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她鼻头一酸,眼泪也快跟着下来了,当初她出去拍戏,和舒凡也把分工交代清楚,她负责拍戏还去曾经欠下的债务,那弟弟呢主攻学习。可是舒凡并不仅仅是学习,他在学习之余要打工,要养妈妈,要想办法带着这个破碎的家庭东躲西藏,又要应对可能随时会洗脑的传销危机。

是她自己害怕面对眼下的情形,所以才转身常年待在剧组,而她……这个弟弟,确实太累了。

舒凡见舒盼居然哭了出来,马上用手在腿上拼命擦了擦,确定没有烟味之后才过来扶住舒盼的肩膀,“姐你放心我真的没有学坏,我有在好好学。”

“不是不是。”舒盼捂着眼睛转过头去,站在布满锈铁的窗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问他,“妈去哪里了。”

母亲肯定没有被追债的那帮人抓走,如果抓走母亲,他们第一件事就应该是逼姐弟二人筹款,既然只是毁了目前的家,母亲目前至少是安全的。

舒盼转过身,舒凡冲着她苦笑了下。

“还能是哪里,她认为那个地方是最安全的。”舒凡的声音仿佛有千斤重,因为对于这二人来说,这个世界仿佛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甚至连他的学校,都很少安稳。

而母亲,却在那种地方收获了无穷的骄傲和自信,从而觉着那样的地方比家更加安全。

舒凡说着手里的电话也拨过去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舒秀兰的声音,“喂,小凡呐,联系上你姐了是吗?她都不接我电话,这死丫头是要彻底不管我们母子了吗?”

舒盼刚要说话,舒凡拦住,神情略带疲累的回答道,“没有,姐在剧组还忙着呢吧,你也别去打扰她,她是那种人么?”

“谁知道呢。小凡你不知道她现在在外头找了个男人,好像还姓陆什么的……”舒秀兰丝毫没有听出儿子话语中的不满,开始和他念叨,“我都说了不管她在外面找谁,但作为女儿,是不是应该支持下妈妈的事业,那个姓陆的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也没有钱,他要是知道咱们家现在是这情况,能不管吗?入个股东做点事业,咱们的债也就能清算了……”

“妈!”舒凡看见舒盼的眼睛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知道向来坚强的姐姐恐怕又要哭了,立刻打断了舒秀兰的话,“你在胡说什么呢?姐为了咱们付出还不够多吗?”

舒秀兰被儿子顶了一句,未免有点噎住,于是又开始絮絮叨叨让舒凡想办法,从学校喜欢他的小女孩的父母那里入手,说不定能弄到点投资,这样谁的日子都好过。

和母亲的交涉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

舒盼满心都是烦躁,直接坐在弟弟身边的小铁床上,曾经她也有幸福的家庭,可那些都随着父亲的去世告终。那时候舒秀兰正处在差点崩溃的边缘,一双儿女无人照应,长辈们也将父亲的死责怪在母亲身上,当时刘叔趁虚而入,让舒秀兰带着家里仅有的一点存款拿去赌博,初初开始的确是翻了几番,让母亲以为是爸爸在天之灵护佑,以至于越陷越深。

赌债欠得多了,舒秀兰带着儿女辗转换了几个住处,没想到就是在那个即将拆迁的地方,被人坑进了传销窝点。精神崩溃之余,被加深洗脑的舒秀兰一直心心念念要靠传销赚大钱发大财,这样就可以还掉赌债,也可以回到家乡扬眉吐气。

舒盼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其实欠债不怕,她和弟弟都已经成人,舒凡如果能去到国外学到更多的知识,将来也必有远大发展。至于她自己,在剧场虽然蹉跎,但也不是不能赚钱,姐弟二人踏踏实实,总能将债务还清。可是……母亲却陷入更大的陷阱。

而那陷阱,是他们姐弟两人花了多少年的心思也解救不出,甚至于还报过警,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因为舒秀兰是自愿在那里待着,她有安全感。

舒盼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声音也一点点找回了实处,“不行……还是……还是要想办法先把债还清。”

只有不东躲西藏家踏实了,说不定妈妈就愿意回来了。

“姐,妈说的那个陆先……生……”

“误会。”舒盼回答,声音饱含戏谑,“我这样的人,拿什么去找男朋友,还是别拖累人比较好。”

“会有的。”舒凡将舒盼的肩膀搂住,让疲累至极的姐姐靠在自己怀里,“我姐姐那么优秀,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包容这些。如果……如果姐姐真的喜欢上谁,哪怕断了和家里的来往都可以,我不希望这个家拖累你一辈子。”

“胡说什么。”舒盼笑着拍舒凡的手,而舒凡定定望着姐姐那清秀至极的面容,到底那句话他没能说出口,他知道姐姐不会同意,可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凭什么让姐姐一个人在外辛劳,而他在学校里坐享其成?他做不到的……

他真的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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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难得会阴雨绵绵,如同此刻易南的心情。

他正开车赶往公司,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几度爆出青筋,最终好脾气的他也连声开始唾骂,“*,*!”

