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孟宸走过来,用比平时温度略高的手掌触碰他的脸:“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

夏衍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覆盖在白孟宸的手背上。

他本已经被这无法改变的无望发展弄得麻木,早就习惯筑起厚厚的防火墙,把脆弱掩藏在最深处。偏偏白孟宸打破了它,让他没了那层厚实的壳,再伪装,再把软弱的自己藏起来,却怎么也办不到了。

洗漱完,食堂大师傅的徒弟送了清淡的早餐过来。

白孟宸嘴里发苦,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明明没有胃口,却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碗下去。不摄取足够的营养,怎么能跟病痛抗争呢。

吃完饭,他去卧室的衣柜里换了衣服又出来,夏衍听到他在门口开鞋柜的声音,从厨房那儿冲过来拦他:“你要去哪?你发病了,不能去上班,必须要静养!”

白孟宸看着夏衍,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就好。马上基因组那边的分析结果就出来,我想等到结果出来,给实验室的人安排好下一步的任务。我保证,干完这些就安心养病。”

他已经发病了,就算立刻注射抗病毒血清,也要有一周的病程。实验室那边正离不开人,他实在不放心。

夏衍拧着眉毛,白孟宸态度坚定,虽然是请求,却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知道他的脾气,在科研的事情上,最是认真和负责。

研究所两大担纲人物。余老和白孟宸都病了,其余的研究人员虽然也有名望,专业素养也够,可只能完成安排下来的任务,灵性上始终差了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让一直挂心病毒解药研究的白孟宸安心养病,根本就不现实。

慢慢的松开手,他说:“那你要随时测量体温,一旦温度升高,就立刻给我打电话。不,要立刻回家!”

白孟宸大喜过望,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再三保证道:“我发誓,只要结果一出来,安排了下一步研究方向,我就休息。”

夏衍等他走了,也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他来到隔壁的异管部大楼,看到他出现丁胜辉吓得手里的文件都散了。

夏衍表情阴沉沉的,问了孙全被关押的地方,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丁胜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追在他的身后,去了暂时安置孙全的牢房。

牢房是临时布置的,加厚了墙体,门也换成了非常厚实的,带有拉扇小门的金属大门。里边的陈设简单至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子,马桶以及洗手池。

夏衍一个人进了牢房,丁胜辉等在门口,起初还能听到孙全的哀嚎,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听不到了。丁胜辉皱着眉,心想夏衍如此愤怒也是应该的,要不是孙全搞得这场突然袭击,白孟宸也不会提前发病。

半晌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他疑惑的盯着门,该不会就这么弄死了吧?夏衍应该不会这么便宜了他。

正琢磨呢,夏衍打开了门,一旁看守的异能者恭恭敬敬的向他弯腰,对他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视而不见。

“死了?”丁胜辉试探着问。

夏衍用纸巾擦了擦手,丢到垃圾桶,面无表情的说:“没死。以后他天天都得享受呢,死了可不行。”

丁胜辉心底咋舌,这次夏衍算是恨死孙全了。

他抱着文件夹,小跑着跟在夏衍的身后,说:“军方那边收到了孙全已死的传讯,将会提前发起总攻,预计三天结束战斗。这次能这么快结束战役,部长占了最大的功劳!只不过您的职务升无可升,只能进行其他方面的奖励…”

“先别说这些,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立刻去办!”夏衍停下脚步,肃容的对他说,“办得越快越好!”

丁胜辉挺直了脊背,正色道:“您说。”

“你告诉南边的,我不要任何奖励,让他们把研究中心最好的科学家给我送过来!”

丁胜辉被这个要求弄得一愣,他点点头说:“挟着影响战役胜利的功劳,我想您的要求会被答应。不过…这次的优势这么大,就算是更过分的他们也会考虑,您怎么突然想起要科学家呢?”

夏衍面色阴郁,他道:“没有能接替主持科研工作的人,孟宸是不会安心休息的,就算是要带病,他也会坚守在岗位上。他就是那样的人,拦不住。”

丁胜辉的眼睛慢慢的瞪大,不敢置信的说:“真的假的?他竟然去上班了?”

