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小记者杜攸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十分淡定地摇摇头，“你不会的。”
舒盼皱了皱眉，对杜攸来说，为了今天能从自己身上挖到一条新闻，尚且可以搏命到翻过一栋楼。可对自己来说守住对嘉扬的合约和云芳菲的秘密，又何尝不是自己在娱乐圈生存的最后转机呢？
她心中带着守住饭碗的坚决，那气势丝毫不比刚才杜攸准备翻楼的时候要逊色，她一步步地靠近小记者，直逼得后者步步后退，背后倚靠在了阳台门。
舒盼抬起手，重重地压在门上，居高临下地对眼前的杜攸道，“你什么意思？”
杜攸被舒盼这个气势汹汹的壁咚给压制住了，她看着眼前这张比云芳菲还要具有威胁性脸蛋，缩了缩脖子，但语气仍保持着那种从容，“因为你不是云芳菲啊。”
舒盼心中一震，诶？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就算这人是辛辛苦苦跟了云芳菲几年的狗仔，也完全没有理由在几句话之间就看破自己的身份啊。
论长相，如果现在外面的舆论都认定云芳菲已经整了容，那么自己现在的容貌就是再不像云芳菲，也是情有可原的。论声音，当初易南同意选中自己来顶替云芳菲，也正是因为以他们两人亲近的关系，连他都认可自己的嗓音声线和云芳菲相似的程度，至少也在六成以上。
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占着云芳菲vip的病房床位，顶着嘉扬经纪公司的照顾，堂堂正正被底下一堆记者堵着出不了门。怎么可能就被这么个忽然冒出来的小记者，给点破了最重要的秘密？
第26章 套路与反套路
小记者杜攸笑得狡黠，“我不知道嘉扬在搞什么名堂, 居然想出来这么一招找人来假扮云芳菲。这条新闻写出来, 反响一定很大。”
舒盼按捺住心中的种种思虑, 捂着脸轻笑起来,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怎么写是你的权利, 有必要特意跳到我面前告诉我吗？”
杜攸被堵得一滞，“你……”
其实，她一早便写好了一篇通稿，文题正点出云芳菲失踪多日的所在, 等着第二天发头条。可谁知她的稿子还没被捂热，云芳菲藏身A市医院整容的消息却更快地传播开了，生生地就给她来个截糊！
舒盼的嘴角上扬, 故意反问道, “哦。你怕没人看啊？”
所谓娱乐新闻, 不过是变相揭露明星的生活供以大众娱乐，相对于真金一般的事实, 人们更乐于围观被包装重塑出来好看的假相。换言之，云芳菲失踪的这几个月究竟失踪无方还是去整容，根本不重要，哪一个更有趣更博人眼球，哪个就更受娱乐媒体的追捧。
而杜攸所下注的前者，显然在气势上就弱了一茬。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在所有人都围堵自己的时候, 也调头过来查证，试图从康复中心这里找到一些更劲爆的独家。
杜攸缓了口气，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角色虽然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十六层楼掉下去，可也并不是什么脑筋简单的笨蛋，“我只不过想找出真相而已，就像他们一样。”
她点了点阳台外，显然意指的就是那拨围堵了医院大门的记者同行们。
舒盼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不耐烦，“我不觉得，有义务对你证明自己曾经去过哪里。既然不想用自己的脚出去，那就等会儿让别人送你出去吧。”
杜攸皱了皱眉，半醒半疑地道，“你的意思是……那是你去过的地方？”
舒盼伸手转动门把，杜攸的后背随着阳台大门的开启猛地往后倒了几步，她伸手抓住舒盼的手臂，“在新西兰医院拍到的那个人也是你吗？”
被线人给的消息给坑害，这种事情对娱乐小报的记者杜攸来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的爆点又和同行相差这么多，这让她不得不分外地慎重。
原来如此……
舒盼听杜攸这么说，这才明白过来。之所以杜攸先前能这么有底气质疑自己，竟然是已经掌握了，连陆辰良和易南都还无从得知的云芳菲出走后的动态！想来，杜攸原本光凭这一点独家加上照片来佐证，本来就已经足以引起轰动，可偏偏遇上了余施洛乱入的这场爆料，反倒打乱了她的节奏，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既然杜攸知道云芳菲下落，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反倒不是继续伪装自己是云芳菲了，而是要彻底将这个消息弄到手。
想到这里，舒盼继续演了下去，她冷冷地甩开杜攸的手，“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她作势要按紧急按钮叫来护士和保安，杜攸赶紧出手阻止。
杜攸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她既不愿意相信自己又被人给坑了一次，又不愿意放弃眼前这个采访头条的大好机会。她索性死死抱住舒盼的手，耍起无赖来，“哎、哎，云小姐，你先别找保安呐。我……我刚才只是一时想岔了，你说我跳过来多不容易啊，什么都没采访到手就要被保安扔出去。我还不如直接跳回去呢。”
舒盼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有些地方上来很容易，再想下去，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她其实还能理解这个小记者的。刚才杜攸是抱着什么样希望跳到这一头来，对她们这种人来说，为了饭碗而拼搏，估计除了卖身，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可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动力了，加上天又黑了，逼着杜攸直接跳回刚才那栋楼，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杜攸听得舒盼的口风松动，赶紧接口道，“云小姐，您看，都是各凭本事吃饭嘛，我这都上来了。不然您和经纪人商量商量，就把您术后这第一次露面的新闻交给我，不然、不然随便给我一条您和陆先生的恋情进展也好啊。”
