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的反问:“为什么他用了心,我就一定要感动呢?”

谷白又一愣,不知道是因为我用了‘他’字,还是只因这句大不敬的话。

蓦的,殿门口修挺的身子印入了眼内,刘幕一身御用家常服,静静的站在门口,深邃的目光对上我,是毫无感情的冰冷。

他听到了我与谷白的对话吧?那又如何呢?在他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出了口,漠然的起身,朝他施了礼:“奴婢见过皇上。”

谷白也慌忙行礼。

“玉妃呢?”刘幕声音冷硬,死死的盯着我的脸。

“娘娘邀了春嫔娘娘去赏花。”平静的回答:“皇上要见娘娘的话,奴婢这就去将娘娘叫回来。”

“不用了。朕只是过来看看而已,马上走。”话虽这么说,刘幕的脚却未动,脸却越发黑沉,甚至握紧了拳头。

谷白在一边对我使了眼色,示意我上前讨好。

我详装无视,施了礼便退出。

“你去哪?”刘幕突然出声,眼底闪过懊恼,像是很后悔唤住了我。

“奴婢还要给娘娘采摘些鲜花。”

“该死的。”刘幕忽的低咒了声,满脸怒气的朝我走来,拉起我就往我的住处走去。

谷白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愣神之时,他已拉我进了内屋。

未等我开口,他阴沉着脸说了句:“朕要你,现在。”说完,吻了上来。

我睁大了眼,下一刻开始挣扎,无奈身子被他禁锢。

吻很霸道,也很强势,咬紧牙关,也只是让我的唇更痛,很快 ,尝到了血腥味。

僵硬着身子任他亲吻着,依然咬紧牙关,冷冷的望着他。

刘幕离开了我,目光复杂,薄凉的声音有丝软化:“就这么恨朕?”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为什么非要奴婢不可?”可笑啊,这还用问吗?

“朕想你,就这么简单。”刘幕苦笑。

“皇上若要奴婢,奴婢不会再反抗,但在这之前,请让奴婢先喝下绝育药。”皇帝若要一个人,反抗没用,除了迎奉,既然免不了,就要把伤害降到最低,同时也让他明了我的绝心。

“什,什么?你说什么?”第一次,看到刘幕薄凉的神情有了丝裂痕。

抬眸望向他,淡漠的说:“奴婢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在以后,不想再失去什么了,皇上不在乎贱婢生的孩子,奴婢在乎。”

“谁说朕不在乎你的孩子?”

呵,冷讽的看着他,真的很想反问一句‘在乎吗’,可这句话真的多此一举,“皇上真的知道在乎是什么意思吗?在乎了,便会想尽办法去保护,去珍惜,皇上有吗?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关怀的句子,皇上有吗?”

刘薄面色瞬间苍白,身子变得紧崩。

我轻福了福:“奴婢这就去准备绝育药。”

越过他时,修长的手拦了在我面前,低沉带着苦涩的声音传来:“朕不会碰你。”

“奴婢送皇上。”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言语上没有以往的拘束,恨他,怨他,既不能做什么,那也要在活着的时候守住自己,最起码,不想与他发生任何的牵连。

刘幕的手再次握紧了拳,却没有离开。

我望向他,他也在望着我,子夜般漆黑的眸子竟是深深的痛苦,半响,他别过了脸,望向窗外。

“皇上如果想在奴婢的屋子里休息,那奴婢先告退了。”转身离开,手臂又被他拽住。

冷望着他近乎完美的侧面轮廓,给人的感觉向来是据傲不可睨视的,如今尽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与苦涩。

“青华,”刘幕的声音褪下了薄凉,而是淡淡的无奈,隐隐的哀伤:“朕,爱上你了。”

他在说什么?我震愣,亦是难以置信,爱?他以前说的喜欢我只嗤笑,这一个爱字我却无法置之不理,正因为了解这个男人,了解什么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口,了解太后对他的教导。

要让他喜欢一个人不难,但是爱,做为一个帝王,那是不被允许的,他更不可能对别人敞开心扉,就算玉妃,他也只是喜欢,宠爱,可再怎么宠爱,他也不会忽略了别的妃子,

他说出爱这一个字,犹其是对我,应该是经过多少自我的挣扎与妥协才让他放下帝王的一切来坦诚。

不是年少轻狂,不是天真无知,经历了那么多事,要让他对我说出爱这个字…

他低侧下头,与我对视,深邃中的伤感竟是这般的浓郁。

“奴婢,”顿了顿,挣开了他的手:“告退了。”

有些东西,是无法接受的,有些东西,更是无法原谅的,对他,尽管了解,可怨恨过多,防备过多,就连回到以前都难,更别说去接受他的爱。

一出了屋,没有想到玉妃会站在门外,她怔怔的站着,身体紧崩如石,双手握拳,眼底是不甘,戾恨,见到我刹那,怒望片刻,愤愤离开。

谷白跪在边上,玉妃离开了,他轻吁了口气起身,才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他的不可思议,是因一个奴婢获得了皇帝的宠爱?还是拒绝了皇帝的爱?

