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来,听到了手机在响。

凤小九的电话。

江沅接通,“喂”了一声。

那头的凤小九微微一愣,迟疑着问:“姐,你感冒了?”

江沅声音微哑,她咳了一声,回答道:“没,什么事——”

“就……”

凤小九顿了一下,才小声地说,“本来今天下午我们要去见欢腾的刘总嘛,可她的助理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她临时有事,见面取消了。我问改天什么时候约,人家说再说。”

欢腾是安城颇有规模的地方影视公司,也是本来说好投资他们网剧的甲方之一。

江沅默了下。

凤小九轻声又问:“是不是张总那边给咱们使绊子了?”

安城这圈子就这么大,影视公司统共也没有几家,彼此之间都认识。她们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实力薄弱,一个没伺候后,往上便举步维艰。

凤小九的语气,着实有些沮丧。

江沅笑了下,“那就先别管了,这件事往后压一压,下个月再说。”

“那好我知道了。”

凤小九答应道。

江沅挂了电话,低头看着来电提醒,发现一个多小时前,还有一个未接来电,备注名是:师傅。

☆、243:那一段时间,太想陆川了(一更)

她和蒋正渊、谷满仓,是2013年秋天又遇上的。

先前在云京那会儿,蒋正渊邀请她出演新片的女主角,她没答应,蒋正渊这新片,就一直没能开机,拖到2013年,他又找到了尚算满意的女主角,几经波折,最后将这拍摄地,选在了安城英德中学。

英德中学和安城九中一样,都是安城首屈一指的私立中学,13年秋天,阮成君被抢了过去读初一。

他成绩好,姐姐去世后更为发奋,小学里连跳了两级,小升初考试前,安城好几个重点中学的招生办老师先后找到了家里抛出橄榄枝,最后他选了条件最优越的英德。

那是国庆前一天,她去学校接阮成君放假,在校门口,遇到了蒋正渊和谷满仓。

剧组歇息在学校附近酒店里,他们俩过去见校长。

这一个巧遇,让三个人都极为意外。

谷满仓主动叫住了她,跟她聊了一会儿,说了剧组过来拍摄的事情,事先也知道她在学编导,说是缘分难能可贵,她要有空的话,可以过去跟组学习。

她不晓得当初他这建议,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蒋正渊的意思,总归,机会难能可贵,她没有再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接下来几个月,一有时间就跑过去,观察学习。

那个电影是怀旧风,片名叫《蝶》,呼应了故事里女主人公的名字——苏小蝶。

那个女孩子,纤瘦孤僻,是拾荒者捡到的弃婴,要念中学了,出落得很漂亮,就因为这份漂亮和沉默寡言的性子,入学后一直被欺负,她反抗过,可是最终败给了现实。

有过一个好朋友,那个好朋友生怕她的倒霉连累自己,加入了她的对立面。

有过一个喜欢她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因为私底下给她帮助,成为了全校群嘲的对象,最后迫于压力,转学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城市。

她也喜欢过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却喜欢漂亮跋扈,欺负她的女生。

苏小蝶的故事里没有童话,没有幻想,她在一个被群殴后、星期五的傍晚,带着满脸的伤,独自走上了城市废弃的铁轨,再没有回来过。

整部影片的基调极为压抑,校园霸凌残忍而恐怖的氛围,几乎贯穿全片,媒体评价说:“这是一部看不到希望的影片,却让每一个观影者,都在观看影片后,发自内心地,想要反抗这种绝望。”

影片在去年圣诞节上映,今年三月,十九岁的女主角苏樱,凭借这部影片拿了白玉兰影后,一炮而红,成了炙手可热的第三代“蒋女郎。”

今年初,华夏台一档新闻调查栏目的工作人员走访了十多个省市,深入几十所中学,寻找采访了上百位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推出了颇为轰动的《爱在校园》系列节目,呼吁社会关注这一现实状况,坚决抵制校园暴力,让每一个在校生都感觉到温暖和友爱,健康成长、快乐学习。

因为这期节目,苏樱和《蝶》再次名声大噪,成功跻身娱乐圈一线影星行列。

电影拍完后,蒋正渊便收了她这个徒弟。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面对它,江沅没再拒绝。

不过,蒋正渊和谷满仓定居云京,她在安城,彼此都很忙,平时联系不算多,也就每次有剧本创作上的困惑,或者专业上的问题,她实在想不通,会找谷满仓讨教。

和蒋正渊这个师傅,联系的还要更少一些。

看着他的未接,江沅多少有些意外,收回思绪,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的忙音后,男人沉稳浑厚的声音传来,江沅连忙唤了一声:“师傅。”

“刚在忙?”

