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媒体对这个事件的关注渐渐过去,他自会再以重新出发的名义重塑“云芳菲”这三个字的形象。届时,即使云芳菲主动回来,也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任性地活在镜头前了。

孟开始终不能把握陆辰良这句话的精髓,不过他乐于尝试去揣摩老板的心,“那要不要把派出去找的人都回来?”

陆辰良放下手上的签字笔,“孟开,你和易南真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孟开乖巧而骄傲地点点头,“易先生是我直系学长。”

“那你们的老师,在毕业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样一句话?”

“是……什么?”

陆辰良:“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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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盼隐约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每天学校家庭两点一线,学习任务的重点都放在背诵上面,而事实上,她这几天记进脑子里的资料,应该不会比期末考临时抱佛脚背得少。

云芳菲的人际关系,云芳菲演过的角色,云芳菲曾经上过的综艺……舒盼满眼睛满脑子的云芳菲,现在看看镜子都能想起她来,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油然而生。

背诵资料的休息之余,舒盼常会戴着口罩出门散步。而在康复中心散步最大乐趣不是它的景色,而是和她一样散步的人。因为,在这里能偶遇太多荧幕上熟悉的面孔。甚至还有几个人团购了项目结队来整的,估计术后效果看起来可能和连连看差不多……

舒盼稍微数了数,发现按照这个频率和客流量,估计a市所有能露脸的艺人和网红,估计不少都过在这里住院的经历。

原来易南说的所谓娱乐圈常态,真不是单纯地在安慰自己。

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他们的脸上或戴着口罩或清一色绑着层层的厚绷带,舒盼生平第一次为自己长得和云芳菲相像感到由衷的便利,至少她的脸上只需要微调,还不见得非要动上个十几刀才能出镜。

而且易南特地转达过陆辰良的意思,只说所谓的微调是为了更加精致上镜,以及能够快速的进入气色最佳的状态,如果一年以后不进行修补就会逐步回复原状:譬如三八线位置的修补能让她看起来更年轻美貌,又或者是打水光针保持面部肌肤的光泽度等等,这些都不是只为了让她看起来像云芳菲。

易南还略有些痛心疾首地补充道:像而不像,恐怕才是boss的本意。

其实这些微调的效果,都还在舒盼的理解范围内。让她唯独倍感神秘的,就是易南想了想又添加进来的另一个项目,被主治医生亲切地解释为——夫妻宫填充。

这是个……什么项目?

舒盼很困惑,她以前曾和一个片场的老人有过一些关于面部穴位的交流。夫妻宫,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旺夫运的地方。特意加了这个调整项目进来,让她简直一头雾水。

对此,易南几乎要笑成一个和蔼的老妈子了,可他的解释却是:不可说,不可说。

等到脸上稍微消肿了,舒盼拿着镜子近距离观察效果,这才安下心来。镜子里那个人没有多像云芳菲,反而更像是自己加强以后的2.0版本。比起惊艳,舒盼只觉得脸上的很多细节顺眼了不少,做起各类表情来很流畅,似乎没怎么受到填充物的影响。

舒盼朝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她第一次感受到,也许这就是镜头要求的无死角美颜?

以前她对于这方面的确还抱着陈旧的观念,现在亲身参与过后,方才觉着所谓的微调有时候真的是应急措施。明星常常要光鲜亮丽的见人,而微调能在最大程度的满足镜头甚至于及时的需求。

像院长这位操盘手,更多时候像是个美容师,往来很多大牌明星都是他的顾客。

当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舒盼才慢慢放下心来,可心里……却还对于陆辰良的这个举动有了更多的不解:如果不要她的脸彻底变成云芳菲,将来要如何应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外面的人会相信她是……真的云芳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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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舒盼正和一个五官差不多全包起来的病友在比划着交流,余光扫过病友背后的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一看不要紧,舒盼发现这人好像已经盯着自己仔细看了好一阵子了。

她在a市认识的人不多,将可能性转移到云芳菲的熟人身上后,舒盼忍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是冤家路窄,这戴着墨镜的女人不是别人,偏偏就是前不久刚和云芳菲片场结怨的余施洛!

病友招呼了舒盼几下,可她却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在她和嘉扬签订的协议里明确地指出了,不能在任何场合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要在一切需要扮演云芳菲的场合,无条件配合公司履约。

按照道理来说,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云芳菲了。可如果在康复中心这里被余施洛抓到的话,就等于直接给本尊扣上了整容的帽子,这种行为已经踩在违约的警戒线上了。更可怕的是一旦爆出新闻,易南多年以来苦苦经营的云芳菲天然美女形象估计要在一夕之间崩塌了。

舒盼脑内还在思考着对策,余施洛却依然徐徐地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舒盼心念一动,赶紧转身背对着余施洛。

要不,还是先逃吧?

