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豫南和沈衍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担忧尽显。

而一直跟傅苑苑说话的谢豫青此时也突然想起来了,说好了苏岩东和夏沅沅今日也会来。

谢豫青猝然的抬起头,听着铃声,却怎么都挪不开脚去开门。

傅苑苑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来的是谁了,手心有些紧张的冒着汗,手紧紧的捏紧裙摆的边缘,但仍是故作轻松的道:“是谁来了,怎么不去开门。”

傅苑峰看看傅苑苑,再看看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谢豫青,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苏岩东看着半天没人来开的门,低声骂了一声,接着也不按门铃了,直接用手在门上敲。

又过了好一会之后,大门才被打开,露出谢豫青有些紧张的小脸来。谢豫青有些不自在的叫了一声道:“岩东哥。”说完看着夏沅沅,想到屋里的傅苑苑,却怎么开不了口打招呼。

苏岩东并未发现这不平常的气氛,骂道:“你们搞什么鬼?”说完拉着夏沅沅直接进了门。

路才走了一半,客厅沙发上一个绿色的人影突然慢慢站了起来,侧过身,对着苏岩东温柔浅笑,道:“岩东,好久不见。”

说着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夏沅沅,脸上的笑容又不由一点一点的褪了下去。

苏岩东看着那个绿色的人影,不知不觉便有些愣了,牵着夏沅沅的手也不知不觉的松了下来。

夏沅沅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只在照片里出现的女子,再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整个身体都不由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最炎热的夏天,最冷的心。

莫过于此。

9物是人非

谢豫青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打得最怪异的一台麻将。

一台麻将四个边,她,谢豫南,傅苑苑和夏沅沅各坐了一边,沈衍,傅苑峰和苏岩东则分别坐在了她,傅苑苑和夏沅沅的身后。

房间里有些怪异的安静,唯有谢豫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在台桌上叽叽喳喳的不停,一时说“哎呀呀,就差九万了,你们谁给我打个九万。”,一时又说“我可还没同时跟三个女生打过麻将,若是输给了你们女生,那我的脸就丢大了”…聒噪得令人心烦。

谢豫青看了看右边的傅苑苑,再看了看左边夏沅沅,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了一个牌。

夏沅沅并不大会打麻将,左右手各抓着一个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苏岩东在后边抱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笑着指点道:“放一筒,三万留着吊四万。”

在夏沅沅看来,苏岩东此时对她的亲近实在显得刻意。

夏沅沅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温柔得仿若她是他最心爱的情人。只是这种刻意的温柔,并不令她觉得开心。

她重新将头转回来,将三万放了出去。

谢豫南立马高兴的将手上的三个牌一翻,道:“碰三万,杠。”说完转过头来对夏沅沅笑答:“好嫂子,你这个牌可放得太好了,我正愁成不了章呢,等一下赢了钱,我跟你对半分。”

苏岩东笑道:“用不着,难道你以为我穷得让沅沅输牌的钱都没有了。”

谢豫南道:“看你这话说的,炫耀你苏大公子有钱是吧,小心她将你的身家输光了。”

苏岩东道:“老子乐意。”说完低头在夏沅沅的脸上亲了一口,道:“只要是我家沅沅输的,输光了老子也高兴。”

谢豫南一副不忍观看的模样道:“靠,要秀恩爱回家秀去,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老子可是没有女朋友的人。”

傅苑苑看着背贴胸靠在一起的苏岩东和夏沅沅一眼,神情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去,手握着一个牌,却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怎样打这副牌。

好一会之后,她才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转过头问谢豫青道:“打九万,你要不要?”

谢豫青感觉到了牌桌上怪异紧张的气氛,她想缓和一下房间的气氛,连忙笑着道:“要要要,正缺这个呢。”

收了傅苑苑打出来的九万,谢豫青又转头问夏沅沅道:“我打六筒,你要吗?”

