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黑压压的没有一丝光亮,他刚一进来眼睛有些不适,朝着那星星点点的光源一步一步走过去。

徐易风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听见脚步声,手指一动。

房间片刻明亮的刺目。

他微微侧首,站起身,和穆泽冷冷的对视着。蓦地抬手,暴力一拳,那力道来的又猛又快,穆泽来不及闪躲,再说以徐易风的身手,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胸口蓦地一阵闷痛,徐易风嗜血一般的愤怒,“你该死!”

穆泽深吸一口气,胸口一阵绞痛,支起身子,眼睛一片清亮,嘴角暗淡的一动,“你都知道了?”

接到徐易风的电话时,他已经了然。徐易风突然把孟夏带走,他一直在查,凭着他的本事,查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当年的事就算他处理的再干净,也还是会留下线索的。

徐易风揪着他的衣领,“穆泽,你的眼睛长哪了?”他的手颤着,想着那些血,源源不断的血,他怒火四射还有他自己都不明了的情绪——心疼。

穆泽眼睛一冷,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徐易风,她是你不要的,包括那个孩子。你现在这个模样,想说明什么?你的博爱?你的善良?”穆泽嗤笑一声。

“你现在关心的到底是谁?那个孩子?还是她?”穆泽背靠在墙上,云淡风轻地说道,“如果你不是误以为乐乐是你的孩子,你会去纠缠她?”

徐易风嘴角僵硬,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儿一动未动,表情开始阴暗不明。穆泽的话就像一根锋锐的的剑生生地插入他的心脏。

穆泽看着他,表情有些复杂,忍着痛轻笑一声,“徐易风,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她会有今天这般的遭遇都是拜你所赐。”

徐易风手指咯咯作响,冷冷嗤了一声,反问道,“那么你呢?凶手?欺诈?你以为你能和她在一起?你有多高尚,补偿她还是真的爱她?”

听了他的话穆泽很平静,“易风,你还是不懂。我对她,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补偿,她那样好的女孩子,我只想用尽一生去爱。”

徐易风的手一点一点的滑下来。

用尽一生去爱。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易风,你在小夏这里——”穆泽手捂着心口,“早就变了。你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她还能对你如初?呵呵——”他苦笑一声,“你永远都是那自负。”

“可你觉得她会嫁你吗?”

“会!”穆泽一口坚决,掷地有声,眸光定定,“她渴望一个家,我能给的起,我一辈子也不会要孩子。”

徐易风胸口一紧,“一辈子不会要孩子——”他喃喃的念道,表情隐晦不明。

穆泽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徐易风那拳可是用足了力道。

“你就不怕她知道?”

穆泽脸色微微苍白,他眼睛凌厉的看着徐易风,“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告诉她?易风,你现在不也怕她难受是不是?你不会去说的。”

他心里明白在徐易风的心里孟夏已经不一样了。

穆泽从华奥出来,刚刚的晴天转眼间乌云密布,大雨似乎随时要下下来。他看一眼暗沉的天空,表情晦暗不明。

驱车来到C大。

萧乙一个人守在店里,看到他时,她的表情微微一怔,几年前,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最孤助无奈时,抬首时,这个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萧乙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中。时间匆匆,原来竟过了这么久。她很快扯了一个笑容,暖暖的,“小夏上午回来了。”

穆泽别过眼,眉头微微一蹙,他走进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萧乙也没说什么,继续编手上的链子。

穆泽粑了把头发,叹口气,“乙乙,我有时候在想,当年我要是没有去梅花镇,也许小夏也不会出车祸。”

萧乙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垂着头,嘴里涩涩的,眸光里是无奈和悲凉,“怎么无端端的提起这个?”

穆泽抿抿嘴角,“车祸的事,徐易风知道了。”

手里的链子瞬间掉下来,珠子四处乱蹦着,萧乙掌心涌出了密密的汗意,滑腻腻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声音哑哑的,挣扎了好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要做什么?”

萧乙的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徐易风绝不会轻易放过的,她紧张的看着穆泽。这件事,小夏要是知道她该是以什么心情来面对他们。萧乙这辈子对于这件事她心里一直存在着内疚感,她不想骗小夏,可是当年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她做出什么选择。她的眼圈一下红了,心里隐隐的觉得总有天,纸是保不住火的。

她不敢想象要是有那么一天,小夏、穆泽还有她到底会是什么样。

“他什么也没有做。”穆泽沉了沉脸色,“乙乙,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萧乙吸吸酸涩的鼻尖,她扣着手,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只要她好,什么都好。”

孟夏拎着饭盒过来,乐乐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三日不见,恍如一世。穆泽抬起头看着她,孟夏点点头,眸光不自然的避开。