谁想到,正是舒盼的这个动作彻底激起了余施洛的好奇心,她快步走到距离舒盼五步之远的地方,开口便招呼道,“本来我还不确定是你,你这一躲,看来我猜得没错?”

舒盼的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她缓缓转过身,正对上余施洛。只见对方已经摘下了墨镜,正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完了,这下走不掉了。

舒盼的思路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这种正面相遇的情况下,再强行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了,因为很明显对方也认出了她,而且还是用的那种标志性搞事的眼神。

舒盼对这种怨毒的眼神也有着极深刻的印象。之前在《明凝传》的片场,她生生地挨了几巴掌后,余施洛犹觉得不够,便曾用过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

也许她和云芳菲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就是都不喜欢余施洛了吧。虽然隔着一层口罩,但想通过上半张脸认出一个宿敌,这种难度对女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舒盼微昂起下颚,她的双手闲闲放在口袋里,似在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病友歪着脑袋,对舒盼忽然间的转换有些无力接受,伸手又比划了几下无果之后只得转而凑到其他人的身边聊天。

余施洛双手交叉在胸前,她沉不住气了,顾不得周围还有不少的围观群众,她几步走到舒盼的面前,压低了声音,语中带刺地道,“稀客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舒盼斜了余施洛一眼,颇有几分傲然睥睨的味道。

这种气场的差异,其实源自于身高。

舒盼的实际身高比云芳菲要高一些,而此前余施洛和云芳菲之间的身高差异一直就是高跟鞋鞋底的迷之较量。可今天却不同,两人都是平底的情况下,舒盼还高出余施洛半个脑袋,后者虽追过来施压,可到底还是在高度问题上,被舒盼略胜了一筹。

余施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仍要抢着先机,“怎么不敢说话了,云芳菲。”

果然上来就是一场激战啊。

看到余施洛这么热切地上赶着来和云芳菲撕逼,舒盼心中的紧张感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她甚至庆幸出现的是这个女人,毕竟余施洛还是个自己认识的人,万一在这医院摸瞎遇到个云芳菲原来的朋友合作伙伴什么的,要上来套近乎……

估计她才会露馅儿得更快吧。

舒盼缓了口气,她故意对余施洛语气里的讥讽装作不知,淡淡地道,“我也以为,我们遇到的几率应该不高了——”

“毕竟片场应该是遇不到了。”

余施洛被堵得一滞,“你……”

舒盼的话正中她的心事,她近来的通告虽然多,但似《明凝传》那般优质剧本的影视邀请却寥寥无几,真堵得差点血气上涌。

好在余施洛也不是第一次被云芳菲这样打击了,她很快恢复镇定,“我以为有些人端着那么高的架子,有多清白干净呢,现在连眼角都开了还要端着。演技这么好,这点我可是真服了。”

其实云芳菲倒是真的挺清白的……

舒盼在心里小小地为云芳菲默哀了一下,虽然她也没少出入这里,但眼睛的确是没动过刀子。只不过她的眼睛本来就比云芳菲大,现在戴着口罩,看起来还更明显一些。

“要别人评价演技,首先得要有这个东西吧?”

舒盼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以足以将平日里云芳菲对二三流明星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余施洛最恨别人拿她的演技说事,登时脸上便有些绷不住了,“你装什么,平时不是最喜欢标榜自己从不动脸蛋吗?怎么现在打脸不疼吗?”

舒盼的脸倒真是还好,但是云芳菲的就真的有点疼了。虽然和余施洛狭路相逢,难免要过上一场嘴架,可如今看来是被她认定云芳菲的脸上动了大工程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找什么脏水互泼呢。

为了严守合同里嘉扬公司的尊严,舒盼不敢恋战,她擦了擦手心沁出的汗水,对着余施洛展开了最后一击,“管好自己吧。有了脸,也不见得就有人愿意看你。”

她说罢这一句,便独自扬长而去,以这场嘴仗胜利者的姿态,留着余施洛一人在走廊上气得跺脚。

离开了战场,舒盼长出一口气,这才渐渐从扮演云芳菲的状态当中脱离出来。回味刚才的经历,虽然和余施洛不动声色撕逼是她,把余施洛气得五官扭曲的是她,但无辜接受攻击的却一直是……云芳菲。

这种怒怼仇人,对方还还击不到自己身上的体验——

怎么莫名地有点爽啊!

第24章 黑心兔子

如果云芳菲本人,就在医院偶遇了十个余施洛,估计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在特殊时期要特殊对待,舒盼立刻想到要把这件事情给上报给领导。

那么问题来了,她手机里只有两个工作号码,是先打给易南,还是先打给陆辰良更好一些呢?

