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明洋隔了两秒,说:“暂定周二晚上吧,我周一抽不开身。”

“嗯,那就周二。”

当初他们“在一起”,就是坐下来大家商量出来的对策。

现在,她的想法自然一样,先坐下来聊一聊,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也就是了。

……

同一天晚上。

尚欣收到了夏天晴发来的微信,看到江堰定下来的方案图,和结构方面的初步布局,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尚欣很满意。

只是这份满意,只延续到她从洗手间出来。

她发现,她这位年轻的情人赵铭,刚刚又动了她的手机,还将里面的东西拷贝走。

就和上一次转走“录音”一样。

赵铭将手机放回原位,自己坐的老远,低头刷着手机里的游戏。

尚欣扫了他一眼,装作不知情,拿起手机随意扫了一圈微博,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心里越发的不痛快。

这么拙劣的手段,赵铭一连玩了好几次了。

她前几次没拆穿,除了故意有给他漏消息的意思,也是想着他既然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结果,赵铭一次又一次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还偷上瘾了。

尚欣抬起头,看向刻意避嫌坐在远处的赵铭,忽然问:“咱们认识多久了?”

赵铭一怔,随即笑着走过来:“差不多快半年了吧,怎么?”

他在尚欣身边坐下,手臂伸长圈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鬓角上轻轻一吻。

这样抱在一起取暖的感觉,尚欣很享受。

可如果这个人一直包藏祸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铭又要吻下来。

尚欣躲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胸膛推开。

赵铭不解。

尚欣慢悠悠道:“你还没洗漱,先去刷牙。”

赵铭顿了一下,这才尴尬的笑了笑,转而走向浴室。

赵铭前脚走,尚欣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落下。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蠢。

这段关系,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

转眼,到了周一。

夏天晴的母亲谢明湘,清晨给她发了条微信,说已经离开历城,过段时间出差的时候再过来看她。

夏天晴简单回了两句,便起床收拾洗漱,准备上班。

办公大楼的电梯外,夏天晴又一次遇到了江堰。

江堰双手插袋,瞅见她,弯了弯眼睛,还毫不避嫌的朝她靠了靠。

夏天晴没有躲,主要是没地方可躲,除非她站出队伍。

距离拉近了。

江堰朝她的方向倾身,便开始拉拖腔拉调的说:“我说,夏工这样每天上下班都打车,好像有点不环保,而且还浪费钱。”

夏天晴侧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对上。

夏天晴:“谢谢关心,目前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江堰仿佛心情极好,笑的晃人眼:“我倒是有个好提议。”

夏天晴目视前方:“哦,愿闻其详。”

江堰:“我开车,你坐车,限号的日子咱俩一起拼车。”

听上去倒是给她省钱了。

夏天晴敷衍道:“白坐你的车,我怎么好意思。”

江堰轻笑:“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付一半油钱。”

夏天晴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婉拒,你听不懂么?”

江堰:“我知道。”

夏天晴:“那你……”

江堰:“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这种婉拒,拒绝不了任何人。要是遇到个无赖,或是滚刀肉、不要脸的,你就被吃定了。”

无赖?滚刀肉?不要脸的?

夏天晴斜着眼扫过江堰。

嗯,还挺会自我定位。

江堰居高临下的和她那种古怪的眼神一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嘶”了一声,微低着头,说:“也就是我能忍受你这种眼神,换一个人,早跳脚了。”

夏天晴明知故问:“我什么眼神?”

江堰勾着唇:“看人渣的眼神。”

夏天晴忍了忍,却没忍住,抿着嘴笑了。

江堰盯着她那抹笑,漫不经心的低下头:“我是良心的建议,告诉你世间险恶,你刚才那种毫无说服力的搪塞,阻挡不了小人和伪君子。”

话题又绕了回来。

夏天晴问:“哦,那我该怎么说?”

江堰:“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不方便和别的异性拼车。”

隔了一秒,他又补充道:“你也知道,频繁上一个异性的车,这本来就是某种信号暗示。”

夏天晴斜睨着他:“这还用我说么,你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么?”

江堰沉默了几秒,倒是一脸认真:“我知道,可我不是‘别人’啊。”

夏天晴:“……”

这都什么跟什么?

周一一大早就撩骚,有病吧?

