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笑完便搂我入怀,脸骤然冷若冰霜,眼眸里一丝笑容都没有残留。

我在这双眼睛里看不见间刚刚的凌棠远,那样嬉闹的他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不得不说,有时候他完全看透了我,而我还在学着慢慢摸清他的心。

当晚,我回到凌棠远家,意外的看见整个房间都换了颜色。

以往沉闷的黑色被银灰所取代,家具,配饰都变了颜色风格,有阿姨端茶给我,而原本应该在这边跟随的刘阿姨已经不见踪影,我回头瞟了凌棠远一眼,他坐在沙发上扬着头,若无其事的解释:“我觉得她管的太多了,让她去找她了。”

前面的她是刘阿姨,后面的她……是他的母亲?

“为什么?”按理说他不会驱走刘阿姨的,毕竟她都跟了他们母子几年年了。

凌棠远像似不曾听见我的问题,懒得解释,见他如此回避我也不想问,静静坐在沙发上。他懒洋洋的朝我张开胳膊,我明白他的暗示,立即顺从的靠过去。

他在我耳边说:“因为我才知道,她是方静的亲姨。”

我蓦然僵了,回头看他,他眼睛深不见底,做出一个鬼脸朝我笑笑又眨了眨眼。

是方静利用了凌棠远母子,还是凌棠远母子利用了方静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很多事情处理方面刘阿姨都远远要比范阿姨来得犀利,对我也更刻薄。

一个是情敌的姨娘,一个是我母亲的故人,这样简单的解释把所有的不正常现在都变得很正常。

还有谁是这样的两重身份?还有谁有这样的两重心思?

我深深吸口气:“我明白了。我们没有盟友,也没有敌人。每个敌人都可能是盟友,每个盟友都可能是敌人。”

凌棠远眼底突然闪过一道亮色,而后下一秒钟便探过身来按住我的肩膀,我条件反射的拿手去推,他停在离我嘴唇最近的地方闲闲的看着我:“你太聪明了,我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要不我们签一个协议吧。”

“什么协议?”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最后我们得到我们应该得的。你嫁给我。”他挑了挑眉尾。

他不是在求婚,而是真的在说条件!我本能的察觉他心底的认真,如果最后我能凭借肚子里的孩子分到大部分财产,他又娶了我,他仍是最后的胜利者,无论是凌伯笠还是孟屿暮都会铩羽而归。

我的心底有丝凉意,失望像冰慢慢腾起凉飕飕的感觉。虽然我明白他在说什么,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不懂,努力微笑:“你是想渔翁得利??”

他见我笑,反而不悦:“我这么说,你不生气?”

我继续微笑,这是伪装。如果凌棠远此时能再离我近一些,一定会看见我嘴角的颤抖

我怎么会不生气?

但,心底的悲怆已经大于怒火。

一向是他最喜欢发怒的,近来不知怎么,我也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心底里都是理所当然的信念:如今我腰杆硬了,怎么还能容许你们肆意宰割?

骨气和尊严也需要有支撑的,或精神,或物质。从前我靠精神,如今我靠物质,于是我笑着回他:“结局未定,所有的事都不算数的。”

他哼了一声把我推倒吻上来,咬住我嘴唇的力道很大,我几乎能闻到被他牙齿咬血腥的气味,我开始竭力反抗,他却始终压着,我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只能拼命移开嘴唇:“我错了,我错了。孩子,小心孩子!”

凌棠远听见我喊孩子才慢慢撑起胳膊,带有惩罚意味的将手指按在我的红肿的嘴唇上:“记住,你只能听话,我不允许你反抗。”

我有些惶惶,生怕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仔细瞧瞧,他眉眼间又没有严厉的神色,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越这样,我越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直道最后他才慵懒的趴在我肚子上听宝宝的心跳,边听边抱怨:“儿子,你妈差点不要我们了呢!”