舒盼的眼前浮现出两人对待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易南既亲切又温和,对待同志就像春天般温暖和煦,事事都细微周到,至于陆辰良……

陆辰良的态度始终是个谜,不是没有对她的时候,而是这种好,实在是太让人揣摩不透。舒盼还不能找到他此类行为的具体动机的时候,他的种种迷一样的好意,就是带着□□的糖果——真心有毒啊!

舒盼是个聪明人,她不会把心思或者情感放在多余的事件上,因为她生活不允许她这样去做。像陆辰良这种在云端的人,哪怕曾经因为他寸许的关注而有所动摇,可在《明凝传》最后的那些日子,她也重新清晰认识到自己的定位——对于这些人而言,自己是替身就是替身,是代替品就是代替品,绝对不可能超越正主。陆辰良和云芳菲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她现在,是来工作的。

老板给的好,她能接就接住,接不住就想办法让开,但千万别自讨没趣,否则就又会重蹈覆辙。错了的路,绝对不走第二遍,这就是舒盼自己的人生准则。

理清头绪后,舒盼决定还是像工作分工那样,找自己的直属领导易南比较合适。

至于*oss嘛,应付应付就好了。人家给个号码,她还真能直接找过去吗?

想到这里,舒盼已经准备给易南打电话,手机却先来了条短信。

陆辰良:“开视频。”

舒盼:……

得了,等于她刚才费心思考虑的一切都是空谈,最后陆辰良怎么安排,她都要照做。

没有犹豫,舒盼几下开了视频,乖乖做回位置等通信。这是她脸部消肿后第一次和陆辰良通话,不由自主就有些局促紧张,舒盼不知道该把手放在那里,便乖乖的摆在腿间,像个准备上课的中学生。

嘟嘟嘟——通信连接上,画面中赫然间出现陆辰良的身影。

这不是他办公室的摆设,应该是在家里休息……画面上的男人无疑是赏心悦目的,即便让他去做演员恐怕也是相当到位的水准,可陆辰良足够吸引人的并不是他的外貌,而是……气场。

他是天生适合去当一个领导或者掌控者的那种类型,他有居于上位的那种傲然,也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薄。所以让人心生敬仰的同时,却又不敢靠近。

舒盼下意识避开陆辰良犀利而又深邃眸子的直视,直接看向桌面,忽然间视线凝滞,他……他书桌的边上居然放了一排兔子图样的笔筒?!这画面也忒不和谐了点!

可这图案好像有点眼熟啊……

舒盼本能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可爱得有点过分的粉色病号服,那上面正点缀着各种各样兔子图案。她记得易南说过这家康复中心是按照经纪公司的指定来分房间和病号服的。这不会只是巧合吧

一个大老爷们家里居然有这么多兔子?舒盼嘴巴微微张圆,仿佛发现什么不小的秘密。

所以她果然很清醒啊!人家情侣间的争吵僵持,自己在中间夹着赚点钱多不容易!看陆辰良压根没有忘记云芳菲不是吗?连生活的地方都还有她存在的痕迹……这也太深情了!所以他内心深处根本不能忘情的嘛,直接想办法把人找回来不是更好?

陆辰良似乎感受到舒盼视线的不集中,他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舒盼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压根没有听清楚陆辰良问的话,可能是感觉到她视线的漂移,陆辰良猛然意识到,他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什么。

他冷冷定住几秒,不自然地道,“现在好像信号不太好,你先别对着镜头了,我再调整一下。”他边说着边一本正经地调高了镜头,将那一排的笔筒迅速地挪出了镜头外。

一系列动作完毕后,陆辰良努力恢复差点破功的淡漠神情,缓缓问道,“你刚才没有看到什么吧?”

发现视线中的物品被忽然挪开,舒盼总算回过神,她赶紧摇摇头否认,就差举双手表态自己天地可鉴的心情,“没有!您就放心吧。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辰良皱了皱眉,他自然是不信她这句话的。

“就算看到了,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听完这半句话,陆辰良黑了脸,被人看到这种兔子笔筒本来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居然还敢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她在打什么主意?

而舒盼眼神中悲悯还带着几分坚决的情绪,更让陆辰良有些莫名,总觉着似乎引导向更为奇怪的方向,不过他已经懒得解释这些东西的存在,也不想就这种话题继续展开下去,于是立刻转移话题。

“别摇头了,看着头晕。你的脸不肿了吧,过来看看。”

舒盼听罢乖乖地站起来,几步走近屏幕,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向另一边,实在不敢直视着陆辰良。

“还不错。”陆辰良这句话说得很中肯,舒盼眨了眨眼,貌似听出了一丝表扬的味道,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缕乱发掠到了耳后,“我也觉得还、还不错……”

“也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