不需要夏衍回答,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绝对是真的。丁胜辉这才明白夏衍的用心,立刻说:“我明白了,我立刻就把您的要求通知南边。我亲自去办这件事,最快明天,不!今天傍晚,就给您消息!”

“要最好的科学家,不行,这要求太含糊了,必须是院士级别以上的才行…”一边念叨着,丁胜辉飞快的走远。

夏衍站在窗边,望着不远处研究所的主楼,半晌,叹了口气。

  第81章 昏迷

白孟宸从小到大,都是人人称赞,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小学的时候, 他带病参加班级合唱比赛,那次他是领唱, 他们得了第二名。初中时,他带病参加运动会3000米长跑,因为体能不支, 没能取得名次, 却坚持跑完了全程,赢得老师和学生的称赞。

大学四年级, 他带病完成毕业答辩, 晕晕乎乎仍一次性通过。

他骨子里有一种矜持和傲然, 成长的过程遭受同伴的排斥孤立,让他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 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却暗暗在心中在意他人的看法。每每获得肯定和赞颂, 内心很是满足,并引以为傲。

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撑着没有力气虚弱的身躯来到实验室,坚守在岗位上,正因为他的工作无可替代。

只可惜,这一回的病痛并不是他以前应对的小打小闹, 渐渐的他觉得四肢泛酸, 没有力气长时间的站着, 更不能来回走动,只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

研究员们过来请示,他必须花很久才能理解对方的问题,给出批示更是要花费数倍的时间。

简洁高效、从容不迫全都消失,面对手下同情怜悯的眼神,白孟宸内心难堪。生病带来的痛苦,更是让他的自制力降低,情感脆弱到一点委屈就想哭。

刚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他的付出没能得到回报,基因组的结果仍迟迟的得不到结果。甚至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负责分析其中一个片段的研究所受了当地骚乱的冲击,科学家受伤不说,仪器还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这一部分数据,必须从头再进行破译!

白孟宸读了不下十遍邮件,才把这个噩耗输入到脑子里,眼前顿时就是一黑,支持着他挺到现在的那股子心气一下散了。等他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家中。

脑袋上搭着一块湿毛巾,手腕上扎着针,床头柜旁边的衣架上悬着点滴袋子,屋子里拉着窗帘。

白孟宸睁着眼,定定的望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衍走了进来。

“醒了?”夏衍拿走他额头上的毛巾,试了试温度降下来了,就把湿毛巾丢进了水盆端走。

白孟宸把被子拉到眼睛底下,夏衍返回来看到,好气又好笑:“你不要喘气的吗?”说着,他把被子拉下来点,露出他的口鼻。

屋子里边很暖,夏衍给他换上了冬季的睡衣,即使只盖到胸口也并不觉得冷。

白孟宸羞愧的眼神乱躲,不敢跟夏衍对视。明明上午答应的好好的,一有不舒服就立刻回家,他不仅没有做到,还直接昏了过去。

门被敲响,夏衍出去开门,不一会儿医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夏衍说:“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他伸手把白孟宸扶着坐起来,医生拿着一个小巧的手电,对着他的眼睛看,又让他张开嘴巴。一系列的体检做完,夏衍问他:“躺下?还是坐会?”

白孟宸不好意思的说:“坐一会儿吧,不想躺着了,头疼。”

医生说:“咽喉发红了,干疼吗?”

白孟宸吞咽了一下,这才感觉嗓子不舒服,点了点头。

医生扭头对夏衍说:“急怒攻心引发肝火、肺火旺盛,咽喉的炎症也被带了出来,晚上可能加剧咳嗽,我再加些口服药,按时让他吃了。”

夏衍点头,表示没问题。医生说完医嘱,又叮嘱了白孟宸几句,让他少忧虑,放松心情,尽量保持愉快,就离开了。

白孟宸的情绪一直不高,甚至是沮丧的。夏衍端了一碗汤给他,“趁热喝,大师傅给你熬的,去火。”