我刚刚所有的惊吓,又被他故意做出的无辜表情所覆盖。

这个男人有本事让人又恨又爱,同样也有本事让人又惧又怜,我真没办法一直用一种表情来配合他的善变。

他,还在嘟囔着,边说边低头亲吻我的肚皮,眼睛始终在温柔的望着我,嘴角还带着阴谋得逞的笑。

“你要告诉妈妈这次不答应就没机会了,下一次可是要看爸爸心情的。”他说。

我被他无聊的威胁气红了脸,横了一眼不肯再说。

“喂,再不说我就送你连带你妈一起回孟家!”他勒紧嗓子说。

我继续不理他,索性还闭上眼睛。

突然,耳垂有些湿热,我骤然睁开眼,发现凌棠远居然趴伏在我身边得意的笑:“一次不说,我就换一个地方,两次不说,我再换一个地方,直到你说为止。”

他温热的舌尖刚划过耳边轮廓,我立即全身都绷紧了,身上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滚烫。

见我咬紧牙关,他又换了一个地方,眼睛眉毛。每被他的舌扫过,都能激起我全身的战栗。

我算彻底见识到凌棠远的歹毒,现在除了答应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阻止这种非人的折磨。

“我……我答应你。”面对他温柔的陷阱,我只能违心屈服。

凌棠远停住动作,瞟了一眼,脸上露出无赖的笑容:“晚了,现在开始第三个地方。”

脖子被他攻占,我除了喘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

他用齿尖磨舐那里,一路向下,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掀开我的上衣,嘴唇自上而下印下无数痕迹,明明知道他只是戏弄加挑逗,可身体已经不自觉的贴合上他。凌棠远低笑,似乎在嘲笑我心口不一,我羞涩的扭过脸,咬住自己手指。

他突然在我耳边低语:“孩子没事吧?”

嗓子干哑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嗓子干哑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身子突然变轻,他笑着抱起我,显然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太过多余,我们更需要彼此来慰籍连日来的思念。

谁说爱一个人的心只停留在空想,它更需要拥有和抚慰。

趁所有的一切还没开始,我先放纵自己品味片刻幸福,如果有一日我们需要分离彼此,此刻便是最好的回忆。

“棠远。”我轻轻的呼唤。

他从我颈窝里抬起头,停住所有的律动:“什么?”

“我想你。真的很想很想。”我很少会说这样直白的话,脸上表情分外的不自然。

他定定的看着我,按在我身体两边的手不觉抓紧,似乎在克制情欲:“别逼我做伤害孩子的事!傻瓜。”

我的心突然甜甜的,幸福盈满胸口,觉得时间停留在这一秒也是永远,不想再奢求其他。

刹那聚散(上)

一早起床凌棠远就霸道的埋怨:“你昨晚让我一夜没睡好。”

“嗯?”我还没完全醒来,他说的话听个稀里糊涂,明明是他一夜抱着我不肯松开,导致我翻身都成问题,身体现在还酸疼万分,偏偏他要说是我让他一夜没睡好,真是恶人先告状。

我无奈的勉强睁开眼:“我也没睡好,我找谁去?”

“谁让你不好好休息的!”听见我不舒服,他立即不悦的责备。

这个男人,永远不要指望他会我温柔安慰,昨晚偶尔体现的温柔只能当成回忆片段来品味,决不能以为从此以后云淡风轻平安幸福。这不,刚刚美滋滋的心又被他来个迎头一棒。

算了,我不和他计较。

我呻吟,翻个身抱怨:“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很难受。”

凌棠远哼了一声:“你现在脾气大了,谁的话都不听了,有人撑腰果然不同。”说归说,他还是帮把被子掖好,而后在我的脸颊轻轻的亲了一下。

脸颊痒的厉害,我很想笑。因为这个吻,与他争辩的早晨突然变得愉快起来。窗外阳光明媚,厚厚的窗帘拦不住绚烂的光线,我觉得我的心开始软了,他对我越好,我越容易感动。

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很快洗漱完毕离开卧室,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吸吮他留下的气息,心情惬意。

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我的脸蹭在他的枕头上含了笑。

迷迷糊糊差点睡着的时候手机响,拿过来看看号码居然是孟屿暮。昨天回凌翱并没有直接与他通话,司机汇报以后我就没再打给他,大清早接到他的电话,我有些愧疚,想来他必定是担心了一晚上,我赶紧接起:“喂,我是……”我还是不适应那个新名字,想想又说:“我是宁墨墨。”

“你回凌翱了?”孟屿暮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倒是没有不悦。

我的愧疚又加深了些:“是,本来昨天应该给你打电话的,后来忘记了。我过两天就回去,请放心。”

孟屿暮叹口气:“不用了,我现在就在凌翱,你醒了就让司机送你过来,今天上午有董事会,我们要开始了。”

开始了……虽然不知道他所谓的开始了是什么,但我能察觉到这一定和我进入凌翱继承遗产有关。没想到这天来的那么快,快到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准备。我抑制不住心中复杂滋味,迟疑的回答:“好。不过我要不要告诉棠远?”

