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凌棠远算是不错的了。如果忽略他的失聪,近乎完美。单凭身家模样学识都比我强上太多,母亲不该委曲的,可她现在的态度分明还有什么恩怨没解。

孟屿暮脸色阴沉,他的母亲倒是眼睛定定看着我不肯离开。

口齿不清的她含糊的说着,说着,能让人听清的字太少了,我不漏痕迹的仔细听着,她说:“拉,拉一定是,婷婷。”

孟屿暮靠在她的背后轻轻拍打着,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微微侧脸看他,他似乎也在看我,那样深邃的目光隐藏太多的秘密,我竟然不敢迎上去看。

他看了半晌突然对所有人说:“咱们吃饭吧,去餐厅聊。”而后站起身,搀扶起那名妇人,与凌棠远擦身而过时,悄悄的递过去一个眼神。

除了我之外,谁都没看见。

血缘谜团(下)

午饭吃的很愉快。特指我,以及那位失语的疯妇人。

她总喜欢指着我说婷婷,婷婷,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失态,孟屿暮坐在一旁亲自给她喂饭,一口一口很认真,很仔细,却没有人发现他的眼睛里储满了泪水。

按理说,凌棠远应该叫她一声姑姑的,但他始终没有说话,除了我和母亲偶尔耳语交谈,整个饭桌上的人,沉闷的可怕。

只是即便这样仍无法压抑住我心底的兴奋,母亲安然无事已经让我放下心,其他都不重要。

饭后,我要带母亲回家,孟屿暮变了脸色让我等等,站在我旁边的凌棠远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他一手推开孟屿暮的纠缠,一手拉住我的胳膊。

他警告孟屿暮:“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和她说。”

“这是她们见的最后一面,我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孟屿暮坚持着,他全身紧绷已经做好发出攻击的准备,我想,如果凌棠远此时出言不逊,他一定会狠狠揍上一拳。

“那是你们意义上的最后一面,和我们无关。”凌棠远拉着我的手,用力拖拉着,我回头看看孟屿暮痛苦的表情,再看看凌棠远阴沉的面容,似乎他们俩在瞒着我说着秘密。

我狠命挣脱他的钳制:“我妈……”

母亲听到我的声音,急忙跑过来,她不好直接劝凌棠远,只对我说:“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你好好过日子,明天我让辰……孟先生送我回去就行了。”

我不依,甩开凌棠远的手说:“妈,跟我走,我把你送回去。”

“听话,别闹,孟先生对我很好,我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母亲仍是不走,我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个疯女人。

到底她和孟屿暮的女人有怎样的纠葛我不想知道,但我只想把她带走。

我还在坚持,母亲却突然抱住我的肩膀:“墨墨,妈一直舍不得你,这些日子妈特别想你,总觉得这些年对不起你了。”我也反手抱住她,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妈,别说了,我很好的,我真的很好。”

我以为她是在为晔晔手术缺钱让我嫁到凌家耿耿于怀,真心安慰。其实那也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怪不得她。毕竟晔晔是我亲弟弟,我不救他,谁又来救呢?

母亲听到我的回答,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孟屿暮则阴郁的站在一旁与凌棠远僵持着,像两只斗鸡。我回过头瞥了一眼孟屿暮的母亲,她似乎察觉我们准备离去,行为表现异常紧张,嘴里呜呜叫着,手脚并用的想从沙发上爬起来。

旁边的阿姨根本拽不住她,再不走,她恐怕会像魔怪一样挣扎过来抓人。

“墨墨,回去吧,我明天就回去,你别担心了。”母亲最后一句话满腔哭意,竟像诀别。我愣住,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她叹口气说:“我们家能有你这样的女儿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从今天开始你别管我们了。走吧!”

我怔怔的身子被她用力推向凌棠远,来不及反应母亲已经哭着离开。

一言不发的凌棠远终于揽住我的腰,将我带离众人视线,临到了门口再回头看看,孟屿暮正安慰着我哭泣中的母亲,虽然没和我说上什么,眼神中却满是不舍的心疼,他倒像我母亲的亲生儿子。

我和孟屿暮之间像有些奇妙的联系,那种联系比血缘更微妙,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中间的牵引。

我和凌棠远终于走了,在母亲的叮嘱下。也许事情远远没像我想的那么坏,只是中间过程太过诡异了些。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来孟家,她与孟屿暮的母亲又是什么关系?我更不知道他们和她是否也参与了凌家的事,可为什么凌家第一次到宁家镇相亲的时候母亲没有认出人来?

