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遇心如刀绞,也不再去追悼会和葬礼,怕她出事,在家里守着她。他相信大哥会赞同他这么做,因为他答应大哥的,要好好照顾妹妹。

可是,宁茴总把自己锁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在所有人拿宁茴束手无策的时候,宁遇想起了一个人——萧一一。

他知道,妹妹喜欢萧一一,也许,能取代哥哥劝服妹妹的人只有他了!

于是宁遇打电话向萧一一求助,萧一一自然是立即就赶到了萧家,然而无论他怎么敲宁茴的房门,无论他怎么说自己是一一哥哥,请她开门,宁茴都没有给予回应。

萧一一也无可奈何了。

温柔攻势不管用,宁遇忧心如焚,最终直接砸掉了门锁,破门而入,对着宁茴咆哮,“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以为你不吃不喝不开心哥哥就真的会回来吗?你又想玩这套把戏吗?你忘你怎么答应我的?不管大哥做怎样的决定你都不让大哥难过不让他担心,可你现在呢?为什么还这么任性?”

宁茴终于抬头看宁遇了,只是两眼始终无神。

宁遇一把抓住她胳膊,“还有,你答应过大哥,要做一个坚强独立勇敢的人,要永远快快乐乐的,大哥最喜欢的是你的笑容,你要天天笑,你还要跳舞给大哥看,你忘了吗?都忘了吗?”

宁茴茫然看着他,良久,嘴唇嚅动,“我没有忘…”

宁遇松了口气,肯说话就好了,能应声就好了…

宁茴开始乖乖吃饭,开始疯了般跳舞。

毕业晚会那天,宁茴再舞台上的表现是她这么多年跳得最棒的一次。一个欢快的舞蹈,她表情丰富而美好,笑容如春暖花开。

家人都来看她跳舞,甚至包括萧一一和王一涵。

全场为她掌声雷动,她站在舞台正中,谢幕,也敛了笑容,恢复了她的冰冷和木然。

没有等任何人,她离开舞台,离开礼堂,准备独自回家,却发现家人都在等她。

她顿了顿脚步准备上车,猛然发现哥哥的照片不见了。

她这次表演,是把哥哥的照片带在身上的,跳完换掉衣服后,照片居然不在舞蹈服里了,她立即回后台去找。

后台的人也都走完了,一片凌乱。她钻进换衣间里,在一堆演出服里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到,却听得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你也来找茴宝?”这是王一涵。

“是啊,丫头今天跳得好,但我总觉得她最近绷得太紧了,我们当哥哥姐姐的也该开导开导她,多陪陪她。”这是萧一一。

王一涵叹息,“看来她已经走了,小丫头近来谁都不亲近。”

“是啊。”萧一一声音里也是深深的担忧。

“对了。”王一涵发出悉悉索索开包的声音,“这个给你,宁想要我转交的。”

“什么?”萧一一接过来一看,是一幅画,他和宁茴手牵手走在他家附近的小道上,宁茴还在吃着东西。这是谁画的?宁想还是宁茴?可只有宁茴学画画啊!“这个…”他不懂何意。

王一涵苦笑,“小丫头的心事,你没看懂?宁想这是托付的意思了。”

“托付?”萧一一皱眉。

“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宁想喜欢的人从来不是我,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可是,茴宝这小丫头心里有你,宁想的意思,是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能陪茴宝走下去,就请你一直这样牵着她的手,好好呵护她,如果你不能,也拜托你不要伤害她。”

换衣间里,宁茴手里的照片掉落在地,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他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茴宝一个…

眼泪,带着体温,滚烫如沸,奔流而下…

耳边再度响起的是宁想的声音:你永远是哥哥最疼爱的豆豆,哥哥不在身边的日子,要学着长大,要学会坚强、独立、勇敢,还要像从前那样,做个快乐的姑娘,要记得,嗯?

她捂住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中溢出来。

宁茴高考成绩相当不错,但是她却放弃了国内的学校,毅然选择了出国。

阮流筝并不赞成,刚刚失去儿子,女儿又要远行,

她放不下,最重要的是,女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个人去国外,怎么独立生活?她怕女儿这是因为哥哥去世而一时意气用事,她更希望女儿在国内读完本科,然后出国读研。

可是宁茴这倔强的性子,决定了的事业难以改变,最后宁至谦服了软,同意她出国,同时也帮她说服了阮流筝,答应妻子会安排妥当。

于是宁茴走了,简简单单的一只行李箱,只装了她当季的衣服,其它的,阮流筝和温宜为她准备的一大包都没带走,而她在整个高中阶段画的那些画,全留在那个画夹里,后来,某次温宜和保姆整理屋子,将那只画夹连同她不要了的旧书习作全部处理掉了。

送走宁茴后,阮流筝觉得整个房子都空了不少,每天一回来都会想起这俩孩子在家时的情形,心里的悲痛长久都不得缓释。她甚至不敢把这种感觉跟宁至谦说,怕勾起宁至谦的痛,让两个人都痛不勘言。

某天下班回来已是深夜,宁至谦不在房间,她诧异地四处寻,结果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一幅画,纸张非常陈旧了,但画笔和色彩还算清晰。画上画着太阳、草地、小花儿,尽是孩子眼里最美丽的颜色,画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的胸牌上写着主任医师宁至谦,宁至谦三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写得大,最后一个谦字被挤得没地方摆,写到胸牌外面去了。男人牵着个小男孩,男孩也穿着件小白大褂,胸牌上写着宁想。男孩另一只手则牵着个女子,也穿着白衣服,胸牌上写着阮流筝…

耳边响起孩子格格的笑声和脆生生的呼喊:妈妈!妈妈!您是我妈妈吗?

她走上前,将画捧起来贴在胸口,眼前的男人满眼通红,而她,眼泪亦一涌而上。

“妈妈,想想爱您!”

“妈妈,想想会想您的!”

“妈妈,抱抱成不成?抱抱就不疼了!”

“妈妈,想想一定会回来的!”

她从没有问宁想为什么叫想想,也没有必要问,对她而言,宁想只是她的想想,她的宝贝疙瘩蛋,永远都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