那头,蒋正渊问。

江沅笑了一下,“嗯,手机在书房,没听见。”

“你要拍的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蒋正渊嘴里的“东西”,指的便是她和陆渺想要融资投拍的网剧,身为国内影坛一等一的大佬,她们要做的网剧,在蒋正渊那儿完全不够看。

江沅抿了抿唇,如实说:“遇到点问题,先放着呢。”

一下子飞了两个投资,她其实并不慌,因为先前已经参与了两个大项目的剧本创作,最晚九月,两个剧都会先后上线播出,其中一个,她署名在编剧第一位。

正儿八经电视台播出的这个剧,算得上她荧屏首秀,无论能不能爆,她“江临川”这个艺名,都会正式出道,身价大涨。

猛地想到这个名字,江沅多少又有点恍惚。

这个名字,是当初她接项目的时候,临时想的。时间不算特别久,也就是去年初,《蝶》杀青之后没几天。谷满仓介绍她进了项目团队,签合约当时,她随便署的。

一来,不想用真名引起什么关注度;二来,那一段时间,太想陆川了。

蒋正渊的这个影片特别现实,她每每回想,都压抑得喘不过气,越是难受,越是会想起高三那一年,会觉得,要不是因为陆川,可能也就没有她了。

她可能死在那一次的KTV里,也可能“死”在庸庸碌碌的平淡日子里。

有时候她会觉得,现在这个江沅,是陆川促就的……

“江沅?!”

略微提高的男声,猛地让江沅回神了。

她“啊”了一声,便听见那头蒋正渊不满地问:“想什么呢?”

“师傅你说。”

蒋正渊:“……”

他已经说半天了!

认个徒弟气死师傅,每每想起江沅,他心情都不好。刚才说了半天的话也不想重复第二次,很简短地道:“放着就放着,我这边在准备一个新片,你要未来半年没事,过来跟组。”

“……云京?”

江沅愣了一下。

蒋正渊道:“前期剧本创作在云京,你谷老师主控,后期拍摄还说不准,怎么,没时间?”

“我想想啊——”

江沅笑了笑,“我尽量过来。”

蒋正渊哼了一声,“要舍不得你那一大家子,就把成君和明月一起带上,过来我安排。”

第一次邀请她参演女主角的时候,蒋正渊就调查过她,好几年了,对她的了解自然越发详尽,先前见过阮成君和江明月,对两个孩子也特别喜欢。

听他这么说,江沅也没第一时间做决定,只道:“嗯,我好好想想。”

“你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

正事说完,蒋正渊问了一句私事。

江沅回答说:“去世了,前天下葬的。”

蒋正渊:“……”

他在金字塔上头待惯了,一生被人巴结被人求,年过半百,好不容易欣赏一个底层的小蝼蚁,照拂的意思很明显,偏偏,这小东西性子拗得很。

心里有气,蒋导演挂了电话。

江沅晓得他脾气,结束通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云京?

该去吗?

她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陆川出了碧水湾,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明天小星星满月宴,刚才他下楼的时候,接了褚向东的电话,褚向东说是要给小星星买满月礼物,不晓得选什么,想要跟他一起,约在了市中心一个商场。

“东大街。”

上了车,陆川朝司机说了句。

司机将车子驶上路,他长腿往边上伸展开,身子后仰,靠在了座位上。

洗干净的T恤,刚刚晒过太阳,衣领处散发出芬芳。

他微微低了头,感觉到那味道有点类似于薰衣草的清香,和江沅衣物上的淡香如出一辙。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想起,她刚才在自己怀里,隐忍到哆嗦的样子。

喉头滑动,他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无法自控地,发出一阵咯吱轻响。

半晌,两只手又抬起,十指交叉着扣住口鼻,深深呼吸。

手机铃声打断了翻搅在一起的思绪,他松开手,拿起手机,看着上面“大姑”的字样,接通了唤:“大姑。”

“你在哪儿呢?”