穆泽弯着腰,“乐乐——”

“叔叔——”

穆泽伸开手,乐乐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穆泽抱起她,把她抗在肩头,小姑娘一下子就乐。

“小夏,我进去吃饭。乐乐,过来,阿姨给你准备了好玩的。”萧乙转身进了里间。

穆泽一步一步走近她,凝视着她,眼睛酸涩的难掩,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可好?”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孟夏心口却是酸涩的难受,眼底慢慢地濡湿,她咬着唇拼命忍住眼泪,终是下了决心一般,坚定的点点头,“穆泽,我答应你,我们结婚。”

我们结婚。

哀莫大于心死,何况她的心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她要重新开始一段生活,就要切断一切后路。和徐易风断的彻彻底底的。

徐易风,我不是你的玩偶。在海边的时候,孟夏就想的清清楚楚。萧乙为了她决绝的断了对穆泽的爱意。徐易风如此逼她,她死寂的心突然不甘了。

穆泽一时间僵在那里,希冀的目光一瞬间染上了不明的色彩,过了一瞬,他沉声说道,“好。”

他爱惜地把她拥在怀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孟夏沉默的埋首在他的心口,他胸膛宽阔似乎能承载一切,“穆泽,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我不应该答应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以后……我会努力去爱你。”

穆泽低着头,两个人紧紧的相拥着,他低着头,眼睛自然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那般的深,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心口压抑的难受,过了半晌手慢慢的松开,软言道,“傻丫头,能娶到你我求之不得呢。”

时间静谧的行走着,她的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叹息,仿佛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

晚上,穆泽回到家里,直接把婚事摆在台面上一说。

当时穆母正拿着乔奕琦刚送来的水晶花瓶,花瓶直直地砸在地面,一声脆响,支离破碎,拉开了穆家焦躁的一夜。

“你疯了?阿泽!”穆夫人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平日的端庄,整个人处在癫狂的状态,她的儿子竟然要娶那样的女人。

“妈,我只是和你说一声,你们同不同意和我无关。”穆泽的坚决难以改变。

穆夫人错愕的喘不过来气,“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她愤恨地说道,心里对孟夏厌恶到极点。乔奕琦扶着她的身子,安慰道,“大姨,你先冷静冷静。”她的脑子一时间发懵。

他们要结婚?她甚至觉得是错觉。

穆泽看到自己的母亲也有些不忍,他以一种坚定的语气淡淡说道,“妈,我已经申请了法国一家研究所。”

穆夫人的脸色瞬间僵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妈,您和小夏相处过你就会知道她人真的好。”穆泽无奈的抚了抚额角。

“好?怎么个好法?能给我生个孙子吗?”穆夫人脸色凝重的盯着他,咄咄的说道,“阿泽,你以为不知道?一个不能生的女生,哪家婆婆能接受?!”

乔奕琦一脸的震惊,心里又是悲又是喜。孟夏,你何其有幸遇到穆泽。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好消息,蔓蔓放假了,基本上更新稳定,更新时间不会太晚的,(*^__^*) 嘻嘻……

35

大院的路灯明晃晃的亮着,周围一圈小虫扑闪着。穆泽僵硬着身子坐在车里,一旁的烟灰缸已经积压了十来跟烟头,他眉目深锁,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耳边传来几声轻叩声。

他侧过头抬眼一看。

乔奕琦拉开车门,坐进副座。她的鼻尖微微一蹙,嘴角动了动,“我不是来给大姨当说客的。”

穆泽用力地熄灭的烟头,不置口否。

“哥——”乔奕琦歪过头,“孟夏——她答应了?”她扑扇着大眼,眼睛里还有些不信。

穆泽嘴角淡漠地扬了扬,眸色有些发深,“琦琦,你放心,小夏不会去找徐易风的。”

“哥!”乔奕琦不满的叫道,她紧握手,一脸的漠落,她蹙着眉心,“从孟夏回来之后,我的心从来就没有安定过,你知道吗?易风前几天一直不在,我是他女朋友,我却连他的行踪都不知道?孙秘书说他出国了,呵——”她表情有些痛苦,“你那几天疯狂的找孟夏,我就猜到。哥,不是我小心眼,只是我担心。从孟夏回来之后,易风就变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她苦笑一声。

“琦琦,你明知如此何必非要执着于他呢?”

“那哥哥为什么也非孟夏不可呢?”