这些问题后来一直困扰着我,让我睡不下,吃不香。

晚上睡觉的时候开始来回的颠倒身子,辗转折腾了很久都睡不着,瞪着两个眼睛望向天花板,满脑子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这些日子的线索想电视剧,让人连不上,也断不了。眼睛很累,但脑子不愿休息,还支撑着空架子努力寻找所有事件中间的联系。

凌棠远也没睡着,我从他的呼吸声就能听出,可他不问我在想什么,我也自然不会问他为什么睡不着。在所有灯都暗灭的时候问了他也听不见,就像从前一样。

几次错过我说的话。

唉?似乎也不对,好像他曾经听见过的样子……仔细回想一下,心中疑窦突升。

似乎某次我在楼梯上轻轻说了一句,他就立即回身,那是他的本能反应,决不是动作巧合,还有,我趴在他怀里说的话,他也顺利接答了,根本没有看见我的口型,莫非……

“其实……”我故意小声说。

他背对着我,没回答。

“凌先生?”我又加大了一点声量试探。

他翻了个身,我吓了一跳,但他依然沉默,没有回答我的呼喊。

我并不气馁,又说:“其实母亲在孟先生家留下的原因很简单,她似乎认识孟先生的母亲。”

没人对我介绍过那名妇人的身份,我却说她是孟屿暮的母亲,如果涉及到重要问题,他一定会反驳。

可是,他还是没声音。

他不会是真听不见吧?我再回忆一下初见面时的反应,掉打火机,喊他也不回答,也许我刚刚怀疑那些真的只是巧合?

我慢慢蹭过去,顶着他的胳膊。

最近我们睡觉添了一些习惯,我睡熟嫌热逃离他的怀抱后再想回去就必须蹭他的胳膊,即使睡的很沉的他也会条件反射性的张开胳膊给我枕,我曾为此窃喜过,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果然,他张开胳膊,我依偎上去,等他放松了胳膊我佯装无意说:“其实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说这句话的最初目的虽然是为了试探凌棠远的耳朵,但也算是真心话,慢慢沉溺在他的疼爱里,我越来越习惯身边人的存在。虽然与我曾经的设想的婚姻生活还有些距离,却也不失美满温暖,所以说完这句话,我自己先热了耳朵,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静静的房间,他的呼吸还是很平稳,我等待的回答并没有如期而至。

有点小失望。既对他保留一部分听力的失望,也对他不能听到我刚刚那句话的失望。

轻轻探身起来看他,幽暗光线下,凌棠远眼睛闭合,嘴唇也抿紧,像睡着了一般。我慢慢滑下去,叹口气,这人早不睡晚不睡,居然挑了这么个时候睡,真可恨。

大概失望以后会激发人的困倦,折腾这么一会儿,我反而能闭上眼睛睡下去了。

在丧失最后神智的时候还盘算着,从明天开始,要真的试探一下凌棠远残存的听力,毕竟好奇心已经在心底发芽,疯狂生长下根本无法压制。

但愿他不会察觉我准备试探他的行为。

体味幸福(上)

看来凌棠远最近清闲的厉害,凌翱也不用回,整日留在这边,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从早起就支着半个胳膊盯着我看,等我睁眼时,他的脸距离我只有几厘米,眼睫毛带着晨曦朝露在和我说哈罗。

这种场景有点惊悚,我倒吸口凉气不动声色的往后躲躲身子,“早。”

他脸上是孩子般的坏笑:“早,昨晚睡的挺好?”

我眨眨眼,想起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自然的笑笑:“是……是挺好的。”

他咧嘴:“哦,那挺好。”

“是挺好的。”我喃喃的低下头,突然觉得两个人对面说好几遍挺好是件再白痴不过的事,所以推推他的肩膀:“我要起床了。”

“好。”他一脸灿烂笑容,出乎意料赞同我的提议,让人觉得更加的诡异,眼下所有不正常的举动只代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的脑袋被什么东西撞击了。

洗漱时,他自己闷头嘿嘿直乐,看得我毛骨悚然,我一边警惕的看牙刷上有没有他捣鬼的可疑物体,一边照镜子看看自己嘴角有没有残留口水的痕迹。

凌棠远还在笑,我越发越觉得事情不正常。

吃饭的时候凌棠远居然破天荒的喂我吃麦片,一把银勺子盛满了燕麦粥抵在唇边,我进退两难,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张嘴含住,抬头又发现他还在笑。