白孟宸接过来,这是一碗杏肉猪肺汤,酸甜又鲜香,喝下去身上立刻就热了,胃口也被打开了。

他不自觉的舔了下唇,很想再来一碗,夏衍却不让他多喝,温柔的说:“留着肚子吃饭,晚饭马上就送过来。”

白孟宸这才后知后觉,竟然已经到傍晚了,他抱歉的看着夏衍说:“对不起,我失言了。答应了你的事,被我忘到了脑后。”

夏衍把汤碗放到床头,坐在床边,握着他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认真的说:“一次失言不可怕,我可以原谅你。最重要的是,明天起你不能再去上班了。你工作起来根本就没人能制约,不到昏倒就绝不休息。”

白孟宸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说:“那怎么行呢!余老和我都不在,实验室就停摆了!研究所会失去参与联合研究的资格,无法及时了解最新的进展!”

白孟宸始终不曾忘记,他坚持不懈,为之努力的目的,是研究出病毒的解药,让夏衍从轮回中解脱。被顶尖序列的研究所抛下,凭现在的团体根本就不可能独自继续进行下去。

白孟宸在这件事上无法信任别的科学家,只有亲自监督,才能安心。

夏衍早有所准备,说:“我已经让丁胜辉向新庇护所的研究中心提出要求,调任一个能胜任的学者过来。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亲自选一个人选,不管是任何一个国家的科学家,我都可以把人弄来。”

新庇护所的研究中心,集合了国内顶级的学者们,其中不泛国宝级。与余老地位相当,名望更大的也有。以夏衍目前的地位,指定了目标,说调来就能调来。

更何况,他还允诺范围可以更大,全世界的著名科学家,都可任白孟宸挑选。他说这句话时语调很淡,内容却张狂至极,俨然只要白孟宸吐出一个人名,就立刻把人给掠过来的架势。

白孟宸呆呆的看着夏衍,他的眼里只有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喉咙突然一痒,他咳嗽起来。

夏衍眉心轻蹙,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等到白孟宸不咳嗽了,他才说:“一会儿把药吃了,晚上睡前再喝一碗冰糖炖枇杷,这样至少半夜不会咳醒。”

白孟宸“嗯”了一声,缓缓的舒口气,夏衍都为他做到这种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执拗下去。

“好吧,我不上班了。实验室,就交给新来的学者带。不过,要是有什么新进展,我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夏衍露出喜悦的笑容,一口答应了。

看着他的笑脸,白孟宸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的滋味。夏衍从来不会直白的对他倾诉内心的情绪,他明明可以用情感束缚住自己,却偏偏选择大费周折,解除他的顾虑,让他安心。

他偶尔的任性、霸道、撒娇,全都在日常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一旦涉及重大的抉择,他就会小心翼翼,克制自己,不愿白孟宸为难,让人不禁更加心疼。

点滴打完了,夏衍给他拔掉针头。白孟宸下了床,来到餐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三菜一汤,还有蒸的糯口弹牙的白米饭。

餐厅紧邻着客厅,正对着大门,背后还有一扇窗户,即使关闭着门窗,缝隙流动的空气让这里常年温度低于其他的地方。本来应该很凉,他穿着睡衣坐在餐桌边,却不感觉冷。

他拿起筷子,奇道:“开了空调?”

夏衍说:“我让锅炉房单独供热,天气越来越冷,出来进去怕你加重病情。”

虽然十月下半就烧暖气是有些夸张了,知道了原因,白孟宸也就没深究。京城的秋天是很短暂的,经常在雨后断崖式的降温,北方的寒流一南下,提前入冬是经常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说:“不然…我还是去住院吧。”

虽然在家养病很方便,可这栋宿舍楼里住着的可不只是他们。现在白孟宸发病了,说不准会有人有意见。虽然已经确定了发病的原因只在于自身的抵抗力,跟病人共处一室并不会被感染,心里觉得膈应介怀的人也挺多的。

“有充足的药物,又有医生随诊,在家和在医院没什么两样。邻居们在意,不过是心理因素。如果你实在担心,明天我叫人在门口加装一个小消毒隔间,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却足以让别人安心了。”夏衍不甚在意的说。

