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恶作剧似地一把搂过舒盼的腰肢,“算了,都牺牲这么大了,总要留点纪念吧。你过来和本妖女拍张合影发微博。”

舒盼被她逗得咯吱乱笑,“你不怕以后都这个样子吗,还有心思自拍啊?”

“这都是以后拿出来对记者诉说的艰苦奋斗经验好吗?简称黑历史!快来,就当我给你做陪衬了。哈哈哈哈”

许珊咧嘴笑得开怀,手上几下就组装好了自拍杆,抬手举起四十五度的绝妙角度,对着自己和舒盼猛拍了一阵,又快速地挑了几张好看的直传上微博。

舒盼好意提醒许珊,“你貌似忘记美颜了……”

许珊颇为遗憾地摆了摆手,“算了,真的勇士才敢直面拥有素颜和丑照的人生。”

舒盼摊手打趣她,“你这照片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来是你,可我就惨喽。”

许珊不甘示弱地回击,“我以前这么没发现你嘴这么快呢,你再损我,我就不把你男朋友的寄来的礼物给你啦。”

男朋友,她哪里来的什么男朋友?

许珊神神秘秘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快递箱子,“你就别装了。我帮你拿的时候,都问过快递大叔了,这人几乎隔着几天就给寄信或者送礼物,不是你男朋友还能是谁?”

舒盼茫然地接过快递,等眼神扫过寄件人那一栏,这才知道了许珊口中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是什么人物。

“名字叫舒凡是吧。你们还是本家啊,不会还是什么同村同镇的青梅竹马吧?”许珊夸张地挑动着眉毛,不怀好意地戳了戳舒盼,“书信和礼物传情,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是纯情系啊。”

“不仅是同村同镇,还是同一家,同一个被窝一起长大的。”舒盼故意冲许珊眨眨眼睛,“我们两个从小就睡在一起。你还觉得我纯情吗?”

许珊赶忙捂住舒盼的嘴巴,“你别大白天开车啊。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被记者听见,你成名以后就麻烦了。”

舒盼噗嗤笑出声,缩着脑袋躲避许珊的手掌,“舒凡是我弟弟!”

“弟、弟弟?”许珊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怀疑,“亲生的?”

“嗯。”舒盼点点头,“高三毕业,刚成年不久。”

“原来这样啊。”许珊撇撇嘴,顿时没有了继续八卦的热血,“我还以为是……”

舒盼歪着脑袋,仍是止不住的笑意,“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拿我快递。”

许珊拍拍她的肩膀,“你和我客气什么,不过你可从来没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你家里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好像都不怎么愿意和我说的。”

舒盼没有接许珊的话题,而是顿了顿,伸手指向许珊的背后,“我好像看到化妆师过去了。”

许珊猛地回头找人,“啊啊啊,她人在哪里,在哪里啊?”

舒盼的手遥指向不远处一个亭子,“跑过去了。”

“那我先去卸妆了啊。”

许珊只留下一句话,便风风火火地从舒盼身边跑开,直冲着凉亭狂奔而去。

舒盼笑对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许珊这人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活宝。

距离下一场试光的时间还有一小会儿,舒盼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休息,掂量着手上的快递,一时还猜不出舒凡给自己寄了什么。

自从自己工作以后,弟弟要求自己辗转到哪一个片场都要向他报备。一开始舒盼并不明白舒凡的用意,后来才发现,弟弟把平时打工和省下的生活费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拆弟弟的快递,这是舒盼在片场当中少有的愉快时刻。

上上周是一箱零食,上周是口罩和外套,不知道今天会是些什么。

舒盼耐心地剪开一层层的透明胶带,拿出堆积的旧报纸,翻开盒盖子,这才发现这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其实只放了一头呆头呆脑的熊猫玩偶。

这头玩偶恰如普通熊猫的标准比例缩小,只是胸前缝了一件马里奥式的背带裤,而怀中揣着个针毡的五彩蛋糕,蛋糕上还像模像样地加了一根点燃了的蜡烛。

她无可奈何地抱起玩偶,不禁莞尔。她这弟弟居然把自己当成小女孩来哄?