我觉得这一定是他早上趁我没醒时想到的折磨我的新方法,而且就我的反应来看,此方法颇具成效。

整个一上午我就在他让人想死的诡秘笑容中度过,全忘了昨晚想要试探某人听力的事。

刚吃过早饭,孟屿暮来电话,范阿姨接了电话,说他准备亲自送我母亲回家,我想通过电话道声谢,还没等站起身,凌棠远阴沉着脸说:“他应该的,谢什么。”

说完还瞪了我一眼,似乎嫌我多事。

我觉得,他和孟屿暮之间的感情也是微妙的,一会儿是仇恨,例如对待方静时,两个人不自然的对抗,一会儿是亲密,例如在没有旁人时,他与他的默契。

他对孟屿暮的感情似乎比我还多了些什么,仔细想想,有些奇怪。既然骨子里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那么相似?

我叹口气挺了挺腰,准备上楼穿上衣服去花园透透气,他在背后突然沉了声音:“你干什么?”

也许,他以为我生气了。

我不以为意,随口回答:“不干什么,穿衣服。”

“多穿点。”他哦了一声,跟着回答,与此同时,我和他同时意识到他的失误,我停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继续向上迈步,心中怦怦乱跳。

而凌棠远便沉默到底,死也不再开口。

我知道了,他一定能听见。

我发誓

冬日的暖阳还是很珍贵的。家乡和背景不同,即便是冬日,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气息,吸在鼻子里凉凉的,顺到心里的惬意,北京则不然,一口气下去,觉得嗓子火辣辣的干,喘口气鼻子都跟着疼。

听说东北内蒙山西更是如此,没有领教过,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靠着,看着枯枝百无聊赖的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凌棠远走到我身后,伸过手来霸气的拉住我衣兜里面的手,用他温热的掌心给我冬日里最简单的暖,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暖。

他轻声说:“想问什么?“

我淡淡笑着:“不想问。”

“为什么不想问?”他急急的拽过我的肩膀看着我,似乎我的无欲无求激怒了他。

我很轻松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深邃铜色的眼眸,高挺鼻梁下,坚毅的嘴唇紧紧抿着,像个可爱的大男孩。没有秘密的他似乎变得更普通了,在我心里,他已经再普通不过。但内心里我还是有些高兴的,至少,他能听见,也能听见我对他呢喃过的所有言语。

突然又想到昨晚自己发傻时候试探他的话,恨不能就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不是他太会装,我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太可恨了。

“你太聪明了,怎么办?我发现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看出我的窘意,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说的是情话,听起来却像嘲讽。

“我该感恩涕零?”我迎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他的眼底隐藏太多的真实情感。见我酸酸的回答,他抿嘴乐乐:“你哪次能真感恩涕零了,我才真要感恩涕零才对。”

我低头回答:“别,我可承担不起。”

“我失聪过,现在右耳有听力。”他若无其事的在衣兜里鼓弄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扳过来,掰过去,像似威胁。他在用行动说,只要你说出去,手指就别想保住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懊恼的反击:“反正,以后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他青了脸:“正常女人知道自己男人听力好着呢都会高兴,你现在是什么反应?

“正常反应。”我用空闲的左手揪了几段枯树枝掰弄着,他瞅了我一眼:“我看你是心里没我……”说了一半他又噤声,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这位大爷着实不好侍候,心里有他的时候,他让我别爱上他,心里没他的时候,他又抱怨心里没他,难道是让我变成既要心里有他,面子上又表现出不爱他?

似乎,我就是这样的,那他还有什么不满?

看来,我们俩都是别扭的人,两个性格为负的人加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得出正数来。

见我只笑,他也笑了,靠在我身旁搂住肩膀,一同靠在院墙边,享受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和惬意。

后来,在花园里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没有说人物,没有说时间,没有说地点,听上去像个很普通的豪门故事,只是故事背后有着胆战心惊的内幕。

有个男孩子和母亲过了十几年的东飘西荡的生活,母亲从小就告诉他有些东西他一辈子都得不到,一辈子。直到他亲眼看见二叔和母亲协商以他换取父亲的继承,条件是父亲永远不再出现。父亲的结局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隐形条款,他从此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母亲知道护士做了手脚后异常暴怒,但无可奈何,她不会为了这样小小的失去放弃继承和同盟,所以暗自吞咽打落的牙齿,把儿子推上继承位置,但她总觉得心中郁闷,便四处想办法找人治疗儿子的病……一次次重燃希望,一次次无功而返。实际上,只有这个孩子心里明白,他有一部分听力已经能在多次治疗后渐渐恢复,但他现在谁都不愿意相信了,包括他的母亲,所以他营造了一个失聪的环境让心安静。

他不愿意告诉他的母亲,却愿意说给我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如果我们俩的相见不是在这样矛盾重重的家庭,也不是在那样窘迫的环境里,我们一定会好好相处的……

晚饭时分,我还沉浸在故事里不想说话,他已经全然忘掉那些沉痛的过往,扔过来一句:

“嘿,昨天有人也说梦话了。”

我抬头,他正扬眉挑起嘴角,一副我不屑和你一般见识的模样,我回了他一眼:“哦,说就说了。”

“你不觉得你表里不一吗?”凌棠远微微一笑。

我则对他报以最大的微笑:“难道凌先生表里如一了?”

