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步维艰之际,门外有一位服务员敲了敲门,等听见里面有人说“请进”之后,总算是领着姗姗来迟的谢青杉进来了。

他缓步入内,扫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老烟,又看了看海老板,以及身旁脸色憔悴的时浅,眉宇间明显地表露出一丝不满,立刻出声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诸位,我来晚了。”

说着,走到时浅身边,看向坐在主位的海老板,抬高了语气,说:“我们老烟看来已经被干趴下了,海老板真是好本事。”

海老板的眼神随即一沉,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来:“自古还是和美人喝酒高兴,不是吗?”

谢青杉懒得搭腔,只声音平缓地说:“今晚承蒙海老板请客吃饭,我看上来的都是好菜,时浅,你坐回去多吃点。”

他看着自家的学妹,一手虚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绕了半张圆桌,等时浅坐回了座位,这才微侧下头,压低了嗓子,用恰巧能让周围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对她说:“你手机调静音了吗?”

她愣了愣,望了一眼自己餐布下方的手机,脑子都已经沉重的转不过弯儿了。

谢青杉见她不太舒服的样子,终究还是晚来一步,轻叹了一声气,无奈地说:“你男朋友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时浅没料到会等来对方的这样一句话,整个人的思绪都已经卡壳了。

隋谨知给她打电话了,而且还找不到她,就直接打给谢青杉来着???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想了一下,手忙脚乱去拿手机。

“男朋友”这三个字的分量可轻可重,还算不得什么重磅炸弹,海老板的下属也听见谢青杉的话了,纠着眉头假笑:“我们这么漂亮的时小姐,不知是哪个男的福气这么好?”

谢青杉斜眼看了看那人,唇角往上一动:“你随海老板长期在沥海市发展,但时浅男朋友的家族企业你应该听过的,就是‘博远集团’。”

此话一出,海老板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时浅翻开通话记录,一共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隋谨知,她看到的时候只觉得眼皮都在跳,抬眸见不少人都盯着她,就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富丽堂皇的包厢内,谢青杉坐在圆桌前,神态平静地喝了一口海参汤,脸色还隐约透出一丝不快。

他的本意是想借由这次饭局开拓在沥海市的人际关系,不料,海老板这边却是另有所图——晚餐前在两人的通话中,对方向自己透露出一些看中时浅的意思,还问了几句她的个人情况。

当时谢青杉就觉得不太妙了,只不过在电话里不方便细说,眼下大家面对面,他只要抬出隋谨知的名头,也不用再多说什么,假如海老板思路明晰,自然该明白,时浅不是他能染指的女孩子,人家可是有“博远”大公子撑腰的,他压根就没有任何一丝胜算。

时浅走出有些闷热的包房,没想到走廊上气温适宜,稍凉的风往她脸上一吹,温凉透心,总算带回了些许清明的思绪,让人感觉好受了一些。

她缓了缓神,猜测自己大概是发烧了之类的,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等到眩晕感过了一会儿,这才翻出通讯录,给隋谨知拨了电话。

清了清嗓子才说:“喂?你找我吗?”

“怎么声音不太对?”话筒那边传来了男人清澈柔暖的嗓音,此刻还染上一丝关切:“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你喝酒了?”

要不要这么敏感啊,只通过一句话也能感觉出来吗。

“嗯,不是说晚上有饭局吗?就是这次博物馆项目的老板,然后,刚才和同事们一起敬酒”

时浅尽量放慢语速,吐字清晰缓和地说着,好让对方不要替自己担心。

隋谨知还是不知为何沉默了一刻,才给了她回应:“我下午就回到公司了,现在车子往你这里过来,你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说我来接你了。”

本来就已经觉得身子有点不适,既然谢青杉也已到场,她也算可以撤了。

转念一想,时浅又有点担心被自家的男朋友看出什么病怏怏的端倪来毕竟对方可是仔细入微的隋谨知大神啊,她顿时有点方了!

抬头从酒楼的阑珊处看出去,外面黑灯瞎火的,有夜色作为掩护,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捏着手机,再次回到房间,与谢青杉低声说了几句,得到上司首肯后,又关心了一下老烟的状况,看他脸色也缓过来了,才算安心,这就在原位坐了二十几分钟,陪着他们说说笑笑。

不时有人问起她和男朋友怎么认识,时浅淡淡地笑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经朋友介绍认识。”

海老板与方才相比,显然脸色阴沉不少,但很克制地没有表现出什么太明显的不悦,算是给足了谢青杉面子。

没多久,时浅收到隋谨知的微信,说他在门口等着了,这才对做东的海老板不急不缓地说:“海总,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男朋友这就过来接我了破坏大家的好兴致了,真的很抱歉哦,苏小姐,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她温声温气的这番解释,也不好太让人反驳什么,更何况长得好看不仅是容易招人窥觊,也是容易让人原谅的。