我苦笑。

连着半月,玉福宫的人是彻底的孤立了我。

而这半个月,玉妃也不再是专宠,刘幕开始了雨露均沾,甚至还封了十名美人为嫔妃,也御下了我伺寝一职。

从此,我不需再去崇政殿。

这就是刘幕,爱了得不到回应,便努力去忘却,直至遗忘。

春嫔依然和玉妃交好,隐隐的感觉出玉妃在策划着什么,矛头自然是对准着和妃和澜嫔。

但这已不关我的事,上次为她们解危,只因对他们腹中胎儿不忍。

我开始深居简出,可毕竟是在深宫之中,不管怎样的‘隐居’,很多事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像玉妃邀请荣王妃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每当她们在一起时,和妃和澜嫔也会看似无意的故意撞上。

空出的时间,我开始绣绣帕子,小时,母亲总说我好动,像个男孩子,世事难料,要是母亲看到现在的我,只怕会说我太过安静。

想到父母,心里突然非常的相念,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虽然把地址交给了刘幕,但他应该不会为难他们才是。

想到这里,我走向院子,看向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到月十五了么?不知道娘亲和爹爹是不是也在欣赏着这么美丽的月光?

“青华?”低低的声音传进耳里。

转头望去,鄂然:“王爷?”

刘荣含笑站在院中,一身白袍,如玉面容,饱含暖暖笑意。

笑容太过温暖,我不禁也笑了,随即想到此情此景,心一沉:“这里可是玉妃的宫殿,王爷怎可以擅入?”

“本王来找柳孜,没找到,看到你了,你与本王一起长大,说几句话谁又会在意?”刘荣这几句话说得很大声,像是故意要让人听到似的:“青华,你带本王去找王妃。”

我一愣,随即明白他的用意,在心底叹息一声,只得说:“是。”

一路行来,果然如刘荣所说,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些宫女连看我一眼的功夫也没有,全都眼巴巴的盯在了翩翩少年朗身上。

看得出来,刘荣非常的开心,眉眼梢都是浓浓的笑意。

仅仅是一起走个路,就让他这般开心么?

我的心底又沉了几分,感觉那天一时的心软是错了,或许世俗确是能困住一般的男子,但对于聪明的人而言,他们会使劲想出办法去创造机会,刘荣属于后者。

可骗不了自己,对于刘荣义无反顾的此举,心里竟然有几分的欣喜,这般的全心全意,义无反顾…只为了我。

这世上,还有人能如此待我。

愣神时,温暖的手拉上了我,一个反折,进入了一条秘径。

观看四周,这不是那天我逃跑的小径?那天还是在这里找到不见了的刘荣,“王爷,你这是?”

刘荣黑眸一眨,很是开心的问:“青华,皇兄不让你当伺寝了,是不是?甚至这些日子,皇兄都没理你,是不是?”

一时不明白他怎会问这个,点点头。

“太好了,那我向皇兄去要了你。”刘荣一陈欢呼。

我骇然,“王爷,你在胡说什么?”

“皇兄既然不喜欢你了,自然可以将你赐给我。”刘荣眯眼而笑,暖风吹过,衣袂翩舞,俊逸的模样更显得飞扬。

我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刘荣不解。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王爷,奴婢求你忘了奴婢吧。”

刘荣的脸沉了下来:“难道你还想着成为皇兄的妃子吗?”

“不是的,王爷,奴婢…”该如何对他说我与刘幕之间的复杂?做为一个帝王,他的爱一旦付出,哪怕最后不爱了,也绝不可能将那个女人送人,就算是他的亲弟弟。

“青华?为什么?”刘荣后退了一步,黑眸深深盯着我,困惑的问:“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王爷,就忘了奴婢吧,奴婢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哀求。

刘荣摇摇头,眼底渐渐盈满了伤痛:“你又想伤我一次吗?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不能喜欢上我?为了你,我义无反顾,为什么你不能全心全意的来喜欢我?”

此时,玉妃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荣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可是出了名的,你们说是不是?”