谢豫南不满的抗议道:“跟你们女生打牌最没劲的就是这个,你打给她她打给你,那这牌打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谢豫青道:“我们就爱这样打,我们乐意,你管得着吗。”

谢豫南道:“是是是,我管不着,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说着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笑着道:“这倒让我想起了我们小的时候打麻将,苑苑的牌技烂得一塌糊涂,但每次跟我们打却都能赢,全靠着上家的岩东让牌给你,说不好你们这让牌的习惯就是从岩东那里学来的…”话未说完,却被坐在对家的谢豫青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谢豫南不由大叫了一声,瞪着谢豫青道:“谢豫青,你干嘛踢我。”

谢豫青表情平静的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有老鼠从桌子底下爬过呢。”

谢豫南道:“胡说,这里哪里会有老鼠。”

谢豫青道:“那可说不定,上次打扫的阿姨就说她在别墅里听见了老鼠的叫声,吱吱吱吱的,聒噪得很。”

谢豫南道:“好啊,谢豫青,你说我是老鼠是不是,我是老鼠,那你是什么,老鼠之妹。”

谢豫青道:“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可别先对号入座。”

刚刚谢豫南像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那句话,仿佛是被这对兄妹的插科打诨给掩盖过去了。

但夏沅沅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容易平静。

她看着低头失神的苏岩东,以及同样失神的夏沅沅。不知她们现在是否同时在回忆过去,那些属于她们共同的过去。

夏沅沅突然觉得,现在自己坐在这里,就像是个笑话。

这次麻将很早就散了,不到十一点就散了场,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早散场。

傅苑苑和傅苑峰坐一辆车走了,夏沅沅和苏岩东开另一辆车走了另一个方向。沈衍却没有急着走,等他们走后,跟着谢豫南重新回了别墅,然后问谢豫南道:“你今天干吗那样?”

谢豫南装傻道:“什么那样,我哪样了。”

沈衍道:“就是今天你说小时候岩东让牌给苑苑的事,别跟我说你是不小心的,我还不知道你。”

谢豫南叹了口气,在沈衍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道:“我就是觉得,岩东和苑苑这一对,如今变成这样,到底令人觉得可惜了。”

沈衍皱了皱眉,不赞同的问道:“所以你想撮合她们重新开始?可你别忘了,岩东身边现在已经有人了。”

谢豫南道:“别人不清楚,难道我们做兄弟的还不清楚,岩东自小就喜欢苑苑,就是他们分开的这五年,难道岩东就真的忘记苑苑了。还有他身边那个叫什么夏沅沅的,岩东这么多人不找,非找了个跟苑苑名字相似的,你别告诉我岩东是真心喜欢那个什么夏沅沅,你信我也不信。”

沈衍摇了摇头,道:“豫青说得对,当年岩东和苑苑之间的事,你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别插手他们之间的事的好。”

谢豫南不满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说啊。”

沈衍却沉默着,不说话。

谢豫南道:“看吧,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况且就算当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误会,现在解开不就好了。如今岩东未婚,苑苑未嫁,有什么不能重新在一起。至于那叫什么夏沅沅的,给些钱打发了不就好了。”

而在另一边,傅苑峰一边开着车,一边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有些低落的傅苑苑,在心中叹息一声。

在今天的麻将桌上,无论是苑苑的神情还是岩东的神情,更或者是哪位夏沅沅的神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带着有些劝阻的语气对傅苑苑道:“你今天也看到了,岩东身边已经有了别人,过去的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让它过去吧,不要让它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

傅苑苑突然轻声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然后笑着道:“哥哥,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以为我回来是为了岩东?”

傅苑峰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想的却确实如她说的那样。

傅苑苑自然了兄长心中的想法,开口道:“不是的,我只是有些想你们了,所以才会想要回来看你们。”

傅苑峰道:“不是最好,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再一次受伤。”

傅苑苑移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哥哥放心吧,我不会的。”

窗外是不断闪过的建筑物,十一点钟的青市依旧繁荣,夜晚的霓虹灯七彩闪耀,照亮着街上形形□□的人群。

车子经过一座大厦时,傅苑苑看着外面高大的建筑,突然又开口道:“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个游乐场吧,没想到现在这里却建起了大厦。”