孟屿暮半晌没说话,话筒里一直静静的,我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看来还是我太幼稚,孟屿暮和凌棠远的利益之争究竟牵扯多少,我根本无法了解,更可笑的是,在计划行动之前,他的亲妹妹居然还妄想与对手通风报信。

“随便你,听从你自己的心意吧!”他说完,立即挂断电话。我想他一定是有些绝望了,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会是我拖他后腿。

我有些紧张,从床上爬起来不知所措,推开房间门就听见凌棠远车子发动的声音,如果现在不追上去,就没有机会了。

我突然想起昨晚凌棠远说的话,“要不我们签一个协议吧,如果最后我们得到我们应该得的。你嫁给我。”,原本准备追他的脚步慢慢停下来。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那些话终究还是在我心中埋下了根刺,使得我不想去提醒他。孟屿暮这次是为我争取利益,而凌棠远却是为他自己争取,我们俩注定是利益上的对手。不管是谁,我选错了,就会一败涂地,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我必须冷静。

默默的回到房间,整理好衣服坐在床边,把手机握在手心,拇指来回揉了几次才下决心拨通孟屿暮的电话:“我没和棠远说,一会儿我会去凌翱。“

孟屿暮大概没想到我会同意,电话那头又停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是我平生最漫长的时刻,比在晔晔手术室外等消息还加难熬。

“嗯,好。外面冷,多穿点。另外,换件黑色的衣服。”他最后叮嘱。

我听从他的建议,从凌棠远的衣柜里找到过去给我添置的那些衣服,挑件最宽松的套在身上,又把头发挽了起来。我想,孟屿暮是想让大家看见我憔悴的样子,索性便不再化妆,罩上外衣下楼,跟司机去了凌翱。

凌翱中心的大堂里还是忙忙碌碌的景象,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急匆匆的。

我刻意将外套脱下放在臂弯,穿着一身黑衣低头往里走。总台小姐眼尖,立即走上来:“凌小姐,请您先等一下,我给孟总打个电话。”我耐心的靠在总台旁伫立,来来回回的人都会格外留意我,他们的目光有些恭敬,有些探究。

从最开始的不自然,我渐渐接受这样的窥视,更会以略有些哀伤的表情扯动一丝微笑回过去。不知道他们中间的谁会是我的敌人,至少我要刻意做到不再树立更多的敌意。

孟屿暮很快就出现在大堂,他打量我的打扮并没表示赞同,反而是挽住我的胳膊说:“早说过你,一定要多穿,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说不出话,确切的说是不知道该怎样说话,他带我进电梯,电梯门刚刚关上,他就立刻用最快的语速说:“今天所有的董事都在,我们的目标是先拿回你应得的。只要你被承认,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被承认。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多了。”

我立即紧张起来,他握握握的手:“别紧张,你只需要适度表现悲伤就行了。”

我点头,电梯门开,他径直把我带入会议室。

随着他的脚步,我的心突然提起,脚步有些虚软。

会议室早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出现在门口时,所有的视线都扫过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如此多的人瞩目,每个人的眼神都别有深意,像把刀在随意剜去我身上遮蔽的皮肉。我尴尬的绕过主席位,迎面就看见凌棠远诧异的目光。

他目光死死看着我被孟屿暮拉住的手腕,旋即他像明白了什么,冷笑的扭过了头。

我的心被他的冷笑狠狠的刺痛,想来他此刻也一定不好受,所以才会扭头掩饰失态,我很想对他说,其实不是那样的,我……

孟屿暮在我身边提醒:“舅舅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我勉强自己提起精神和凌伯笠打招呼:“舅舅您好。”

凌伯笠起先见我喝孟屿暮同时进入会议室也是一惊,但他表情转换的很快,立即露出慈爱的笑容:“婷婷阿,你这样的身体就不要来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我笑的很淡,几乎只动了动嘴角:“母亲刚刚过世,我一直闷在家里太难过,总想她。今天就是想过来看看,顺便散散心,没别的意思,舅舅别多想。”