前面走了两拨人,排队的人越来越少。

下一趟电梯就轮到他们了。

夏天晴没理江堰,往前迈了一步。

江堰迈了半步,和她持平。

半晌,他飘来一句:“等你俩分了,再上我的车,我不跟你要油钱,怎么样?”

听上去像是他退让一步,让她占尽了便宜。

可是仔细一琢磨,就忒不是东西了。

电梯来了,夏天晴懒得搭理他,径自走进去,很快就被人潮冲到最里面。

江堰也不知道怎么走位的,人潮也没冲动他,一直当门神。

……

电梯走走停停,人一波波的下。

夏天晴屏住呼吸,时不时看着上面的楼层数字,偶尔也会扫向高了大多数人小半头的江堰。

他的头发一向浓密、蓬松,在这行里比较少见。

后脑勺中间有个发旋,隐藏其中不明显。

两年前认识他时,他还不是现在这种主流短发。

那时的他,头发下半截剃的很清爽,只有薄薄的一层,上半截倒是留的有些长,还在后脑扎了个小辫,露出额头。

在那之前,夏天晴一直觉得男生留长发有点脏脏的,尤其是搞艺术的,太非主流。

直到她看见梳着小辫头的江堰,扫过那个顶在半空中小揪揪,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一颠一颠的,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象起它的手感。

后来她还亲手摸了。

他的发质偏硬,剃短的部分有点扎手,又有点痒,像是一根根小软刺划过手掌。

上面的小揪揪也十分活泼,散开时,黑发落下,盖住一大片额头,隐约可见那双桃花眼,在昏暗中望着她,炙热且明亮。

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还年轻,眼下的头发浓密,也不代表以后,过几年指不定就会露出银河系呢?

从精神小伙变成光明顶大叔,很多建筑师都是这样打脸的。

电梯来到了十六楼。

夏天晴一时还在发呆。

站在门口的江堰,一手挡住门,回头问:“想什么呢?”

夏天晴醒过神,跟着他走出电梯。

两人并肩往事务所里走。

夏天晴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说:“江堰。”

江堰:“嗯?”

“你这几天掉头发了么?”

方案阶段真的很让人头疼,不过这还只是“头秃”的第一步。

江堰一怔:“正常掉几根。”

夏天晴:“哦。”

前面就是结构部。

夏天晴脚下停了停,非常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牌子,固发生发,效果不错,也不贵,回头发给你。”

江堰:“???”

他眼里滑过结结实实的震惊,抬手穿过短发。

夏天晴却仍是一脸正色,不带半点映射:“没别的意思,就是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保养,防患于未然。”

随即她便率先抬脚,往部门走。

……

上午,邵圳城主动和夏天晴交代了周末的进展。

他和建筑部的何萌沟通之后,两人一起加了班。

何萌愿意调整改动,原本是要抽调柱子的,后来也决定保持不变,只是局部小小变化,荷载改动非常小。

这样的修改还是结构比较能接受的。

对于结构来说,最讨厌的修改基本有两种。

一种是改布置,拿掉柱子或者柱子移动很大的位置。

另一种就是荷载产生很大变化。

而所谓荷载,用大白话说,就是建筑物自身重量和外界加给它的各种重量,连风、雨、雪、灰尘,哪怕是吊车都要算上。

再遇到一些需要跟甲方沟通的问题,何萌也尽力说服甲方,让甲方考虑工期和成本问题,为了这点可改可不改的问题耽误时间非常不划算。

总之,良性沟通之后,邵圳城和何萌进度可喜,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很快就把图改好。

……

夏天晴上午开完例会,就一直在位子上给邵圳城看图,个别细微的错处标出来,让他修一下就好,大面上没有问题。

小群里,其他人还在闲聊天。

建筑们一般是十点陆续上班,结构稍微早一点。

有的人还在路上,有的人刚坐下,正在喝水。

一个结构问起邵圳城和何萌的进展。

何萌说:“还挺顺利的,本来还以为要再磨上一礼拜。”

邵圳城跟着说:“嗯,我刚听夏工说,有几个地方稍微改一下就好,很快。”

问话的结构笑道:“看来小邵是开光了啊?你老实说,那天夏工给你开什么小灶了?”

邵圳城:“哪来的小灶,你以为临阵磨枪呢?”

