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 ̄~ ̄ ●)

早餐过后,方柔回客房里换外出服,我妈出门买菜。

我趁这个空当,潜进李先生的房间。

他好像刚睡醒,一脸困顿,鼻子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手里捧着黑咖啡,睡袍的襟口隐约露出紧身T恤的圆领,头上有几束头发不逊的翘着。

嗯,有一刻,我还真想推倒他。

我问他,是不是答应了方柔,让我做她的导游。

倘若李先生说是,我就立刻质问他,为什么不先征求我的意见,难道他不知道我最近要着手小米的分手仪式么?

可是,李先生呆愣的表情却持续了两秒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连惊讶的表情都变得迟缓了,然后才沙哑着声音说:“没有这回事。”

这下换我愣住了,难道方柔诓我?

李先生蹙眉道:“她这么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见他闭上眼叹了口气道:“她又来了……行了,如果你不想去,不用勉强,我会和她说。”

我出于私心,没有立刻表态,转而问道:“方柔,她到底是你的……”

李先生喝了口黑咖啡,脸上的无奈货真价实:“好吧,我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肯定要难受一整天……其实,准确来说,她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在我来北京之前,我爸再婚了,方柔是他的第三任妻子。”

“……”

就是俗称的小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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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在听完整个李先生的爸爸和方柔的故事后,才转而想到前一天当我问李先生有没有可能会跟我出轨的问题时,他当时的答案。

他说,他认为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自找麻烦的闲心。

他是说真的,因为他有一个进出围城三次,闲着没事喜欢自找麻烦的爸爸。

李先生的爸爸不姓李,姓甄,名瑞。

甄瑞是后来改的名字,因为很多年前他一个能掐会算的朋友给他批命,建议他改姓甄,以后事业和感情发展都会一帆风顺。

甄瑞原来是叫李睿的,事业做的平平无奇,在一家小单位里当个小职员,感情上也磕磕绊绊,和第一任妻子,也就是李先生的生母,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李先生的生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那时候正陷入是否要“出家”的纠结中,整日吃素念经,不愿和甄瑞同房。

甄瑞觉得生活无趣,便出了轨,不过李先生的生母知道后并不恼怒,还趁此机会提出离婚,然后各奔前程。

甄瑞同意了,然后就被哪个朋友忽悠着改了名,还请那个朋友帮他详细的算了五行八字,并请到家里来看居家风水。

甄瑞用了半年的时间,改变家里的布局装修,还听从那个朋友的意见下海,投入后来做得有声有色的丧葬业。

结果果真如那个朋友所说,甄瑞自此白手起家,成了当地一代小有名气的人物。

其实在我看来,无论有没有那个朋友的批命,甄瑞做丧葬业都会赚钱的,因为没有人会在死人身上讨价还价,只要要价不是太离谱,死者家属都会本着对死者的尊重,大大方方的掏腰包的。

在创业期间,甄瑞遇到了第二任妻子,不过这段婚姻维持时间并不长,两人也是和平分手,原因是对方想出国生活。

那时候正好赶上移民热潮,甄瑞的第二任妻子又正好有“门路”。

甄瑞不想出国,也不想耽误对方,于是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后来,过了两年,才辗转从朋友口中得知,所谓的“门路”就是通过涉外婚姻介绍网站结识一位有美国国籍的白人,通过婚姻的合法途径拿到绿卡。

再后来,又听说那位第二任妻子花了五年的时间,和那个美国男人向移民局递交申请,并被无数次驳回。

第五年,申请通过了,可是两人也熬的筋疲力尽,协议离婚。

而一直在国内一个二线城市享受小日子的甄瑞,则单了许多年,尤其是当事业已经走上了稳定的轨迹,李先生也顺利大学毕业,回来准备继承家业。

这时候,甄瑞遇到了方柔。

方柔的父亲突发疾病死亡,是甄瑞帮忙料理的丧事,还给她打了史上最低的折扣。

紧接着,甄瑞还叫那个能掐会算的朋友帮方家看了祖坟的风水,一来二回的一直到方柔的父亲过了头七,甄瑞和方柔还时不时见面聊方父的身后事。

接下来的事不用猜也知道,丧事的借口找完了,甄瑞又开始投其所好,加上他保养得好,为人豁达,性格风趣幽默,不出一年,就把方柔拐进了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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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甄瑞的整个人物传记,莫名其妙的我对这个人有了一点好感,他是个有意思的老人,只是很难和平日闷骚型的李先生画上等号……

我问李先生,当年他父母离婚,他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么?