舒盼端详着熊猫玩偶,这才发现玩偶背带裤的口袋还藏着一张小贺卡,伸手拿出来后打开,跃然纸上的正是舒凡熟悉的字迹。

“家姐,高考在即,遗憾不能去你身边给你庆祝。不过这只国宝会代替我完成使命,生日快乐。”

舒盼呆呆地玩偶怀中抱着的生日蛋糕,忽然醒悟过来,拿出手机查看日历。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三百六十五天,而今天正是她的一年一度的生日。

庆生,这两字似乎已经离舒盼的生活很远了。

她倒是记得母亲和弟弟的生日,可工作以后,她经常不在家中,无人提醒无人照应,每天的精力都游走在剧本和计算生活费用上,哪里还顾得上过自己的生日呢?

舒盼瞥见通话记录中仍不断闪烁着母亲的来电,她想回拨一个,却终究是没敢打回去。

舒盼害怕,怕母亲根本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也怕她还记得——却以此为理由,再度向自己要钱去无度挥霍和赌博。

她清楚地知道,再无止境地给母亲打钱,那根本不是对生育之恩的报答,而是一种变相的迫害。

舒盼只得硬着心肠将未接来电一个个删掉,登陆网上银行后只给母亲转了基本的生活费。其实她很大一部分的存款,没敢放在自己这里,而是全部留给在家的弟弟保管,以供他和母亲急用以及应付还债。

在拒绝母亲不合理要求这件事情上,毕竟舒凡比她做得要好太多。

舒盼举起熊猫玩偶,心中是说不出的暖意,凑近玩偶怀中的蛋糕,对着蛋糕上装点着的蜡烛轻轻吹了一口气。

生日快乐,舒盼。

第16章 她被辞退了?

云芳菲在休息区翻看着剧本,那一叠十几万字,其实早就在脑海中过了数次。

可最近她隐隐感觉,自己的注意力不比当初了,遇到长镜头独白的时候常有失误,甚至于偶尔忘记对手的接戏的台词。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考虑用替身,反倒给陈舒盼这个小替身接近导演和陆辰良的可乘之机。

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云芳菲感觉自己脑袋疼得厉害,她以买水为理由支开男助理,亲自前往保姆车上拿备用药,却发现易南正坐在后排。

“你怎么在这里?”

云芳菲没把药拿出来,反手戒备地将副座上的抽屉关紧。

“我在等你。”易南神色如常,他把云芳菲的手提包递到她面前,“助理说你刚才把这个落在帐篷里了。”

云芳菲想了想,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凉凉地反问道,“什么时候这种小事也让你这么紧张了?”

易南沉默良久,“你明知道,我这是在关心你。”

他手下同期带的艺人并不算少,云芳菲并不是其中最令人满意的,但却是令易南最上心的。只因他那时刚才内地,几乎是和刚出道的云芳菲共同起步,一起成长起来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这个亲手带出来的艺人之间,有了这么深的隔阂,连私下的谈话,也一点真诚都不剩了。

云芳菲生冷的态度有些软化。她被陆辰良彻底冷落的这一年多来,好似都活在梦中,终日浑浑噩噩地度过,与人交往时又尖锐得如同暴怒的刺猬,一不留神就将所有接近她身边的人,扎得满脑袋是包。

她黯然地向易南道歉,“对不起,是我最近状态不好。”

易南叹了口气,“芳菲,别忘记了。亲手换掉一姐的事情,在嘉扬也不是头一次了。”

听见“换人”这两个字,云芳菲吓得几乎花容失色,她哑然道,“他、他真的有这想法?”

看着云芳菲惶恐的样子,易南忍不住又开口安慰了几句,“不如等这次收工了,你考虑先回新西兰度个假?”

实际上,陆辰良想要完全换掉云芳菲也不是没可能,只是目前来看,这个想法执行的几率并不大。只要她能主动消停下来,嘉扬也好,陆辰良也罢,估计都会乐意继续和云芳菲的合作关系。

可云芳菲并不这么想,易南的这句话,成为了压垮她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她的精神几近恍惚。

她没有回答易南,侧脸朝向着车窗。光滑的窗面上映着她憔悴不堪的容颜,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竟然半点神采也无。

她自言自语道,“度假……多好听的理由。我走了,他以为就能光明正大去提拔那个长得像我的小替身了吗?”