也不知怎么的,很快就有人聊起夏天晴的专业。

有结构说,她的专业是挺过硬,这个年纪就一注,做事又严谨,很多老结构都未必有她的火候。

有建筑说,跟她配合一次,就知道自己菜不菜,要是建筑和结构实力水平相差太多,就很容易被吊打,那是真的丢人。

直到新来不久的许鹏说,其实好几年前,他就听说过夏天晴。

不过不是因为她专业好,恰恰是因为她专业菜。

小群里一阵沉默。

忽然有人笑了:“你确定你说的是夏工?”

有人跟着说:“没有人一直都好,肯定是越来越好,但是‘菜’这个字,是不是太夸张了?”

许鹏说:“其实我也不太肯定,就好几年前从设计院的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他说他们那儿有个女结构,一直被领导怼,女结构又不会来事儿,专业也不行,好几次被叫过去单独骂。就算是和建筑配合的时候,明明是建筑菜,那个领导也护着建筑,指责她结构配合不当。哎,反正那哥们儿跟我提了好几次,本来这两年都淡忘了,就周末的时候,我和那哥们儿一块吃饭,聊起夏工,我才想起来,他当时说的女结构就是夏工。”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晴:你该用防脱生发剂了。

江堰:???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回答一下大家的问题:

天晴父母和陆不能完全算一类人,有个重要的区别就是,陆是只爱自己,利益第一,其他人往后排。虽然都是“开放”的生活方式,但天晴父母只是感情方式有变化,遇到问题,他们还是一致对外。

我有个朋友的父母就是类似这样的婚姻,但具体是被迫形成的,还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我也不清楚,也不好意思问啊,最多也就是朋友跟我提起的时候,我听一耳朵。我这个朋友自己是走正常婚姻的。

另,看到很多亲问滚什么雪球,那是上上章作话提到的,“分手”和“离职”要双管齐下啊,我需要滚一个大雪球。

→_→不知为啥,我忽然体会到一点老师们上网课的心情。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35章 Chapter 35

Chapter 35

因为许鹏扔出来的“炸弹”, 小群里很快就展开热烈的议论, 甚至还有人开始人肉, 寻着夏天晴的工作路线往回倒。

很快就有人想起来, 好像是听谁说过来着,夏天晴以前也是设计院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了,中间换了两、三家, 都是事务所这种私企, 一家比一家好, 最后才到尚欣这里。

反正, 夏天晴来到Live Life的时候, 功力已经很深厚了, 大家才没多想她以前的事。

接着,就有人开始追溯, 夏天晴是哪天考的一注, 哪年离开的设计院, 哪家设计院。

最后基本可以肯定, 在2015年的时候, 夏天晴还在设计院。

……

夏天晴帮邵圳城看完图, 转眼已经十一点多。

QQ上有人敲她, 点开一看, 是江堰。

“聊你呢。”

就三个字。

夏天晴一愣,转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夏天晴进小群看了一眼,看到大家正在倒腾她的前史。

她扬了扬眉, 看了一会儿就关掉了。

随便他们去扒好了。

夏天晴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倒咖啡的功夫,就站在咖啡机前发呆,转而又想到小群里的议论。

她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反而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以前吃过多少苦,吃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不公待遇,那种憋屈、愤怒的心情,她到现在都没有忘。

2015年,真是她最难熬的一年。

建筑行业有几次大动荡。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候海南房产刚开始,所有图纸都是设计院出,手工绘图,工匠精神。

九十年代末,海南泡沫破裂,烂尾楼遍地,进而迎来房改,注册建筑师条例开始执行。

2003年,“招保万金”时代来临,开始有设计师转去甲方做项目管理,就像陆明洋这样。

所谓的“招保万金”,指的就是四大地产,即招商地产、保利地产、万科和金地集团。

2005年,国家又出了一系列规条,到老百姓这里,就变成一件事——房价攀升。

2008年,金融危机波及到国内,房价下跌,各地纷纷救市。

自然,这些事情和当时还没工作的夏天晴扯不上关系。

但她08年已经上了大学,从新闻报道、行业动态,以及老师和前辈们的讲述里,也隐约明白到一点,只要上有政策,下面必有波动。

到了2010年,“国十条”出台,房价上涨。

这种水涨船高的现象一直到2014年,那是很多同业者的转折年和噩梦年。

2014年,商品房供大于求,房价再次有了微跌的现象。

一时风声鹤唳,立刻松绑限购。

一波政策又来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项目总负、工程总负的年薪百万。

当然还有无休无止的加班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