是的,就在上个礼拜,他接到云芳菲助理的电话,那边哭着说菲菲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按照他对云芳菲长久以来的认知,一部戏拍完,的确是会要想尽办法的休息一段时间,这个他是能够理解的,然而这次她频出状况:首先是在剧组采访的时候,踩到老板痛脚,明知道陆辰良维持和她表面上的关系不过是商业上的一种利益捆绑,私底下早在初初开始就已经说明,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在所有人面前去撩老虎须!

这下好了吧?易南是没有看到具体情况,听说陆辰良对云芳菲进行了一番绝对领域的精神攻击后,就开始划清界限,要求从此以后这女人离自己最好远一点,三步之遥,不,五步之遥。

这话易南早就和云芳菲说过不下一百次,不是喜欢的类型,再长的假戏也真做不起来;是喜欢的类型,三天说不定就搞上/床了。

她看不清这个事实,最后还把陆辰良当成了解不开的心魔。

当易南知道云芳菲失踪前曾经去找过陆辰良,最后还跑到曾经公司替她安排的宿舍作了一通,这下他才知道问题大条了。

恐怕小公举不是故意作,是真的痴魔过头玩失踪呢。

陆辰良如果没有戏开工,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那个简洁过度被孟开小声吐槽过“过度性冷淡风”的地方。

易南冲进办公室里,他连脸上的雨水都未曾来得及抹去,直接用机关枪一般的语速攻击对方,“陆总,我不管你对芳菲有多不满,可是平时她再闹腾你也都忍了,毕竟她身上背着的不是公司一点点利益关系,而是超过想象的利益关系。她要是再不出现,投资方会吃了我们不说,那些停滞的通告怎么办?一个通告违约可是上千万的赔款,十个加在一起就是上亿!陆总你是不是这次也过火了点?”

陆辰良坐在白色的办公桌前,桌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岿然不动,只一眼瞥了下满头大汗的易南,“你觉着呢?”

易南又要暴走了。

他觉着呢?他要是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破烂关系他早就解决掉了好吗?早前他不止一次提出不然让云芳菲公开自己的感情生活,可是大小姐死活不肯,觉着时间久了总能有结果。

但是易南是特别懂陆辰良的人,他这样说总不是无的放矢,有他相当的道理,所以暴走完毕后他总算冷静下来,盯着陆辰良的眼睛看,之后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她是有预谋的?”

有预谋的跑走,有预谋的失踪。

也就是说和陆辰良吵架不过是个理由,她想借机跑掉,顺势还能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

易南想起之前的云芳菲,她虽然骄纵,虽然任性,但是她不会轻易去撩陆辰良,准确说她不敢,因为她知道有些行为过界了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可这次她不但做了,还跑了。

所以她是故意作出这样的局面,而后给自己离开的空间?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易南狐疑的把这想法问陆辰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陆辰良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我不知道。你是她最亲近的人。”

易南略有些汗颜,如果他能提前感觉到原因,也许可以阻止这一场措手不及,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接下来怎么办?”易南问陆辰良,他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私下报警各方面的措施都要去做,可明面上的那些问题如何处理?

“我会派人去她老家看看,包括她可能去的所有地点都会去找。”易南先说了自己这边的解决方案,但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如果以不可抗力去解除各种合约,公司的名声也将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何况云芳菲这种有预谋的离开,恐怕正躲在哪里偷偷看着这一切,是报复?还是有苦衷?这时候如果真的报警会不会又惹来麻烦?

种种问题易南都觉着棘手无比。

“那个替身……”陆辰良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易南觉着前面这些棘手问题仿佛都不存在一般,“你有关注她最近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陆辰良突然间提到替身,易南下意识的点点头,毕竟作为陆辰良的左膀右臂,该留心的人他是不敢耽误,“知道,她回老家了,听说《明凝传》提前离开这件事,她的那家公司极其生气,认为她不告而走,所以这两个月都没有开工,一直都在打点小零工?偶尔接了点小的模特单子在做。”

易南后知后觉说话语速减慢,“你的意思是……”

“对。”陆辰良这次的语速快了些许,“明白了就去办,不要拖沓时间。”

易南仍旧保留狐疑,但基本已经明白陆辰良打算怎么处理,“是。我明白了。”

第20章 特殊要求

车内的温度因为开启的暖气而陡然升高,舒盼打了个喷嚏,瞬间便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此前,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正经开工了,在做好必须为母亲清债不顾一切的决定后,却遭遇了公司的冷遇——原因还是因为她以“家事”为理由提前离开《明凝传》现场,虽然履历上的确没有污点,但那些居于上层的人,并不清楚有些事情无关履历,而在于自己的公司不能赚到更多的钱,所以足够对她发起惩戒。