他大姑陆安在电话那头问了一句。

陆川淡声答:“外面。”

“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之前说的,想让你回来见一下李爷爷的孙女儿。”

“没时间。”

陆川顿了一下,又补充:“谁都不见,别给我安排这些,没事挂了。”

------题外话------

两点多二更哈。

然后,蒋导,应该算是沅沅在文中最大的金手指了,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存在这样的照拂。┓(?′?`?)┏

☆、244:满月宴,相亲(二更)

“嘟嘟嘟——”

耳边一阵短促的忙音。

陆家老宅里,陆安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了眼手机,不悦道:“这孩子!”

“不愿意吧?”

陆晴端着一盘葡萄放在了茶几上,脸上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叹着气说:“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愿意就算了,这才二十四,年龄又不大,你们家梦泽不也没谈?”

“他怎么没谈?他交过的那些个女朋友哪里还有数——”

“那陆川也不是没谈过,担心什么呀。”

“这能一样吗?”

陆安看了眼自己妹妹,眉头紧蹙,脸色难看地说,“川儿这几年什么状态你也不是看不见,那跟我们所有人,都没以前那么亲近了。为着什么?还不是他妈的事?可你说这人都去世了,能有什么办法?不得向前看?他倒好,这么大的家业拱手相让,白白便宜了陆远。”

“……那也是大哥的亲儿子。”

“我没说他不能去公司,可没道理这海纳就交给他了!”

重重地吐出口气,陆安拧着眉又说,“而且你说这陆川,当个运动员,能有什么出路?二十四了,赛场上还能有几年?退役了准备干吗?他年轻着,这些问题不管不顾,你说我们这当姑的,就放任自流?!”

陆晴年轻那会儿也是个能闹的,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也不是谈个女朋友就能解决的。”

“最起码可以让他收收心。”

陆安笑着说,“你是不知道,李老家那孙女儿现在出落得特别漂亮,温柔可爱,性子乖巧,学习也好,云京大学读研一呢,舅家在那边也很有名望,各方面条件,都跟我们川儿很匹配。”

“……他之前谈的那个?”

“江沅。”

陆安摇摇头,“那姑娘不行……家里那情况,实在没眼看。人倒是挺上进的,可身为一个姑娘家,能干了未必是好事。就她和川儿那个性格,也不搭,我寻思着两人现在分了正好,可别让旧情复燃了。而且——”

“她和陆远之前有一段。”

“什么?”

“实质性的关系倒没有,可这也够膈应的了。”

“我听爸说,那姑娘挺文静的。”

陆家老爷子,陆瀚文,正是现任的安西省作协主席,七十岁生日那会儿听说了江沅的名字,多少也上了心,后来在作协开会的时候见到江沅,也有几分喜欢,在家里说起过一两次。

老爷子做了一辈子学问,淡泊古板,身为女儿,陆安对他十分了解,笑了一声,只道:“别听爸的了。他那人,看见哪个女孩不夸一句文静,当不得数。”

“那你看着办吧。”

每一家的兄弟姐妹里,总有那么一个拿主意的。

陆晴没再反对,应和着说。

翌日,上午。

十点多,江沅领着阮成君和江明月,一起出门了。

小星星的满月宴,就在自家旗下的一座酒店里举办,江沅开着车,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十一点刚过。酒店门口的豪车阵势太夸张,她直接开车驶入地下车库,将车子停在了负二层。

路上有点久,江明月差点睡着,被阮成君领下来,一只手揉着眼睛问:“到了吗姐姐?”

“走吧,陆渺阿姨跟宝宝都在楼上。”

“小星星吗?”

听江沅提起过这个名字,江明月倒没见过人,开心地问。

“嗯~”

江沅应了一声,牵了她的手,去找电梯。

宴会前,陆渺跟宝宝被安排在酒店房间里,江沅事先问过,在21楼,到了电梯口,正要抬手按键,被边上另外一人给代劳了。女生年龄应该和她差不多,165左右的身高,骨肉匀称,穿了件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连衣裙,拿了个香奈儿的经典款手包,妆容精致自然,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偏头问自己母亲:“妈,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