李先生回忆了一下说,当时并没有太大冲击,因为他父母不是因为背叛或是暴力那些容易对下一代造成心理阴影的理由离婚的,他也从来不觉得他们离婚了,他们就不再关心对方,不再关心他。

相反的,一直到现在,双方都一直有联系,有时候甄瑞和李先生还会一起到庙里看看她,喝喝茶谈谈经。

说到这里,李先生冲我招了招手,我不疑有他,坐到他面前的床角上。

他微微抬手,拂过我额前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头。

我的脸上一下子滚烫起来,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说:“我虽然不觉得我父母的婚姻有问题,但是我很羡慕你的家庭。”

“我的?”

“嗯,看到你和阿姨相处,我很羡慕。”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有一块地方堵得慌。

60 Chapter 23

李先生说:“我虽然不觉得我父母的婚姻有问题,但是我很羡慕你的家庭。看到你和阿姨相处,我很羡慕。”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有一块地方堵得慌。

我从不知道,李先生有这样一个家世,有一对不算感情破裂却分道扬镳的父母,一个已经赴美的二妈,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妈……

我感觉到我的母爱一下子就有些泛滥的趋势,于是很快抬起一只手,搭在他拂过我额头的那只手腕上。

李先生的动作顿住,眼神温柔的足以让人溺水,他就那样看着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然后,我就听见自己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那个……小妈呢?”

李先生不禁莞尔:“我会直接叫她的名字。”

我眯着眼,感受他手心的热度,摩挲我的脸颊:“那你说,方柔这么年轻漂亮,她大老远跑来找她的大儿子,你爸能放心么?”

李先生的声音也越发低迷:“他们好像是吵架了。”

“离家出走么?走这么远,只是为了赌气?还是想你帮她撑腰啊?”

李先生语气一顿,进而道:“她是希望这次我和她一起回去见我爸,也有你说的要撑腰的意思吧。”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方柔能有什么事是需要大儿子给她撑腰的。

李先生也没打算卖关子,他很快揭晓了答案——二妈回国了,还以没有落脚地为由,住进了甄瑞的一套小房子里。

难怪古人会将妻子和房子联系在一起称呼,妻房、妻房,真是有几套房子就娶几个妻子,甄瑞有这么多套房子,一个二老婆住,一个小老婆住,听李先生的意思,好像甄瑞是个很念旧的人,还给李先生的母亲留了一套房子,一直空着。

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们那里房价多高……”

第二个问题就是:“看来丧葬业还真挺赚钱的,你不做丧葬小王子真的不后悔么……”

李先生没搭碴儿,他给了我打了一剂预防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按照他爸的脾气,估计要不了三天就会追过来的,他们结婚这几年,一直都是他爸跟着方柔屁股后面转的,老夫看少妻,总是会有很多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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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是一个不称职的向导,但我肯定是个很擅长溜须拍马的狗腿子,在和方柔同游的几个小时里,我尽职尽责的当好一只机器猫,背着一个大背包,对她的所有需求有求必应,我连针线包都带上了,还很好运的碰到她的裤子扣开线,于是很好心的三两针帮她解决了尴尬。

方柔别提多感激我了,话里话外不住的夸我,赞美我,溢于言表,说的我都快要爱上自己了。

然后话锋一转,方柔突然问我是不是和李先生有一腿……

当然,她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我理解的意思就是这样。

所以,我愣了三秒钟,给了她钻我空子的机会。

她说:“你果然是明朗的女朋友。”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垂死挣扎一下,方柔又很快道:“难怪我和你这么投缘。”