白孟宸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比起住在冷冰冰,环境还不好的医院,当然是在自己家里舒服。

饭菜虽然清淡,却很可口,白孟宸错过了午饭,就吃的有些多。吃完饭,他挪到沙发上坐下,夏衍把书房的主机箱搬过来接到电视屏幕上,拿来蓝牙鼠标塞到他手上。

他说:“医生说要让你保持心情愉快,我就下了一些经典喜剧片,都是你喜欢看的类型。你自己先看着,我去把碗刷了。”

白孟宸把鼠标垫放在腿上,自叹弗如的想着,这真是太周到,太贴心了!这么一对比,他当初照料夏衍是多么的粗糙,多么的漫不经心。

那个时候,他能做到的也只是按时投喂,帮忙洗澡什么的。是后来发现夏衍只能每天在电脑上看看番,追追剧的打发时间,才想起来给他买了游戏机,换了个大尺寸的高清电视。

白孟宸打开文件夹,选了一部《摩登时代》。这部喜剧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期拍摄的,导演和主演是一位享誉世界的著名喜剧演员。虽然是黑白默片,却凭着出色的肢体语言表演,压倒同时期的有声电影和局部彩色电影,成为永恒的经典。

白孟宸很喜欢这位喜剧演员,他的所有作品包括短片全都看过,这部喜剧片也看了很多遍。可经典之所以被称为经典,正是由于无论何时再观看,仍旧会给人带来欢乐。

夏衍刷完了碗,过来坐下,然后把他抱在怀里。两人一起观看,看完这部电影,夏衍又挑了一部今年的口碑之作。

第二部电影还没看完,白孟宸就开始发困,夏衍哄着他喝了冰糖炖枇杷,等他洗漱完了就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忙了一天夏衍也有些累了,来到客厅关掉电视,他站在窗边拉开窗帘。只见窗外的地面洒落了一片银色的月光,而远处的天际却密布着阴云,正酝酿着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第82章 驱云

丁胜辉催得十万火急, 借调的科学家很快就确定了下来。不止是他们急需的主持人选, 还有第二梯次一众大牛。看到人名单, 白孟宸终于松了口气。

有了这些人手,整体实力已经不比国外的研究所差了,等他康复了回到岗位上,进行研究也会更容易。

白孟宸迫不及待想要进行治疗了,主动对夏衍说:“尽快为我安排注射血清吧。”

他以为夏衍会立刻同意,没想到他却温和的拒绝了,还说:“不着急, 现在已经有了能接任的人,我想试试这一次你会不会自身产生抗体。”

白孟宸不解:“这有什么好试的,不是已经知道我的体质注定不可能产生抗体了吗?”

夏衍说:“可这次跟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我想再确定一下。孟宸, 你能为了我, 再试一次吗?”

生病肯定是不舒服的, 甚至更多的时候,是生理和心里双重的磨难。说这个话的时候,夏衍的双眼似是期待, 又有着一丝难过。他是最看不得白孟宸受苦受罪的人,他病痛的同时, 对夏衍也是一种鞭挞。

白孟宸心中不忍,心想夏衍为他受了比这更多更痛苦折磨, 他又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作为夏衍的爱人, 白孟宸享受得是最好的医疗, 使用的是效果最好的药物。可即使如此,反复的发烧,还是令他食欲减退,精神萎靡。

最初的一个礼拜,他还能自己洗漱穿衣,洗澡吃饭,做点简单的家务。后一个星期开始,他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四肢经常觉得无力,坐久了都觉得累,只能减少下地活动,经常性的躺着。