傅苑峰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又重新回过头来继续看前面的路,道:“青市这几年在搞新区开发,游乐场已经拆了,那上面的大厦是谢家开发的。”

傅苑苑有些茫然的道:“青市变了好多,无论是景还是人。”

傅苑峰道:“大家都在往前走,总是要变的。”

傅苑苑不再说话,头看着窗外继续看着景色,过了一会,又开口道:“我想起小时候,我、你还有岩东、豫青、豫南,我们常常去那个游乐场玩的。如今看着它变没了,就好像是曾经美好的回忆被人硬生生的洗去了,再也寻不回来,我心里有些不好受。”她还曾记得,她们在那里抓迷藏,轮到苏岩东抓人的时候,总是最先找到她。

可是他知道她不想被抓住,所以总是装作没有看到她,转而去抓其他的人。

她一直知道他对她好,可是年幼的她不懂得珍惜。

傅苑峰看着伤感得有些想哭的妹妹,不由劝道:“你别想太多,旧的回忆没了,总有新的记忆来填充。记得过去,不如珍惜现在。”

傅苑苑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笑道:“是我想不开了。”

红岸别墅。

夏沅沅下了车,接着直接进了房子上了二楼。苏岩东跟在她身后,也慢慢踱着步上来。

夏沅沅打开主卧的门,接着回过身来对走到门口的苏岩东道:“我今晚要一个人睡。”

若是平时,苏岩东早就死皮赖脸的赖上来,非得要来跟她一起睡了。但今日苏岩东却面无表情的道:“那我睡客房。”说完便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夏沅沅不再管他,“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将包扔在床上,接着便将身上的项链,耳环都取了下来,放回盒子里,坐到梳妆台前想将它们放进抽屉里。

只是她拿着盒子坐在梳妆台前,想到了什么,突然“砰”的一声将盒子全部扔到了地上。

盒子被摔得打开,项链和耳环从盒子里滑出来,珠光闪闪的躺在实木地板上。

夏沅沅一直缓着气,想要将胸口的躁郁全都压下去。

然后她重新从梳妆台前走出来,跪在地板上,将首饰一样一样的重新收拾回盒子里,拿起来放进抽屉。

再接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另外的抽屉里找出药丸,取出一粒,然后就着白开水吞了下去。

等吃完了药,她看着桌面上放着的白色小药瓶,突然觉得无比悲哀。

狂躁,轻度抑郁症。

医生跟她说,但你控制不住自己时,就吃一粒这样的药丸。

而她究竟有多久没有再吃过这种药了呢,久到她以为她再也不用吃了,没想到,她又成了那个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病。

10梦境

这个晚上,夏沅沅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悬崖边,看着苏岩东头也不回的挽着傅苑苑不断的走远,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们像是这世界上最相配的恋人。但她却感觉到了害怕,她想开口让苏岩东留下来,但却怎么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又伤心又恐惧的一步步后退,然后便掉进了悬崖里。

但她并没有落下去。

有人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来看,是叶尽。

他的眉眼一如多年前那样温柔,温柔浅笑的看着她,仿若她仍还是他最爱的人。

她欣喜的想要叫他拉她上来,但他却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道:“沅沅,你终于遭到报应了,你终于也尝到被人抛弃的滋味了。”然后放开她的手将她一推,她便从悬崖里落了下去。

那悬崖好高啊,又高又黑,她在悬崖里不断的往下落,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的累积,但她却怎么都落不到底。

然后,她便醒了。接着发现自己的眼角湿湿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外面也没有月亮。她想将台灯打开,在床头小几上摸索了一会打开开关,但灯却并没有亮起来。

她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想要起床去开了大灯倒杯水喝,但当她赤着脚走在地毯上时,却不小心踢到了房间的摆设,脚被撞得生疼生疼的。

她抱着腿坐到地上,脚疼得令她想哭,心里又难受,然后她便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仿佛一眨眼眼泪就要流出来。

再接着,房间里突然“哒”的一声,然后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夏沅沅抬起头来,便看到一身睡衣的苏岩东站在房间的门口,表情沉默的看着她。

她偏过头去,望着白色的墙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只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苏岩东慢慢的走过来,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然后问道:“撞到哪了?”