她和陆辰良自然是没有恋情这个说法的。如果是云芳菲这个正主回来了，陆辰良便不用天天对着笔筒睹物思人了。或许等他把女朋友哄好了，两人又能愉快地在媒体面前，给一众单身人士怒发几波狗粮。
对舒盼而言，这半个月夹在这对情侣之间的日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可是亲眼见证好几次陆辰良为爱神伤：先是为劳心劳力地找来自己替演，为女友保住后路，紧接着封锁公司消息，不让一丁点谣言出现来损害云芳菲的形象。虽然最后一点被余施洛给无情地破坏了，但只要能掌握云芳菲的消息，让老板重新抱得美人归……
那她就是半个功臣啊！！这么一想，舒盼觉着自己真是睿智到了极点，演起来戏精神就更足了，她上下打量着杜攸，“你？你不是想报导我之前去新西兰的消息吗？”
杜攸脸上堆满了笑容，十分狗腿地道，“这个还可以商量嘛，如果能得到您这次的新闻，之前都不算什么……”
舒盼故作思索地点点头，凑到杜攸的耳边，轻轻地道，“可我很记仇的。”
杜攸咬咬牙，举起手大声地道，“底片，我把底片给你！”
看来是彻底上钩了！
舒盼眨眨眼睛，“这样看来，你也算有点诚意啊。”
杜攸疯狂地点头，“那当然了。只要能让云小姐消气，我做什么都愿意。不然，我们进去慢慢谈吧？”
舒盼眼底都是笑意，“可以考虑。”
杜攸向后退了几步想给舒盼让道，以示尊重，舒盼在杜攸的前面走进了的房间，但她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伸手拉住了门把，转过身来正对着杜攸。
杜攸捉摸不透舒盼的意图，她困惑地道，“云小姐？”
舒盼微笑了一下，下手转动门把，杜攸察觉到事情不妙想上来拉住舒盼，可舒盼却快她一步，飞快地将阳台的门给带上，反锁，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几秒之间，杜攸就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重重地合上了。她冲过去，猛转了几下门把，发现已经打不开了。
哈？说好了要好好谈一下新闻的，现在她把自己反锁在阳台上，算是个什么套路？难道刚才云芳菲和自己说了那么多，真的就是为了让她放松戒备，好把她锁在阳台上进行报复吗？
舒盼当然知道，把杜攸锁在阳台上是一个很烂的策略，但她的确另有目的。按铃喊来保安和护士将杜攸赶走固然可行。但云芳菲的消息对易南和陆辰良来说实在太珍贵了，如果被杜攸逃脱了，一旦爆料出去，情况多变，很有可能会有人先一步嘉扬公司一步找到云芳菲。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的每一步动作，都是为了确认出杜攸的嘴里套路出云芳菲的下落。这样好方便下手困住她，再找来易南来处理这件事。因为一旦事情牵扯到了云芳菲，那就关联到了整个嘉扬公司，还有陆辰良这个苦苦找寻女友的幕后老板。
简单来说，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解决不了的。
事不宜迟，舒盼赶紧从自己身上的口袋里摸手机，可找了半天，那本来放在自己病号服口袋里的手机居然迷之消失了！
一阵敲玻璃的声响从背后传来，舒盼回头，发现玻璃窗的那一头，杜攸的手上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坏笑着冲她做了个口型，“你在找它吗？”
舒盼很想点头，她伸手在玻璃上，狠狠地挠了几下那扇玻璃窗后自己的手机。理论上，她的计划是完全行得通的。可回想刚才，貌似才渐渐记起来，似乎是她为了拉住杜攸，两个人一起摔倒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手机也给落在阳台上了……
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舒盼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近在咫尺那部手机，那是它找易南做外援的唯一希望啊。杜攸摇摇头，看起来满脸的遗憾，她轻敲了敲玻璃窗，示意舒盼道，“云小姐，开门吧。你要怎么消气都行，我们这样谈不了正事儿啊。”
舒盼看着外面渐深的夜色，心中越发焦急，虽说明天易南也会过来接自己，难道她就要在外面等一个晚上了吗？谁知道这几个小时，杜攸还会闹出什么事情，她可是当着自己的面都能翻楼过来的奇女子啊。
等等，说到外援，其实她的外援，又何止易南一个呢？
舒盼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台有着强烈存在感的通信设备，几步扑倒到沙发上，慎重地按下了那个小巧的遥控器上的按键。
没想到，这个专门安排来给陆辰良满足恶趣味的设备，今天竟然还能有派上这么大用场的时候。
只希望陆辰良这个时候，还愿意接通自己的视频邀请……
第27章 送她回
陆辰良接到手机app中的消息提醒的时候，内心是复杂的。
按照常理来说, 舒盼是不可能这个点还找他。
最近他的确对舒盼表示出了一些兴趣。虽然这个兴趣, 掺杂了很多东西。作为一个在培养对象中的舒盼, 她在工作上给的反馈一直都算得上中规中矩。今天忽然在工作范畴以外, 对自己改变了策略, 反而他有些意外了。
陆辰良轻咳了几下, 接通了电话视频。事出反常，看来他需要严肃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门外的杜攸在不停地敲着门。舒盼的心跳被外面的响动一下下地牵动着，她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感觉等了快要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到以为陆辰良肯定不会出现的时候，视频却接通了。