两人俱是一愣。

穆泽拍拍她的肩头,“好了,我先送你回去。”

孟夏这日回到星城,就递交了辞职报告,简宁淡淡的扫了一眼,“给我一个理由。”

孟夏坦荡荡的看着他,“我要结婚了。”

简宁眸光微微一闪,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孟夏,你应该知道“星城”在国内的影响,大把大把的设计师想进来,你设计的那组婚戒已经确定是这季的主题了,现在选择离开,不后悔?”

孟夏眼里有一瞬的惊喜,可随即只是淡淡一笑,“哪有什么后不后悔的,人生总要取舍的。”

简宁食指微微一动,“你的辞职信我暂时收下,不过还得上头安排。”

孟夏了然,当初徐易风以萧甲威胁她来星城,如今她要离开,于理也该和他说声,只是她没有那份心。

和简宁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在这里时间也没有多长,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呼了一口气,离开这里其实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孟夏去了一趟东郊的监狱。

空旷的郊野,一片房子,庄严肃穆,却没有一丝生气。孟夏站在大门口,双腿沉沉的,心里沉闷的难受,大抵是阳光太刺眼,她的眼睛一片酸涩。

离开C市的时候,她和母亲最后一次来看父亲。走的时候,孟之行只有一句话,“小夏,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也不会见你。”

后来她再来时,每一次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不见。她明白父亲是自责,没有脸见她。

有多久没有来这里了,最后来这里,大抵猜到父亲不会见她,只留下了一封信。

“爸爸,等到我结婚的时,我再来看您。如果您不见,此生我绝不嫁。”

她死死的揪着手,眼睛直直的看着那片玻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许久,她终于看到了父亲,一瞬间她的泪水就涌上来,唇角颤动着,“爸爸——”

孟之行一头白发,满目的沧桑,瘦骨嶙峋,时隔五年再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心里抑制不住的悲凉,他颤着手拿起电话,“小夏——”

孟夏吸吸鼻子,抬手覆上那层薄薄的玻璃,掌心凉凉的,孟之行也把手覆上去。

父女俩一时间都哽咽难言。

许久,孟之行才找回声音,“小夏,对方怎么样?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他为了一己私欲一念之差害了她女儿的一生。

孟夏努力的弯弯嘴角,“他是大学老师,29岁了。”

“大学老师啊,好好。”随即孟之行顿了顿,敛了敛眉,“小夏,不要告诉别人你爸爸是谁,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死了。”

孟夏心里一痛,泪水陡然的滑下来,“你是我爸爸,永远都是,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傻孩子,婆家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父亲,会看不起你的。”孟之行重重的叹口气,“听爸爸的话。”

孟夏摇摇头,“爸爸,他人很好,他都知道。”她不敢把穆泽的家世告诉父亲,免得父亲又要为她担心了。

“爸爸,您看,这是乐乐,您还没有见过她呢。”孟夏把照片贴在玻璃上。

孟之行心里像被什么重重的打了一拳,嘴角颤动,“小丫头和你小时候还有几分像。”他的嘴里一片苦涩,他一手把自己的家给毁了,妻离子散,还有他的女儿。

他悔了五年,却是一辈子也不能还清了。

孟夏莞尔,“到底是我一手带到的,不是有句俗话侄女儿像姑姑吗?爸爸,等你出来,您可以教乐乐写毛笔字,这丫头现在上小班了,连笔都抓不好。”

孟之行淡淡的说了一个好字,只是他们都明白那一天还要经历一段漫长的等待。

孟夏和孟之行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的语速很快,怕来不及一般,想把这年所有快乐的事都告诉父亲,可是不知道是快乐的事情太少,还是时间过得太快,父女这次相见很快就到时了。

看着父亲被狱警带进去,她的心像被人在用刀一下一下的划着。

孟之行最后一句话,“小夏,忘了过去,好好生活。”

回到家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多年以来双肩上那种无形的重力不经意间已经淡去了。坐车回到市区的时候天早已暗了。

5月的夜晚,空气格外的清馨。

拐进巷口时,她的心里骤然一紧,脚步一时间就顿住了,那辆车张扬的停在那里,分外刺目。

百来米远的距离,她脚步突然间就蹒跚了,孟夏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徐易风目光看着后视镜,那抹身影和乌龟一般慢慢的靠近自己,怎么以前不是恨不得时刻贴着他的吗?

他的车停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

徐易风下车,冷冷的看着她,浑身的气焰都在熊熊燃烧着,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耳朵,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非要和他反着做是吗?

孟夏低着头,沿着路边走,慢慢的越过他。

徐易风气,“孟夏——”

孟夏的身形一顿,依旧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

徐易风冷笑一下,大步跨过去,一把扯过她的手,毫不费力的把她扯到车上。

孟夏刚准备开车门,只听“咔嚓“一声细响,车门落了锁。