然后,方柔就亲热的挽起我的胳膊,笑的别提多热乎了。

我心想,看来她果然很想拉拢李先生站在她这边,对抗二妈的,所以连带我这个外人也一并拉拢了。

但其实,我很想告诉她,阿姨,其实你更应该依靠婚姻法的。

方柔话匣子一开,就很难关住。

我们找了个小馆子吃午饭,方柔花了三个小时跟我讲她和甄瑞的爱情史,但是大多都是在无病身影,炫耀甄瑞追她的那些花招。

我边听边称奇,越发怀疑李先生是抱养的孩子,甄瑞的浪漫细胞他一点都没有感染到,也不知道遗传基因是怎么转化的。

方柔告诉我,其实在二妈李慧云刚回的前几天里,她和李慧云相处还算融洽,李慧云很健谈,还拿出很多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给她,她们还互相交换做中餐和西餐的心得。

而且,建议李慧云从酒店搬出来,改为暂住甄瑞的一套房子里,还是方柔建议的,一来是为了彰显她女主人的身份,二来是为了让甄瑞看到她对他前妻的大度。

可是,矛盾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甄瑞的借给李慧云的那套房子,由于常年无人居住,内部有很多问题,比如漏水啊,管子老化啊,煤气灶鼓掌啊等等。

所以几乎每过一两个小时,李慧云就会登门来一次,让甄瑞和方柔帮她解决问题。

起初,甄瑞拿着工具箱去修修补补只需要半个小时,到后来,几乎是整个下午不回来,方柔觉得奇怪,上门一看,李慧云正在煎牛排给甄瑞吃,还准备了甜点和红酒……

其实每天晚饭,李慧云都会过来和甄瑞、方柔一起吃的,方柔总会变着样的做小菜。

不过从牛排事件这天开始,李慧云再过来时,方柔只做了稀粥,还跟甄瑞说:“你吃牛排吃撑了,喝粥滑肠吧。”

气氛越来越僵持,针尖逐渐对上了麦芒。

比起方柔的盛气凌人和把所有喜怒都挂在脸上的性格来说,李慧云绝对是一块儿老姜,当年她能因为去美国而离婚,因为搞一张绿卡而历时五年,就说明她是一个很懂得破釜沉舟并且很有耐心的狠角色。

我光是听这个故事就觉得,方柔会被李慧云完败,还气的离家出走,简直就是意料中的事。

我说:“其实叔叔和李慧云也没什么的,叔叔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也是个明白人,他肯定知道到底哪边更值得他珍惜,要是叔叔真的很喜欢她,当年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人留住的,再说……”

再说,你这么大咧咧的离家出走,不是正好给人家腾地方么……

——这是我的内心潜台词。

可是我说出口的话却是:“再说,感情的事,靠第三者劝和也不是个办法啊,李明朗他毕竟是晚辈。”

“可我听他爸说,他现在就是靠这个为生的,还真的挽回了不少差点分手的男女呢!”方柔反驳道。

可那些人都不是制造出李先生的那个人呐……

(● ̄~ ̄ ●)

严格来说,方柔是有点自作自受的,只是引狼入室的后果,却要李先生和我来承担,这不由得让我这个还没过门就要介入人家家务事的女朋友,感到略微的不适。

不过,为了拉近方柔和我的关系,同时解决掉这个烫手山芋,午饭过后我就带她赶赴我们的小团体约会。

小米、程伊伊和美嘉在惊闻方柔的身份后,纷纷表示八卦,围着她七嘴八舌的展开讨论,比如忘年恋的得与失,比如老少配的相处之道,比如平白无故多了个二十好几的大儿子该如何权衡小妈的身份等等,每一个课题都足以写一篇上万字的论文……