最后气结的人,当然是凌棠远。

体味幸福(下)

我对怀孕的事只是一知半解,很少重视。凌棠远不知从哪里知道怀孕25周该去做排畸彩超的事,兴致勃勃的准备带我去检查。

说实话,我有些抗拒。我仍没做好从学生到母亲的转换的准备,此时去做检查,无疑提醒我必须面对现实。

不想去,心底由内而外的抗拒。可凌棠远很兴奋,让范阿姨跟着带好一切需要的东西,不由分说带着我走,嘴里还说:“早看早安心。”

我心黯了一下,更愿意相信他此行是为了查看胎儿性别,而非关心我和孩子的健康。

从上车到进医院,我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在家乡读书时经常听说有媳妇怀孕被查出是女孩,婆家动员堕掉再生的事情。凌家虽然不会这么愚昧,却也是期盼男孩的,那是他们争夺凌家财产的最后杀手锏,也是凌棠远最后的希望,我如果不能成全,自己会有负罪感。

得利于凌家的财富,我们无需排队,无需叫号,只允许进两个人,我们俩不约而同的走向彩超室,他的手始终攥着我,紧紧的,比铁钳还用力。看来,他真的很担心孩子的性别。我苦笑一下,眼睛垂下,只望着踌躇的脚尖。

门外等着范阿姨,凌棠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我平躺在观察椅上,冰冷的仪器带着最后的希冀慢慢探查,医生温柔的说:“你看看,这个就是你的宝宝。”

我的目光顺着她的手势看去,模糊的黑色屏幕上,小东西正在酣睡,手放在脸侧,像在和我打招呼,又像是在揉摸自己的脸蛋,轻轻动着。

医生轻声细语跟我解释,“宝宝在睡觉。”

凌棠远缓缓的站起来,背过身去,秀长的双眼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电视屏幕,我望着他,他望着宝宝。

所有的一切都僵持了,没人动。

“这个是小手,这个是小脚丫,宝宝很长,应该像爸爸。”医生见我们表情怪异,赶紧补充。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宝宝的存在。从孕吐开始,他/她始终是安静沉默的,凌棠远说她/他一定是和我一样不爱说话的宝宝,而范阿姨总担心会不会胎死腹中催促我检查,唯独我当她/他不存在般,希望可以把需要思考的事尽力拖后。

可刚刚看见他/她时,我的心全部骤然软化,满心都是他/她圆圆的脸蛋,胖胖的小肚子,还有调皮的睡姿。

“真是个安静的宝宝,我做过这么多彩超,还没看见像他这么安静的。”医生一边写参数,一边对我安慰。

我悄悄侧过脸,鼻子发酸,控制不住想要哭。

生命何其短暂,睁眼闭眼之间,已是百年。看过父母无休止争吵的我曾幼稚的发过毒誓,一生不生育孩子。我既然不能给他们幸福,至少可以做到不带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可就在看到屏幕的那刻,暖意瞬间涌满了心怀。原来,短暂的生命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会由他们走完我没走过的路,看便我没有看见过的新奇玩意,甚至在我离开的时候,仍可以替我活在世上。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你们看,他醒了,正在招手。”医生指了指大屏幕,凌棠远弓下腰,不自觉的拽住我,屏幕上小宝宝改变了睡姿,在朝我们晃着他/她的小手,似乎知道面前是他的爸爸妈妈,嘴角也跟着上扬。我的眼泪因为突然仰面平躺改变了渠道,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凌棠远俯身在我耳边说:“别哭,你看,他是咱们俩的宝宝。”

咱们俩的。

接下来,我以为他该问孩子的性别了,但凌棠远始终望着大屏幕不动,什么都没问。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彩超图像前呆滞,这景象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看,却让人不住动容。他确实已经呆滞,不可置信的走过去,伸出手碰触屏幕,刚挨上就像被电到一样弹开,而后才敢小心翼翼的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