海老板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笑了笑,只好放她走了。

时浅内心嘲讽地想,也许对他们这些男人来说,大概光看皮相的话,也根本不缺漂亮的女生作陪。

她有些不稳地踩着中跟的皮鞋,一路往酒楼的出口处走去,身旁则是灯火璀璨的两排内饰灯,明晃晃地照亮前方的通道,也仿佛照亮了被乌云遮蔽的心。

当走到门外的刹那,时浅抬头就见到,隋谨知倚在副驾驶的车门旁,敛目在看手里的手机,听闻脚步声才望过来,那双眼眸流离疏淡,在看到她的瞬间才褪去冷漠,转而如黑暗河流中的一点烛火,只让她心神往矣。

时浅快步走过去,压制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可先前混沌晕眩的感觉仿佛尽数褪去了,浑身神清气爽地开心着。

“我来了,隋谨知。”

柔软的音质在夜风中显得轻柔无状,似一缕幽香萦绕在人耳畔。

隋谨知被这声名字唤的心都要跳不过来,却还是忍了忍,只淡淡地伸手,拢了一下她随手套在衬衫外的披肩,简短地说:“回去吧”,这就转身往车头走去。

两人相识至今,哪怕是堪堪初遇的时候,都不曾听这男人用如此冷静的对着她,时浅有些拿捏不准隋谨知究竟是什么情况了,但还是乖乖地伏低做小,打开车门矮身入内。

“去沥海市怎么样了?”她顺手关上门,车内有属于他的清浅香味,淡淡的晕黄从外面投入车内,照亮她眼前的一寸光景。

“我刚才给你打了电话,一直没接就怕你有什么事,才找了谢青杉。”隋谨知发动车子的时候,与她如此解释着。

时浅从眼缝里望过去,发现男神脸色微沉,似一幅清冷的水墨画缓缓地晕开,她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看他像是在专心开车了,也无意要与她深聊下去,也就没再坚持。

她向后靠了靠身子,车内温度适宜,方才的酒精后劲浮了上来,四肢也开始酸软无力,此刻将头枕在椅背上,她晕晕乎乎地有些睡过去了

也不知车子是开了多久,时浅整个人仿若飘在半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眼前全是碎片状的场景,有很多人不断地来找她说话。

唯独心底是镇定的,因为知道有隋谨知在身边,她也就放心地任由自己昏睡,不知不觉间,等到突然醒来的一刻,她从迷惘的视线中看出去,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隋谨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时浅,又握住她的手心,发现她的体温不对,不由得眉头皱成川字,沉声呵她:“你现在怎么样?到底是喝了多少,还是哪里不舒服?”

第四十四章

时浅想要开口说话,这时才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她摇晃了一下脑袋,隋谨知见状,用手按住她的身子,叹气:“还是直接去医院吧。”

她急忙说:“没这么严重的,我就是这几天感觉有点累”

“你发烧了。”隋谨知冷声打断,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一觉就没事了。”时浅糯糯地说着,让人忍不住心软,“给我去倒杯水,我多喝点水就好了。”

他目光平静而压抑地看着她,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就去了厨房。

时浅还是有些头痛,但想了一下,试着从被窝里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跟出去。

角落里唯独一盏落地灯亮着,窗帘拉开一半,有清柔的月光铺洒进来,随着屋外枝干的摇曳,仿佛一地波纹漾起圈圈涟漪。

隋谨知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面前,两人索性在厨房一隅的餐桌旁坐下来,他观察着她微红的脸色,声色沉冷地说:“我想让你明天就去辞掉这份工作。”

时浅怔了怔,等到咕嘟咕嘟把水喝下去一半,才对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其实,我真的没喝多少,就是一点点小杯子的白酒。”

“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明明不舒服了还要喝是谁对你灌酒了?”

