥下走着,“凭什么你的庆祝,就是我的劳动日?”

他这一庆祝不是又要她做饭了吗?

“那我来劳动!”他很认真地表态。

她转身就往回走。

他把她捞回来,“你想去哪?”

“你劳动的话,我先回医院把麻醉科的先叫上!免得临时打电话,为难人家!”她憋着笑说。

他也

tang笑了,“我们今天吃点儿不需要麻醉的!”

既然宁主任这么说,阮流筝还是很期待的。

而且,宁主任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啊,不是吗?

所以,一进家门,他就把她推到沙发上坐下,遥控器都给她,让她只需享受劳动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