在白孟宸的的坚持下,夏衍并不总是守着他,还照常去工作,处理一些公务。在他不在的时候,医务室的一个护士,会过来照料他。

除了夏衍给他下的经典喜剧片可以看,丁胜辉还送来了一个蓝光影碟机,也不知道他是打劫了哪家影像店,搬来了好几箱子的碟片。

丁胜辉搜罗了市面上大部分的影片,这题材可就杂了,也良莠不齐。有的时候白孟宸睡着,护士不玩手机了,就会找来一部看,白孟宸醒来,也跟着看两眼。

白妈每个礼拜都会给他打一个电话,头一个星期白孟宸隐瞒了他生病的事情,那时候白妈的声音就有些异样了。

第二个礼拜,他语气里的虚弱就藏不住了,白妈直接就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她头一次在儿子面前哭,白孟宸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幸好他爸比较坚强,从白妈手中拿走手机,隔着听筒,白孟宸听见他爸声音不稳的说:“哭什么哭?别给儿子添丧气,辰辰现在正是需要养病的时候,别影响他心情!”

白妈带着哭腔说:“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我不哭、我不哭了!别不让我跟辰辰说话…”

白爸叹口气,说:“你现在很不冷静,下次你再跟他说话吧。”

白孟宸一直安静的听着,不知不觉的眼圈就红了。听筒里的声音清晰了起来,白爸对他说:“别担心你妈,好好养身体。爸妈等你好了,回家来团圆。”

白孟宸深吸口气,“嗯。”

接完这通电话,白孟宸感觉特别疲惫,坚持不住的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身体腾空,轻轻的摇晃着,像是睡在摇篮之中,又像是躺在飘在海浪中的小船上。

嘴角微微扬起,护士不可能抱得动他,是夏衍回来了。

夏衍把他放到床上,拉过来被子盖住他。他似乎弯下了腰,低着头靠着他,白孟宸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朵上。

自从他生病以后,夏衍就没再碰过他,医生明确说过,激烈运动会加重他的心肺负担,消耗的体力又过大,对他的身体有些不好。白孟宸以为夏衍会趁着他睡着偷偷的亲吻自己,没想到却听到夏衍压抑的似乎在哽咽的喘气声。

他内心发急,非常想要睁开眼睛醒来,结果怎么努力也无法掀开眼皮。挣扎了一会儿,浮在浅层的意识被黑甜的梦乡拖拽入深层,白孟宸睡沉了。

大概是留有的印象太过深刻,睡了一觉醒过来,白孟宸还记得夏衍似乎是哭了。

卧室里没有人,护士应该是走了,夏衍也没守在床边。白孟宸坐起,扭身在枕头边摸了摸,并没有任何的湿意。

他下床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就听到丁胜辉和夏衍在低声说话,双方似乎在争执,一听到门的动静,不约而同的闭住了嘴。

夏衍迎着他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抬着头仔细的看他的脸。夏衍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异样。

怀疑是自己搞错了,白孟宸放下了心。他转头看丁胜辉,说:“你们在争什么?”

丁胜辉表情严肃,他走过来,刚想说什么,夏衍就扭头,在白孟宸看不见的角度,狠戾的瞪了他一眼。

丁胜辉不太自然的说:“没、没什么,是工作上的事,我跟部长有不同的看法。”

夏衍仍危险的注视着他,缓慢的说:“你有看法是你的事,能做决定始终只有我。我不会留下一个违背我意愿的人,你明白吗?”

这话已经算威胁了,气氛一下就僵了。

白孟宸并不想看到俩人闹翻,丁胜辉从病毒爆发前就跟他们相处,之后更是转为夏衍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就劝道:“算了算了,工作上的事,就是互相包容。有意见是经常的,没有必要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他这话是说给夏衍听,他独断专行,不容反驳,就是一个暴君。

然后他又对丁胜辉说:“别跟他硬犟,慢慢沟通。他本身就坚持己见,你也坚持己见,就光剩下吵架了。”

丁胜辉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很不甘心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就那么离开了。望着他有几分萧瑟的背影,白孟宸总有些在意。

只是俩人既然都说了是工作上的事,他也不好去多嘴。

可那日的情景,总是不经意的反复被他回想起来,他迟钝的大脑慢慢的意识到,俩人争执的事很可能不是工事而是跟他有关。

不然,他们不会忌讳被他听到,他以前又不是没有旁听过,何必刻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