所以当易南出现在她面前,提出要让她扮演云芳菲去解决一些麻烦的时候,她是满心乐意的。

因为这是她困境当中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只要她能帮易南成功解决这些事情,也许母亲的债务就可以迎刃而解,可偏偏……

她失败了。

而就在这个无路可走的雨夜里,她浑身湿透地拦在陆辰良车前,挣扎着寻求一线希望。陆辰良给她机遇,但前提却是要在荧幕前变得更像云芳菲。

而易南的建议则提得更直接——她要更像,便必然要在脸上动些手脚。

这下舒盼的决心有些动摇了,倒不是因为厌恶感,而是源于恐惧。她打从心底里畏惧整容,害怕那种针头和刀子在身上运作的感觉。以至于她上车后沉默了很久,仿佛那把整容的手术刀正悬着自己脑袋上,一不留神就要掉下来了。

放着这种可怕的想法,舒盼的脑子明显有点内存不足转不动了。

陆辰良看着不断把自己身子蜷缩到角落的舒盼,他刚才已经和她说了太多话,现在近看她那张和云芳菲有点相像的脸,被强吻的不美好回忆涌上心头,以至于他对舒盼也惜字如金,“安全带。”

舒盼肩上虽披着陆辰良的外套,但身体却极力保持着和他的物理距离,她看了眼陆辰良边上的还没拉开的安全带。

这是难道是……要求自己帮他系安全带?

舒盼甩着几乎能滴下水来的袖口,极力证明着,“不、不太方便吧,我刚刚淋湿了。”

易南负责驾驶,他从内视镜偷瞄了一眼背后的两人,顺势接话道,“咳咳咳,那个雨夜路滑,这边可能查的比较紧,后排的安全带也是很必要的,万一被拍下来就很麻烦了。”

舒盼认命地看了眼易南,咬了咬下唇,别过脸,半眯着眼睛,侧身过去找安全带的位置。

她试图用最少的眼神和肢体接触、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就给陆辰良系上那该死的安全带。可没敢用眼睛的看准方位的结果,无疑就是惨烈的失败。舒盼第一次下手,拍在了男人的大腿上,第二下,直接摸上了男人的腰部。

面对这种公然的吃豆腐行为,陆辰良莫名其妙,他猛地抓住舒盼不安分乱动的手,“你在做什么?”

舒盼的第三下扑了个空,她睁开眼睛,也有些莫名,“系、系安全带啊。”

陆辰良对上舒盼那双写满了无辜的双眼,她哪知耳朵听到,自己的安全带要她来动手?

“算了……那你快点。”

他闭眼松手,索性任由眼前这个脑筋搭错的女人,摆弄自己跟前的安全带。

舒盼屏住呼吸,她平移到陆辰良面前,迅速地扒住安全带扣上,只听得一声脆响,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又缩回自己的角落里呆着思考整脸的事情了。

陆辰良睁开眼睛,侧头扫了舒盼一眼,“就这样?”

舒盼一脸黑人问号,“还要我做什么吗?”

陆辰良无可奈何,俯身向前,直接凑近舒盼的跟前,“衣服淋湿了,你脑子也进水了?”

舒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几个月前,在那个错换了的房间里,陆辰良也曾经这样看过自己。无论误会与否,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状况,好像只要这样一个眼神,这个男人就能轻易地,把自己变回到那个错误相遇的开端。

那个,最最不应该悸动和慌张的时刻。

陆辰良的视线离开舒盼的观察范围,手中已经拿住安全带一端,似笑非笑,“还是说,你就等着我为你服务?”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否认陆辰良的说法,却忘记了两人太过接近的距离,从而直接甩了他一脸的雨水。

“对、对不起。”

正在拐弯的易南感觉车内的温度骤降了几度,他意识到后排不对劲,稍微一观察便发现了陆辰良被甩了一脸水的悲剧。

不妙啊,之前云芳菲突袭强吻,现在舒盼又踩着他洁癖发作的时候毛手毛脚,估计陆辰良这下又要两天不说话了。

而在后排,叮的一声脆响,安全带从陆辰良的手上忽地松开,又缩回了原位。

再看陆辰良早已瞬间黑了脸,他被舒盼的甩头杀当面暴击,颤抖着手,万分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坐回原位,忍不住还是开了口,“我从一开始,就是让你扣自己的安全带!”

易南等着陆辰良发作,听见他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心中略感意外。

难道陆辰良对舒盼的种种行为具有特殊的免疫能力?之前住错房间也是类似的情况,以往陆辰良要是知道别人在保洁之后,还动过自己的房间,肯定是不会住进去的。

果然老板的心,海底的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