夏沅沅躺在床上转过头去,手放在湿润的眼睛上面,忍着眼泪却不说话。

苏岩东只好卷了她睡衣的裤腿自己找,然后便发现她的膝盖上紫了一大片。他从抽屉的药箱里找了白药出来,将她的脚拿起来放在他的大腿上,倒了白药在手上,然后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的揉。

夏沅沅疼得嘶嘶的叫,也不知道是真的疼的还是想趁机发泄,她的眼泪流得更欢了。

苏岩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她一眼,道:“你忍着点,淤血揉散了才能快点好。”说完放轻了动作,继续帮她揉着膝盖。

直到将她的膝盖揉得发热,淤血也慢慢散去了,苏岩东才重新将她的裤腿放下来,将她的腿放到床上,收拾好药箱,然后又重新回到床上,在夏沅沅的身边躺下。

他看着她掩在手臂下,满是泪痕的脸。他不由拿开她的手,伸手在她眼睛下面擦了擦,然后伸手将她抱过来,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轻声的道歉道:“对不起。”

夏沅沅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一般,呜呜的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道:“苏岩东,你知不知道你很坏,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坏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坏。”

苏岩东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说着低下头来,嘴巴亲吻在她的眼睛上,帮她吸去流出来的泪水,一边亲一边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沅沅。”

夏沅沅一边哭一边道:“你不要叫我沅沅,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知道你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究竟是在叫谁。”

苏岩东道:“好,好,我不叫,我以后都不叫,我以后叫你小沅好不好,嗯?”

他一边说话的时候,亲吻也不断向下,落在她的鼻子,脸颊和嘴巴上。他伸手一粒一粒的解开她胸前的扣子,然后亲吻继续落在她的脖子,肩膀,胸前,一直到她心脏的位置流连。

等到他们的衣衫都尽数退去,两人□□着在床上纠缠,夏沅沅伸手攀住苏岩东的肩膀,像是发狠了般,伴着眼泪,张口狠狠的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下去。

直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才像是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而苏岩东像是没有感觉到疼一样,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继续埋在她的胸前亲吻。

灯光昏黄,灯下是互相纠缠互相折磨的男女…

而同一时间在傅家的宅子里,傅苑苑坐在床上,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上,膝盖上是被眼泪晕湿了一片的蓝色裙子。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拿起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她便有些哑着声音对着电话里头的人道:“清风,我回去美国好不好?”

电话另一头的美国,顾清风听着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傅苑苑,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的疼。

他轻声温柔的开口道:“怎么了吗,苑苑,是不是苏岩东不肯原谅你?”

傅苑苑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想起,电话另一头的顾清风根本看不见,于是才开口道:“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孩了。”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她伤心的说道:“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沅沅,他可能不再爱我。”

“我以为他还爱着我,我以为无论多久,他都会在原地等我。”曾经的苏岩东那样爱她,说爱她爱到愿意放弃全世界,可是,“可是才不过五年而已,他却已经离我远去很远了,他不爱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清风,我想回美国。”

没有人能够忍受心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哭。

顾清风握着电话,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开口道:“你听我说,苑苑,倘若你觉得只有苏岩东才能给你幸福,那你就去将他追回来,他走远了,你走快一点追上他不就好了。倘若你觉得回来美国你能够忘记他,那么,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那么,苑苑,你真的要回来吗?”

傅苑苑握着电话顿了一会,接着拼命的摇头:“我不知道,清风,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忘了他。”

哪怕她说不知道,但他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答案。

哪怕他装着大度劝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但他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希望她能说出“我能忘记他”的答案,而现在,他终是要再次失望了。

顾清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着掩去自己的落寞,对电话里的傅苑苑再次温柔道:“那么,苑苑,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电话里,傅苑苑最后说了什么,她说:“谢谢你,清风。”

没有人知道,爱情里,其实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谢谢你”和“对不起”两个词。

第11章 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