春嫔,澜嫔,和妃的符合声响起,听得和妃道:“我们看着可羡慕呢。”

荣王妃端雅的声音透着娇羞:“娘娘们莫再取笑我了,皇上对娘娘们也是宠爱有加啊。”

我看向刘荣,刘荣冷冷抛下一句:“不管如何,我要定了你。”说完,出了小径。

外面的声音变得模糊,脑海里只留下那句‘不管如何,我要定了你。’坚定的语气,不容质疑的决断,不像是刘荣的性格会说出的话,可却是他说出来的。

又是无眠的一夜,很奇怪,脑海里一直想着刘荣的那句话‘为什么你不能全心全意的来喜欢我?’按理说,那句‘不管如何,我要定了你’才该是让我胆颤心惊的。

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一个人?是啊,不顾一切的去做一件事,去喜欢,去爱一个人,既然刘荣是这样待我,为什么我不可以?那样做了,或许还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可有些事情,还没等我想好,它就发生了。

天还未亮,玉妃的贴身侍女木香就来叫我,说今天要和荣王妃一起去采鲜花做香精,我对此比较了解,因此玉妃让我随同。

到了御花园时,春嫔,和妃,荣王妃都在了。

荣王妃看到我时, 目光有瞬间的异样,接而笑说:“早就知道青华姑姑对于香精有独到的提取方法,今天能让我们开开眼界了。”

我忙福了福:“是玉妃娘娘和王妃看得起奴婢。”

不一会,大腹便便的澜嫔和和妃也赶了来,特意挤在荣王妃身边说话,一时,我,木香,春嫔,玉妃便被落在了三人身后。

这二人,再过一月多就要临盆,竟为了不使荣王妃被玉妃拉过去,不顾身体的笨重频频出来。

不过我更奇怪的是玉妃,以她的性子不该这么忍让吧?可奇怪的是,她眼底虽有怒色,却什么也没说。

第十章 蛊惑刘荣

看着和妃圆滚的肚子,我握紧了双拳,等她生下孩子,一切就该就有了结。

“咦,奴婢方才看到池里好几条鲤鱼都跳出来了,真好看。”木香突然说。

“鲤鱼跳出来?我们去看看吧。”澜嫔一听,动了心,拉着荣王妃就朝几步外的池子走去。

所有人都只得前往鱼池。

突觉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冷不防,身子向前倾,暗道不妙,前面是和妃,和妃面前则是倚栏而向池下看鱼的澜嫔,这一推,和妃跌倒不说,还会将澜嫔推下池,三人之间的距离可说非常的巧妙。

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回应,手推上了和妃,下一刻,和妃的尖叫声以及落水的声音就响起。

“天哪,傅青华,你为什么要推和妃娘娘?”玉妃像是惊呆了,惊声尖叫。

反而是荣王妃愣了片刻后大喊:“来人呢,快来人呢,快来人呢。”然后,任凭她怎么叫唤,周围竟然连个宫人也没有。

身后的春嫔和木香像是惊呆了,竟吓得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惨白着脸看着这一幕,和妃跌倒时是肚子着地,这会痛得蜷缩着身子已昏了过去,鲜血纷纷从她下身流出来。

任是多年历练,这一刻,我亦全身颤抖,爬起身子二话不说跑起就跳下池子,鱼池很深,要先救澜嫔,要不然真的是一尸二命,只希望和妃能多支持片刻,等别人赶到。

是夏未,池水已有些泛冷,幸得小时男孩子心性,缠着父亲学游水,父亲无奈只得将我打扮成男孩子模样去江里教我,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澜嫔身子笨重,一入池便迅速的往池底下沉,当我抓到她时,她正挣扎着,正欲拉她上来,没料她突然抱着我身子不放。

心下大惊,要挣开,无奈她抓得太用力,二个人迅速的下沉到池底。

呼吸渐渐困难,依然努力使自己挣开澜嫔的双手。

也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朝我游来,纤细的身架,飘逸的黑发,睁大了眼,竟然是荣王妃。

她竟跳下河水来救我们?

有了她的相助,终于将澜嫔分开,然而,憋气太过,用力过多,我已然没了游上去的力气。

只得将澜嫔推给荣王妃,没料,荣王妃却一把推开澜嫔,拉住了我的手。

我一怔,她朝我笑笑,游向水面,就在以为要拉出水面时,荣王妃突然曾现痛苦之色,身子朝水底沉下去,那模样,显然是手脚抽筋。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

必须要在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没有任何的多想,拼着最后一口气,游向荣王妃,使出最大的力气将她推向水面。

然,真的没力气了,荣王妃看向我,露出一丝苦笑。

我是内疚,是愧疚,就在眼睛迷蒙之时,水面波动,无数人影冲了下来,似乎看到一道欣长的人影游向我,近了,再近了,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轮廓,是谁?

温暖的感觉覆上了唇,有人给我渡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看清了,竟然是刘荣。

身子渐渐被拉上水面。

刘荣?瞬间清神,我朝后望去,清水无色,水底泛黑一片,更加印衬出荣王妃苍白凄凉之面庞,可她却笑了,笑得温柔,笑得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