隋谨知的眼神彻底变了,昔日里温柔谦和的影子连一点点也找不到了:“当时我就应该进去找你。”

时浅还真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咽了咽口水。

“隋谨知,这次的项目一切都很顺利,就是还没竣工,我们总要对甲方老板客气一点,何况他在沥海市有根基,对我们工作室也有很大助力,谢青杉是为了公司发展,才答应和他吃饭,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自己身体突然更不舒服了,好像是发烧,胃也有点不适”

同样,谢青杉也没料到对方的动机不单纯,这位海老板也是藏得够深,并不能从蛛丝马迹就看出他心底的欲望和想法。

时浅故意没说海老板看中她的这茬,但隋谨知不是傻瓜,像她这样有能力又漂亮的年轻女孩,那些人长期浸淫在酒色财气,想在酒桌上借着三分醉意做点什么,也是各个行当都有的常事。

他抬起眸子看她,那深不见底的眸色如一潭深井,让人猜不透其中混沌的思虑,声音如同沾染了夜色的凉意:“你以前遇到过吗?类似今晚这样的事不许瞒我。”

两人感情发酵至今,时浅的当下心情也是复杂而汹涌,她深压着想要对隋谨知寻求慰藉的心思,放下玻璃杯,提着气说:“真的很少很少,更别说和其他装潢公司、设计公司去比较,今年也是第一次出席这种饭局,隋谨知,你不能因为我喝了两杯酒,就觉得我必须要辞掉工作。有时候,双方的合作关系是要靠一些虚伪的应酬来维持,确实我也很反感的。”

隋谨知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那就让我来帮你远离这些。”

时浅全身心都想要投入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但是,她已经是大人了,也需要对自己的人生和前路负责。

“时浅,我是说过,你有自己的想法,而我也会支持你的工作,但我看不得你这样。”

“可你还说过,以后要我去西泠市做自己的工作室,我也想要自己去扩展一点人脉当然我不是要靠喝酒去做到这点,我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去试试。”

时浅仰头看他,嗓音有些沙哑,还带了些许的鼻音,“对,今天的情况是很糟糕,我现在也很不舒服,但这只是我工作的很小一部分。你知道吗,做设计的谁不希望无拘无束发挥自己的才能,但是普通人的束缚太多,只有那些有名的大设计师,可以不用迁就甲方,不用顾虑领导,可以肆意地让他们心中的艺术和建筑闪光”

她说话的时候,神色柔缓下来,身上映衬着微茫的月光,温温柔柔中有些抹不去的倔强,让隋谨知看得心中更痛。

“而我已经算很幸运的了,许多同行到如今都只能对那些老板卑躬屈膝,我很感激谢青杉对我的栽培。”时浅再度向他看去,“你想为我提供捷径,但我怕自己撑不起来,如果什么都靠你,我不努力就得到这些,那终究也都不是我的。”

此时此刻,隋谨知的心情已经相当紊乱,他知道为何会第一次失去所有章法,然而明白根源却没法帮助他轻易排解那些心思。

自己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更是身在金字塔高处的高位者,从小到大除了要默守家中规矩,在外从来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行事。

而时浅今晚遇上的情况,让这位养尊处优的隋公子简直不能去想,那是他疼惜万分的时浅,竟是不想让这世界亏欠她分毫,更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她一点点,他恨不能每时每刻都这么宝贝着,疼爱着,岂容别人窥觊半分?

思及此,隋谨知就会情绪躁动,连平日的温文尔雅都找不到半分影子了。

他拧着眉,抬手触碰她光滑的脸颊:“这些都不是你不爱惜身体的理由,时浅,我很生气。”

时浅咬了咬唇,本来就有点不舒服了,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委屈了好不好。

“如果今天换作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理睬他们的。我懂什么是尊严和尊重,但我看到同事这么努力,还想到谢青杉对我平时的照顾,我就想让一让步”

所以他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被她说了去,而看到她这样低眉垂目,所有的郁闷和烦躁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隋谨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拉过来,手臂用力地擒在腰间,像是生怕她会逃开一样。

男人将头靠住她的身前,眼眸轻阖,声音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肩膀也愈发紧绷,微压嗓子,似隐藏在冰川之下崩腾着的河流:“浅浅,我看不得你这么辛苦”

时浅的心头顿时一片晦涩,这就是他今晚会极度反常的最大原因了。

那语气中的款款情愫交织到一起,所有的爱意早已蕴涵其中,时浅怎么能不动容,他们之间从来不是脆弱的一捏就碎的关系,正因为有些东西太深刻了,才会患得患失,更会让一点点不舍都变成千斤重担。

时浅伏在他的身上,能感觉到这份澎湃又隐忍至极的爱意,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他感觉到微烫的温度,一时只想排解相思之苦,这就张嘴用力含住她,哪怕她因为吃痛而呻吟,也没有想要放过的意思。

热情的亲吻来势汹汹,如狂风暴雨般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两人身体牢牢地紧贴着,她皮肤上的热度让他更觉温暖诱人,只想一亲芳泽,为他所有。