结果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最近给你布置的作业是不是太少了？”
舒盼赶紧凑上去, 对着陆辰良那张带着愠怒的面容, “不不不……是有人搞事情。”
陆辰良皱眉不出声, 仔细看了看通话里的舒盼。
她的外套被胡乱扔在沙发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宽松的病号服, 黑色的细肩带在轻透的衣领间若隐若现，锁骨的线条清晰圆润，上排的两颗扣子还漏扣了一颗，丰满的上围似要随着她紧张的气息呼之欲出。在昏暗灯光映衬下更显诱惑的是，那双在冰冷地面上不安分地乱动的小脚丫。
这架势……
“你是在提醒我，你要搞事情吗？”
舒盼被陆辰良的眼光看得发毛，顺着他目光集中的地方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随手抓了一件外套穿上。这是她刚才杜攸激战周旋之后的恶果，一心只想着快点解决云芳菲的事情，又抓不准陆辰良会不会接通话，这才会忘记要在他面前注意仪态。
她急得咬了下舌头，“不是我，是云芳菲！也、也不太对……”可她总不能一上来就说，陆辰良你女朋友在外面搞事情被人发现了，现在快点过来领消息找人吧，这样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
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得罪发工资的人，她斟酌了一下，“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陆先生，你要先听哪一个？”
陆辰良眼见着舒盼重新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唯独还是剩下了那双脚，仿佛留下了随时随地引爆情.欲的导火线，他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地道，“先把坏的说来听听。”
舒盼脱口而出，“有个记者，她带着云芳菲消息的来堵我。”
“……那好的呢？”
“我把她锁在阳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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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一路飙车赶赴康复中心。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派了那么多人手去找还抓不到云芳菲的理由了。她居然就直接去了度假给安排好的新西兰，这个太明显的地点，反而成了搜寻当中的一个盲点。
可另一个疑问随之而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又是从哪里弄到这种消息的？
易南终于匆匆地抵达医院，却恰巧遇上普通电梯满员，而VIP电梯又恰好维修。顾不上再等一半电梯，他咬牙直接跑上了十六层，先去隔壁的病房把那台杜攸留下的相机给收缴了。
阳台上正在打电话的杜攸看到易南拿了自己的相机，一脸仿佛撞鬼的表情，“喂喂喂，你不许碰我相机啊，里面的东西都是……”
杜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八成是被云芳菲被阴了啊！先把自己困在阳台上，然后找人把底片给搜刮出来，最后直接叫保安来赶人，合着她忙活了这一天什么都没捞到啊。
她拼命敲打着阳台门，“云小姐，说好的商量呢。你这样太不厚道了吧。以后我还要追你的新闻啊，追到你结婚，生孩子，还有、还有生二胎……”
舒盼被杜攸这半威胁半耍赖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如果她个人能做决定，交换新闻就交换了，不过是给个顺便而已。可她现在顶着云芳菲的脸，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背锅的可都是云芳菲本人，那陆辰良这个正牌男朋友能放过她吗？
舒盼背紧贴着阳台门，嘴里嘀咕了一句，“有本事以后你就追我的新闻啊，等我不做‘云芳菲’了。保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小记者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之前她和嘉扬签订的协议内容多半都是如何扮演好云芳菲的各种条件，现在眼看本尊有了回来的希望，那她这个替身……是不是彻底就用不上了？
她和之前那个黑心经纪公司的合约已经彻底结束了，也许算上找回云芳菲的这点功劳，她拿回来的工资倒是能把母亲的债务还上，可是以后的工作到底会如何，她心里倒还真没了底。
对舒盼来说，雨夜拦车那一次已经堵上她所有的自尊了，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根本是不可能的。
还是乖乖收拾东西先回家再说吧。
易南急切按动门铃的声音将她从思考中拉出来，舒盼打开门，易南手里篡着一叠胶卷，“我找了，这里面没有芳菲的照片。可能被她藏到其他地方了，人呢？”
舒盼伸手指了指阳台，“还在外面，只是忽然没动静了。”
易南重重放下相机，几步过去拉住门把手，“她在外面做什么？”舒盼摇摇头，自从刚才杜攸扬言要拍云芳菲生二胎以后，她就很久没出声了。
难道又翻楼跑路了？
易南毫不犹豫地转动门把，只见对面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气势汹汹地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边上闪了闪，迎面而来的杜攸却遭了秧，胡乱扯着易南的衣服，正脸却朝门内光滑的地板上摔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短短几秒之间，三个人都无力阻止这场意外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