孟屿暮搀扶我和其余董事敬礼示意:“各位董事好,身体原因有些不便,还请多多见谅。”

每做一个动作,我的眼角余光都在留意凌棠远。他的脸色越来越平静,对于我们的表演无动于衷,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不管做什么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错,只要在凌翱,我们就是表兄妹。我是初来乍到抢夺家产的人,他没有道理该表现出关爱态度。

我坐下,始终垂着头,心中的热情开始冷却。

所有人都在讨论对我来说很陌生的词语,我竭力去记住与自己有关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讨论到继承问题时,有董事说:“凌小姐二十三年没回家,我们欢迎她。但是法律途径还是要走的,孟总可以拿出证明请公司法律顾问按照凌老先生的意思分配股份,我们并无二话。”

孟屿暮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着那人:“方董,你指的证明具体是什么呢?”

“凌家多一个继承人总要出具确认血缘之类的证明,或者是当年的当事人说些证词。”那人喋喋不休还想说,凌棠远发话:“方董,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让凌小姐和孟总去验DNA?”

这是一笔烂帐。我和孟屿暮是同母异父,验和不验都证明不了什么。

我无所谓,但孟屿暮脸上淡然的笑容骤然消失,他轻松笑笑:“我妹妹现在怀着身孕,身体又不好,我不舍得为这些琐事操劳她。”

凌棠远轻蔑的笑笑:“表妹身体是不好,昨晚还说睡不着呢。”

一句话甩过来,我和孟屿暮都白了脸。其余人也都开始窃窃私语。

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我和凌棠远的关系我不知道,但大家的表情分明带了晦暗不清的暧昧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凌棠远故意用讥讽挑起议论,我根本无力阻止。

孟屿暮在桌下按住我的手,我挣脱,咬住嘴唇深吸口气,勉强自己开口:“谢谢表哥操心,不过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的。”

凌棠远定定看着我的脸,声音低低哑哑的:“不用谢,反正我也帮不上忙,你做的很好,没白学。”

我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心疼的厉害,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宽宏大量:“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见外的话。”

凌伯笠哈哈大笑打断我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是嘛,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呢?这不是让其他董事们看笑话?我决定了,证明是一定需要的,法律顾问那边走走形式罢了,我外甥女和她母亲长的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呢,不过没办法,我们还是要给董事会一个交待的。”

孟屿暮僵硬的身子勉强直起,微笑:“好,等婷婷身体好一些,我一定尽快办。”

“再说点别的吧!”凌伯笠顺利的把话题转移,会议室又恢复了起初的安静。

我坐在孟屿暮身边不敢抬头,因为凌棠远一直在笑,他的笑不大,却让隔着会议桌坐在对面的我不敢面对。

对不起。棠远,现在我还不能为你做什么。

被人安排的生活让我没有安全感,我怕最终我和孩子将束手就擒,我更怕财富战胜爱情,有一日被你利用以后抛弃。虽然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仍要自己拼一次。哪怕最后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拱手给你,也是心甘情愿。

你谋算索取的和我自愿拱手的,本质上有很大区别。

所以,凌棠远,请你原谅,我不会听话,因为我还有最后的坚持。

为了最后的尊严,我必须自己来。

刹那聚散(下)

会议结束,凌棠远第一个转身离开。随在身后的董事们渐渐遮挡住他高大挺直的背影,竟没留下一丝缝隙给我。

我傻傻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动弹不得,不知何时眼泪竟悄然爬满脸颊,在暖风浮动下冰凉了心。

我知道,高傲如他必然无法接受我的自作主张,我在此时站出争夺属于自己的股份无非等于招认自己业已背叛,就算我什么都不肯说,他只怕已经笃定。

我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慢慢的站起,双腿虚软无力支住丢失心肠的身体。

孟屿暮从身后搀扶我颤抖的胳膊,我倔强的甩开,想迈步,脚跟无法站稳。他再度靠近,我回头望着他温和的表情,原本的避让沦为认命接受。

他轻声的说:“棠远在闹小别扭,你……别往心里去。”

我苦笑:“如果真是小别扭还好。只怕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原谅了。”

凌棠远那样别扭高傲的男人,决不会先放下身架来询问我的心中所想,除非我认错,他会一直坚持冷战下去,我肯定。

后悔吗?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