而男人的躯体一如既往令人神往,彼此紧密的姿势缠绵相抵,慢慢地,时浅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明显变化,她愣了一下,却没有说穿,反而是仗着夜色,胆子也因为发烧的缘故变得大了一些,竟然沿着他的曲线缓缓下移,掌心按在了比她的身子还要高烫的部位

隋谨知身上一紧,急忙上去轻咬她的下唇,两人的纠缠难舍难分,她的手轻柔的触摸只是给他带来了更可怕的颤栗,他只能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挪开。

男人眼睛里的光幽幽的,一下子把欲望的情苗又点燃了

只可惜她还不舒服着,就算心有余力也不能为彼此灭火,隋谨知顾忌这一点,强忍着欲望,而时浅的脸色都已经堪比煮红的螃蟹了。

好一阵子,隋谨知终于放开了她,时浅急促地呼吸着,感觉身上的热度又上来几分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清浅:“感觉怎么样了?一会再喝点水就去睡觉。”

“身体不舒服是好几天了,一直就有点烧,时好时坏,我就没去管它,结果今天发作出来了”

隋谨知点了点她的额头,和缓了神色,声音清泠:“半夜如果还烧着就去医院,已经几天了,不能放着不管。”

时浅最后还是忍不住,故作骄矜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还不是因为那天下雨着凉了,说到底不该怪你吗?”

隋谨知:“”

没想到最后这个锅,会是他的。

不过好像也是,毕竟那天晚上,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索性起身将时浅整个身子抱起来,稳稳的托起她轻盈的身体,步入卧室,低头对她轻声说:“我再去给你倒杯水,你有没有力气洗澡?不然就直接睡觉吧。”

时浅腻歪着靠住他,“现在头疼好点了,但有点困,我等起来再洗吧那你呢?”

隋谨知的掌心抚触她的脸颊,心里实在是放下不。

“我在这里守着你。”

第四十五章

时浅知道他第二天还要早起,怕他晚上照顾自己休息不好,就执意让他回去结果没有成功。

隋谨知知道他在边上的话她睡得不好,就自己抱着被子去睡沙发,时不时进来看一看她的状况,等到午夜,温度总算是褪下去了,他终于放心了,这才稍微安稳的睡了几个小时。

天色慢慢透亮,带着夏天独有的惬意和悠闲,藏在云层背后的无数道金光,缓缓从天畔升起。

隋谨知从沙发起来,去洗手间稍作梳洗,他向来是细致耐心的人,但家境优越,也是从未对谁这样亲自操劳地照顾。

唯独看到时浅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软下来,不论做什么都带着一份尽心尽力,看到她笑就比什么都高兴,与她有了争执也会跟着激动起来,感情的问题连他都没法轻易解决,这就像闯入了一座无法辨别方向的森林,但纵使头晕转向,只要能牵着她的手,也就心甘情愿了。

他整了整衣衫出来,又从桌上拿了钥匙,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两人份的早饭。

男人出门的时候,时浅已经从睡梦中醒过来了,趁对方下楼,她急忙也起床去浴室,洗澡洗头+刷牙洗脸。

时浅早上已经退烧了,加之睡了大半夜人也缓过来,等到热气缭绕地出来,喝了一杯温水下肚,她舔了舔唇瓣,干燥起皮的双唇总算也恢复了盈盈的润泽。

隋谨知将温热的早餐搁置餐桌,看见正在用吹风机的时浅,她回头冲他笑了笑,漆黑的眼睛温泽有神,五官莹亮,发梢还滴着水,看着他又展眉浅笑,似晨曦里的一段岁月时光,一片沉静安好。

“醒了?精神看上去不错,头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我刚才还收到谢青杉发来的消息,他说,让我今天好好休息,没什么急事就不用去公司了。”

隋谨知淡淡一笑,想到昨晚的事还有些纠结,“应该的,你好好休息一天,心思先别放在那些事情上了。”

她看着男人清隽的侧颜,真是相当养眼,此时,闻到空气里食物所散发的香味,神情餍足地眯了眯眼,那模样难得流露几丝俏皮,苍白小脸也恢复了本来的好气色,衬得双眸寸寸沉亮,让他看的眸中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偏偏时浅还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前,说:“都怪你,现在动不动我就事假病假的,谢总心里都要奇怪了。”

隋谨知从背后搂住她,呼吸就喷在她的脖颈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上班去了,就待在家里请各种假吧。”

四目交接,都是温柔到不舍分离的温柔之情。

她整个人都被好好的拥着,纤细的腰身完全躲在他宽阔的胸膛,心中一时感慨,便说:“谢谢你照顾我一夜,隋大神。”