我在一旁插不上嘴,也懒得插嘴,上午听方柔不打磕绊儿的讲了一遍她和甄瑞的韵事,下午又重复听了一遍,听得我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直到小米用食指一把戳中我的腰窝,把我惊醒,我这才注意到,这四个疯女人已经结束了疲劳轰炸,一致望着我。

小米问我,分手仪式的筹备情况,我意兴阑珊的告诉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还调侃道,以我为多对不正常男女关系的案子策划的经验来说,小米这单只是小case。

美嘉好奇地问,如何不正常。

我一一举了酒酒、辰辰、小米和她(美嘉)的例子,然后摊了摊手说:“也不知道这年头是按部就班结婚的人太少了,还是奇葩都让我遇到了,总之,希望你们以后再结婚一定要考虑清楚,不要把痛苦加诸在无辜的服务人员身上。”

美嘉立刻呸我:“大吉大利,我才结婚,什么再结婚!”

程伊伊斜了我一眼:“你刚才的言论,我完全可以以公司老板的身份,给你记上一过,罪名就是抹黑公司形象。”

我还来不及反驳她,这时方柔就突然说道:“咦,为什么我和甄瑞没有搞个结婚仪式呢?”

然后,还不等我反应,她一把握住了握的手:“要不,心心你也帮我们策划一个吧,我们也好趁机请所有亲戚朋友来北京见识见识,哦对了,你和明朗可以当伴郎伴娘啊!”

我忽然觉得,这个方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 ̄~ ̄ ●)

傍晚,我妈到小区楼下的老人活动站里跟几个大爷大妈们打牌,还声称不赢五毛钱就不上楼。

小妈方柔在客房里睡觉。

而被她累瘫了的我,则赖在李先生的卧室床上要死不活。

李先生好脾气的任我颐指气使,先到厨房里倒了杯水,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托着我的后脑勺喂我喝水。

我望着他那样温柔的狗腿子的嘴脸,不禁想到白天自己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夫唱妇随的意思。

然后,我就将方柔今天下午的异想天开汇报给李先生,并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如果她真的坚持的话。”

私心以为,如果办得好,也可以给二老留下个贤内助的好印象?

李先生微微蹙眉,目光温柔而自责,专注的望着我:“真是辛苦你了,因为我家里的事……其实我知道,咱们的关系刚刚开始,正是应该好好培养感情的时候,没想到这时却让你看到我家里最混乱的一面,我……”

李先生很少这样示弱的,我真是受不了。

我一下子就捂住他的嘴,由于势头过猛,还不慎向他倾斜过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弱不禁风,竟然一下子就被我压到了……

女上男下,近在咫尺,近的足以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

淡淡的,淡淡的,肉香……

61 Chapter 24

我一下子就捂住李先生的嘴,由于势头过猛,还不慎向他倾斜过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弱不禁风,竟然一下子就被我压到了……

女上男下,近在咫尺,近的足以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

淡淡的,淡淡的,肉香……

李先生的,肉香……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我压着李先生,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而他那双迷蒙的眼睛,也有一种酒劲儿上头的意味,里面氤氲着我的剪影,看上去那么的美。

他说:“可能是因为紧张吧。”

紧张?一向气定神闲,从容淡定的李先生,也会紧张?

李先生似乎看出我的疑问,他说:“我也是人,当然也会紧张,会有七情六欲的。”

我“哦”了一声,问他:“那你为什么紧张?”

是因为我么?

“因为我,从来没试过这样……会因为一段感情打破一些原则,改变一些习惯,还让这段感情,成为我人生中的一次例外。”

我从不知道,李先生这么会说话。

哦,其实他口才一向很好的,我一直知道,只是当一个从不肯说话哄你高兴的人,突然说了很多让你高兴的话,你明知道这些话如果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听到的,你一定会说“他是在哄你的”,可是轮到自己头上却又觉得,哄一哄也是好的……

我说:“原来,你还挺会花言巧语的。”

说话间,我微微低下头,因为后脖子有点酸。

然后,就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这难道不是甜言蜜语么?”

再然后,我的后脖子就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力量,它将我往下带去,迎上了同样温热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