“芳菲?”易南有些迟疑,从这个角度他看不清云芳菲的神色,也听不见她的回答。

“好,我会慢慢考虑的。”

云芳菲轻答了一句,伸手打开窗户,看向依旧忙碌热闹的片场,心中一片凄然。

所谓度假,不过是变相把她发配去无人注目的角落而已。

为嘉扬拼搏了这么久,为陆辰良的屏幕女友演了这么久,对陆辰良痴心了这么久,到头来她就只得到这样的安排么?

陆辰良未免对她太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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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盼在茶水组里忙碌着,货车上卸下来一箱赞助商的饮料,她负责给道具组的成员每人发放一瓶,并拍摄他们喝饮料的照片上交。

她这边正忙着,一个男场务却几步朝她走了过来,伸手翻了翻舒盼脖子上的临时工作证,“陈舒盼是吧?你手上的活儿先停了。跟我来,有事情吩咐你。”

舒盼有些莫名,这男场务看起来有些脸生,自己从前似乎从没见过。但场务临时找人办事的情况在片场并不少见,于是她乖巧地朝场务点点头,“好的。”

她紧跟着场务走到休息区外,只见那男场务站定之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个白色的信封。

“你来点点看这里的数目对不对吧。”场务将白信封递给舒盼,“这里结算了包括你做文替群演和在茶水组打杂所有工钱。”

舒盼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以至于她没敢伸手接信封,“今天不是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吗?”

而且平常发工资这么敏感的事情,片场一般都有特殊的人员经手,不会轻易换人。

加上舒盼的情况特殊,她跨两三组一起进行工作,结算费用的时候通常都是由每组的负责人压到最后发放的,没道理今天给的这么爽快。

“场务组是不负责任发工资,可是负责赶人呐。”男场务嘴里嚼着口香糖,将白信封硬塞到舒盼手中,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她催促道,“赶紧算好钱收拾东西走人,别给我添乱。”

她被辞退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舒盼呆愣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曾猜到了惹怒出品人和女主演可能会给自己在片场的工作带来不小麻烦,可不曾料想给她的处分居然是直接开除。

“走吧走吧。”男场务见舒盼并不反抗,以为她和其他群演一样容易打发,于是粗声催促她回去整理行囊。

舒盼快当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想,她几乎本能地回了一句,“我不走。”

她的十指紧紧地蜷回掌心,直到绷紧成一个小小的拳头,一字一顿地道,“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我绝对不会走的。”

辞退一个文替,也许对身为甲方的制片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与此正相反,对舒盼而言,忽然没了工作被赶出片场,简直是一场噩梦。

舒盼所在的签约公司有着五个月工期的死命令,甚至严苛到少了一天都要倒扣工钱的地步。与此同时,这还会在舒盼的履历上留下一个致命的污点,尤其是在这么大的古装戏剧组里,如果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赶了出去,以后哪个片场还敢要自己?

单单是拍摄中途被无故开除这一条,都足以让所有有意找她工作的剧组,对她的能力和品性产生怀疑。

舒盼执拗地将信封又放回男场务的手上,这钱她不能要,一拿走这信封,就等于默认了自己要离开片场的事实。

“你!”男场务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眼前这个有些单薄瘦弱的小替身居然敢公然和对抗。

“不知道原因,这钱我一份也不会要的。”

事关她的信用和前途,更重要的是,舒盼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轻易接受这个安排。她虽是一个小替身,但也不是任由他人搓揉驱赶的杂役。

男场务鄙夷地上下打量着舒盼,“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做替身的,还自以为自己真是演员的臭毛病。”

舒盼看也没看男场务,抬脚就走。她已经铁了心要弄清自己被辞退的具体,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嘲讽。

男场务发现舒盼油盐不进,于是动了手,他粗暴地拦住了舒盼,从怀中又拿出一个白信封,和先前手上的那个放在一起,“找制片啊,你不就是想多要点钱吗?还好上头有人早就猜到你会赖着不走,这多出来的钱就当赏给你了。”

男场务说罢,不屑地将两个信封直直拍在舒盼的脑袋上。哪知这信封的开口折叠得并不严实,几次推搡之间竟然开了口,里头的人民币从舒盼头上散下来,落了一地。

舒盼看着鲜红的纸币,就这样一张张从眼前飘落,心中忽然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