“傻瓜,那次我住院,你不是也来看我?”隋谨知注目斜视着她,声音很轻很轻,宛若一块渗水的凉玉,“以后变成老爷爷老奶奶,也是要这样互相照看的。”

时浅噗嗤一声笑出来,更紧密地偎在他的心口处,心脏都被温柔地包裹住一般,他总是这样的无微不至,他们的爱情带着太多即来则安的欢喜,令她的心无比安定。

这段时间,因着和隋谨知的感情发展顺利,两人整天腻在一起成了“现充”,一时都快忘了二次元的事情。

《魔为君》第三期的制作在暑期档完成,时浅第一个听了博衍大神的干音部分,不过,这一次她甚至没敢听完,就直接传给了奚温宁。

温宁在第三期发布的当天给她打了电话,语气雀跃:“仙女宝宝,今晚我们配音组有活动,庆祝《魔为君》的顺利完结,你和博衍大神要不要一起来凑个热闹?”

“可以来呀,但是,你们有没有任务派下来啊?”

正逢暑假,博衍大神假如出现在严霜既杀的活动频道,他们能轻易放过他吗,她才不信呢!

“嘿嘿,如果隋公子愿意的话,能不能参与我们的福利环节,就是我们会抽一个妹子,和他直接对话,让他亲口给对方送祝福!”

时浅觉得这个倒不麻烦,但按照隋谨知的性格大概依然会被拒绝难怪奚温宁会想到先来和她说了。

自从两人谈恋爱,自己就像摇身一变,成为了隋谨知的经纪人,说来她本来就还帮忙管着粉丝会呢,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 ̄)>

把这件事说给隋谨知之后,两人便约好,他先来开车接她出去吃饭,再来就去他家一起参加活动。

时浅趁着开始前,先把完整版的《魔为君》第三期给听了,这一期的剧情本就是重头戏,也是全剧最悲情的部分。

当姚桃为救泽君,遭受万鬼冤魂蚀灵,巨大的痛苦如把人的身体撕成齑粉。

泽君已心魔入体,那一瞬间就是他彻底进入“黑化”的角色,隋谨知的声线也时而收紧,时而狂放,那每一个字都犹如镶嵌在夜幕里的宝珠,熠熠生光,诱惑着人们无法移开片刻的关注。

当走火入魔之时,那音色中真的如同有一把烈火在焚烧着。

“我修什么真,练什么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凭什么就这样冷冰冰的看着凡间的人受苦!如果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那就让我来承受!我不会放过今日要我受这苦痛的敌人,今天的仇恨,我永世不能忘记害我的徒儿,你们只能永生永世去做那十方八荒的孤魂野鬼!”

时浅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心脏被狠狠地向上拉扯,又从高处绝望的坠落,激烈的窒息感令人如置冰窖。

当所有情绪在一个点散开,她竟然一不小心就落了泪。

时浅急忙抽了一张纸巾擦拭脸颊上的泪痕,为了缓和这种细线般扯不开的情绪,小口小口地匀了呼吸,耳机里的故事还在继续讲述。

泽君堕落为魔,脱离六道轮回,永生永世在无尽的孤独里徘徊,他心爱的徒弟姚桃,也重回一介凡人,也许,以后这姑娘会幸福的结婚生子,过完短暂而快乐的一生只是再不会与他重逢了。

难怪别人都说,声优都是怪物!

最后一段是隋谨知为成为“魔尊”的男主配的音,此刻声线再次变化,声色华丽又冷酷,时浅觉得迷妹们怎么受得了啊,这一期听下来该是都要疯魔了。

想来这个男人一路动情至深,随着故事到了男主和女主生离的结局,还真把她虐哭了QAQ故事的结尾,除去一切杂色,回归那座姚桃出生的小村庄,地点是来往客人们的落脚茶铺。

小妹妹正低头抹着桌子,抬头就见一位乌发如檀,穿着长袍的男人经过,那一张如雪面容,当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等走到他们的茶铺外,那男子忽然停了下来,坐在了最外面一张桌,叫了一壶桂花茶,五文钱。

小妹热络地把茶壶端过去,却听那人说:“以前这里也有一家茶铺。”

来人的声音似皎月寂寂,又散发着某种危险的信号,令小姑娘听得微微发怔。

他语气如回忆,又问她:“茶铺附近的林子里,还有一处瀑布”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这位高人,说:“早就没有啦,我也是听爹爹说的,林子里的溪水都已枯竭了。”

是啊,早就没了。

已经百年了。

前生幸能与你仗剑,奈何半生师徒,情深缘浅。

唯有情之一字,生而不灭

时浅只觉得泪腺从没有这样发达过,又觉得真是“声控”才能领会她这一刻百转千回的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